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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雁九)-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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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世子的脸上带了笑意,看着陈赤忠,道:“诸君本就是孤身边近人,即便想要离了孤,孤也不肯放人。”

这已经是承诺了。

陈赤忠喜形于色,脸上的jī动压也压不住。

世子又望向刘从云,道:“三郎入值长吏司两年,袁大人同孤赞过几遭。孤现下身边正缺人,三郎若是愿意,就随孤进京吧。”

刘从云闻言一愣,虽说早知道王府中会有不少人随世子进京,可是他真没想到自己身上,毕竟世子待他那般疏离。

不过既然世子成嗣皇,他也不愿意放弃这通天之途。原想着即便自己不在王府进京众人的名册上,也不急争一时,留在安陆准备举业。

没想到世子会主动开口邀请自己。机会天降,刘从云如何肯放弃?

刘从云起身作揖道:“谨遵殿下吩咐。”

世子点点头,看着刘从云,心里想着袁宗皋的话。

点刘从云进京,是袁宗皋的意思,等世子入禁中,外朝总要有几个放心使唤的人。刘从云虽只是生员,可只要恩典到了,也有资格补个小官。官职高低不用计较,只要能为世子耳目就是好事。刘从云在众伴读中,虽过分伶俐些,可有的时候伶俐不是坏事。在与京城那些老狐狸周旋时,若不伶俐些,也立不住脚。

吕文召在旁,等的有些心急。

这场倒春寒,将他折腾的够呛,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瘦的都有些脱形。虽说他现下身体虚,可是晓得若是能从龙进京,是极体面之事,当然是千盼万盼,否则不会巴巴地赶回王府。

吕文召急的几乎要跳脚,世子终于望向他,道:“孤有事要托付给大郎,大郎可应否?”

吕文召几乎呆住,半响才小声道:“托付于我?我没听错吧?”

见他这般呆滞模样,世子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道:“孤舅家暂时依旧留在安陆,那也是大郎的岳家,大郎在安陆多看顾些。”

吕文召还是觉得有些怪,不解道:“殿下?我家看顾蒋家?蒋家连知州衙门都敬着,哪里还需要人看顾?”

世子这般说,不过是念在同学一场的面上,给吕文召一个台阶,省的众人都进京,落下他一个面上过不去。没想到他脑子拎不清,这个时候较真起来。

世子的脸黑了。

众人面面相觑。

世子本不是温和的xìng子,方才好言好语地与众伴读说话,也不过是念着着几年伴读情分,也是有心收拢这几人。

说实在话,他虽没打算带吕文召进京,可也没打算彻底舍弃,所以才好言好语地给其一个台阶下。

谁想到吕文召这个时候犯起执拗。

世子只觉得心里搓火,望向吕文召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善。

吕文召脸上,除了不解,什么都没有。看来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何蒋家需要自己看顾,才与世子辩嘴。

世子看出来这点,火熄了大半。

这就不是明白人,自己这三年不是看的清清楚楚么,还与他费什么劲?他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蒋家的人本就行事糊涂,又多个拎不清的姑爷,不是糊涂到一块去了。自己是不是不该拦着蒋家毁亲?

不过想着吕文召只是愚钝些、嘴欠些,并没有做坏事的胆子。要是蒋家找个野心勃勃的女婿,自己会觉得更繁。

三个年长伴读都说了一圈,剩下两个小的,以后吃住都要随shì在旁,世子还真说不出什么惜别的话,只是想起道痴提及进京后入监之事,道:“等孤进京,就遣人来迎母妃,二郎祖母若进京,可以与王府这边同行。”

道痴忙道:“谢过殿下恩典,只是家祖母年迈体衰,经不得暑热。即便出行,也等等到入秋后,怕是赶不上娘娘的队伍。”

世子闻言,道:“那怎么是好?二郎到时回来接,京城离安陆可远?”

换做其他伴读,这个时候阖家进京,世子心里都要思量一二。道痴却是因早就报备过如此安排,这回不过是进京的时间提前,所以对于道痴家北迁之事,世子乐意成见。

即便还没有离开安陆,只要想想两千余里外的京城,世子期待中便带了几分畏惧。身边能多几个相熟的人在,他心里也安心些。

与四人说完话,世子看了陆炳一眼,道:“二郎也不必难过,聚散离合,也是世情百态。今日散了,明日再聚就是。”

只不过再聚的时候,大家的身份与关系都会与现下不同。

陆炳强笑点点头,世子需要忙的事情还多,便不再耽搁,只告诉众人,即日起府学正式散学,众人以后即便白日来王府,也可以如其他王府属员那样,早来夕去。

众人将世子与陆炳送出府学,回转到茶室来。

吕文召后知后觉,终于晓得世子说那番话的意思,是告诉自己不会带自己进京。

他脸色涨红,恶狠狠地看看陈赤忠,又看看沈从云,冷哼一声,挑了帘子出去。

刘从云见状,苦笑道:“吕大郎也太心急了……殿下肯给他台阶下,本是好事。即便他这回不能跟着进京,殿下那里定也有其他安排。他是蒋家女婿,殿下以后不会略蒋家去。”

他的话没有点名,可道痴与陈赤忠不是傻子,闻弦知雅意。蒋麟为世子所厌,可有王妃在,世子荣登大宝后又没有将母族撂在一边的道理。那样的话,要是世子抬举蒋家女婿,也是多少给蒋家面子。

同蒋麟的傲慢、狂妄、狠辣相比,吕文召就太可爱可亲。

道痴看看眼下这两个,都要结伴进京的,方才听说散学时长生的那一丝酸涩,也消失不见。

他起身道:“既是散学,就回去收拾东西。府学是殿下读书之所,以后这个地方说不得会升级为学宫。咱们早些收拾了,早日回家,明早还有大事。”

今日是三月三十,明日是初一,世子会去兴王墓祭拜王爷。

陈赤忠与刘从云无异议,道痴之前请了假回家,他们两个还没离开王府,出发在即,外头也有许多事需要安排。

三人出来,招呼各自小厮,回屋子收拾行李。

道痴因前两日回家时,带走大半行李,收拾起来,倒是比众人都快。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他与惊蛰主仆两人就提了书箱,背着包裹在院子里与大家作别,而后出了府学……

昨日孙子才回王府,今日又大包小包地回来,王宁氏唬了一跳。

待晓得只是府学散学,并无其他大师,老太太心里才安生下来。

次日,众伴读复回王府,随着浩浩荡荡的王府仪仗,还有数千骑京城shì卫亲军,世子离了安陆,前往兴王墓……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临行际喜获良言

亲王墓地,都有规制。

道痴这两年,也随着世子来过数次。之前还不觉得什么,现下看来,却是地方小了。

此次祭礼,比兴王大丧时还要热闹。

全套的礼乐不说,陪祭人数也是最多的。

五千京城来的侍卫亲军来了四千,五千昨日至的湖广都司将士来了三千,加上世子的仪仗与王府随行护军,京城来的钦差大佬,武昌府赶过来的三司长官,与安陆地方过来陪祭的文武品官,将近万人。

放眼一看,都是乌泱泱的人头望不到边。

道痴穿着深衣,与刘从云、陈赤忠等站在王府属官身后。从今日起,他就是世子侍从身份,本当随侍世子左右。可是因大祭礼上,规矩多,陪祭众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他又不是官吏,身上没有品级,只好混在王府属官后。

与其说是祭拜,实际上应该说是告别。因为王府与京城钦差已经商议妥当,明日起世子就要启程北上。

护送世子北上的,除了王府的三千人马,还有京城来的五千人马,湖广都司奉命奔过来的五千人马,小计一万三千人。

除了这些人马护送外,从安陆到京城这一路上,已经有几处将领奉命带兵马恭迎。随着世子一路北上,这些将士也将与世子身后的人马汇合在一处,恭送世子北上。

别说中原腹地现下太平无事,就是哪个藩王不开眼,带了府卫想要拼一把,也只是白折腾罢了。

兴王墓碑前,第一层是世子。

世子身后是京城钦差,钦差身后是湖广三司长官,三司长官后是安陆文武,王府属官排在最后。道痴与刘从文几个,又站在王府属官方阵中的位置偏后,距离世子足有十几丈的距离。

因此,对于世子在兴王墓前的祭拜,道痴则是只问礼乐声声,不见其人。

只听得礼乐阵阵,而后他就跟着前面倒下的众人,跟着跪拜下去。过了一会起身,前面有礼官说了什么,众人再次叩拜。

一行人马卯初(早上五点)就从王府出发,到达兴王墓的时候是辰正(早上八点)。

结果世子在墓前,祭拜、辞别,就用了将近三个时辰。

才进四月,可正午时候,暑热渐显,大家因祭拜的缘故,都穿着礼服,结果悲剧。

就是道痴与陈赤忠这样身体结实的,行动都有些僵硬迟缓,更不要说刘从云这样的文人,汗流浃背不说,面色惨白,都是强挺着。

年轻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上了年纪的,几位京城过来的大佬倒下两个。

随行太医看过,只是中了暑气,并无太大妨碍,可到底打岔,世子也没有了继续哀悼的心思,终于发话回城……

道痴因授命明日起随侍世子左右,回城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王府。明早王府这边启程的早,回去睡反而要折腾老太太,所以还是回到王府。这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陆松暗中知会,让道痴开始谨言慎行。

毕竟他与陆炳两个明日起就在世子身边做侍从,行迹还是在王府这边才好,省的惹嫌疑。

道痴原是打算带了惊蛰去邢百户那里与虎头那里挤一晚,结果被陆炳硬拉了陆家来。

范氏与陆松都不在,范氏得王妃托付,将随世子北上,照看世子起居;陆松则是有护卫之责,因明早就要出行,夫妻两个各自忙活去了。

陆家小院里,陆炜手中拿着把木刀,在那里“嘿嘿哈哈”地乱舞一气,看到二人过来,陆炜一下子扔了木刀,冲过来仰着脖子道:“王二哥!”

见他满眼放光的模样,道痴不禁莞尔,往腰间抹去,却摸了个空。原来陆炜也是个爱吃糖的,道痴因虎头的缘故,荷包里常放了糖果小食,不过因今天穿深衣,为显端庄,他腰间垂下玉佩,并没有带荷包。

陆炜顺着道痴的胳膊望去,自然也发现他腰间没系荷包,不免有些失望,带着控诉的眼神看着道痴:“王二哥,是不是你的好吃的都给了鼎山哥哥?”

道痴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鼎山哥哥虽爱吃糖,可换牙的时候却是不敢吃的,要不然牙齿坏了,一口黑牙、吓人不吓人。”

陆炜听了,忙捂住嘴巴。倒不是他牙齿坏了,而是因换牙的缘故,门牙掉了一颗,看着黑洞洞的。

陆炳皱眉道:“这都胖成什么样了,还要吃糖?”

陆家三兄妹,陆灿与陆炳的长相都随了范氏,肤色也偏红;陆炳却与兄姊不同,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又因嗜好甜食的缘故,小家伙跟吹气球似的,圆滚滚的。

陆炜冲着哥哥做了个鬼脸道:“大哥又啰嗦。”说罢,过去搬救兵去了。

陆家夫妇不在,除了兄弟两个,就只剩下陆灿。

陆灿早在屋子里,就听到外头的动静,道痴对陆炜说的话,她也听得清清楚楚,很是念道痴的好。

这两年道痴在这里通家不避,陆灿便也不扭捏,从屋子里出来招呼客人茶水。

不过到底是将及笄的大姑娘,为道痴准备好茶水吃食后,陆灿又回了自己屋子。

陆炜在屋子里待不住,拿了两块点心,出去耍了。

道痴道:“二郎还不晓得叔父、婶娘明日走?”

不知是不是陆炜年纪最小的缘故,极为依恋范氏,恨不得牛皮糖似的跟着。不过他是幼子,兄姊也无人与之计较。

陆炳苦笑道:“谁敢告诉这个磨人精,要是闹腾起来,可怎么好。只能等我们走后,让姐姐再告诉他。这小子极有眼色,娘不在跟前,他哭闹也得不着好,反而就老实了。”

道痴闻言,不禁莞尔。

等到了晚饭时候,范氏才回来,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

陆炳见状,吓了一跳,忙道:“娘这是怎么了?”

陆灿听到动静,也到了上房,见范氏如此,忙投了毛巾给她敷眼睛。

范氏欣慰地看看一双儿女,而后不好意思地对道痴道:“方才见殿下与王妃作别,母子伤心不说,我们这些旁观的,也都跟着心酸。不知不觉眼泪多了些,成了这个模样。”

道痴见她眉眼间都是愁绪,道:“婶娘勿要担心殿下。王妃是殿下生身之母,殿下继大位后,自会接王妃进京。”

范氏闻言,有些迟疑,道:“虽说殿下孝顺,会记得接王妃,可是京中那些人会顺了殿下么?”

不怪她迟疑,怕是就连王妃,现下心里也没底。

世子即便继皇位大统,那就不再是藩王子弟身份。王妃依旧是藩王妃,名下多半会过继其他王府子弟来承继兴王府香火。

虽说王妃与世子是亲母子,可名分礼法上,或许随着这一别,就是两家人。

后宫现下又有太后与皇后双重凤主在,王妃想要以天子之母的身份进京,谈何容易。

道痴却是晓得小嘉靖刚登基,就闹出“大礼仪”之争,王妃这个太后做定了。因此,他笃定道:“那些人想要拦着,也要看殿下心意。殿下若登大位,就是天下之主,谁能拦得了殿下?殿下事亲至孝,当然会将王妃接到身边奉养。”

听道痴说的笃定,范氏松了一口气,道:“如此就好,要不然骨肉相隔,殿下不好受,我们这些人也跟着心里发酸……”

陆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二更天。

他之前都嘱咐了道痴与陆炳几次,可临行在即,少不得又叮嘱一番:“殿下是个念旧的人,你们二人待殿下恭敬需恭敬,可暂时也无需改变太多。殿下愿意留你们二人在身边,哪里是为了侍卫安全,不过也是怕路上寂寞,多两个说话的人作伴。若是你们一下子将殿下敬到天上去,两下不得亲近,反而逆了殿下本意。”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道:“不过也要注意分寸,殿下看上去待人温和,实际上是注重尊卑的性子。要是因与殿下亲近,就忘形乱了尊卑,就会惹殿下不喜。即便不立时发作,过后殿下心里也会不痛快。你们两个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只要告诫自己,即便殿下待之再亲近,也勿要过了尊卑界限。从王爷选你们入府学开始,你们就是‘侍臣’,殿下是‘主君’,同窗之类的情分,说的当是你们众伴读之间,而不是君臣之间。”

陆炳听得皱眉,苦着小脸,道:“爹,儿子都听糊涂了。这到底是亲近,还是不亲近呢?”

道痴在旁却晓得,陆松这些话与其说叮嘱他们两个,还不如说是专门在提点他。之前类似的话,陆松偶尔也会提点一句两句,只是不会说的这样直白。

如今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怕道痴因态度不当浪费这个与世子朝夕作伴的好机会。府学这些人,因曾与世子伴读的缘故,看似未来一片通途。可是前提条件有一个,那就是不能得世子厌弃。

一个被世子厌弃的伴读,还哪里有什么前程可说?

至于陆炳,则是世子看着长大的,又有乳兄弟的情分。即便偶尔疏漏,世子也不会怪罪。在世子眼中,陆家是自家人。陆炳即便有不当之处,他这个做兄长的替乳母管家就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千里路;今日行

四月初二,卯初(凌晨三点),世子携亲随shì卫,往凤翔宫,跪别王妃。

该嘱咐的话,王妃昨晚已经嘱咐完,现下只剩下无语泪凝。待世子跪拜,说了离别之语,王妃已经微微颤抖。

她身体已经站不稳,由三郡主、四郡主扶着,才走到世子身边。

她扶起世子,除了流泪,一句字也说不出。

世子饶是看着再镇定,毕竟年纪在这里,又是平生第一次离家。见到王妃如此,他也为离别所苦,眼泪滚滚而下。

三郡主在旁,跟着拭泪。年纪最小的四郡主,已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一时之间,凤翔殿里都是饮泣之声。

王妃拭泪,强笑道:“雏鹰总要展翅,我儿长大了。快收了泪,北上后我儿要好生保重自己,勿要让为母牵挂。”

世子哽咽道:“不孝子谨遵慈谕。”

王妃欣慰地点点头,望向旁边shì立的范氏,正色道:“范宜人,殿下就托付给你照看了。”

范氏郑重道:“王妃放心,妾身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妃又望了望世子身后的道痴、陆炳等人,却没有说什么。虽说京城来的几位大人没有随世子来辞别王妃,可几位内官都在……

一行人从凤翔宫出来时,已经是卯正(凌晨四点)。

王妃即便心xìng坚韧,可母子连心,难受的几乎失态。世子心疼王妃,怎么能忍心让她目送自己远行。三郡主与四郡主也苦劝。最后是姊妹两个代王妃将世子送到王府大门口。

世子虽受遗命进京继皇位,可毕竟没有登基,出行用的还是全套亲王仪仗。

世子与姊妹作别,带了道痴、陆炳等人登上象辂。

从王府门口到城门的官道,早已戒严。安陆地方文武官员以及有头脸的士绅乡老。都汇集在王府门外。随着王府仪仗步行到城门外。而后跪送世子离国。

王家族长王老太爷、宗孙王珍,都在队列之中。看到道痴穿着素服,站在世子身后,两人脸上有些怔住。道痴微微点头致意,而后随着世子登车。

车是象辂,六匹白马驾车。说是车,更像是一间小屋子,高一丈一尺,面阔七尺九分。

除了道痴、陆炳与虎头外。世子还带了黄锦上车服shì。即便车里坐了五人,依旧不显拥挤,又因是六匹马驾车的缘故。极为稳当。车中小几上的茶水,随着马车行进,水bō微动,却始终没有溢出来。

外头是“踏踏”的马蹄声响。世子还沉浸在离别愁绪中,众人有眼色,便也没有吵他。

道痴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想着自己与陆炳随世子登车时,几位京城大佬眼中的惊诧。

黄锦是世子身边最得用的内官,虎头早几日就被世子带在身边,自己与陆炳虽之前也在京城大佬跟前lù过脸,可是能陪世子登车,他们心中少不得要重新掂量掂量二人分量。

相信用不了两日,自己与陆炳的身份,就会被这些大佬查个底掉。

陆炳还罢,是世子的rǔ兄弟,又是生在王府、养在王府,是铁杆中的铁杆。自己这个三年前入王府的伴读,落在旁人眼中,怕是有机可乘。

自己这个身份,又是出继子,等到“大礼仪”之争时,别在有人借题发挥。

自己年幼不入朝,即便有人借题发挥,作用也不大,不过是让世子心里添堵,最坏的结果是世子厌了自己。不过要是世子与自己交情深些,反而会觉得那些人居心叵测,会更愿意回护自己。

先前钦差们在世子跟前禀告行程时,道痴也听到。计划是每日四驿,百二十里,从安陆到京城二十三日。

世子对他的印象本有五分好,他需要在二十二日将这五分变成八分。并且抽个机会将家事仔细说说,省的以后因“过继”二字,引得世子心里生嫌隙。

想到这里,道痴开口打破车里寂静:“殿下出过安陆么?今天能走出安陆么?”

世子闻言一愣,随即摇摇头道:“孤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梁王墓。不过藩国国土不过一府之地,今天应能出了安陆。”

道痴带了几分不安道:“书上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也不知京城到底什么样。”

世子道:“孤听父王提过京城,皇宫极大极气派,王府建制虽是仿皇宫,可对比之下,就是云泥之别。京城人口也多,足有几百万。”

这话说的笼统,他自己想起来,也没有太大概念,便问黄锦道:“你不是打京城来的么?京城到底什么样?”

黄锦苦笑道:“殿下,奴婢出京时才八岁,对京城记得实在不多。倒是对宫里的生活,依稀记得些。红墙黄瓦,就是一堵墙也极为气派。”说话间,语气很是有荣乃焉的意思。

王府的建筑也以恢弘为主,一时之间,世子与陆炳都有些跑神,似乎在想象紫禁城的宫墙到底有多气派。

道痴面上也跟着沉思,心里却是bō澜不惊。五百年后紫禁城成了故宫博物院,亲朋好友进京,陪着必去的景点之一。后宫建筑多,有些记不得;前面几处大殿,他都记得清楚。

明代亲王王府规制,都是太祖朝制定的,对亲王已经极为优待。皇宫与王宫的区别,也不能说是云泥之别。

没想到看似淡薄名利的兴王,还曾有这种口气说起过皇宫。

成化皇帝无嫡子,弘治皇帝得封太子之位,不过是因成化长子早夭,弘治成了实际上的长子。兴王只因排齿在弘治皇帝后,成为藩王。可以说离皇位曾经一人之隔。

世子醒过神来,笑道:“再气派也不过是一堵墙。再好的屋子,也只是屋子罢了。”

话题既提到京城,众人就围着京城说起来,倒是冲淡了原本的离愁别绪。众人都是头一回出远门。难免有些亢奋。

不知不觉。到了午时。队伍到了驿站。

从安陆城至此,行了六十里,世子的象辂要换马,随行将士也要暂歇一二。

等到马车停下时,外头已供世子小憩的王帐已经搭好。

谷大用带了两个内官,近前恭请世子下车。

虽说队伍顺着官路而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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