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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雁九)-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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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从方才世子对“礼仪状”的态度,王琪就察觉出异样。所谓的“义愤填膺”,不过是顺着世子的意在发作,当时心里怕是正迷糊。
道痴转了转茶杯,道:“若是如此,七哥当如何以对?”
王琪的脸立时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出身士人家庭,又在王府上了三年礼仪课,就是个傻子也晓得尚公主与娶郡主的不同。驸马都尉看似荣耀,可是早已不成文的规矩,三代之内都要规避。
那样的话,王氏宗房一门的前程,就要尽毁。
沉默半响,王琪哑声道:“二郎,后宫有张太后在,殿下会如愿么?”
道痴叹气道:“殿下的性子,是个能退步的?”
王琪失魂落魄,呆呆的不知想什么。
道痴犹豫一下道:“七哥后悔了?”
王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喃喃道:“我到底是王家子孙。”
见他如此,道痴心中不安,两家亲事虽王夫人早有意,可最后能成事,也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若是王琪一直是那个痴痴肥肥的大胖子,即便王爷与王妃对王琪心存歉意,也舍不得将嫡出郡主下降。
房外轻起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沉寂。
“七公子与二公子在么?”熟悉的声音,是王府小厮,在陆炳跟前当差的。
小厮是来传信的,陆炳被范氏留在馆驿,传话今晚不回来住了,说将隔壁那间屋子让给王琪。王琪依旧木木的,道痴抓了一把铜钱递给那小厮,打发他下去。
“七哥莫要着急,或许还有其他法子。”道痴劝慰道:“规矩都是人定的,殿下不是个刻板之人。”
王琪却没了说话的兴致,起身道:“二郎,哥哥心里很乱,先回去躺躺……”说罢,不待道痴吭声,便大踏步奔了出去。
道痴见他心烦,便没有追出去,皱眉坐着发呆。
虽说王琪与三郡主至今没有正式立婚约,可王琪是在兴王灵位前执过女婿礼的,不管是皇家这面,还是王家,都没有毁亲的道理。
换做其他人家,出个驸马都尉,也是无上荣誉,只要哄好公主,出个皇家外孙,得到的实惠够几辈子吃喝。
可对于官宦人家,则是灭顶之灾。
王家宗房,现下出仕的,一个刑部侍郎、一个行人司行人正。中了举人的有三郎、四郎,中了秀才的六郎,都在等着出仕。小一辈,王珍的子侄辈,也开蒙了好几个。
茶杯里的茶都凉透,外头又想起“簌簌”的脚步声。
道痴起身看了一眼,就见从驿站方向过来多少人。前面走的几个人还稀稀落落,后头则是密密麻麻,灯笼映照下,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只是因前面的几个人走的慢,后边的人不敢越前,便也放慢速度,足以一刻钟的功夫,“队伍”才从客栈下过完。
道痴心浮气躁,可长途跋涉二十来天,也实在乏得紧,在床上歪了一会儿,便打着哈欠阖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睡去……
“二郎……”迷迷糊糊中,声音若隐若现。
身上被推了一把,道痴迷迷糊糊地睁眼。
王琪站在床边,直直地望着他。
“七哥……”道痴脑袋还有些沉,道:“天亮了?”
说话间,他望向窗台上的沙漏,算了下时间,子时方过。道痴打着哈欠道:“殿下不是说了么?今日只有品官随殿下先进城,剩下王府随从,在这边等消息。”
世子进城后,要入紫禁城,除了内侍,其他人都不宜相随,才有了这样的吩咐。
王琪直直地看着道痴道:“二郎,殿下是不是定要尊崇生母?”
道痴看着他赤红的双眼,道:“殿下至孝。”
王琪涨红着脸,咬牙道:“张太后居凤位三十年,又有杨廷和在,他们不会允殿下任性!”
道痴见他开始自欺欺人,就闭口不言。
王琪似是受不了这沉重,揉着太阳穴道:“二郎,殿下还小,初到京城,压不住京城这些老臣是不是?”
道痴闷声道:“或许是吧。”
见王琪如此,道痴心中实在不好受,隐隐地有些后悔。
可是想想世子提及二郡主之夭折的隐情,王府对王夫人与王家愧疚颇深,怕是早有联姻之意,又不全是他的干系。
王琪却自嘲了一下道:“真的压不住么?就算那些人倚老卖老,又能如何?只要殿下登基,就是至尊天子,一言可定生死。尊奉生身父母,又关系到孝道,谁能拦得住?”
道痴想了想,道:“殿下会体谅七哥苦衷,总会有法子。”
什么法子?莫非还要“出继”,想着即将到来的“大礼仪”之争,道痴对于“出继”二字就变得极为敏感。
实在没法子,那也是个下下策。
王琪面如死灰,仿若未闻,转身欲走。
道痴看的心惊胆颤,忙翻身下床,拉住王琪的袖子,道:“七哥慢行!”
王琪抬着眼皮看看他,眼神复杂莫辩。
远远地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已经四更天(凌晨一点到三点)。
王琪扯了扯嘴角道:“二郎,哥哥乏了,要回去睡一觉。”
道痴正色道:“天无绝人之路,过两日我与七哥一起见殿下,殿下并不是无情之人,总会想出办法。”
瞧着世子之意,对王家始终抱着愧疚。其事就算不毁婚,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将二郡主抬出来。将王琪说成是已故二郡主的未婚夫婿,如此王琪在王爷面前执女婿礼也无差。
即便二郡主会追封公主,王琪这个“未婚夫婿”也没有追封驸马都尉的道理,王家的人自然就不用规避。
王琪的眼睛有了一丝生气,道:“什么法子?”
道痴无语,这个法子太过小人,他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在世人眼中,死者为大,为了免除生人麻烦,将逝者抬出来做挡箭牌实不是君子之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礼仪之争今日始
“不管什么法子,总要思量周全。殿下是个爱多思之人,若是七哥这里有什么纰漏,殿下念着旧情,不会怪罪七哥什么,怕是会怨到二族伯身上……说不定还会迁怒整个王家……”道痴郑重道。
王琪听道痴没有具体法子,眼神又黯淡下去,不过听到后一句,却露出诧异道:“二伯?为什么殿下会怨二伯?”
道痴道:“谁都晓得尚主的不便之处,七哥觉得这个婚好退么?就算顺利退婚,然后呢?被殿下厌弃的家族,会比闲置的家族要好?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个时候,就算七哥真得个急症,有个万一……落在殿下眼中,说不定都成了二族伯利欲熏心、为了保住功名权势迫害骨肉……”
王琪目光闪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退后几步,跌坐在床上,苦声道:“难道就没有法子了?”
道痴想了想道:“虽说朝廷近些年有惯例,皇家不与勋贵、大臣联姻,可法理不外乎人情。七哥的情形,自然与旁人不同。”说到这里,道:“若是按照规矩,王妃娘家人也要规避,可蒋大人身上带了七品的衔。可见凡事没有绝对。与其七哥再这里焦躁不安,还不如等过些日子抽空禀给殿下,坦诚相对,看看到底当如何行事。七哥是殿下最看重的人之一,又是与殿下打小相识的情分,殿下会体恤七哥苦衷。”
王琪神色好些,瞥了道痴一眼,哼了两声,道:“二郎方才那么紧张作甚?莫非以为哥哥会学那些市井女子去做糊涂事?”
道痴见他嬉皮笑脸,翻了个白眼道:“那么无私的是圣人,哪里是七哥?”
王琪讪笑两声道:“知我者,二郎也。就算晓得会连累家族,哥哥也舍不得这条性命。”
道痴将话讲的这么白,王琪也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就算他对这门亲事再有异议。也不是异动的时候,否则引起世子对王家厌弃,才是得不偿失。
想明白这点,知道着急也没用,王琪反而不想了,道:“哥哥可熬不住了,得过去歇一歇。”说话的功夫,起身打着哈欠回房去了。
道痴长吁了口气,心里才算安定些。
外头街道上的声响越来越大。光线也越发越亮。
道痴起身,趿拉着鞋子,走到窗前,望街上望去,就见外头灯火通明。道路两侧,不知何时站满兵士。
馆驿方向,更是灯光闪烁,亮如白昼。
世子车驾即将起行进京。
道痴看了几眼。心里没有了早先的雀跃。转身重新躺下。
在朝臣眼中,这几日怕是惴惴,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之类。到了道痴这里,一半的心落定,一半的心又悬起来。
要是自己中不上进士,可是丢大人。
世子登基,大封从龙进京的陪臣属官,随着进京的百六十九人。加上先一步入京的王琪几个仪卫司武官,三分之一是内官,剩下三分之二都要入朝。王琪四、五品跑不了,刘从云与陈赤忠在五、六品之间。
道痴却因年龄尴尬,与这些授官无缘。世子的意思婉转,说是成全他与陆炳两个,送二人入国子监读书。实际上。也是没法子的事。
封赏有功之臣,是帝王更替时的常例,可官位真要授予两个未过成童礼的孩子,那也太过荒唐。因此,即便道痴与陆炳两个同世子再亲近,也不再封官名单上。
不过封官没有,犒赏是免不了的,只不知是赐金,还是其他。要是能赏赐下一处宅子就好了……这般想着,道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将到中午,还是被陆炳唤醒的。
随行王府属员中,品官占三分之一、内侍占三分之一,这些人今日凌晨都随世子进京了,剩下五十多人留在馆驿侯旨。
陆炳在跟着范氏半夜起来,送走世子,睡了个回笼觉后,客栈这边住着的王府属员陆续回了客栈,只剩下道痴与王琪没有动静。
陆炳便过来,发现这兄弟竟然睡到下午不起,怕他们有不舒服的地方,忙唤醒二人。
确认两人只是困的狠了,才睡的多了,陆炳方放下心,道:“馆驿那边的名单上,就差两位哥哥了,今晚会安排在那边住。”
道痴无话,王琪摸着下巴道:“殿下今日进宫,剩下这些人入京的旨意,怕是最早也要明天过来。总不能就在馆驿里憋着,要不哥哥带你们去耍耍?”
陆炳闻言,跃跃欲试。
道痴则是摸了摸肚子,昨天车马劳顿,没什胃口,今天又半天没吃东西,五脏庙有些受不住,便道:“先回馆驿同婶娘打声招呼,再在刘三郎报备一下更好些。”
“嗯!嗯!”陆炳笑着点头。
王琪则低头看了自己皱巴巴地衣服一眼,道:“就按二郎说的办。再从刘大猫那里借身衣服换。”
客栈就在馆驿街上,距离馆驿不过百十来丈距离,说话的功夫,三人就到了馆驿。
世子已经进京,这里的守卫就没那么森严,不过是王府随行府卫在当值。
陈赤忠尽管没有品级,可还是随着仪卫司随世子进京,刘从云则被留在馆驿,同两个长吏司的属员负责剩下人的安置事宜。
三人寻了刘从云,报备一声,王琪又毫不客气地讨了身衣服换上。
刘从云也不恼,痛快地给了衣服不说,还约好今天一起用晚饭,要与王琪好生聚聚。
王琪笑道:“作甚要等到晚上晚饭?哥哥早饭还没用。去见过范家婶子后,咱们就出去下馆子。良乡板栗是出了名的,板栗鸡与栗子面发糕都好吃。”
刘从云听着心动,便约好同去。
范氏虽是乳母,可世子毕竟不是孩子(起码世子自己这样认为),她又是外命妇,不好随之入宫,就暂留在馆驿。
三人去了范氏那里,范氏听说王家兄弟要带陆炳上街上转转,即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少不得嘱咐几句,勿要饮酒之类,毕竟他们虽不是王府属官,却也是王府中人,不知多少人看着,又让他们多带几人,天黑之前回驿馆。
换做其他少年,听到这些絮絮叨叨,怕是只会觉得啰嗦。王琪却是双亲早丧,听到这些,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应答起来倒是比陆炳更显乖巧。
道痴看在眼中,心里实在不好受。还是他少算一步,当初若是支持王家与陆家联姻,王琪娶了陆灿,那才是最实惠的。既不用亲人规避,又能得到世子看重。
当时他支持王琪尚主,即便晓得对宗房的危害也十分坦然。
因为大明甚是看重宗族,族规有的时候凌驾于国法之上。即便道痴出仕为官,可宗房也能凭借宗家身龘份,对道痴指手画脚。宗房即便没有压制旁支出仕,可是在官场上也是以宗房为马首,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一笔下不出两个王字。
宗房一门隐退,对于王家旁支族人来说并不全是坏事,自私点说可是说是好事。
现下他后悔这个当初的决定,是因为王琪这几年视他为骨肉,他不愿王琪为难……
京城,正阳门外。
炎炎烈日下,数百京官齐聚在此,迎接嗣皇帝,为首的就是内阁首辅杨廷和。虽说出仕四十余载,成内阁首辅也有十年,可杨廷和不过花甲之龄。
除了是内阁首辅,他还在吏部尚书位上多年。大行皇帝又是个贪玩、不爱理会朝政的皇帝,既信任杨廷和这个耿介的首辅,就不怎么插手吏部事务。因此内外官员升迁任免,除了圣旨恩封之外,都掌握在杨廷和手中。
杨廷和虽不是弄权之人,可久在上位,内外臣工多有敬畏。
此刻,杨廷和望向正阳门内,面沉如水。而站在他身后大大小小的京官们,心里问候杨廷和女性长辈的却是数以十计。
谁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真的要出事了好不好。
大家容易么?昨天一大早巴巴地跑去良乡,等了一整天,将掌灯时分,才见了嗣皇帝,也只是见见。一大堆人,除了磕头见礼,也没有别的。乌纱小的,只是后头随大流磕头,官纱大的,也不过是凑到前排。嗣皇帝一句私话没说,只有王府那个老长吏代嗣皇帝说了几句,便叫大家退下。
因今早要在正阳门外迎接嗣皇帝,众京官又连夜回京。
等到今早,没等天亮又过来排队。
尼玛,结果嗣皇帝队伍晨初(早上七点)就到了,大家痛痛快快地跟着首辅大人跪迎嗣皇帝,等着嗣皇帝入宫,文武大臣好走“劝进”程序。
没想到,这礼仪行进到正阳门就卡脖。
嗣皇帝不肯从东安门入宫、文华殿侯见,而要走承天门,入承天殿。
杨廷和却坚持按照之前拟好的“礼仪状”上的行程行事,事情就僵持下来。
几位原本美滋滋地等着“迎立之功”的钦差都傻眼了。他们不晓得嗣天子为何坚持走承天门,也不明白杨廷和为何非要嗣天子按照“礼仪状”上行事。
他们心里都骂娘,觉得嗣天子矫情,杨廷和也太固执,可面上还得劝这个,又劝两个,结果嗣君与阁臣谁都不肯退后一步……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阁臣三拒嗣君意
正阳门外的大臣心里骂娘,正阳门房里暂歇的朱厚熜则是满心悲愤。
老长吏袁宗皋脸上皱着核桃,颤抖着嘴唇,无奈道:“殿下……眼看就要到申时(下午三点),实在不行,就退一步……”
朱厚熜“腾”地站起身来,咬牙道:“怎么退?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你已经拒绝三次,他竟然还坚持要孤从东安门入宫,不就是想要给孤下马威,让孤认清自己是偏支继统!退了这一次,孤就做个傀儡!与其那样,孤还不若直接回安陆,继续做孤的藩王去!”
袁宗皋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忙望向四周,见屋子里都是王府心腹,并无外人,才挺了挺腰板恳求道:“还请殿下噤声,这样的话让老臣来说,殿下只要等着就好!”
朱厚熜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可也晓得袁宗皋是为他着想。要是他出面撕破脸,对方若不妥协就没有回旋余地。加上他还没有登基,名不正言不顺,要是露出锋芒,说不定引得人忌惮,横生变故。
因这个缘故,这一上午的僵持,朱厚熜并未亲自露面,都是由袁宗皋出面与杨廷和应对。
老长吏表现的很坚决,坚持按照遗诏所书,嗣皇帝需由大明小承奉门入宫,入承奉殿。
原以为仪式已经进行到正阳门,杨廷和会妥协,没想到他却坚持按照之前“礼仪状”的程序进行,不肯让嗣皇帝仪仗从紫禁城正门入宫,依旧坚持走东安门。
袁宗皋虽晓得偏门入宫的弊端,可僵持到现下心里也怕了。
若是因这番变故,使得世子皇位有失,才是因小失大。可是劝着世子隐忍的话。他只轻飘飘地提了这一句,就不敢再多说。
世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看似谦和。骨子里很是傲然。毕竟是王子皇孙,打落地起就是王府独子,王爷、王妃捧在手心上,实不是能忍辱负重的性子。
杨廷和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只在京城众文武面前,再三驳嗣皇帝的面子。已然是犯了忌讳。
世子方才提及回安陆继续做藩王的话,换做旁人听会觉得是虚张声势;可袁宗皋晓得,这是世子的真心话。
或许世子生在富贵之地。又由王爷亲自教养的缘故。对于权势并不那么热衷,起码表现的很淡然。暂领王府事的这两年,他虽将王府事务管理的井井有条,可也没有事必躬亲,不过是将几个属官牢牢掌握在手心中,时而敲打一番而已。使得老臣不敢欺主。即便他有心提拔府学伴读,也没有将新人立时换下老人。而是安排伴读们在各处学差事。
世子是人上人,小小年纪已经晓得驽下之道。
因晓得世子底线,袁宗皋的腰板就直了。
之前他虽态度强硬,可到底患得患失。
现下则放开许多,遗诏不管是谁草拟的,既已经明发天下,想要改口谈何容易。就算杨廷和想要反悔,也要看张太后是否愿意。
皇位久虚,杨廷和毕竟是外臣,张太后也得担心是否会生变。毕竟去年有宁王造反,今年又有江彬不轨之事。
只有世子早些登基,朝局才能稳定下来。
从世子暂歇的屋子出来,袁宗皋望着数丈外伫立的文武百官眯了眯眼,心中不无叹息。杨廷和这次真的是有些过了,自家殿下的性情可不如看上去的那么宽和。
杨廷和已经看到袁宗皋出来,面色肃穆的看着他,脸上绷得紧紧的。
袁宗皋并没有急着上前,在杨廷和面前他已经说了三次,旧话重提也没意思。他只要露个面,表现王府这边并不妥协就好,然后就等着宫中消息,张佐已经代殿下去了宫中。
想到这里,他回头往北望了望,耳朵动了动。
北边竟然传来马蹄声响,因今日嗣皇帝仪仗要入宫,所以在正阳门内的棋盘街已经戒严,重兵把守,禁止军民通过。
不过,他的脸上并无诧异之色,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身回去见世子。
“殿下,宫里那边怕是来人了。”袁宗皋禀告。
除了传懿旨的天使,谁人敢在这个时候在棋盘街上策马驰行。
世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面上似无多大变化,可袁宗皋还是瞧出其中细微变化。他垂下眼帘,心里明白,刚刚提心吊胆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世子心里怕是也悬着。
过了盏茶功夫,就见张佐急匆匆进来,面带喜色禀道:“殿下,太后懿旨下,言皇位不可久虚,既嗣皇帝已在偏殿,文武官员便当劝进!”
世子犹自压制着欢喜,可到底年轻,还是露出几分激动。
袁宗皋与张佐对视一眼,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正阳门外,文武百官跪接懿旨,却是欢喜不已。
劝进书都是内阁与礼部早就拟好了,既是太后下旨该上了,就那上吧。上了之后,嗣皇帝当然有资格从大明门过,从奉天门入宫。
这场“礼仪状”之争,终是嗣皇帝赢了。
不少人看着杨廷和的背影幸灾乐祸,即便这些日子再一手遮天又如何,等新皇帝登基,格局就不同了……
良乡县城,最繁华就是驿站街与县衙前街之间,王琪口中说着对这边熟,实际上也是第二回来这里。不过是因他在馆驿街外,有两个王家长随留着,才在几个伙伴前充当“地主”。
不管是道痴,还是陆炳与刘从云,对于这京畿市井民俗,都带了好奇。
陆炳与刘从云是初到北地,道痴虽上辈子是北方人,这五百年后沧海变幻,又是另一番味道。
同后世带了东北遗风的京腔不同,现下的京腔是更接近于后世的河北话与安徽话之间。听说大明最早的官话是淮扬话,不过太宗迁都后。后宫中太监与宫女都是直隶选进,皇家的口音就变了。上行下效。官话就有点南北合流的意思。
不过酒楼里的上等席面。不是后世带了鲁菜风格的燕翅席,依旧保持淮扬风味。
对于王琪等人来说,吃惯了重油重辣的荆楚菜,淮扬菜则有些寡淡。
即便那道栗子鸡。也是放了糖,并不怎么和大家口味。
不过坐在楼上雅间。看着窗外街景,也别有一番趣味。
众人吃了席,就在街面上溜达。打量着街上的行人。
北方男子看起来确实比楚地男儿高大。却少了几分斯文。即便偶有穿着儒服的士子经过,也带了彪壮。
街面上抛头露面的妇人,比南方的多,不乏梳辫子的少女。同南方一样,民间女子大多半是天足,偶有不少小脚妇人。不过行走之间除了婀娜,并没有不良于行。
四人在看上街上行人。街上行人也在看着四个少年。除了陆炳面带稚嫩红色面庞不出众之外,其他三个都是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打扮又儒雅不俗,引得不少小妇人侧目。
待路过扇子铺时,倚门的年轻妇人,十⑧九岁年纪,吃吃笑着上前揽客,嘴上一套一套地介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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