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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伪君子(鼠眼)-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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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公秦堪的大帐内。
钱宁跪在秦堪的面前,双臂下垂软软地耷拉着,一脸平静偶尔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正低声禀报前方军情,以及关乎皇帝和秦公爷的生死大事。
其实钱宁被抬回大营时。便有军中大夫欲为其治伤接骨。但钱宁醒来后却非常蛮横地推开了大夫,非要坚持以现在这副凄惨模样见秦公爷,也不知怀了什么心思。
秦堪坐在大帐中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伤痕累累的钱宁。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表情上丝毫看不出端倪。
“正德三年六月廿八。逆王朱宸濠兵围九江,汀赣巡抚王大人决意固守,并从九江城附近征调卫所将士近六千。城内城外无数闲汉泼皮亦在征调之列,令凡不从者,王大人皆以军法斩之,又调粮草军械滚木擂石火油无数,誓言与九江共存亡,属下奉公爷之命,寸步不离王大人左右,奈何王大人正值用人之际,强命属下带人出城散布告示以惑敌,属下人等幸不辱命,回城复命时却惊见王大人弃守九江,所部将士不知所踪……”
钱宁说到这里,低垂着的面孔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抬头小心地看了看秦堪的脸色,却见秦公爷的表情无悲无喜,古井不波,钱宁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失望,却只好继续说下去。
“属下与三十余弟兄惊愕惶然,于是属下决定与弟兄们分散奔赴安庆,向公爷禀报其中内情,却不料属下半路……半路遭遇小股反军扎营,属下小心接近,探听反军说话,听到一个惊天秘密,原来逆贼朱宸濠正打算派遣死士潜入安庆,寻机将陛下和公爷诱骗出营,趁机刺杀,属下闻知此事半步不敢耽搁,急忙奔安庆而来……”
前面的叙述没错,但后半部分却被钱宁完全删改了,被反军所俘,被唐子禾所救等等事情,钱宁一个字都没说。
一个有着蓬勃野心的人,是绝不会让自己的履历上出现任何污点的。
钱宁将近来所遇娓娓述出,大帐内只回荡着他低沉平静的声音,秦堪坐在大椅上眼睛半阖一言不发,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钱宁该说的都说完了,垂头静静等待秦堪发话,心中却有些忐忑和心虚。
大帐内很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秦堪面无表情,但心里却颇不平静。
他对钱宁的印象并不好,他认为钱宁绝非善类,这一点他看出来了,李东阳也看出来了,而且他相信王守仁也看出来了。
所以派钱宁离京赴江西,秦堪心里其实存着杀他的念头,这个念头王守仁想必也清楚的。
然而今日钱宁却活着回来了,说明王守仁并没对他痛下杀手,圣人就是圣人,指望圣人干这种不大光明的勾当,王圣人可能心理上不大适应。
秦堪心里隐隐有些失望,王守仁怎么就没把他弄死呢?战场上找这种机会应该很简单啊,比如指指宁王的帅帐让他去把宁王的脑袋摘过来之类的……
良久,秦堪终于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指了指钱宁软软耷拉着的双臂和浑身淋漓可怖的伤口,秦堪淡淡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回公爷的话,属下离开九江后不敢走官道,于是只能在深山里潜行,山中野兽蛇虫众多,属下这些伤皆是与野兽搏命所致。”
秦堪闻言愈发失望了。
这家伙是只打不死的蟑螂啊,跟野兽玩命居然都能活着回来,派他出京之前真应该找个算命先生算算他的流年八字……
“钱宁,我问你……”秦堪盯着他。目光如剑芒刺进他的眼睛:“你从反军那里听来所谓刺杀陛下和我,此事果真属实?”
“属实。”
秦堪仰头闭上眼,口中喃喃自语:“难怪反军行路缓慢,原来朱宸濠打着这个主意……真以为刺杀皇帝便能挽救他必败的气数么?”
睁眼朝钱宁一瞟,秦堪淡淡道:“钱宁,你离京以前我是如何吩咐你的?”
钱宁一凛,垂头道:“公爷吩咐属下,寸步不得轻离王大人身边,属下等人的职责便是保护王大人。”
“你照我的吩咐做了吗?”秦堪的语气渐渐有了一丝杀气。
钱宁吓得浑身一颤,猛地磕了一个头。道:“公爷明鉴。属下亦是不得已,当时反军围城,王大人缺少人手,并且以军法相挟强迫属下出城办事。属下不敢不从啊……”
“他要你出去你就出去。分明是给你的任务设置障碍。你不会扇他两记耳光让他清醒清醒吗?”
急得欲辩难辩面孔赤红的钱宁闻言忽然安静下来,定定注视着秦堪。
“公爷……真这么干的话,王大人一定会砍下我的头让我清醒清醒了。公爷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秦堪恨恨瞪了他一眼,目光中有几许怒气,也不知是气他没扇王守仁耳光,还是气王守仁没把他弄死……
看着低眉顺目的钱宁,秦堪心中着实犯了难。
如果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属下,这次历经生死赶回来报信,无疑是立了大功,应该重重奖赏,可这个人是钱宁……
良久,秦堪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道:“钱宁,你的差事办得好,给我锦衣卫挣了脸,给陛下立了功,锦衣卫赏功罚过军纪森明,立功不能不赏,待陛下平定朱宸濠之乱回京后,你去经历司办个交接,我会给经历司下个条子,擢情升赏……”
钱宁浑身一震,接着大喜过望,重重磕头道:“谢秦公爷提拔,属下誓为秦公爷和锦衣卫效死!”
“下去好好养伤吧。”
…………
…………
钱宁千恩万谢退出大帐,丁顺后脚跟着进来,一边走一边回头看钱宁的背影。
转过头看到秦堪阴沉的脸色,丁顺若有所思。
“公爷,这姓钱的刚才说的话不尽不实啊……”
“你在外面听见了?”
丁顺咧嘴一笑:“属下就站在帐门外呢,公爷,钱宁说他身上的伤是与野兽搏命所致,但属下刚才随便看了一眼他的伤,双臂骨折处位置相同,颈下琵琶骨伤口对称,这些伤分明是人为所致……”
“况且,属下也不信朱宸濠要刺杀陛下和您这么惊天机密的大事,会被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随便碰到一小股反军他们都知道刺杀一事,难道朱宸濠是个傻子么?而且还那么碰巧竟被钱宁听到……公爷,钱宁所言处处漏洞,属下觉得这人有问题,要不要属下带几个南镇抚司的弟兄好好审审他?”
秦堪摇头:“算了,明面上来说,他是锦衣卫里立了功的弟兄,审他未免寒了别的弟兄的心,尽管知道他话里有问题,我还是不得不升赏他……钱宁得知这些机密军情的过程不得而知,但他说朱宸濠欲刺杀陛下和我,这话确有几分可信,不论是真是假,我们不能不防……”
丁顺笑道:“二十万大军的营盘里,谁有本事能刺杀皇上和公爷您?简直是说笑,除非把皇上和公爷您诱骗出营……”
“这倒是极有可能……”秦堪若有所思,然后阴森一笑:“丁顺,布置一个圈套,咱们等着瓮中捉鳖。”
丁顺兴奋抱拳:“是。”
“公爷,那个钱宁……真要升赏他吗?回京后给他升个什么官儿呢?”
秦堪皱着眉头叹气。
对这种打不死的小强,最幸福的升赏便是让他去推粪球,估计他不大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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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饶州府。
王守仁弃守九江后,并没有北上安庆与朝廷平叛大军会合,而是领着队伍继续在江西敌后活动。
这些日子以来,王守仁一直在饶州,广信和抚州三地打游击。朱宸濠抽调江西绝大部分兵力北上,江西腹地各州府的守军很多只有寥寥数百上千,有的城池甚至根本就是两个巡检司,区区几十上百号人在守着。
这些城池便宜了王守仁。
后世常有人说,放弃也是一种美。王守仁无疑是尝到这种美妙滋味的先行者。
放弃了九江后,王守仁所部如鱼得水,在朱宸濠后方地盘上纵横驰骋,无法无天,短短一个多月,王守仁便收拢江西境内仍忠于朝廷的卫所官兵两万多人,连失守吉安府的知府伍文定也闻风来投,队伍一时空前壮大。
队伍里不完全是卫所官兵,王守仁干得有点不讲究,他和朱宸濠一样堕落了。江西地面上但凡没被朱宸濠纳入麾下的山贼土匪,以及各城各镇为非作歹鱼肉乡里的流氓混混痞子闲汉们,统统被他强征入军。
继九江剿匪之后,江西的山贼土匪们再次倒霉了,带给他们霉运仍是王守仁,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配方……
王守仁的队伍里一时间哭声震天,一众无端端莫名其妙从良当了官兵的山贼土匪们叫天天不应,求告无门,显然他们舍不得放弃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只可惜王大人的军法森严,毫不留情,更让土匪们胆寒的是,王大人最近新收了一名手下,专门负责执行军法,谁敢半途脱逃,或擂鼓不聚,拒不操练者,这位手下二话不说,当众枭首,最近被他枭首的山贼们少说也有数百之众,最变态的是,他竟将砍下来的脑袋细心的堆成京观,供人瞻仰凭吊,非常的惨无人道。
王大人新收的这位手下姓伍,名文定,正经的进士出身,曾任吉安知府,论手段之凶残,态度之恶劣,生存之艰难,简直令人发指,相比之下,朱宸濠实在称得上万家生佛的活菩萨了。
饶州也经历了战火的荼毒,城中百姓颇多家破人亡,凄苦无依。王守仁站在城头,看着远处郊外绿油油的田野,时值夏忙之时,田中却无人看顾,地主和佃户们躲避战乱,眼看着这些百姓的口粮即将成为蝗虫和鸟雀的吃食,再看城中,处处回荡着破家百姓的哭嚎声,一具具尸体从废墟中扒拉出来,引来亲人们无尽痛苦的哭喊。
王守仁的心情很沉重,正与邪的交锋,不论谁输谁赢,必然的输家却只是百姓。
城头凭风而立,王守仁拳头握紧,狠狠捶了一下城墙箭垛。
一定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身后,吉安知府伍文定,临江知府戴德孺恭敬站立,看着王守仁的目光充满了钦佩。这些日子他们跟着王守仁在江西后方袭城击敌,眼看着队伍越来越壮大,眼看着后勤物质越来越充足,两位失守城池的知府对王守仁可谓心服口服。
“王大人,咱们刚克下饶州,饶州千名反军愿降朝廷,下一步咱们该打哪里?”戴德孺恭敬问道。
羊皮地图展开,王守仁目光冷峻,沧桑的手指在地图上徐徐移动,最后在一个城池名字上停下,化指为拳,狠狠砸向这个城池。
伍文定和戴德孺凑过来一看,二人大惊,一齐倒吸口凉气。
“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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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布置绸缪
不可否认王守仁是个天才,这个天才很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有妄自菲薄,很小的时候便一本正经告诉他的父亲王华,他要做个继绝学开太平的圣人,结果换来了王华狠狠一记耳刮子,毕竟这句话太不要脸了,一贯要脸的王华无法接受,甚至对儿子的智商产生了怀疑,觉得当年制造儿子的过程中一定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或是一声鸟叫,或是一声虫鸣,令他当时爽得不那么纯粹,于是生出个疯儿子。
三十年后,事实证明王华错了。制造王守仁的过程是毫无瑕疵的,当然,生出的儿子也是毫无瑕疵的,他的儿子已迈上了一个千年来读书人无法企及的台阶,他看到了更亮丽的风景。
王守仁是全才,读书厉害,已有开宗立派之势,兵法厉害,狡诈诡谲的用兵之道令朱宸濠焦头烂额,人见人怕,鬼见鬼愁。
这些日子王守仁领着收拢来的两万多将士肆意驰骋江西,百战百胜几如入无人之境,全军上下都对这位朝廷派来的汀赣巡抚佩服得五体投地,包括伍文定和戴德孺。
然而此刻王守仁将下一步的目标定在南昌,却令二人由衷感到吃惊。
南昌,六代宁王的封地,宁王一脉经营了一百多年,特别是朱宸濠悍然起兵谋反之后,南昌上下无论官府还是卫所,皆是朱宸濠的铁杆心腹所任,南昌是朱宸濠的老窝,是他的根。可以想象这座城池的防守会是多么固若金汤,江西地界那么大,何处不能攻之,为何偏偏要选南昌?眼下根本没到决战的时机啊。
伍文定和戴德孺面面相觑,目光充满了担忧。
此刻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们认为连日的胜仗冲昏了王守仁的头脑,心中已生骄气。
一军主帅心生骄气,已然为全军覆没埋下了伏笔,自古无一例外。
王守仁扫了一眼二人的表情,从容一笑:“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打了太多胜仗。所以昏了头。狂妄自大到视天下英雄如土鸡瓦狗了?”
二人急忙拱手:“下官不敢。”
王守仁哈哈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做人还是直率一点的好,若我有这么一个打胜仗就翘尾巴的上官,我早一耳光扇上去了。一军主帅滋生骄心。等于把全军将士带进了鬼门关。这样的败类不该扇么?”
伍文定和戴德孺一齐点头,看着王守仁的目光有点怪异,仿佛真的在看一个败类。风格独特的是,这个败类很有自知之明。
王守仁笑完忽然沉下脸,道:“我不是败类!攻打南昌是三思谋定的结果,饶州离南昌不过二百余里,我军出其不意,南昌必破!”
伍文定道:“大人,南昌是朱宸濠的老窝,可以想象防守一定异常森严,咱们只有两万多拼凑起来的将士,而且队伍还是新近整编,委实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此战力去攻打南昌,何来胜算?”
王守仁冷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必讳言,我们其实是一帮乌合之众,但是乌合之众亦能立不世奇功,战力再差,占一座空城总不用我教吧?”
二人呆了一下,接着惊愕道:“空城?”
“没错,如今南昌城虽戒备森严,固若金汤,但兵势如水,水无常形,南昌难道一直都是固若金汤吗?”
“大人的意思……南昌守军莫非有变?”
王守仁拍了拍城墙箭垛,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
“不错,半月之内南昌必有变故,不论眼下南昌有多少守军,我敢断言,半月后南昌守军必然十撤其九,他们将会被朱宸濠全部征调到安庆,那里,才是朱宸濠决战的战场。”
伍文定和戴德孺听懂了,神情渐渐兴奋起来。
“如此一来,南昌守卫空虚,正可突袭攻城,据而占之,咱们与朝廷王师首尾呼应,令逆贼朱宸濠两头失顾,无路可进亦无路可退,朱宸濠败局定矣!”
王守仁点头笑道:“不错,我正是如此打算,二位可速传下军令,我们马上退出饶州,远避深山,不可令反军发现咱们的踪迹,半月之后,咱们打进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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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城外大营。
朱厚照张着嘴一动不动,嘴里塞满的糕点碎屑细雨般落在膝盖上,而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略显呆滞地看着秦堪。
良久……
“咳咳咳……”朱厚照一边捶胸一边呛咳:“水……拿水来!”
帐内侍卫急忙递过水,朱厚照大灌了好几口,然后胡乱用袖子一抹嘴。
“你说什么?朱宸濠欲派刺客行刺于朕?”朱厚照眼睛瞪得老大。
秦堪笑道:“正是,朱宸濠颇得古人之风,以为派几个诸如荆轲,专诸,要离之类的刺客把陛下刺死,他的麻烦就解决了,如今他派出的死士恐怕正赶往安庆的路上……”
感叹似的叹了口气,秦堪羡慕地道:“其实啊,做人像朱宸濠那样简简单单挺好的,一杆子横扫过去,打下几颗枣子都算自己的,没打下来的下次再说。”
朱厚照脸颊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笑,又觉得笑点不高,于是忍住,又问道:“如此机密大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堪正色道:“陛下不可小觑臣麾下的锦衣卫,他们很厉害的,朱宸濠一天挖了几次鼻屎他们都清清楚楚……”
朱厚照惊喜莫名:“锦衣卫有人潜伏在朱宸濠身边了?”
“那倒没有,事实上这个消息是探子从一小股宿营的反军嚼舌头时获知的。”
朱厚照眼睛又睁大了,神情充满了迷茫,不解。
“刺杀朕这件事,应该算是机密大事吧?为何随便碰到一股反军都知道?”朱厚照说着忽然面现怒色:“难道他以为取朕人头如砍瓜切菜那么轻松,于是刺杀朕这件事他不在乎闹到天下皆知么?狗贼安敢小觑朕!”
“陛下息怒,事实并非如陛下所想,朱宸濠不是猪脑子,刺杀陛下如此大事,他肯定不会到处宣扬的……”
朱厚照怒道:“他不宣扬难道是鬼宣扬出去的?事实上如今已天下皆知!”
“能让一件事情闹到天下皆知,唯一的可能就是,朱宸濠把这事告诉了一个大嘴巴的女人……”
朱厚照满面的怒色顿时一缓,扭头瞪了秦堪一眼,道:“那你前面那句话还是说错了,朱宸濠那狗贼就是猪脑子。”
秦堪笑着朝朱厚照拱手:“幸好陛下已令宗人府将宁王一脉除名,朱宸濠再是猪脑子也与陛下无关,否则很容易令天下人通过血缘而联想到陛下身上,陛下逃过一劫,实在是可喜可贺……”
朱厚照下意识地拱手,打算谦虚几句诸如“哪里哪里”之类的客气话,手刚一抬又凝住,思来想去总觉得秦堪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抬手的动作迅速转化为拂袖,并且狠狠送了秦堪一记白眼儿。
“陛下,刺杀的消息来源过程臣正在追查之中,但臣觉得,刺杀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朱厚照赞同地点头:“朕也觉得很有可能,朱宸濠的叛军行军如此缓慢的原因大抵便是如此了,他在等朕被刺身亡的消息,如此一来双方士气此消彼长,那时天下无主,对朱宸濠来说便是绝好的机会,嗯,这么一说便说得通了……”
猛地一挺胸,朱厚照怒道:“他想要朕死,朕偏偏不死!”
“陛下……这句是废话。”
“秦堪,你说,咱们如何应对?”
“臣以为,大营兵马不可妄动,朱宸濠派死士刺杀陛下必须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将陛下诱骗出营,否则陛下身处二十万大军营地中央,死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刺杀到陛下的……”
“他会如何诱骗朕?”
“宁王一脉六代经营南昌,江西之境不知有多少地方官府的官员被其买通,甘为驱使,臣建议陛下不妨稳坐帅帐,两三日内必有官员主动觐见陛下,那时陛下且看是哪个家伙不知死活,用什么借口将陛下诓骗出营,臣会暗中做好一切布置……”
朱厚照两眼发亮,神情隐隐有些兴奋,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很好玩很刺激的事情,世上只要跟“好玩”二字搭上边,都是朱厚照感兴趣的菜。
“就这么办!”朱厚照兴奋得直搓手:“你没事了吧?没事退下,朕得准备准备……”
“陛下,臣还有事……”
“什么事?”
“自出征以来,陛下付臣监察大军军纪之责,臣不敢怠慢松懈,有件事臣不得不禀奏陛下……”
“何事?”
“魏国公之孙徐鹏举犯了军纪,臣实在不知该如何罚他……”
“他所犯何事?”
“驻军枯燥,嘴里没味,徐鹏举一月之内将附近农户家所有的鸡都吃光了,没人发现就偷,被人发现了就给银子,今日附近农庄的里长保长和宗族乡绅向安庆知府告状,知府无法定夺,又向臣禀报此事……”
朱厚照神情略显呆滞:“附近的鸡……全吃了?徐鹏举他,他是黄鼠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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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一更。。。
第六百一十五章教育鹏举
堂堂未来国公,竟将附近农户家的鸡全吃光了,不得不说,这事儿干得很不讲究,大失魏国公府体统,而且丢尽了大明勋贵的脸,至少秦堪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国公身份很掉价,跟丐帮八袋长老差不多的意思,再加上自己擅做叫花鸡,身份愈发贴切了。
偷鸡是小事,丢面子掉身份也是小事,但这种人将大明整个勋贵阶层的档次拉低了,这是大事。就像一个很古老的笑话,乡下农户一说起紫禁城里的皇帝过什么日子,便不无艳羡的说,皇帝一定顿顿吃肉夹馍,一夹夹两片肉,而且干农活的锄头都是金子打的……
如今有了徐鹏举这号反面教材,还真不知当地的农户怎生编排大明的勋贵,一说起这个侯爷那个国公,脸上一定充满了轻蔑,侯爷国公有什么好?城里连只鸡都吃不上,三更半夜跑穷人家偷鸡,日子过得还不如寻常农户踏实……
事情不大,性质很严重。秦堪决定教育一下这个任什么东西都能往嘴里塞的小公爷。
…………
…………
徐鹏举的大帐位于朱厚照的帅帐后方,这次跟随皇帝出征的勋贵不少,这些人都是皇帝最相信的人,所以他们住的地方都离帅帐很近。
秦堪和朱厚照掀帘而入,却见小公爷徐鹏举难得乖巧地坐在帐内,腰板挺得笔直在看书,表情分外肃穆。可谓宝相庄严,只是嘴角来不及擦尽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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