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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庚新)-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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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许敬宗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长孙无忌,有些疑惑。
若换个人,他甩都不会甩……可是对长孙无忌,却还存着些许顾虑。
虽然不知道长孙无忌的身份,许敬宗却在酒楼上见过,这个人是在苏烈的陪同下,进入县城,入住李府。苏烈是什么人物?那是李言庆的心腹,执掌墨麒麟的统军,甚得老板信赖。
巩县人都知道,李言庆手下有‘一仙一卫,黑白双煞’。一仙就是肉飞仙沈光,黑白双煞,自然说的是雄阔海和阚棱。而那一卫,指的就是苏烈苏定方。这四个人,是李府的武力基础。
能让苏烈毕恭毕敬的人……
许敬宗微微一笑,“不知公子,有何疑问?”
长孙无忌目光凌厉,一拱手,“我只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何谓仁,何谓义,请先生指教。”
第六章 七学士(三)
所谓经辨,就类似于后世的辩论赛,需要有一个题目。
先点题,而后破题,层层推进,将各自的观点表达阐述出来。所有人都看得出,长孙无忌登台,有踢场子的意思。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上来以后,竟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问题。
何谓仁,何谓义?
这几乎已经触及到儒家思想的本源所在。
儒家有六德之说:智、信、圣、仁、义、忠。
而其中这仁和义,更是儒家思想的根本。从孔圣人之后,何谓仁,何谓义,就纠缠不休,产生出种种观点。
说实话,长孙无忌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后,倒是让李言庆也有些不知所谓。他甚至不清楚,长孙无忌究竟是想做什么?如果只是讨论‘仁’‘义’二字,恐怕讨论一辈子,也得不出结果。
许敬宗微微一笑,口中滔滔不绝。
他同样是儒家门人,对于儒家的思想,自然不会陌生。
但见他口沫横飞,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即便是对他素有不耻之心的薛收孔颖达颜相时等人,也不禁暗自点头。论才学,这个许敬宗能得中进士,本就说明了他的水准;可若是讲人品……孔颖达和颜相时,对许敬宗很看不上。著书立说,本是一件神圣的事情。虽则许敬宗的作为,孔颖达等人并不是太清楚,却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消息,所以非常不满。
不过许敬宗背后有李言庆暗中支持,加之他做事的手段又隐蔽。
所以孔颖达等人,也拿不到证据。而且,他所编撰的《两汉奸妄》,内容也着实不差。对于一些敏感人物,许敬宗会以春秋笔法而带过。正所谓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我只是按照史料中的记载编撰,不做任何评注。当然,更多人会被许敬宗评注,其言辞之辛辣,令人恐慌。
谁又能说,许敬宗做错了呢?
‘述而不作’是孔圣人编撰经史的手法。
难道你们敢说,这种方法错误了?至于为何没有加以评注,原因更加简单:我不知如何评注。
言下之意:你们不服气,你们来评注。
儒家又有‘中庸’之说,讲求内敛。这种评注古人的事情,本就吃力不讨好。孔颖达等人不愿做,也不想做。但你也不能否认,需要有人对此作出评注。所以许敬宗出现了……
孔颖达等人才不会接手这烫手山芋。
编撰《圣贤注》,已经非常辛苦。这得罪人的事情,还是让许敬宗主持吧!
但是,孔颖达颜相时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对许敬宗,有几分鄙薄。这也是长孙无忌站出来挑战许敬宗时,这些人都没有出面阻拦的原因。长孙无忌静静聆听,仿佛被许敬宗折服。
然而,每每当许敬宗讲到关键处,长孙无忌就会提出问题打断。
就好像后世打球一样,本来打得顺风顺水,对方一个暂停,就使得节奏中断。这节奏一中断,再想恢复过来,可就不太容易。许敬宗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而长孙无忌的问题,从最开始泛泛的‘仁义’之问,引申到具体的事情上。而且问题越来越辛辣,越来越让人无法接受。
“公方才引孔圣之言,君子务本,本立道生。
然则公之‘本’为何?公之‘道’又如何?子曰:宁为君子儒,毋唯小人儒。但不知,公之儒道,为君子儒否?乃小人儒邪?”
许敬宗的面颊抽搐,脸色铁青。
从之前长孙无忌的问题中,他已经觉察到,长孙无忌的矛头,直指他的品行。
如果他说自己是君子,那么定然会被长孙无忌引以《奸妄注》的流言上。不管他能否解释,都会在这麒麟台上,削了颜面。如果他说自己是小人儒……只怕日后就休想呆在麒麟台。
儒家亲君子,远小人的思想,他又如何立足?
这个家伙,是一步步把自己往沟里面带啊……
许敬宗暗自苦笑:又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家伙。没经历过世事的磨练,焉知这生存的不易?
他沉吟片刻,思考应对之言。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阵鼓掌声。
掌声响起的很突兀,让众人不由得循着声音看去。却见李言庆一袭青衫,腰系玉带,立于门阶之上,微笑鼓掌。
“公子!”
“对啊,是鹅公子……”
“错,是李县男。”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薛收等人纷纷起身,向言庆遥遥拱手。
李言庆笑道:“二位经辨,精彩绝伦,言庆亦收益颇多。言君子小人,我有一语,不知当讲否?
我记得《左传》曰: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
今以此句,为经筵结论……二君皆博学之士,长孙志向恢宏,心存高远;许兄历经波折,亦明一粥一饭,得之不易。易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我今开设麒麟馆,亦正是此意:愿得天下人指教,我之道途。今闻诸君经辨,言庆甚喜之。盖因吾道,从此不孤。”
孔颖达起身问道:“但不知李县男所求何道?”
“我之道,十载前即亦有之,不知薛大郎尚寄否?”
李言庆说罢,向薛收看去。
薛收一怔之后,瘦削面颊,旋即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一拱手,“薛收记忆犹新。”
“然则,八年前,我远赴蜀中,遇先贤而得教诲,又立下宏愿。
此亦为我开设麒麟馆之根本。今日闻诸君论道,令我茅塞顿开,故将此宏愿与诸君,望诸君共勉。”
以李言庆的爵位,声名,皆远胜麒麟馆众人。
他在不经意间,把话题岔开,更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即便是包括长孙无忌在内,麒麟馆众士子齐声道:“愿闻李县男之宏愿。”
“取纸笔来。”
李言庆大笑着,迈步走上麒麟台。
李淳风捧着一卷道书,急匆匆跟在他的身后。
他从一名士子手中,接过纸笔,在书案上铺开来;一旁小沙弥弘忍,也在道信的示意下走上前来。只见他挽起袖子,轻轻研墨。李言庆提笔沉吟片刻,蘸饱了一笔浓墨之后,在雪白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一行大字。
自郑世安过世后,李言庆就少有墨宝。
即便是麒麟台的提名,也出自当代书法大家欧阳询之手。
当时颜相时曾问他,为何比自己题字?李言庆回答说:祖父亡故,无心作书。兼之这字由心生,麒麟台乃神圣之地,求的是圣贤之道,焉能以悲戚之心题写?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欧阳询的书法当中,尤以楷书为最。
其笔力雄奇,结构独异,在后世被称之为‘欧体’。
当时欧阳询正好在洛阳,于是欣然受命,提笔留书‘麒麟’二字。
颜相时也好,孔颖达也罢,对李言庆的字,都极为向往。如今言庆当众留字,自然生出浓厚兴趣。
他们围聚上来,看着宣纸上的字迹,渐渐变了脸色。
薛收轻声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众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看李言庆的目光,似又有不同。言庆写完之后,看了一眼身旁的弘忍和李淳风,心中一动,提笔写道:大业十二年三月十六,李言庆自太室山归,逢麒麟馆经辨,心生感触。
弘忍研墨,淳风侍笔。留此十六字,与麒麟馆学士共勉!
李淳风顿时眉飞色舞,弘忍也不由得笑逐颜开。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鹅公子,半缘君题字,能在上面留有自己的名字,就算是修行高深的人,也会为之心动。更何况,此时的李淳风和弘忍,尚是孩童。对于这种事情,焉能不高兴?
可李言庆却没有想到,此时站立在麒麟台上的八个人,有七人被后人统称为:麒麟馆七学士。
而生下一人,亦在史书中,留下深深烙印。
……
入夜后,李言庆和长孙无忌一同,回到巩县。
这一路上,长孙无忌闷闷不乐,似乎情绪不太高。
他几次想要开口,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言庆也没有询问,一路匆匆,抵达家园。
李言庆此时已知道高夫人母女都来了!
并且窦奉节,也一同来到巩县。
只是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晚,高夫人已经休息。长孙无垢也早早睡下,李言庆没有打搅她们。
吩咐毛小念准备了一些饭菜,他拉着长孙无忌和窦奉节,在后院湖畔的凉亭中饮酒。
“奉节,我记得你去年来信说,已出任阳山镇鹰扬府别将,怎么有功夫跑来我这里?”
阳山镇,位于邛都郡治下,也是隋室位于蜀南的唯一一座军府。它在大渡河南岸,是通往越嶲郡的桥头堡。鹰扬府设有鹰扬郎将,下设鹰击郎将。而在鹰击郎将之下,有别将、长史、兵曹三人,再往下,才是团、旅、队、火四级军制。窦奉节因有平定洈山生僚的功劳,此后又参加了对越嶲飞头蛮的战事,立下赫赫战功。
加之窦轨出任眉山郡郡守,与蜀郡都尉段钟葵关系密切,所以窦奉节很轻松的就成为别将。
说实话,窦奉节的性格,不适合独镇一方。
也就是说,他不是那种能领兵打仗,独挡一面的人才。可若是让他具体做事,处理细节,却是一把好手。窦轨也深知自己儿子的秉性,所以也没打算让他去当主将。休看如今盗匪丛生,但是在巴蜀治下,却是格外平静,可谓一方乐土。
窦奉节脸一红,有些扭捏。
“我爹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我这次就是为了这亲事而来。”
“亲事?”言庆忍不住好奇打听:“不知是哪家闺秀,居然有这福气?”
“唔,就是唐国公的七女儿,李永嘉。”
李永嘉?
李言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窦奉节最终是娶了李渊的闺女。这绕来绕去,和自己的关系是越发密切。
“这李永嘉,品行如何?何等样貌?”
窦奉节挠挠头,“我哪知道?此事是三叔和唐国公商定下来。你不知道,三叔次子窦诞前年丧偶,于是三叔就和唐国公商量,将唐国公次女李永宁嫁给了窦诞。顺便也敲定了我的亲事。
我这次去太原,就是为了此事。”
“你要去太原?”
言庆眉头一攒,轻声道:“如今往太原的路,似乎不太安定。你只带四个随从,恐怕会有危险。”
“没关系,叔祖已经安排好了,等到了河东县之后,唐国公会派人接我。
那河东县的县令卢赤松,与唐国公和我叔祖关系挺好,已经派人在温县等我。我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往汜水关……对了,听说裴大郎如今当了牛渚口鹰扬郎将,你让他在关口接我。”
窦奉节的三叔,就是窦抗。
李言庆闻听笑道:“这有何难?我待会儿就派人去牛渚口送信,让那裴元庆在汜水关接你。”
“听说他也成亲了?”
“恩,去年和阳夏的谢丽珠成亲。
不止是他,老徐也成亲了,娶了宏毅的妹妹。宏毅大概是在明年成亲,和岭南冯家的女儿。”
“原来大家……都成亲了!”
窦奉节笑眯眯的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
可就在这时,长孙无忌蓬的放下酒杯。
“言庆,你今天是故意的,对不对?”
李言庆微微一笑,拿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酒,“无忌,终于肯开口了?呵呵,我一直等着你问我呢。”
长孙无忌的脸色,腾地变了。
“这么说,你真是有意为之?”
李言庆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你……”长孙无忌有些气急败坏,“你可知道,那个许敬宗编撰奸妄注,玷污了你的声名?”
“我知道。”
长孙无忌讶然张大嘴巴,看着言庆,半晌后轻声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无忌,奉节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你登台的时候,我尚不明白你为何上去。可是后来,我也明白了你的用意。你是不是想把许敬宗赶走,以保全我的声誉呢?”
长孙无忌说:“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慢着,这件事情……”
李言庆笑着点点头,“没错,是我在暗中,推波助澜。”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开设麒麟馆,每年要花费几许?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安抚那些流民,饥民,每年要投入多少?无忌,我可以告诉你,这三年来,我的投入,几近荥阳、颍川、梁郡、东郡……四郡库府所得。如果没有许敬宗,你现在看到的荥阳,会是什么样子?我来为你形容,饿殍遍野,盗匪丛生。百姓会易子而食……”
长孙无忌缄口不言。
“你们在说什么?”
窦奉节好奇问道。
李言庆却没有理睬他,而是凝视长孙无忌,低声道:“如果没有许敬宗,我如今恐怕已经……
无忌,我知你一番好意,也知你志向高远。
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许敬宗这个人的才华不俗,而且愿意为我背负污名,我岂能不用?说实话,我编撰《奸妄注》,所为的就是敛财。这世上的奸妄多如牛毛,数之不磬。他们能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我为何不能从他们身上榨取脂膏,来安抚百姓呢?我知道你会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问题是,我只知道饿死的君子,却未百姓得一益处……
今我撰《奸妄注》,也许百年之后,我也名列其中。
可我不后悔……能为崇高的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还记得我今天在麒麟馆所言:为生民立命。生民何以立命?无他,吃饱穿暖而已。”
长孙无忌陷入沉默之中,久久不知该如何言语。
“何为君子?
孟夫子,可为君子乎?”
长孙无忌点点头,“孟夫子可为君子。”
李言庆笑了。
他端起一杯酒,用手中银箸轻轻敲击碗碟:“邻家焉有许多鸡?
乞丐何曾有二妻?
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这一次,连窦奉节也听明白了,顿时脸色大变……
第七章 无垢
夜色已深,下起淅淅沥沥小雨。
长孙无忌呆坐在门廊上,看着雨水顺着屋檐,低落在地上,飞起四溅水花。他的心情,也随着这水花的飞溅,而变得混乱不堪。
和窦奉节不同,长孙无忌的观察力和反应力,极其敏锐。
晚间在凉亭,李言庆的一番话语,让他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什么。若窦奉节只是为了李言庆诋毁圣贤之语而感到吃惊的话,长孙无忌则听出来那隐藏在话语之中,更深一层的含义……
若非他李言庆,荥阳如今当饿殍遍野?
若非他李言庆,那么他将看到满目的疮痍。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联想到李言庆开设的粥棚,在饥荒后又把粥棚购买过来,开设在荥阳大大小小的哨卡要地。
他想要做什么?
亦或者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孙无忌的心思,突然间乱成了一团麻。
自从妹妹的病情痊愈,长孙无忌随母亲一起出川后,行进关中,的确是有些混乱。昔日八百里秦川,肥沃的土地变得荒芜,流离失所的百姓,处处可见。所到之处,所闻之事,让长孙无忌颇为震惊。不过他尚未觉察到太多,只以为是个别的现象。可是现在,他开始怀疑。
开皇盛世以来的荣耀,似乎已黯淡无光。
此次回洛阳,发现昔日熟悉的亲朋好友,死的死,没落的没落……
连舅舅一家都远赴岭南,朝堂之上,只剩下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虞世基这样的奸妄小人。
这也让长孙无忌,有些心灰意冷。
霹雳堂如今被长孙恒安把持。虽说长孙恒安表示愿意接纳他们母子兄妹,可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始终并不好受。长孙无忌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焉能在长孙恒安母子屋檐下委曲求全?
窦奉节对他说:“去巩县吧,听说言庆在那里混的不错,还开设了麒麟馆。
以你的才学,想必可以在麒麟馆中占据一席之地。与其留在洛阳,倒不如去巩县闯荡一番。”
于是,长孙无忌和母亲商议之后,赶赴巩县。
一方面是为了妹妹,另一方面,则是怀着一腔热血和理想。
在长孙无忌看来,他的才华未必就输于薛收,至于许敬宗,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依靠着李言庆为生的寄生虫而已。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了,不是许敬宗没有用,而是他,失去了用武之地。
乱世,将要到来了吗?
仁义忠恕,已经没有用处了?
那么苦读多年,所学到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处?也许对李言庆而言,他还比不上一个卑劣小人。
“小哥,怎么还没有睡?”
轻柔的声音,在长孙无忌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长孙无忌也知道,是妹妹来了……
“哦,初临异地,有些不太习惯,故而睡不着。”他扭过头,就见长孙无垢一袭襦裙,缓缓走来。
“小妹,下雨了,怎穿的这么少?小心得病!”
“嘻嘻,我身子骨如今可比小哥要强许多。在峨嵋山的时候,孙道长教给了我一套强身术,骨兰朵姐姐还传了我一套降龙功,我现在可是比从前好多了……倒是小哥,你又喝酒了。”
长孙无垢在长孙无忌身边坐下。
“小哥,你是不是遇到了心烦的事?”
“唔,应该算是吧。”
“是因为小哥哥?”
长孙无忌笑了笑,没有回答。
“其实,我知道小哥哥的心事很重。”长孙无垢赤着脚,盘起腿来,“那时候他送我入蜀,做蜀道难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不过他很好强,什么事情都不喜欢告诉别人。自己明明是一肚子心事,还要整天逗我开心。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晓得他是否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有心事吗?”
长孙无忌诧异道:“这个我还真没有感觉出来。”
“小哥哥的心事很重,不过他会隐藏,而且隐藏的很好。”
长孙无垢露出天真笑容,“那时候他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懂的,只是不明白是什么而已。”
“唔……”
“小哥,你帮帮他,好吗?”
长孙无垢拉着长孙无忌的手,一脸期盼之色。
长孙无忌苦笑道:“观音婢,不是我不想帮他,而是……我担心我帮不到他。他身边现在有很多人,薛收也好,颜相时、姚义、孔颖达,这些人全都是当世俊杰,甚至连那个我看不起的许敬宗,都能为他分忧。而我呢?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该如何去为他,排忧解难。”
“不是小哥比不上他们,而是小哥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排忧解难。”
“哦?”
长孙无垢低声道:“许敬宗,是不是那个冒着小哥哥之名,对外收受贿赂的人呢?”
“呃……”长孙无忌犹豫一下,差一点说出来:不是许敬宗冒名收受贿赂,而是你那小哥哥,暗中主使。
“小哥哥那么聪明的人,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之所以留他在身边,恐怕是别有用意。我不知道小哥哥为什么会留下这种人,可是我却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有时候,可能连小哥哥都不知道,该找什么样的人帮助他……他是爹的唯一弟子,小哥你一定要帮他。如果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就留在他身边,暗中观察。
娘对我说,以后我们要住在这里。
既然住在这里,我们更不应该袖手旁观,你说对不对?”
长孙无忌浓眉攒动,诧异的看着长孙无垢。
妹妹的心思,远比我更加细腻。她考虑的事情,甚至比我还有深远。
是啊,我怀着雄心壮志前来,寸功未立,只因小小挫折就要一蹶不振,日后又如何扬名立万?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观音婢,你莫担心,我想明白了!”
“恩,我就知道,小哥一定能想明白的……夜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长孙无垢打了个哈欠,起身走了。
而长孙无忌则站在门廊声,深深吸了一口气:言庆,你定要好好待观音婢。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可是你,也莫要辜负了观音婢对你的依赖才是。
漆黑夜幕里,一道闪电划过。
电光,把巩县县城,笼罩在一片惨白中。
轰隆隆,春雷响起,振荡苍穹,云层翻滚……
……
第二天一大早,李言庆送窦奉节上路。
而后他在后院湖畔,活动身体,舒展筋骨,吐故纳新。
早饭时,他来到高夫人的住所,拜望了高夫人一家。当他见到无垢的时候,也不禁大吃一惊。
五年前他离开蜀中时,无垢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可这五载光阴,她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透着几分淡雅之气,若空谷幽兰,令人回味无穷。
晌午,言庆领着高夫人一行,来到郑世安坟前祭拜。
那坟旁的几座茅庐,虽然废弃不用,可言庆还是会时常派人,前来清理。
走了一晌午的路,高夫人也累了。祭拜完郑世安之后,她带着长孙无忌兄妹,和言庆一起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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