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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唐(庚新)-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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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慢慢来吧……等事情平定下来,再慢慢劝说。

不过,裴世矩心里不免感觉古怪:淑英原先除了对李德武的事情很上心之外,对其他事情,很少过多关注。这一次是怎么了?一个小小的郑家童子,居然让她跑上门来询问?这件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头啊?还有,她此前以裴家之女的身份,跑去了荥阳。虽然只呆了一天,但这个时候跑去荥阳,未免有些莽撞。

这可不是裴淑英的风格……

最古怪的是,她居然把裴梓留在了荥阳。

裴梓也算是跟随裴世矩的老人了,裴淑英平时对他也非常看重,这一次怎么……

裴世矩回来洛阳的时候,就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些事情。

只是当时他没有想得太多,可是今天裴淑英反常的表现,让裴世矩心里有点嘀咕。

“管家!”

“老爷有何吩咐?”

“上次小姐出去时,都带了什么人?回来以后反应如何?”

老管家也是裴世矩的心腹老人,想了想说:“小姐上次离开洛阳,说是要返回河东。

我记得她待的人不算多,除了裴梓之外,还有裴义他们几个。

不过裴义回来时,听说受了伤。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敢问太多。老爷您也知道,大小姐那性子,最不喜欢别人过问她的事情。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和我翻脸……

恩,说起来大小姐回来的时候,我还有点奇怪。

大小姐的脾气发作起来,那可是九头牛都拉不回。她离开洛阳的时候,恨恨的说要回河东去。结果没有两天,她就回来了……而且看她的心情,似乎也不错。”

“让裴义过来。”

老管家答应了一声,匆匆的离去。

裴世矩则坐在书房里面,越想越觉得,女儿似乎不太正常。

裴义很快就过来了,腿脚因为受伤,还有些不太方便。他走进书房,向裴世矩见礼。

“裴义,我来问你……前次你随大小姐回河东的路上,可曾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一五一十的和我讲一遍,不得有半点疏漏。”

裴义连忙答应,把他们去荥阳的路途,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你刚才说,你们在路上和郑家的小郎君相遇?”

“是啊,就在石林山下的那座疏林木屋中。卑职腿上的伤,也就是当时和那位小公子误会而留下。”

裴世矩的表情有些精彩了。

似乎哭笑不得,片刻后轻声问道:“你是说,大小姐和半缘君一晚上都在木屋里面?”

“是……第二天一大早,大小姐还派人去附近的村舍里买来蒸饼,与那小公子共享。”

“哦,你下去吧。”

裴世矩越发糊涂了!

他还真没有往邪处去考虑,毕竟言庆和裴淑英之间,差了十几岁。他只是好奇,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竟使得一向倔强的裴淑英,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行,还是得去试探一下她的口气。

裴世矩想到这里,起身准备去找裴淑英聊天。

不想这时候,有管家过来禀报,说是苏威前来拜访。

苏威说起来很倒霉,去年因事被罢免了官职,年初时,通过一系列的交换,使得苏威重又参与朝政……可不久前,因为苏威的孙子在洛阳坊间与一帮子胡商发生冲突,以至于失手打死了其中一人。而后,消息传到了正在西巡的隋炀帝耳朵里。

也许隋炀帝是真的不太喜欢他,于是传出旨意,再次罢免了苏威的官职。

而今,苏威的孙子仍被扣押在洛阳北寮中,属于河南尹所辖。偏偏新任河南尹房彦谦,又是个铁面无情之人,苏威也无法探望孙子,这心里急得是火烧火燎。

他找裴世矩,是想要通过裴世矩,给予他的孙子一些关照。

看着昔日的同僚,如今却为了小儿奔波求人,裴世矩心里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

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威为他的孙儿操心,他裴世矩,何尝不为女儿操心?

两个老头,颇有共同话题。后来说着说着,就扯到了郑言庆的身上。

“老苏啊,你也不要太担心。房彦谦虽说是铁面无情,但却不会刻意刁难别人。

你那孙儿在北寮中,想必也不会受太多的苦楚。不过要说帮忙,我恐怕真说不上什么话。我给你指点一条明路,去找宇文述吧。那老家伙是司隶台大夫,有监察巡按之职。你可以通过他,让你那孙儿舒服一些……至于房彦谦,最近一段时间里,估计他不会有什么心情管这些事。半缘君遭袭,他如今也是焦头烂额吧。”

苏威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虽说裴世矩也没帮上什么忙,可终究为他想了个主意。

苏威是开皇老臣,如今已经过了古稀之年。

宦海沉浮,让他显得非常疲惫。轻轻叹了口气,他说道:“弘大,这次半缘君出事,恐怕会令朝野出现一些变化。我听说,很多士林清流都表达了对洛阳治安的不满。

我倒是不怪房彦谦,他也是尽自家本份。

只是……我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最好还是能私下里劝他一下,莫要过于刚直。

刚则易折,他本心虽好,手段却不够圆滑。弄不好,会被当做替罪羊被退出去……”

“那房黑子若是能听得劝,也就好了。

不过,我就有点奇怪,这半缘君好端端的返家,怎会遭遇袭击呢?大家都说是山贼偶然所为,可是我却觉得,这件事情里怕不会简单。试想有哪家山贼,会用如此惨烈的手段,去和一个世家大族火拼?这件事情啊,恐怕还会有后续的变化。”

两个老人在书房里推心置腹的说话,待天将傍晚,苏威告辞离去。

裴世矩正准备起身去找裴淑英谈话,哪知老管家匆匆跑过来,一脸慌张之色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怎么?”

“午后大小姐突然去了西府校场,带着百余人离开府中,直奔城外去了。”

裴世矩眉头一蹙,“这有什么稀奇,想来她是心中不快,出去游玩。”

“不是,我派人去打听了,小姐在出城时,领取了关印度牒,据说她是带人去了偃师。”

“她去了偃师?”

裴世矩心里一动,微微蹙眉。

“这丫头,这时候跑去偃师,岂不是添乱吗?

对了,仁基家中可有什么动静?我是说,他的闺女不是和郑言庆……为何没有动作?”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

“你去打听一下,或者告诉仁基,让他派元庆姐弟去一趟偃师,查探一下其中究竟。”

第四四章 不肯吃亏

房彦谦不过四十多岁,但头发已经灰白,使得他看上去的年纪,比实际年纪大许多。

他是个很儒雅的男子,面皮白净,相貌雄毅。

很难想像,这么一个白净儒雅的男子,居然会有房黑子的绰号。之所以说他黑,不是因为他长得黑,而是说他刚直不阿,处理事务的时候手腕强硬,从不圆转。

上任三个月,共处理三品以上官宦子弟十七人,其中不泛王公皇室子弟。

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可以恨他,诅咒他;但当你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又不得不由衷的尊敬。

只是这个时候,却是房彦谦站在榻前。

郑言庆脸色枯黄,双眸紧闭,已经昏迷不醒。

两头小獒静静趴在他的脚畔,一动不动,只是瞪大了双眸,警惕的凝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这小小的卧房之中,聚集了不少人。除了房彦谦之外,还有偃师县的县令张琮,偃师县尉,同时又出任右骁卫麾下偃师军府校尉的达奚善意。

达奚,是一个鲜卑姓氏。

始祖为拓跋达奚,是北魏显祖献文皇帝拓跋弘的弟弟。

因以达奚为氏而称呼自己的部属,从而才有了达奚氏一族。

北魏高祖孝文皇帝,是显祖献文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上有长兄纥骨氏,后改汉姓为胡氏;次兄普氏,改为周姓;三兄拓跋氏,也就是如今的长孙氏祖先;大弟达奚氏,后改为奚姓。不过在隋朝时,人们更多的还是习惯于使用达奚这个姓氏。

达奚氏也是人才辈出。

隋朝开皇名将达奚长儒,就是其中之一。

达奚善意年三十,接父兄爵位,入右骁卫军府效力。由于右骁卫掌控洛阳安危,而偃师又是洛阳东部门户,故而达奚善意在出任军府军职的同时,还担当着偃师县尉的职务。

说起来,郑言庆此次在白雀寺遭遇袭击,就属于达奚善意的管辖范围。

此刻,达奚善意心中惶惶。

他身材魁梧,体型高大,比之房彦谦要高出半个头。可站在房彦谦的身后,他感到莫名的寒意。房彦谦此次来偃师,更带来了三府兵马;据说,那昏迷不醒的郑言庆,是达奚善意顶头上司,长孙晟的得意门生。长孙晟已下令尽起河洛兵卫,誓要荡平首阳山。

如果真是如此,那达奚善意的罪名可就大了。

不仅仅是一个玩忽职守而已,更重要的,郑言庆要是出了事情,他的前程也就完了。

看着昏迷不醒的郑言庆,达奚善意此时的心里面,紧张万分。

房彦谦叹了一口气,向在郑言庆旁边跪坐着的毛小念问道:“郑公子,一直未醒吗?”

毛小念泪涟涟,脸色苍白,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劲儿。

她轻声道:“回房大人的话,前两天巢元方巢先生曾为公子服下九九丹,并以特殊手法,针灸我家公子。当时公子醒过来之后,吐了两口血,精神倒缓和了一些。

可是当晚,公子就吵吵着要看书。

我就随手拿来一册给他,结果公子看完两眼之后,竟再吐鲜血,而后昏迷至今。”

“郑公子,看得什么书?”

“哦,好像是当年薛公子赠送的书籍,请大人稍等片刻……”

毛小念说着话,手忙脚乱的从一旁翻出一本染血的书册,恭恭敬敬,呈给房彦谦。

这是一本薛道衡诗集,收录的大都是薛道衡早年作品。

这本诗集在市面上有流通,并不足为怪。房彦谦目光一凝,扫过书册上的血迹,而后缓缓将书册翻开来。这本诗集,与市面上流通的有所不同,就是在最后,收录了去年末,薛收所做的《太平论》。纸页上的血迹,看上去是触目惊心……

很显然,郑言庆是在看这篇文章时,出了事故。

对于这篇太平论,房彦谦倒也阅读过。

他脸色陡然变得格外庄重,看罢之后轻声问道:“公子昏迷前,可有什么言语?”

“好像是说什么当立,在什么甲子。”

“黄天当立,岁在甲子?”

“啊,就是这一句……当时公子看罢后,脸色变得很难看。后来不停的嘀咕这两句话,突然就昏迷过去。”

“我明白了!”

房彦谦起身,拿着那本书册,示意张琮和达奚善意走出房间。他轻声道:“达奚县尉,你是最先抵达白雀寺,可曾发现什么古怪之处?”

“回大人,末将到白雀寺的时候,贼人已经散去。

那观音大殿中,到处都是死尸。末将发现,除了郑公子的随从以及家将之外,余者尸体,全都是白衣打扮,胸前配有赤色莲台。末将与张县令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束。

后来还是从一吏曹口中得知,在去年末时,许多流民曾途径偃师。当时曾有一些白衣弥勒,散施符水,救济流民。他们的打扮,和这些山贼装束极为相似……”

“黄天当立,岁在甲子……”

房彦谦突然赞道:“居庙堂之高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忧其君!郑公子以他所为而应了他昔日所言。他虽年纪幼小,却忧国忧民,实愧煞我等尸位素餐之辈!”

张琮和达奚善意都不是糊涂人。

两人相视一眼,颤声问道:“房大人,您是说……”

“郑公子是想要提醒我们,白衣弥勒,心怀不轨!”

“啊?”

“东汉末年,有张角三兄弟散施符水,妖言惑众,称黄天当立,岁在甲子,聚众行逆反之事,从而动摇了大汉四百年基业。而今,这白衣弥勒用同样的手段,与昔年黄巾贼,何其相似?”

“大人……”

“白衣弥勒的事情,应该散布甚广。

张县令,达奚校尉,我命你二人立刻清查偃师县城,但有发现白衣弥勒者,立刻缉拿。若试图反抗,可当场格杀。我将留下三府兵马,配合你们清剿首阳山盗贼。

本官要即刻返回洛阳,阻止长孙大人擅自行动。

恩……我估计,洛阳的白衣弥勒,恐怕不会比偃师少,说不得情况,也会更加复杂。”

房彦谦是个雷厉风行之人,立刻命人准备车仗。

若是长孙晟调动河洛府兵,只怕会引发出更为严重的后果。

所以,他必须要赶回洛阳城,和长孙晟等人商议事情,并且清剿城中的白衣弥勒。

张琮和达奚善意相视一眼,眼中闪过浓浓的杀意。

“传我命令,偃师封城夜禁……自今日起,全县缉拿白衣弥勒,若有隐藏者,同于谋逆。”

张琮发出了命令,达奚善意则赶往城外,与三府兵马汇合。

待房彦谦离开,张琮和达奚善意也都纷纷行动起来之后,昏迷不醒的郑言庆,猛然睁开眼睛,枯黄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少爷,他们都走了!”

毛小念粉靥带笑,轻轻闭住了房门。

“快憋死我了!”

郑言庆呼的坐起来,哪像一个奄奄一息的伤者。

他坐在榻上,招呼道:“小念,把窗子打开……我的个天,这屋子里的气味,可真难闻啊。”

原来,郑言庆早在巢元方为他服下九九丹后,以针灸之术将他救醒,基本已无太大的问题。只不过由于他是心脉受伤,所以需要慢慢调养,非一日可以痊愈。

郑言庆在醒来之后,询问了自家的情况。

连同随从奴仆,加上十五名郑府家将,死伤惨重,活下来的,除党家三兄弟,谢弘叔侄和沈光小念之外,不过寥寥四五人。而其中残疾者,就有三个人,剩下一人虽无残疾之忧,但也缠绵病榻之上,估计没有个百余日,休想恢复正常行动。

郑言庆重生十载,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三十余人啊,三十余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么没有了?

郑言庆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一局扳回来,不仅仅是白衣弥勒,还有那在暗中指使白衣弥勒的人。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做足功夫。

所以郑言庆一面派沈光秘密前往荥阳,通知郑世安,已安定郑世安的情绪。当听说房彦谦即将前来的消息,郑言庆立刻安排了这场好戏。他知道,房彦谦是个感情很内敛的人,虽然从未向他表达过什么善意,但是他会用行动来为他报复对手。

白衣弥勒?

郑言庆不认为以他自己的力量能够对付得了。

那么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就是通过官府的力量,狠狠的收拾这邪教组织。

可惜,到目前为止,这白衣弥勒都隐藏的很好。

既然找不到他们的头目,那就要从他们的根子上挖。邪教组织藏于民间,那我就动用官府的力量,把你生存的土壤清空。只是天晓得,这会引发出什么样的腥风血雨?郑言庆不会去在意,也懒得去在意。他现在所考虑的,是如何在这件事情上,再获取更多的利益……

“谢家叔侄都还好吧。”

“谢弘先生昨天傍晚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要返回阳夏,禀报家族。”

“哦!”

“不过谢科还在这里,他的腿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下不得榻,所以留在这边。

嘻嘻,谢科今天晌午还说要来找你呢。我告诉他重伤昏迷,现在见不得客人,他表现的可是非常紧张。”

郑言庆点点头,“你告诉裴梓,让他外面盯紧一点。

对了,给我准备一点吃的。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只是肚子好饿,边吃边问。”

毛小念答应了一声,连忙走出房间。

知道郑言庆无碍的人不多,裴梓就是其中一个。

毛小念和裴梓交代了两句话,然后从厨房里捧出一罐鸡汤。浓浓的香味,离老远就问得到。正和言庆耍闹的两头小獒立刻停止下来,直勾勾的朝着房门外看去。

“小念,你说是几个僧人救了我们?”

郑言庆捧着一碗鸡汤,津津有味的啃着鸡腿,一边吃,一边询问。

他对那天在白雀寺中后面发生的事情非常的好奇,特别是那几个神秘的僧人……

“恩,那几个僧人真的非常厉害。

其中为首的那个黑脸和尚,好像叫做昙宗。谢先生说,他用的是飞龙链锤,又名两头蛇……嘻嘻,那假的两头蛇遇到真的两头蛇之后,只几下子,就送了性命。”

“这么厉害啊!”

郑言庆也是个练武之人,当然自然也听说过两头蛇这种武器。

他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腿,嘴巴上油乎乎的。毛小念取出一条毛巾,笑嘻嘻的替他擦掉。

“沈大哥后来猜测说,那几个僧人,可能是嵩山少林寺的武僧……不过,他可是不太高兴呢。公子把他打昏之后,沈大哥私下里和我说,以后再也不能相信公子。”

郑言庆笑了笑,也知道沈光这是气话。

不过他非常的好奇,突然问道:“小念,少林寺离这里远吗?”

“哦,据说也不是太远,大概一天就能到了吧。少爷,你想去少林寺拜谢他们?”

郑言庆点点头,“毕竟是救命之恩,怎能不登门拜访?

不过这一段时间恐怕不行。等这件事过去了吧……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少林寺。”

小念闻听,高兴异常。

她连连点头,刚准备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紧跟着,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妖,小妖没事吧……裴梓,你休养拦我去路。”

话音未落,房门砰的被人推开。

一身劲装打扮的裴淑英,闯进卧房。

只是当她看到张大了嘴巴,咬着半个鸡腿,神色愕然的郑言庆时,裴淑英也愣了。

第四五章 鸠杀

荥阳午后下了一阵小雨。

已近晚春,雨水变得很频繁,都不是很大,对于庄稼极有好处。只是雨后的湿闷,令人很不舒服。庭院中的垂柳在晚风之中摇曳,似乎是在诉说着什么事情。

郑士则来到兄长郑士机的家中,不过郑士机却不在。

他坐立不安的在房间中来回走动,最后干脆走进花园里,想要欣赏一下晚春美景。

可是池塘里花瓣残落,雨打飘萍后的狼藉,让郑士则的心中,顿生不详预感……

他不服气自己族老之位落空,更痛恨郑仁基暗中使手段,釜底抽薪,使得郑士则一年多来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不仅如此,七房还成为族人的笑柄。郑士则总觉得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似乎在嘲笑他不自量力,妄图以螳臂当车。

是螳臂当车吗?

郑士则并不这么认为。

六房颓势已经非常明显,他自信此次出手,如果不是郑威改变了主意,七房定能取六房而代之,入主安远堂。每每想及此事,郑士则就觉得心烦意乱。都是那老阉奴……若非他弄了一个什么孙子出来,哪至于情况变得如此扑朔迷离呢?

所以他一怒之下,命人找到了首阳山悍匪两头蛇,出钱要买郑言庆的性命。

郑仁基也好,郑世安也罢,都不是他能在荥阳动得了的人物。即便是他日郑世安离开荥阳,但却是以安远堂之命,执掌洛阳产业,所带随从行人,绝不会少。

两头蛇未必敢去招惹大队的人马。

而郑言庆不同,连带随从奴仆,不过四五十人而已。

两头蛇动他,却是轻而易举。如果能要了郑言庆的性命,至少能出了胸中恶气。

郑士则的想法很好,可是事情的发展,却让他心惊肉跳。

首先,郑言庆没有死!

反倒是两头蛇丢了性命……不过郑言庆身受重伤的消息,还是让他感觉非常痛快。要不了你的命,我也要扒了你一层皮!可接下来的消息,就不那么美好了。

河南尹房彦谦领三府兵马,清剿首阳山。

这也算不得什么。但是当郑士则得知,那两头蛇竟然是白衣弥勒的弟子,而白衣弥勒在此次事情发生之后,竟然被迅速的落实了邪教反贼的罪名,让郑士则始料未及。

两头蛇,成了反贼?

那自己勾结两头蛇,劫杀郑言庆……岂不是等同于反贼同党,犯了谋逆之罪吗?

郑士则开始害怕了!

他气归气,但在关乎家族兴衰的事情,他可是不敢有半点隐瞒。

所以,他匆匆赶来,想要同大兄郑士机商议对策。却不想郑士机午后被郑善愿请了过去,累得郑士则只能在此苦等。看着池塘中漂浮的残破浮萍,郑士则轻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二老爷,大老爷回来了,在书房里等您。”

有管家前来通禀,郑士则顿时从自哀自怨中清醒过来。整了整衣冠,迈步走出凉亭。

他随着管家来到后院郑士机的书房,却见郑士机在书房外的门廊上,摆放好了酒菜,正自斟自饮。郑士则看着兄长突然增多了的白发,心里面陡生不祥之兆。

“大哥……”

郑士机脸上抽搐几下,看了一眼郑士则,示意他赶紧坐下。

“兄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郑士则说:“大哥,我惹祸事了。”

郑士机的面颊轻轻抽搐了一下,闭上眼睛,好半天轻叹一口气,“可是六房小子遇袭之事?”

“啊?”郑士则一惊,瞪大眼睛,向郑士机看去,“大哥,你知道了?”

“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

郑士机的这几句话,出自汉代枚乘的《上书谏吴王》一文中,到了后世,也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出处所在。郑士则听罢,脸色铁青,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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