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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3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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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之患不就站在那里吗?”许攸抬手指向崔琰。“清河世族、儒宗高第,骨子里不认可你的治政,骨子里想克复旧制,偏偏又德行昭彰,自以为所行所为皆是正道……这种人,留下来一定会乱群,今日端午不杀,难道留着过中秋吗?与此同类者,荀谌、郑学门人,皆如此。至于小人,”许攸言至此处,却是以手指向自己。“郭图奸佞卖主,许攸贪财卖军,俱是不杀不足以平人心的小人,还有一个辛评辛仲治,既是心腹之患,又有小人之实,可以一并杀之!”
“你在胡说什么?!”出乎意料,被点名要杀的那些人,多少存了一些风度,就连郭图此时都没有言语,只是冷静坐在原处而已,但说到辛评,其人却是终于忍耐不住。“许子远,士可杀不可辱,败军背主偷生之人,今日你可以请卫将军杀我,我绝无怨言,却不可辱我!”
“看到没有,这才是大奸似忠之辈!”许攸以手点之。
“且不说此事。”公孙珣蹙眉相对。“子远……若我刚才未听错,你要我杀你?”
“然也!”
“不要胡闹,我在定制度呢!”
“我替你定!”许攸上前夺过对方身前倒扣的铁盆,正色相询。“除了如何处置我们这些人以外,你还有什么正经新政,一并说出……”
“只有两件半了。”公孙珣向后倾倒,随意朗声而言。“一个是百姓一旦被兼并,无立身之地却要交口算(人头税、丁口税)不停,这是汉室崩殂的重要弊政,我准备在度田、屯田、三长制后把口算摊派到田亩之中,以田亩而取口算;另一个则是如今察举制中,人事之权决于地方、高门,我想收归中央,并许人人皆可自投名剌,去清议而以科目考试定取士之道;最后半个,则是仿照军中阶级法,自州牧将军至于亭长、里长、伍长,定官吏、将士品秩,方便统属、转任。”
许攸不由摇头而笑,却返身双手捧铁盆厉声质问台下:“尔等都听到了吗?摊丁入田,察举改科考,设立统一品秩……这三件事,有谁如崔季珪一样要反对到底的吗?”
乱了许久,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但作为一年中日头最长一段时日,阳光依旧映照在历水陂上,随渐渐而起的夏风一起,吹皱一湖水……风声水动之中,公孙珣一手持刀,侧坐在位中,盯着身前身影若有所思。
而随着许攸举盆在台上厉声喝问,从身侧正襟危坐的郑玄,到左手愕然无声的吕范、审配、娄圭、韩当等人;再到右侧目瞪口呆的夏侯渊、毛阶;还有台下分列两侧昂首不言的关羽、程普、高顺、成廉、太史慈诸将,各有所思的田丰、荀攸、王朗诸文臣;以及身后扶刀负甲立于台下的早已经出汗不止的庞德、张既、贾逵、刘璋、杨修、法正、孟达等义从;当然,还有坐在外围,与唯二立在席中的崔琰相近的那些袁氏旧臣……所有人俱皆无言,只有风动水皱。
三遍之后,许子远将手中铁盆大力摔在了地上,哐啷作响之余奋力嘶吼:“依旧崔季珪一人不从,余众三百五十六人,皆以为然,此三事俱为天下定制!”
言至此处,情绪早已难再制的许攸回过头来,冷笑相询:“文琪看到没有……如今生逢乱世,正是你这种英雄用武之时,欲行天下事,万般筹措不如奋力一掷!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忧虑!”
公孙珣先是一声叹气,再又缓缓颔首:“受教了!”
“可论我等生死之事了吗?”许攸追问不及。
“子远为何一定要死?”公孙珣语气虽显无奈,神态却愈发平静。
“我不该死吗?”许攸嗤笑反问。“为人谋不能致胜,为人臣不能尽忠,贪财无度,连累万众……而且你也说了,自古变法无不有流血者,我今日贪天之功,以罪囚之身借你势为此事,若能够落得与商鞅、吴起一个下场,岂不是我的荣幸?”
“子远。”公孙珣终于动容,却是放下手中断刃,伸手拽住对方。“你死了,你的妻小该如何?”
“我随袁本初十六载,那便是与你相识十七载,十七载故旧,不能为我养个妻小吗?”许攸正色反问。
公孙珣刚要再说。
“不要再问我老母如何了。”许攸打断对方言道。“文琪,身后事你俱为我为之吧……只有一事,一定要杀郭图、辛评、崔琰这些人!他们跟我一样,都是天下祸乱的根源!”
此言一出,旁边崔琰身侧,一人彻底难以自制,直接吓得昏了过去,却是郑玄另一个学生郗虑,登时引发一片骚乱。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公孙珣看都不看身侧郑玄哀求的目光,直接一手拉住许攸之手,一手扶刀起身。“我许久未曾亲自用刀,今日却要亲自送一送子远。”
“也好!”许攸失笑而答。
言罢,公孙珣携手与许攸下台而去,宛如当年在洛中相识时一般亲热,须臾便转入高台后甲士中间,而只是片刻之后,这位卫将军便手上带血,扶刀回到台上座中。
郑玄早已经面如死灰,而袁氏俘虏那里,也已经多有不堪之态。
“让他们闭嘴。”公孙珣一边吩咐,一边却是朝夏侯渊招手示意。
夏侯渊不敢怠慢,即刻上台前俯首相候。
“妙才。”公孙珣等到周围安静下来,方才对身前之人恳切言道。“我知道你此行之意,而今日之新政,便是我与曹孟德之言语……你告诉他,我不怪他心生野望,也不怪他对我之政略稍有不满而欲自行,唯独他在中原,若不能摒除豪强、世族纷纷旧制,以至于变成第二个袁本初,那我虽然没有余力不足以发大军即刻讨平中原,却也可立即亲提两万突骑,先直扑其心,吊其首于门楼之下!”
夏侯渊也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咱们也是多年故旧,上来共饮一杯!”公孙珣并未难为对方,而是直接招手再言。“也是替孟德饮此一杯,饮过之后便回去吧……告诉他,既然走到这一步,那从此以后,便当以天下事为任,也无须再顾忌旧情了。”
夏侯渊一时感叹,却只能上前从郑玄案上借来一樽,于满地狼藉之中与公孙珣共饮一杯,然后便与毛阶俯首告辞而去了。
夏侯妙才一走,天色着实昏暗下来,而周围人未及点火照明便被公孙珣制止:“只有一件事了,须臾可决,无须灯火。”
此言一处,诸将俱皆悚然,而袁氏旧臣那里则不免戚戚。
郑玄实在是忍耐不下,只能低头求去。
“郑公真以为我是董卓吗?”公孙珣无奈苦笑。“我若想杀人,何至于如许子远所言,一开始如此做作?而许子远临终之求,我也自始至终没有正面应下……就是因为手里有刀,才一定要克制。再说了,若真要杀人,何至于让郑公列坐?哪有刻意当着老师杀学生的事情?”
郑玄一时愕然。
“之前说到科考一事,其实正想请郑公去做主持。”公孙珣恳切而言。“我准备表郑公为太常,即刻往邺城而去,并在那里建一座大学,让郑公一边教授子弟,一边兴复古文经学,然后再负责河北诸州的科考选材一事……长者凋零,刘师、桥公俱去之久矣,卢师也已经决绝,郑公就请务必不要再清高了。”
郑玄沉默一时,却终于是俯首称命。
“传我军令……从今往后,凡士子为逆者,从军事者以军法论,即十一抽杀之令。”公孙珣见到身侧之人称命,干脆扬声直言。“未曾直接领兵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今日之袁氏附逆,无论出身,一并髡刑发河朔边屯三载,重者五载……我生平最敬故桥公,望尔等能学桥公一般百折不挠,早日识民间疾苦,回身再造前途!”
郑学门人,孔融故吏,还有辛评、郭图等人也都死里逃生之余纷纷释然称谢,便是这些人的亲友在公孙珣麾下的,也纷纷出列称恩。
而崔琰也在周围同门的拖拽下,也无奈准备低头。
“崔季珪就不用了。”公孙珣遥遥冷冷而言。“我是真的厌恶你……河北虽大,却连髡刑版筑之地都没给你留,或者说,凡我治下并无你半分立足之地,你现在就走,去寻曹操、孙坚、刘表、陶谦之流吧,想来他们自会与你富贵!若清河崔氏愿随你走,我也不拦!但事先说好,有朝一日,我若真的重整河山,那整个天下就都无你立足之处……自去吧!”
言罢,公孙珣兀自下台而走,仲夏日头最长一日也终于就此进入暮色之中。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公孙珣上马携众归城,未及安坐,吕范便主动求见。
“许子远今日举止乃是要已自己性命为饵为其主复仇之意,临终之言也不过是挑拨离间罢了,子衡何必在意?”公孙珣本不想见,却还是召入舍内安慰了一句。“再说了,那件事你又不是没与我汇报过……”
“不是此事。”吕范尴尬一时。“属下有一事忘了与主公说……”
“讲来。”
“公孙犊、公孙方被我下令直接处死了。”吕范无奈而答。“这与主公今日宽纵之风略显抵牾,臣有失计较……”
“这两个人,杀的正好!”公孙珣一时失笑,却又挥手斥退。“出去吧……你所举止其实并无不当,非说不当,便是与我相识已久,不免过于清楚我的心意。”
吕范欲言又止。
“我知道。”公孙珣忽然肃容,以手抚腰中断刃,缓缓而言。“许子远真情流露,非只是离间之意……不意今日亲手杀一旧友。”
吕子衡为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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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既覆袁绍,入济南,以界桥事不得已杀许攸一人,余者皆赦死,发陕州徒刑三载,青州人心遂安。俄而,复举高密郑玄为太常,建大学,行科考,建三长制,又开幽州民屯为户,并均田与之,复设屯田于冀、营、青、陕四州,摊口算于田赋,世称救民涂炭,海内称善。”——《旧燕书》。卷二。太祖武皇帝本纪 PS:继续三件事,
1、献祭三本书,《满级导演》、《我为国家修文物》、《我是猫大王》
2、继续恳求大佬们随手对大娘比个心。
3、现在这个环境,搬砖真的是比想象中的要辛苦,兼职码字,希望大家理解。
第二十二章 休问天下早晚清
五月仲夏,随着夏侯渊飞马从济南折返,整个天下似乎一瞬间进入到了一个大和谐的时代……天下至强的公孙珣保持了一个谨慎的姿态,开始回身建设制度,而中原诸侯们也在公孙珣巨大的军政压力下,相互之间变得格外紧密起来。
使者往来不断,睢水盟约重新修订,曹孙为儿女互约为婚姻且不提,陶谦没有女儿,却也将自家妻族中最出色的一个女子嫁给了坐断淮南的刘备,是为甘夫人。
而值得一提的是,真正主持促成这场婚姻的不是别人,正是曹操亲父、故太尉曹嵩,其人早在曹操北上兖州之时,便不顾年长体胖,以刘备长辈身份亲自往来徐州、淮南,面见陶谦叙旧之余更是替刘备纳采、问名,甚至干脆出钱帮刘备完成了最重要的纳征之礼,这使得这场婚约在第三方见证下有了巨大的政治意义,而甘夫人也因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政治地位。
相较而言,作为陪嫁来的妾室,陶谦別驾糜竺之妹,东海糜夫人不免矮了三头都不止。
中原四强就此连为一体,同进同退,又在汉室的大义下向公孙珣暂时保持了某种政治低态,以维持和平……一时间,好像之前从黄巾之乱开始的整整十年战乱就此消弭了一般。
百姓们,最起码是黄河流域的百姓们得以在生死边缘喘口粗气,而同样被战乱、瘟疫、饥馁、盗匪困扰了十来年的士子们也再度迎来了一个活跃期。
须知道,那些灾祸对谁都是公平的,盗匪或许还能勉强分辨你是不是个知名士子,然后只抢走你粮食留你性命,但饥荒和瘟疫绝不会高看你一眼,这十年中不知道有多少世族名门如山阳王氏那般凋零到只有几个稚子尚存的地步,便是勉强维持住了局面的,公认的世族代表人家,如汝南袁氏,不也死的就只剩下袁术一个人吗?如颍川荀氏,不也先死了一半人,然后还有人接连不断去蹲董卓的大狱和公孙珣的边郡劳改队吗?
要知道,这可是昔日公族之首、世族代表,他们都如此,下面的人能好哪里去?
不过,等到局势稍微平稳下来,和普通百姓思索着趁着夏日去摘野果以待秋日不同,稍微得以喘息的士子们第一反应却是前途问题。
因为他们已经十多年没有正经的前途可言了。
平心而论,遇到一个如曹操、刘备、刘表这样善于挖掘人才的主来到自己家乡还好,最起码还能在州郡中出仕,可遇到陶谦这种你推辞一次就是看不起我,就得下大狱的主怎么说?遇到刘焉、贾龙、士燮、朱儁这种因为地域矛盾发展到直接开片的主又怎么说?遇到汉中张天师这种人又怎么说?
而陶谦、刘焉,甚至张天师都还算是好的,你要是万一摊到袁术这种跟全天下盗贼关系紧密的主,又去哪里说理去?
这不是开玩笑,袁术在南方折腾了四五年,除了势力从天下前三渐渐萎缩到如今要被孙坚反噬这一成就外,最大的一个奇葩成就就是得到了全天下盗匪的支持!
黑山贼当年就隔空支持过袁公路,白波贼当年也隔空支持过袁公路,豫州黄巾起势驱除孔伷的时候打的是后将军旗号,就连被刘备镇压下去的芍陂贼北上抢劫许褚老家的时候也是举着袁术扫荡豫州的大旗,更不要说南方那些江匪、湖匪了,这些人一旦跟被撵出交州盘踞江东的朱儁父子三人闹别扭,就要高踞袁公路大旗!
甚至当公孙珣迅速进入青州后,在泰山周边活动的职业革命家于毒也撺掇着管亥改掉了卫将军的大旗,自称是后将军的亲密盟友……
说句不好听的,连公孙珣势力这么大的人想搞个新制度都要弯腰下来跟青州儒士装模作样的妥协一下,你袁公路开局那么好的地盘和势力,天天跟盗匪整在一起不说,为了维持奢侈生活还要连世族带豪强外加百姓一起劫掠,也难怪连自己同族都不愿意追随,转而去追随人家刘备了!
当然了,对于士子们而言,求仕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尤其是还要考虑家族生存问题和事实上的地方割据,所以大多数人还是保持着一种谨慎姿态,以防落得去河套髡刑放羊的境地。但是对于求仕的前置条件,也就是求学而言,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听闻朝廷在邺城建立以一座大学,在关东地区广泛受到欢迎的古文经学正式成为官方认可的学说,同时经神郑玄接受征辟一举成为太常,在邺城主持教学与选材之事,不仅是河北,整个中原的士子都有些蠢蠢欲动。
“在下以为,卫将军诸多新政,除了分州一策外,其余皆是乱中救时之措,未必能长久,也未必就准备长久下去……多思无益!”
五月下旬,豫州沛国竹邑,睢水畔一处什么都要钱的‘义舍’,也就是曹洪家中开设的一处扼守睢水要道的客栈酒楼了,这一日晚间,因为世道渐平变得格外热闹,而其中背着包袱、赶着车子、带着书籍入住的士子们晚间高谈阔论的场景也是让不少年长之人有些感慨。
“足下这番话未免有些轻佻吧?”说话那人满口淮南口音,又是个勉强加冠独自出行的少年人,在淮北这中原腹地未免受到歧视,故其人忍不住出言参与讨论后,即刻有邻座餐后打牌的年轻士子扬声反驳。“不论别的,只看这卫将军端午日立法,随即这新制度的文告便以朝廷名义从各处同时发出,十余日内文告就贴到了这睢水,俨然是潜心勾勒许久,外交内政皆早有准备……仅凭此事便知,他是下定决心要行此新法的!”
“在下九江蒋干蒋子翼,兄台请了。”那年轻人听到有人辩驳,反而兴奋一时,当即操着淮南口音转身相对。
“原来是九江神童,在下汝南孟建孟公威,我身侧乃是颍川石韬石广元……呃……这位牌友也是颍川人,唤做徐庶徐元直。”那随口反驳之人,也就是孟建了,见到对方如此有礼,又是九江著名人物,也不得不和两个牌友一起放下动物牌,起身回礼。“一桌四面,三缺一……神童若是独自一人,不妨来此共桌。”
“神童之说不过是乡人吹捧,何足挂齿?此番出行,能见到诸位中原才俊,才是在下的荣幸。”蒋干一边接口,一边兀自直接端着自己的荨豆汤(绿豆汤)坐了过来,丝毫不认生。
话说,蒋干本就在淮南少年闻名,却居然不骄不躁,如此和气,反而让孟建等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故此,众人落座之后,一边重新洗牌,玩起了四人牌局,一边却又有些谨慎和礼貌的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子翼之前所言,卫将军新政未必能长久,到底是何意?”稍倾片刻,未免尴尬,倒是石韬接过话题询问。
“之前公威兄误会了。”蒋干微笑而答,口齿明朗。“我非是说卫将军没有用心于新政,也不是怀疑他决心,而是说这些政策并非他个人新创,反而多取于旧政,以旧政昔日结果而言,这些注定只能用于一时……也就是天下离乱以及世间初定之时,再往后,到了天下太平之后,这些政策注定是难持续,或者是要改回来的!”
“愿闻其详。”那徐庶虽然年轻,却显得极为沉稳,始终一言不发,倒是孟建与石韬面面相觑后主动询问。
“其实,卫将军诸多新政策无外乎是三件事……一曰抑制豪强,开源求财,如去丁算入田赋,如三长制,如度田;二曰摒除清谈邀名之风,重整进仕之途,如去察举而许自投名剌,如设大学于邺城,如设科射策,考而出仕;三曰统一军政,如分州析郡,如文武九品分阶。”蒋干正色而答。“这些举措,也与卫将军未央宫前罪天下纷乱之责于灵帝、于世族、于豪强,如出一辙,不知诸位可以为然?”
“子翼论断精辟。”孟建点头称是……这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其中,抑制豪强就不必多说了。”蒋干见状继续正色而言。“前汉因豪强兼并土地太甚,民无立锥之地,以至于盗匪积聚数十万,赤眉绿林尽起,王莽亦趁势篡夺……当日世族光武皇帝定天下后,有感于前汉之衰微,故此,一旦天下稍平,便强推度田之策,所以复定汉室一百八十载江山。而如今,天下情形何其类似,卫将军不顾一切重推此策,复加三长、去丁入田之策,只能说是理所而当然之余稍加强化而已。”
嘴上说着不必多说却长篇大论,唯独说的井井有条,众人也只好纷纷颔首。
“至于大学与科考一策,其实也早就有了。”蒋干见到众人倾听认真,便继续侃侃而谈。“诸位莫忘了本朝的太学与太学生制度,此制度起于世祖,兴于明帝……昔日太学生就学于洛阳太学,以名儒博士为师,设科射策,考而出仕,而如今卫将军设大学于邺城,以经神为总揽,设科射策,考而出仕,这不是一模一样吗?唯独兴复古文经学一事,堪称拨乱反正,稍有进步。”
众人旋即恍然……实际上,汉代很早就有考试选拔官员的惯例,而蒋干也只是知道后汉本朝的太学制度,却是不知道前汉就有了这种政策,从汉武帝开始就建立太学,每岁课选其中优秀子弟直接出仕,光武帝作为王莽时期的太学生,也只是重复旧时政策罢了。
“至于统一军政……”蒋干一声轻笑。“这就更不必多言了,自古以来,欲成大事者谁不得另起一番炉灶?”
周围人纷纷会意失笑。
但笑完之后,孟公威还是记得对方一开始的言语,便继续询问:“子翼明古博今,诸般政略来源随手拈来,可以你所言,这些政略不是正好吗?为何反而只能有分州一策长久?”
“这不是明摆着吗?”蒋干早料此问,低头喝了一口荨豆汤以润喉咙,便握牌而笑。“昔日世祖光武度田何其奋不顾身,以至于州郡俱反,功臣尽弃,然而光武之后度田之策依旧名存,却为何又落到如今卫将军不得不以刀兵复行的地步?须知,若非河北死了十万兵,何至于能行此策?而太学生盛大之时足有三万众,人人争为太学生,而如今为何又不见踪影,以至于欲出仕者不得不邀名清谈,坐而论道呢?想那崔季珪为卫将军所恶,固然有亲手杀旧友后迁怒之意,但其人边郡出身,军功而为天下辅政,何尝不是心中真的对这些世族名门厌弃至极呢?”
座中几人一时沉默,最后还是孟公威追问了半句:“为何?为何落地如今这种地步?”
“这是因为凡开国之初,主事之人多如你我一般,亲眼见往事弊端,所以能坚持本心,一往而无前,待到天下太平,权贵居安而自堕!唯独豪强积聚自生、世族累宦自成,什么制度又有什么用呢?”蒋干放下手中动物牌,摊手反问。“本朝度田之后,凡郡守两千石赴任,都以处置豪强而为干吏,然世祖之后,天下承平不过一百二三十载,豪强却反而越做越大,两千石反而渐渐无力,卫将军的度田难道能脱出此例?三长制度难道不会如乡亭一般为豪强所把持?而去丁入田之策难道不会因为吏员为豪强所制而形同虚设?”
听到这里,不仅位中几人,便是周围许多士子也都渐渐无声。
蒋干见状谈性更佳:“至于大学之政也是一样道理,本朝太学之政其实废于阉宦,于当是时而言,察举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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