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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3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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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霸欲言又止。

“看来在下是猜对了,对不对?”郭嘉一声叹气。“与徐州这边牵扯不清的人,不是昌豨,昌豨只是不服臧府君,天性桀骜而已,真正动摇的,正是讲交情的令郎与这位讲义气的孙观,他们本是对当年臧府君降服河北一事就不满……如何,事到如今,足下要拿下我再降服周瑜吗?”

臧霸摇头不止:“请郭副使放心,真要是事有不谐,我便是扔下琅琊基业与这几万兵马,也一定保着足下归青州,届时大不了守住箕屋山口便是……何谈降服周瑜?”

言罢,臧霸不等对方说话,便兀自转身离去,俨然也是带了气的。

就在此时,郭嘉一声叹气,却是冲着对方背影诚恳说了一句话:“当日我确实有书信给关、审二位,只是没来得及收到回信罢了。”

臧霸微微一怔,旋即重重颔首,然后兀自离去。

这下子,河畔坡地上只有郭徐二人而已。

而二人并立许久,徐元直望着洒满金色余晖的沂水,也跟着一声叹气:“我都不知道你这人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郭嘉同样望着沂水感慨摇头:“元直,你还是没有大局观……真假什么的,在大局面前算什么?”

“到底什么才算是大局观?”徐庶蹙眉不止。

“我今日与你透个底吧!”郭嘉扭头扶剑望着身侧这位同乡正色言道。“元直,首先天下大势是河北有意并吞天下,中原结盟自保……这一战,因为燕公之前讨袁成功后没有冒进,而是经营三年,静待天子成年,又兼并西凉,中间还和鲜卑打了一仗,占了阴山,所以河北并无后患,所以即便是我们河北输了,还可以重头再来,可中原输了,却要一蹶不振……对不对?”

“对!”思索片刻后,徐庶干脆应答。

“其次,这一战本身,真正的关键在于官渡,而官渡的局势,则是燕公靠着那一日遭遇战,一战而定三分优势,所以现在虽然相持,但更明显是河北占优,对不对?”

“对!”

“至于东线这里,无外乎是因为官渡相持不下,我们河北想求一个突破,而南面的曹刘落在下风,更着急,所以便想扳回两分场面,喘一口气。我们赢了,自然可以动摇中原大局,可周瑜赢了,最多是让官渡那里多缓一缓,对不对?”

“对!”

“所以说,到此为止,臧霸的立场就不用担心了,那一日我在开阳官寺大堂中说的够透彻了,他但凡是个人物,就不会再三心二意,而我的有恃无恐也在这里……这里真的就输了,就全军覆没了,那又如何?”

“你且住……”徐元直终于察觉到了思路中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你二人皆视琅琊五万大军生死为无物吗?”

“五万盗匪,为何要在意?”郭嘉面色如常。“自黄巾乱起,天下死于横祸之人何止千百万?若大战能胜,让天下分裂的局面早一年结束,说不得便能活五十万无辜!”

徐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自己嗓子眼里一般,他很想说出来,却根本说不出来,想要咽下去,却又根本咽不下去……很显然,他知道郭嘉说得对,却不能认可对方的心态与行为。

“元直,自古以来,慈不掌兵……”郭嘉心中明悟,不由在沂水畔负手缓缓而对。“我不是说我与臧霸的想法就一定对,你就一定错。但是居其位而谋其事,历其事而炼其心,你我年龄相仿,又是同乡,董卓之乱前,你我经历也都相似。可董卓之乱后呢?彼时你留在家乡,再无大战经历,而我则背井离乡,往走河北,然后在那里几乎全盘参与了讨袁之战。后来履任青州,又随关镇东一起扫荡泰山,后来积功至邺下,随戏军师掌军机……我所见生死决断,胜你十倍,类似这种为十人而弃一人的事情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你让我感慨他们的生死,我自然可以感慨,有时候喝多了,也会有些感时伤怀之举。但你要我因此而放弃自己的职责,那便是句玩笑话了。这就好像我不指望你赞同我做的对,但却希望你能明白,我做的最起码没有错一般。”

徐庶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若能理解到这一步,那接下来就更简单了。”郭嘉也是松了一口气。“放到东线本身,首先要看的还是审青州和关将军。审公南下箕屋山,则可保青州大局不失;而关将军所部虽然只有一万五千众,却是久历战事的精锐,关将军本人统兵之能更是青徐绝伦,再加上其人对信诺之重犹胜臧霸……如今不管如何,我都与关将军送了信过去的,而关将军虽然没有回信,可我与臧霸这两个都与关将军相识已久之人却都相信,其人必然会动的,必然会来徐州!”

“我明白了,放在东线,你们最大的依仗其实是审青州在身后兜底,而关镇东另有谋划……”徐庶缓缓言道。“再往下说,便是如你那晚所言了,琅琊诸将本就是一群墙头草,臧霸不倒,则大局在手,其余诸将与谁勾结并无什么关碍,关键是看他们有没有切实的威胁。”

“不错。”

“只是……为何一定要伪造那封书信呢?”徐庶忍不住再问。“如果关将军必然到来,那一两日间其人就已经到了开阳,你何必再多此一举?”

“万一关将军不走寻常路呢?”郭嘉忽然笑道。“做这两封伪书,总是有备无患吧?”

徐庶一时茫然,却又摇头:“你必然还有算计,但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

话说,自关羽所在的泰山地区西部到沂水战场,有一条天然大道,那就是沂水支流武水穿过沂蒙山区南峦所带来的的天然道路,如果关羽顺着这条路走,三日急行军便能到达开阳……这也是开阳(后世临沂)为什么是青徐重镇,为什么臧霸占据琅琊后要驻扎在这里的缘故。

这座城市,东西锁住沂水、武水,南北控住青徐之间的沂蒙山,是不折不扣的兵家必争之地。

除去武水…开阳这条路外,其余不是没有路,但武水以南又是以缯山为代表的丘陵地带,不易行军不说,此地更是在中原联军控制之下。

而且道路尽头也不是开阳,而是向东到达郯城,或者沿着沂水到达更下游的下邳。

所以说,几乎可以断定,关羽前往沂水战场的必然道路就是武水通道,而郭嘉的有备无患,更像是对臧宣高多此一举的试探。

“缯国的守将是谁?”

当日晚间,就在郯城战场上数万大军上下皆心怀鬼胎之际,武水南四十里,琅琊郡最西南角的缯国县境内,距离县城不过数里之地,一名身高九尺、长髯飘飘之将,正全幅披挂,望着黑洞洞的城池若有所思。

其人正是沿着武水走了一半,却忽然连夜越河向南,不走寻常路的关云长。

夜色之中,身边军司马思索片刻,即刻回复:“按照之前靖安台的情报,此人唤做郝普,字子太,乃是刘备部将,荆州人,听说以稳重老实出名,所以被选中驻守此地……从五月时算起,已经守缯国城四五月了,城中约有两千人。”

关羽缓缓颔首:“两千兵马,足以成心腹之患,若不能取此城,则我军断然不能轻易南下……怪不得奉孝让我从此处渡河。”

周围军将闻言不敢怠慢,纷纷整备甲胄军械。

“不必如此!”关羽忽然止住自己部属。“乘夜行军却不许你们点火把,正是为此……王从事!”

“属下在!”关羽麾下一名从事,唤做王思的,闻言即刻向前。

“你知道我留火把的意思吗?”关羽继续捻须相询。

“大略明白。”王思身为关羽征辟的从事,又沿途相随,自然明白自家将军意思。

“那我要你入城劝降,以诡道诱之,知道怎么说话吗?”关羽继续捻须询问。

“诡道的话……”王思一时愕然,但还是立即脱口而出。“若以诡道诱之,则当如此……先告诉他我是镇东将军府从事,以示诚意;再告诉他官渡已然决出胜负,曹操被围陈留,夏侯惇星野后撤,所以关将军方能举两万大军至此;最后,限期一刻钟开门献城……若降,可报平安,若不降,便乘夜攻城!”说到后来,王思言语清晰无误,顺畅无比。“其余并不多说。”

“善!”关羽抬手示意。“去吧!我等你号角……”

王思虽然心中稍有疑惑,但既然得令,却还是立即上马向前,然后临门叫喊,自称夏侯惇使者,而城墙之上一时警惕,确实又有几分周全姿态——没人开门,而是垂下一个吊筐,让王思上城。

上得城来,王思即刻表明身份,要见郝普,而郝普也果然是一个尽职尽责之人,虽然是夜间,却也急速来到城头见这个先自称夏侯惇使者,后自称关羽使者的人。

双方城头见面,王思虽然被捆缚起来,却斯条慢理,将之前言语尽数当众说来。

郝普闻言虽然一时目瞪口呆,但思索片刻后,却又哂笑摇头:“足下是关将军从事我是信的,但此时未必是来劝降吧?怕不是城外藏了小几千兵马,攻城不足,所以想要骗我开城,然后偷城?两万大军,无凭无据,还有官渡战败一事,更是荒谬……”

“何谈无凭无据?”王思昂然相对。“城上只我一人,请足下去我捆缚,容我一示……”

郝普怔了片刻,却到底是个老实人,于是努嘴示意,让人取掉王思捆缚,而王思被解开绳索后,也不多言,只是径直来到城头上,忽然吹响腰间挂着的一个号角。

号角声起,初时城外并无反应,甚至连大略声音都没有,郝普几乎要笑出来……但下一瞬间,黑夜中忽然跃起一道火光,继而是成千上万道火光纷纷而起,在城北连成一片火海。

城下火海耀眼,照的城头宛如白昼,郝普目瞪口呆,继而大汗淋漓。

但这还没完,火海出现之后,城外忽然也响起号角无数,继而不知道有多少人顺着号角声奋力呼喊喧哗,让人闻之心驰神摇。

“郝都尉。”嘈杂声中,王思以手指向城外言道。“你且认真来看,城下火把,不下两万之数;而初时无声,后顺号角呼喊,则两万大军俱为精锐无疑吧?如此军队,只有关将军得到支援后才能至此吧?而若非官渡战败,夏侯惇遁走,关将军何以提两万众忽然至此?!号角三声之后,即为一刻钟,不降则死,还望明断!”

郝普心神俱为城外火海所夺,早已经失神,茫茫然中却终究是贪生之念占了上风,于是恍惚颔首,应许投降。

片刻之后,城门大开,早就埋伏在此的两曲四百精锐瞬间涌入,控制住了城门,而此时关云长方才缓缓引众入城,控制局势。

火光之下,郝普见到关羽,再无犹疑,只是俯身见礼,而关云长扶起对方后倒是坦诚以对:“郝都尉尽心尽责,关某为大局计,不得已欺足下以方……其实官渡并未决出胜负,夏侯惇也未逃窜,我只是领本部万人偷渡武水至此而已。”

郝普这个时候反而难以相信这些话,其人面色涨红,连连摇头:“关将军何必欺我?足下只有一万五千众,这我是知道的,而刚刚在城头我一眼便知,城下便约有两万之众,若非别处大局已定,哪里会有两万如此精锐兵马至此?”

“此一人双炬而已。”关羽捻须以对。

郝普恍然大悟,继而惭恨入地,但忽然间却又想起一事,然后居然一时释然:“足下不去开阳,而尽弃军马轻兵渡河翻山至此,莫非是从我这里出发,再经缯山,从侧翼偷袭郯城吗?”

关羽一时捻须不应。

“足下必不能得逞!”郝普肃然以对。“城中官寺自有军机文书,我也不瞒足下……周都督以海军溯淮河经泗水入沂水、沭水,如今沂水、沭水已然被舟船锁住,足下从此路来俨然是死路一条,反而不如极速往开阳去支援……足下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关羽到底是性格傲气一些,再加上此次诱降对方并非本意,所以终于动容失笑:“周公瑾果然是个将才,奉孝在彼处做饵未免要吃力……但足下为何以为我一定是来偷袭郯城呢?我为何不能去偷袭并无防备,又空虚至极的下邳呢?”

“欲至下邳,还至少需要越过兰陵、武原两座大城,便是彼处空虚,任你从容攻取,届时也必然惊动郯城周都督,而水军以河流之便,顺流而下去援护下邳的话,你又怎么可能赶得及呢?”郝普一时大急。“到时候,足下被阻拦在沂水西岸不说,那边夏侯都督赶来,你怕是要死在这绝地吧?”

关羽摇头以对:“这就不是足下该知道的了……其实,今日的计策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大局如此,我不能不违心一试而已。且委屈足下几日,待徐州事定,若足下不愿仕河北,我自放足下归淮南便是,绝不食言。”

郝子太愈发大急,但关羽早已经弃了此人入城,而旁边自有甲士向前将此人看押起来安置。

翌日,关羽分出两千兵马将缯国城仔细看管起来,兼为后备,却是马不停蹄,直接出城向南而去。而郝子太虽然是俘虏,但按照河北律法,他主动投降,却是应该得到任用的,所以虽然被严加看管,却终究是有些特殊待遇,一直随从王思身侧。

而其人陪着王思立在城头上,亲眼看到关羽引众出城,却几乎目眩。

原来,关云长以下,全军八千人,大部分都弃了甲胄、军械,大摇大摆的堆放在缯国城搜集来的一些车中,然后只着寻常百姓白衣,负粮水随行。而其中,唯独有几百人全服武装,却是穿上了郝普部的衣甲,打起了郝普部的旗帜!

很显然,他们是要伪作秋收后被征调来的民夫,趁着周瑜主力都在沂水上游,所谓开阳…郯城战场的机会,白衣南下,去偷袭徐州州治,也是周瑜的后路兼整个东线的大本营下邳城!

兵荒马乱,下邳城身为徐州中枢之地,本就是民夫聚集之所,其中还有加了郝普大印的正经文书,谁会阻拦?

话说,郝子太立在王思身侧,目光一直盯着城下一人不放,却正是不顾身份,弄脏弄乱须髯,穿着破烂百姓衣物,然后亲自推着一辆板车的镇东将军关羽关云长!

然而,这位天下权位数得着的关镇东此时弃了衣甲,身穿草鞋,扮做民夫,推车姿态却居然熟稔至极,与寻常农夫无二!

竟好像是做惯了力气活的民夫一般!

就这样,目送着对方一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僵立在城头的郝普心下冰凉之余情知自己这下是犯下了天大之错……大局已定下的投降,和被敌人欺骗成为破局关键的投降根本不是一回事!

“王从事。”郝普回过头来,一时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我是被你们蒙骗的,我不是诚心想负我家刘豫州……你既然骗了我,将来得为我正名!”

王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然而,年不到三十的郝子太既然出言,却是不等对方回话,便毫不犹豫,直接从城头朝着城下拒马尖桩一跃而下。

血溅满地,内脏流出,却偏偏因为城墙不够高而一时不死,只能痛苦挣扎……城上王思心下醒悟对方意思,却只能在目瞪口呆之余一声叹气,然后下令士卒下去给对方补上一刀,以了结痛苦了。

————我是城墙不够高的分割线————

“嘉书至,献策白衣袭下邳,羽以大略,本不欲行,然阅至信末,现太祖手书夹片,曰:‘云长豪气凌云,实曰虎臣。勇如一国,堪敌万人。本非周公瑾、夏侯元让之俗流。然国家之一统,事关苍生,且弃名而屈谋!’羽大悟,即以潘璋将五千众佯攻夏侯惇,自引万人,弃军马,夜渡武水,袭缯国,复亲着草履,着白衣,推辎车向南。”——《旧燕书》。卷六十九。列传第十九  

第十七章 何如沂水舞雩人(继续大章提前还债)

沂水最美的时候无外乎就是暮春、盛秋二季了。

不过,由于孔子和曾子当年的一段师生对话,沂水的暮春时节不免被儒家美化到了一种政治理想主义的地步,以至于被形式化的春游、沐浴所充塞,反而给人一种束缚的感觉……倒是盛秋时节,正所谓一江秋色天水碧,百里烟波浩气存,显得别有一番风味,所以经常有人浮舟赏秋。

当然了,这都是表象。

孔子和曾子之所以推崇暮春,后来的人之所以感念盛秋景色,本质上是因为春耕、秋收这两个农忙时节刚刚过去,农业社会的人们终于有了一丝空闲,而恰好此时天气不冷不热,正适合出门游玩,所以可以感时慨怀,稍作放松罢了。

换言之,景由人生,孔子、曾子对暮春时节沂水沐浴的推崇本质上是对一个农业社会的稳定运行的推崇,人们在盛秋时节的好心情本质上来源于秋收所带来的安全感,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那么,如果战争来了呢?如果战争在这个时间段来到了沂水畔呢?

建安六年的青徐一带,秋收时节却忽然遭遇到了秋涝,整个青徐地带大面积减产已成既定事实。然而,就在这个让所有人忧心忡忡的秋收之后,沂水流域不待给人喘息的时机,便即刻爆发了一场近小十万人级别的战役——原本以自保为主、割据琅琊的青徐豪霸们,在臧霸的带领下,在河北靖安台副使郭嘉的推动下,聚集了五万兵马南下郯城,正式以河北方面的军事序列参战。

然而,中原联军五位前线指挥官之一,最年轻的徐州方面主帅周瑜,却显示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战术素养,一招海军入河,隔断沂、沭,简直给人一种天外飞仙的感觉。

五万琅琊兵甫一南下,便被困死在狭窄的沂水、沭水之间,就好像这一切根本就是周公瑾的陷阱一般。

“足下为何要跑啊?”

大早上的,郭嘉从沂水中洗完脚上来,却是先目送五艘徐州水军的尖头海船从河中心缓缓向北驶去,方才蹬上皮履,一边往坡上而来一边正色发问。

而其人身后,那些监视陆上营地的徐州海船再往后,沂水对岸西北方向,几十里外开外的缯山正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我……俺……”被捆缚着的一名东莞军官跪在坡前,眼看着郭嘉从他身侧走过,却一直哭丧着脸,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知道军法吗?”郭嘉坐到小坡上的马扎上,微微叹了口气。

这下子,这名军官愈发恐惧起来,以至于全身哆嗦,但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其人到底是咬牙说出了一句完整话来:“郭大使,我、我不是存心想跑的,但如今军中传言,粮食已经不足三日堪用,而沂水又过不去,开阳也早没了,所以属下才起了回东莞的心思……”

“回东莞后呢?”郭嘉坐下后开始放下自己的裤腿。

“属下……”

“河北军法,逃兵杀无赦,军官还要牵累其部属转为敢死陪隶,你知道吗?”郭奉孝终于正眼看了对方一下。“你是我任命千石别部司马,你知道这么一逃要牵累多少人吗?”

这名军官,也就是当日昌豨营前的巡逻军官,后来被任命为别部司马来稳定局势的那名昌豨旧部,唤做司马俱的,终于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能在抖如筛糠之余连连叩首。

郭嘉心如铁石,只是随意抬了下手,自然有甲士上前将此人轻易一刀了结,并割下首级,准备去示众。

“不要着急示众了。”就在甲士将要往归营地之时,郭奉孝忽然再度开口。“今日这七十三名逃兵,暂且全都留下,且看看臧府君那边有无动静,若有军令下来,再行枭首,以做震慑!”

甲士乃是随郭奉孝从青州跟来的可靠之人,闻言自然称命。

而一旁一直抱剑肃立的徐元直,却是直接蹙眉开口:“奉孝,此时各营不过勉强支撑而已,还能有什么军令?难道臧霸还敢下令撤兵移营不成?不是你昨日说的吗,就眼下这个军心,一旦没了营地遮护,怕是要全军直接溃散吧?”

“可如今是真的没办法了。”郭嘉立在坡上,望着身前绵延七八里,从沂水一直到郯城城下,之前看起来蔚为壮观,如今却已经隐隐失去控制的琅琊军营地,不由连连摇头。“我还是高看了琅琊兵,若再不有所行动,怕是今晚上就要哗变了。届时五万大军一夕而散且不提,咱们在乱军之中怕是也要不保。而且,我也没说是要撤退……”

徐庶稍作思索,却是忽然醒悟:“没法撤退,也没法在此继续驻扎,所以只能反其道而行非常之法……你这是要鼓动攻城,以疲士卒?昨晚上你去臧霸营中,应该便说到了此事。”

“不错。”郭嘉回过头来对着徐庶微微一笑。“元直越来越通透了。”

“能成吗?”徐庶虽然猜到了郭嘉的心思,却还是一时摇头不止。“之前见到沂水连舟向北,军心便已经萎靡不振,连城东大营都弃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再去鼓动攻城,怕是根本动不起来吧?”

“事至于此,能耗一日便是一日,何妨一试?”郭奉孝不以为意。“而且,此事能否促成其实与我无关,主要还是得看臧宣高在琅琊诸将中的威望……”

“这倒是句实话。”徐庶不由嗤笑一声。“只是你为何不亲自去鼓动一番,做个配合呢?”

“就这个军心士气……”郭嘉不由冷笑以对。“我若去参加军议,孤身过去呢,怕不是要先被人给砍了出气;带甲士过去,怕不是要立即引起他营警惕,直接不等晚上便引起哗变!元直何必笑话我?”

徐庶再度笑了出来:“这倒更是句实话了!”

“如今局面,你们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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