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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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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长社的钟氏,原本也是一等一的豪门,汉魏之际出过名臣钟繇,钟繇次子钟会本与贾充共为司马昭的心腹,可惜为德不终,据蜀反叛,依律当夷三族……理论上钟家会被杀光,幸亏其兄钟毓早有预见,先跟司马昭打过招呼,说我兄弟“挟术难保,不可专任”,司马昭当即答应他:“若如卿言,必不以及宗矣。”这才避免了灭族之厄。
钟毓有女孙钟琰,嫁与王浑为妻,就是王卓、王聿的亲奶奶。虽然有这层关系在,但因为钟氏入晋后日渐沉沦,降格为二流家族,故而为王氏所轻,不常往来。只是如今无路可走之下,也只好去投奔祖母的娘家了。
随即王卓就问兄弟:“颍川长社,所在应不远吧?”
王聿说对啊,咱们如今在荥阳郡西南部,再南边儿就是颍川郡,颍川最北边一个县即为长社,在东南方向,估摸着也就一百多里地吧。王卓不禁笑起来了:“甚好,甚好,我等速行,一日一夜走百里当不为难。”
他计划得好好的,可是兄弟二人不敢再走大路,被迫抄小道,道路崎岖难行,他们又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怎么可能走得快?再加上腹内无食,遍寻无水,结果越走越慢,等天黑了听得四处吠叫,也不知道是狗是狼,就更不敢摸黑前进了。
王卓体格略微强一些,还勉强能够挪步,王聿第二天早上,差点儿就撒泼耍赖不打算动了,王卓好不容易才把他扯将起来。一直走到中午时分,二人实在饿得不行,王卓说估计也不会有太大危险了,咱们还是上大路,找个人问问长社县的具体方位吧。
这找路又花了老长的时间,好不容易在道旁见到几个乞丐,王卓上前打问路径,对方回答说:“此河南阳翟境内也。”王聿当场就惊了,咱们是奔着东南方去的呀,怎么走到正南来了,转过头去问王卓,哥哥你是怎么辨识方位,领路的哪?
王卓也纳闷儿:“日出为东,右手是南,我自然直奔东南而行……”
王聿不禁长叹一声:“日出东南,非正东也。”
王卓朝他一瞪眼:“有何为证?”
王聿愣了一下,便即回答:“汉乐府有‘日出东南隅’……”
王卓苦着脸道:“莫可奈何,那便转道吧。”
王聿说还转什么道啊,此去长社,又是一百多里,我都快饿死了,哪里还走得动?“不如吊死于此处罢了!”
王卓劝了兄弟老半天,然后猛然间想起:“阳翟郊外,本有我家别院,何不前往?”
当时的豪门大户,都遍寻膏腴之地购置田产,建造庄园,以维持自己奢靡腐化的生活。王济那是入了《世说新语·汰侈篇》的,头两节说石崇,第三节就说他,仅靠俸禄和爵禄,怎么可能支撑得了?虽在太原老家地连阡陌,终究距离洛阳较远,转输不便,因此就近在河南各地,也都多置产业。
到了王卓兄弟,坐吃山空,加上兵燹破坏,属于他们这一支的产业逐渐萎缩。但说来也巧,王卓猛然间想起来,在这阳翟郊外,倒还有数十顷田产,有一所小小的庄院,去岁秋后还往洛阳供输过特产,想必尚未破灭或者易手吧?
于是兄弟两个强打精神,忍着饥饿,喝几口颍水解渴,到处打听,好不容易黄昏时分,终于来到庄院门口。王卓上前叫门,有人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二人,王卓忙道:“我乃京陵公,这是舍弟敏阳侯,前数日逃出洛阳,途遇盗匪,从人皆死,盘费也空,无奈至此——还不快迎我等进去,酒食伺候?”
话音才落,脑袋朝里一缩,随即“嘭”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王卓大怒,加紧拍门,并且高声呵斥——连主人都敢闭门不纳,你们是想造反么?!
又隔了好一阵子,才听门内有话语声传出:“我等不识主人家,谁知汝等是真是假?”王卓喝问:“去岁还往洛阳贡物,难道便无一人识得我兄弟么?”
门内之人回答道:“唯庄头曾经拜谒过主人家,我等何由得识?”
王卓一琢磨,也对啊,这小小的庄院来贡方物,从来都有管家接应,除了庄头本人能够站立阶下,远远地跟王氏兄弟对几句话外,别人恐怕连自己的背影都无缘得见。于是忙问:“庄头何在?”
门内回答说:“县尊请去议事了,今日难归——还请明日再来吧。”
王卓心说怎可能等到明日啊,恐怕今晚上我们哥儿俩就得给活活饿死!于是继续拍门,说:“唯求一餐,等待庄头回来。”王聿也开口哀告,说倘若我们是假的,也不过吃你一顿饭而已,过后要打要杀,随你们的便;但若我等是真,庄头回来认得,到时候你们就不怕遭受责罚么?
门内窃窃私语,貌是在商议,又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打开大门,放他兄弟二人入内。王卓当即讨要吃食,对方明确地回复说,如今天下纷乱,佃户多逃亡,田土少产出,而这回县令请庄头过去,估计又要派粮派差,即便真是主人家到了,我等也拿不出什么山珍海味来款待啦。王卓忙道:“有食即可,不求膏粱。”
其实这会儿都已经过了平常吃饭的点儿了,庄客们只好去厨房扫扫存货,最终将出来两碗半凉的糙米饭,还有半碟腌菜。王氏兄弟见到,双眼当即放出光来……
第三十一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王氏这处庄院的庄头,本是一位寒门士子,托庇同姓,为京陵公家守庄。庄客们并未骗人,他确实是被县令给叫去开会了,会议的内容是:石勒大军就在附近的颍川和襄城,可能很快就会打过来,那咱们是守城呢,还是逃亡呢?要么投降算了……
各县长令,俗谓“百里侯”,在地方上权力很大,尤其晋代不置县丞,县令长之下就是主簿、录事史等,皆为自辟的僚属,不算正式官员,那一县之尊仿佛就彻底地没有制约了。之所以说“仿佛”,是因为县令虽不受制于同僚、佐官,却还要受制于地方缙绅、豪强,尤其这畿内之县,到处都是豪门庄院,若是不跟他们打好关系,县令长随时都可能被参上一本,遭到罢免啊。
对于是守城还是降胡的大事,阳翟县令当然就更不敢自专了,而必须先听取缙绅们的意见。你若想守,缙绅们不允,说不定先群起而攻,砍下你的首级去献给胡军;你若想降呢?若缙绅们仍然心向晋朝,当场就敢绑了你而自署为令……
所以是一定要先开会商议,统一思想的。王氏那处庄院的庄头,今日便也在受邀之列,不过因为各说各话,众议难协,会上差点儿吵起来,根本没出结果,所以他也不在县城内留宿了,连夜赶回了庄院。进门才听说,什么,主人家兄弟竟然逃难至此?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庄客门围着庄头,众说纷纭。有人说:“必是假的。贵人们日常蒸羔做饭、煮豚为饮,再怎么饥饿,怎可能吃得惯粗食呢?那两人却如同饿鬼一般,两碗糙饭一扫而空,哪有些许贵人的体统?”也有人说:“多半是真。我看二人面上虽多尘土,擦一擦,脸还是白的;衣衫虽然脏污,质料却好……”
最终大家伙儿都觉得,再怎么争论也争论不出个结果来,既然庄头回来了,那您去瞧上一眼,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庄头便问:“人在何处?”
“已打扫了柴房,让他们睡下了。”
庄头当即举着火把,前往柴房查看。王氏兄弟奔蹿了一整天,精神极度紧张,对前途几乎绝望,好不容易到了自家地界,还勉强得了一饱,神经一放松,才倒下便即鼾声大起。他们反正放心啊,我们就是真的,等庄头回来辨认过了,必然倒头便拜,那咱们肯定就能有好吃的啦,也不必要再睡柴房,就算小地方没啥好东西,难道供奉还能比跟着司马毗逃难的时候,被迫宿在马车上更糟吗?
庄头举着火把,就二人面上照了好一会儿,二人始终不醒,于是他便无声无息地退至门外。庄客门又再围拢过来,询问端倪,庄头垂首沉吟,好一会儿才说:“往日前往洛阳京陵公府上贡物,我只能站立阶下,远望主人家而已。方才见其面貌,仿佛便是,但亦难下断言……”
庄客们就问那可该怎么办才好啊?竟然连你都认不清……庄头压低声音,对众人道:“我有一语,诸位静听。今胡寇肆虐,洛阳危殆,贵人们大多弃城而逃,则京陵公兄弟路遇盗匪,空身至此,本不出奇。然而若是认下,便须倾全庄之力,以供奉二公。去岁收成锐减,我每常担心,今岁若不能足贡,二公将如何责罚……则以我庄之所有,实不足奉养二公,若致其怒,立命断我头都有可能,况乎汝等?”
众庄客闻言,脸上都不禁露出惊恐的表情来。庄头趁机说道:“反正我也不能确认,何不指斥为假,杀此二人。若本为假货,杀之自然无妨;若是真的,去此二人,则本岁再无须供奉也,我与汝等共有这数十顷田与庄院,合力谋生,岂不是好?”
不少人闻言,目光中当即闪烁出光芒来,纷纷点头应可;剩下几个胆小的,见大家伙儿的意见都已统一,也不敢站出来表示反对。可是虽然就此定计,说到动手杀人,却全都你推我让,谁也不敢上前应命。
他们之中,未必没人有杀人的胆量,但大家伙儿心里有数,听庄头之言,这俩货有七成就真是京陵公兄弟了,既是显贵,又为家主,那谁敢亲自动手啊?奴杀主可是大罪,是要五马分尸的呀!
商量来去,庄头说不如这样吧,再容他们安睡一晚,明早起来,就假装我尚未返回,你们再准备些粗劣饮食,下点儿毒药,去给他们吃了——如此,则谁都不必亲自动手啦。
王氏兄弟睡得很沉,对此自然毫无察觉。第二天日上三杆,二人才起,因为尚未有庄头过来相认,所以也不便呼喝庄客,就自己出门来,在井边打水洗沐了。王聿道:“不想这提桶竟然如此沉重……那庄头还不回么?待其归来,我必他要自挑水百桶,以解恼恨!”
随即就见有几名庄客哆哆嗦嗦地端着托盘过来,说庄头还没回来呀,你们先吃过早饭,慢慢等吧。然后放下食物,逃跑一般就闪得无影无踪了。
王聿端起碗来就要吃,可是他昨晚的食物还在肚子里,没有消化完,如今再见糙米、腌菜,就毫无食欲了。转过头来要请兄长先动筷子,却见王卓盯着庄客们离去的方向,手捻胡须,面色阴沉,半晌不言不动。
王聿问道哥你怎么了,你也吃不下吗?不如等庄头回来,确认了咱们的身份,到时候必有美馔奉上——咱们一顿早饭不吃也没啥大不了的。
正说着话,就看一条狗子垂头翘尾,蹩将过来,王卓猛然间端起碗来,往那狗子面前一倾。王聿忙道:“何必如此,便食物不入口,也不必将去喂犬……”王卓摆摆手,要他稍安毋躁。
果然那狗子吃了糙饭,初时无事,又再转了两圈,都转得王卓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正伸手打算把弟弟面前那碗饭端起来吃了,狗子却突然哀叫一声,倒地抽搐。王卓面色大变,一扯王聿,说:“彼等已起杀心,快走,快走!”
兄弟二人急急忙忙,翻墙而出——好在有柴火捆垫脚,而且庄内诸人怕担弑主之名,都想等这俩死透了才过来收尸,才使得他们顺利逃出了生天。事后王卓跟兄弟解释,说我看送饭来的那几个人面色不对,都不敢正眼观瞧我等——“若庄头果然未归,则彼等的态度当于昨日无异,何以骤然更改啊?”
而且不但不敢瞧咱们,他们似乎连手里端着的饭都不敢瞧,眼神刻意回避,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故此我才判断,饭中必有蹊跷,拿狗来试,果然——“此必见我兄弟落难,庄头起了异心,欲杀我等而自占庄院、田土也!”
王聿想想后怕,连眼泪都流出来了,连说:“如何敢起异心,是非人也,是非人也!”王卓冷笑道:“小人放辟邪侈,若无国法约束,自然无所不为——今天下大乱,臣可逼君、胡能凌晋,则以奴害主事,自然难免……”
两天一路奔逃,慌不择路,竟然登上了一座小小的山阜,差点儿找不到下来的途径。在找路下山的时候,王卓突然间定住,就跟座雕像似的,半晌不动。王聿伸手在他眼前来回晃,说哥哥你怎么了?吓傻了么?
王卓一把拍开兄弟的手掌,沉声道:“我非惊怕,实有所思也。”
王聿苦笑道:“于今当思我兄弟往何处去,如何活命,他事有何可想?”
王卓一挺胸脯,回答说:“我思孟子之语:‘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往日但守父、祖基业,锦衣玉食,无所劳心,谁想竟有今日?我等还当投长社钟氏去,若毙命途中,自为天命,若侥幸不死,焉知非祖宗之所以责罚我等,欲我兄弟重振家业么?”
说着话一把抓住王聿的手,说:“茂宣啊,此去即渠水可饮、乞粮可食,唯求不死。既至钟家,也须隐忍蛰伏,勿复膏粱习气。钟家终为士人,必不似彼等小人,敢妄起害我兄弟之心,但若盛气相凌,亦难保全……”
王聿连连点头,说哥哥你说得对,我不再寻死觅活的拖累你了,咱哥儿俩要一起含辱吃苦,相互扶持着活下去——妻儿尚在太原,怎能不见一面就死呢?
就听王卓又说:“非唯求不死,望苟活而已。我等何以败落至此?为国家丧乱也。国家因何丧乱?皆云‘肉食者鄙’,难道我兄弟非肉食者乎?先祖昔日率师灭吴,助武皇帝一统天下,子孙始能承其余泽,目迷五色,口厌甘肥,然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岂能长久?若得机缘,我等当为国奋发,驱逐胡寇,恢复社稷,既安国而且复家,始不愧为王玄冲(王浑)子孙!”
当即指天发誓:“我王文宣若不能做中兴名臣,垂名青史,则死不得入王氏祖茔!”
王聿赶紧去掩兄长的嘴,说你这誓未免发得太过了,就咱们这细胳膊细腿的,如何为国效力,驱逐胡寇啊?而且总先得保证不饿死、冻死再说吧,哥你未免想得太远啦……
二人下得山阜来,寻路向东方而去。这一路上为了活命,真是什么体统都不顾了,渴饮渠水,饥摘橡实,甚至于向人当面乞讨,连走了好几天——自然是又绕了弯路——才终于抵达颍川长社。到了钟家门上一求告,人还真放他们进去了。
不过二王并没能见着钟氏的家主,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人,名叫钟声,字艾华。据他所言,因为胡寇肆虐,钟家家主领着全族南下,逃奔荆州去了,光留下他一个人看守祖产。而且目前颍川郡内的情况又极糟糕——“羯贼就在许昌,我等唯依荀氏,一方面拒垒自守,一方面贡献粮秣,始可勉强得全。”
钟艾华倒是留下了王氏兄弟,虽然从未谋面,但他自身也是读书人,还曾多次前往洛阳,故而交谈之下,对方是真是假,并不算很难辨识。不过他有言在先:“羯奴催逼甚急,家中存粮有限,二公自不能如在洛阳时,受锦衣美食……”王卓赶紧表态:“但得饱饭足矣,岂敢相望其他?”
只可惜就连饱饭都吃不长。不久之后,石勒部将孔苌索贡不得——钟家实在拿不出更多东西来了——便派族弟孔蒉率兵来攻。钟声就领着几百个庄客抵敌,很快便败下阵来,加上向荀氏求取增援,却总不见援兵赶到。当日晚间,他召聚众人,说很明显的,咱们守不住啦,已经死伤六十多人了,明日羯贼再来进攻,壁垒必破,人无幸理。只有趁着黑夜,咱们赶紧逃亡为好。
于是就带着残余的一千多人——半数是老弱妇孺——落荒而逃。许昌在南,他们只好往北跑,然后为避追兵,被迫转道向西,直至进入霍阳山区,才勉强安顿下来。
这一千多人,就跟同时代很多人那样——比方说郗鉴——躲入山沟,自辟田土,劳作为生。钟声本人也扛着锄头下地,那王氏兄弟自然不好意思再跟着吃白饭了。只可惜他们一无所长,啥都不会干,好不容易经过协调,让他们帮忙放牧几十只山羊,外加捡拾羊粪,算是个不需要太多技术的轻省活儿。
王聿一开始还拿架子,不肯干,却当不起王卓先脱卸了长衣,把粪筐扛上肩,把牧羊鞭持在手中——哥哥都去劳作了,那你做兄弟的能不干吗?就这样,王氏兄弟等若婢仆,跟着钟氏孑遗饥一顿、饱一顿地熬过了漫长的岁月……
直到祖逖北伐,挥师进入河南,数场大战,终于站稳了脚跟。霍阳山中消息闭塞,要隔了好几个月,钟氏方才听得消息,钟声赶紧派人去长社探查、联络得实,这才拖家带口地弃了山中基业,返回老家——反正田契我都带着呢,既然还是晋人当政,我钟家的田土总该归还,那可比山里的田要肥多啦。
等到收回旧业,重新安顿下来,钟声便即撺掇王氏兄弟,说我是平民,跟贵人们不大搭得上话,你们可都是公侯显贵,何不前往洛阳去求见祖将军,谋个一官半职啊?言下之意,过去我收留你们,让你们活命,如今是你们回报我的时候啦——带挈一下呗。
第三十二章 杀气
王卓、王聿兄弟,再带上一个钟声,直投洛阳而来。祖逖自然接纳,并赐以房舍,供奉不缺,然而对于如何任用他们的问题,双方却总是谈不拢。因此王卓在洛阳呆了一个多月后,便即灰心失望,领着兄弟和钟声,问祖逖要了盘费,转跑长安来投谒裴该了。
这一日在裴府之中,王文宣陈述数年来的经历,王聿不时在旁插言补充,兄弟二人边说边哭,脸上都跟开了渠似的,东一道眼泪、西一道鼻涕……
裴该听他们这番经历,确实曲折、惊险,但其中很多细节,他是不怎么信的——王卓你就真那么有察言观色之能,能够瞧出别人脸上的杀气来吗?你就真曾指天盟誓,要为国家效力吗?给自己脸上涂粉可以,至于贴金,还一贴一大片,实在过了,如何取信于人?
当然啦,他也不便当场揭穿,只是在王卓终于住了嘴之后,态度和蔼地问道:“王公不留洛阳,得无祖君不肯录用么?”王卓叹了口气说:“我既承祖、父之爵,终不能入幕为宾……”
裴该略略颔首,心说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你这个开国郡公,仅仅虚名罢了,都颠沛流离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肯放下架子来,偏要硬端着呢?随即耳听王卓继续说道:“……祖君又不肯与我郡国守相做……”
裴该心说好大的口气,上来就想当郡守、国相,那是重要的亲民之官,岂可轻任?不过再一想,守、相本为五品,跟王卓原本的给事中职务品级相同,如此要求,倒也未必有多过分啊……
当即笑笑:“我今亦无守、相可与王公……”顿了一顿,就说:“王公既来长安,则仍命为给事中,如何?”这种纨绔子弟,真没什么作用,完全是拿来当沟通太原王氏的桥梁而已,那就继续给他一个虚职算啦。
王卓有些郁闷地恳请道:“还请实任。”
裴该敷衍说实任我现在还真拿不出来——“王公且先屈就,假以时日,必有实授。”先画张大饼挂在你前面再说。随即转换话题:“公云携那钟声同来,钟声何在啊?”
王聿说钟声身份太低,因此候在门外,不便求谒。裴该摆摆手:“既与二君有恩,乃可命其入内相见。”
传令下去,时候不大,钟声钟艾华便即整顿衣冠,入室来拜。裴该定睛一瞧,这个钟声三十岁上下年纪,中等身材,宽肩厚背,生着一张团团圆圆的大脸,虽然略显消瘦,骨架子却不倒,而且瞧面色比二王都要白净得多了。裴该便问钟声:“卿护持京陵公、敏阳侯得安,功劳不小,今来谒我,有何所求?”
钟声拱手答道:“唯愿为裴公效力。”
裴该瞥一眼王卓,心说你瞧这人就比你知道进退,也会说话多了。随即再问钟声:“卿既受命留守长社家业,乃可出仕乎?”
钟声言辞恳切地回答说:“男儿在世,谁不望仕?草民非颍川钟氏嫡脉,血统较疏,因此无由仕途而已,今乃因京陵公、敏阳侯之赐,来长安求取吏职。不欲虚名,唯请实授,可以为国效力,方不虚此生也。”
裴该暗道这话我信——寒门士人,或者世家偏支,原本没有什么晋身之阶,所以想打着“为国效力”的旗号,得一入仕之由,逐步提升自己和小家族的地位,这很正常啊。至于王卓、王聿这种显宦子弟,能够扒拉回原本的家产就应该很满足了,几人能真有上进心呢?
于是三问钟声:“闻卿于霍阳山中,亲执耒耜,勤于农事,果然否?”
钟声回答说没错,旁边王卓、王聿也都为他做保。裴该便道:“吾方于关中聚民屯垦,卿可为典农都尉。”
晋无屯田之制,裴该这是抄的曹魏初期的官制,民五十人为一屯,命司马,再高一级便是典农都尉,所辖地区、民户,等同下县——曹魏后来罢屯田制,很多典农都尉就直接转化为县长了——列第八品。钟声终究算高门出身,八品起家比较合适。
钟声不敢讨价还价,当即俯首称谢。裴该随即又转向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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