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勒胡马-第16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你擦!甄随表面上深自懊悔,连声谢罪,其实话里话外,把责任全都推给了裴开。
最终裴该决定,为从征将校记功,唯甄随功过相抵,暂且不论;裴开则受到申斥,被记了一大过。
裴开又羞又气,转过头来就向叔父裴嶷诉苦,说:“小侄行事操切,合当受罚,然那甄随身为主将,岂无罪过?彼若肯担罪责,我便一肩挑之,也无怨言,孰料这蛮子偏偏诿过于我!那厮蛮横凶险,叔父不可不建言文约,深自警惕啊!”
裴嶷微微冷笑道:“我亦知蛮子心险,深恨其为人……”想当初打美阳,我好不容易领次兵,结果风头全被那蛮子给抢了,完了他无一语以致歉,反倒得意洋洋,自矜其能——这人实在太讨厌啦!
但随即话锋一转,告诫裴开说:“卿切勿怨怼文约,愈是亲眷、同族,愈当深自韬晦,日夕砥砺,但不骄躁,勤勉奉公,岂无飞黄腾达的一日?至于那蛮子,文约深爱其勇,故而细过不究;彼亦狡诡,不犯大过——唯此次之事,一时错失,故而必须诿过于卿。我意当寻机放之于外,如郭默等辈,则其必然跋扈,便可进言以挫折之了!
“只是如今尚无良机,卿且稍安——吾必有以报之也!”
裴开在长安城只停留了两日,便即折返任所槐里,去继续担负他始平内史的职责了——始平国内遭乱兵蹂躏,就算裴该不责罚,明年的生产力也难以恢复,考绩更不可能好,真是悔不当初。当然了,对于甄随的恶感,无形中又再增加三分。
转瞬间一冬即过,迎来了建兴五年的正旦,百官入朝向天子贺岁,司马邺欢欣嘉勉。他说:“去岁正旦,才定河南,裴卿入关,王师尚顿挫于万年,胡骑仍出没于冯翊,长安危如累卵,朕每恐追步先帝后尘。不想匆匆一岁,既败刘曜,复逐彭胡,社稷初定——此皆裴卿之功也!”
裴该很认可司马邺的说法——确实在原本的历史上,你就得跑平阳去过这个年!然而表面上却特意摆出谦逊姿态来,捧笏说道:“此皆祖宗庇佑、陛下积德,及将士用命之故,臣些微劳碌,安敢居功?”
贺仪既毕,他来到尚书台,尚书禀奏,各方将吏也都有贺表呈上,大将军是否览阅啊?裴该笑道:“卿等自拟文勉励可也。唯刘司空与祖骠骑之奏,可送来我案上。”祖逖的上奏,裴该是一定要亲阅的;至于刘琨,他想趁这个机会复书晋阳,请对方千万不要大意,须警惕石勒的进犯。
可是才刚展开祖逖的贺表,裴该便不禁皱眉——祖逖的奏中说,洛阳城经过他亲自监督,已经基本修缮完成,希望朝廷可以定下还都之日。
裴该心道:祖士稚你打胜仗的速度都还没修城的速度快……这是着的什么急啊?!
(第六卷“矜功六郡良”终)
第七卷 万殊同野马
第一章 闻喜裴氏
河东郡闻喜县,位置是在郡治安邑的东北方向,濒临涑水。
《水经》有云:“涑水出河东闻喜县东山黍葭谷。”即自县东北境发源,经董池陂,西南流过闻喜县东,又过安邑、猗氏、解县,最后注入蒲坂境内的张扬泽——也就是后世永济市伍姓湖,为山西境内最大的淡水湖。
闻喜县古称桐乡,秦代改名为左邑县;据说汉武帝曾经北征匈奴至此,忽闻平定南越的捷报,欣喜若狂,才将县名改成了“闻喜”。
自黄河北岸直到闻喜之间,地面沉陷,本为上古时代的一大湖区,后来湖水逐渐干涸,唯留涑水、张扬泽等,形成了方圆数百里的肥土沃田,户口繁盛,农业发达。
闻喜县三面环山,地势西北、东南高,而中部低。东有中条山,南有美良川,北有北塬,且中部别有鸣条山突兀而起——据说就是舜崩之处,也是商汤败夏桀的古战场——其中河谷盆地占二成强,余六七成皆为丘陵、塬地和山地,向来都是连接晋南北的交通要道。
县城之东约五十里,即到中条山下,山麓生有一株巨大的柏树,无人知晓是哪年哪月栽种的,于今经历了几百几千个春秋寒暑。唯知围绕柏树,自周代始便有一大族聚居,即加柏以己氏,称之为“裴柏”——这是我家的吉祥物,他姓不得染指!
当然啦,这只是古旧的传说而已,还有裴氏本为嬴秦始祖非子之后,周僖王时定氏为裴之说。然而事实上有据可考的要到东汉之初,云中人裴遵为敦煌太守,从光武定陇蜀有功,始迁安邑;逮裴遵曾孙裴晔,曾任度辽将军、并州刺史。估计正式定居闻喜,打出“裴柏”招牌来的,得在裴遵与裴晔之间。
裴晔次子裴茂仕途原亦不过县令、郡守,后来依附曹操,建安三年督段煨等进讨割据关西的李傕、郭汜,就此开始飞黄腾达,最终进位尚书令。河东裴氏因而极大繁盛,逮至西晋,上升为不弱于颍川荀、弘农杨等旧族的一流世家。
在原本的历史上,裴氏因为“永嘉之乱”而各支分途,散布四方,逐渐形成了五房:
裴茂三子为冀州刺史裴徽,裴徽生游击将军裴黎,裴黎长子秦州刺史裴苞为司马保所攻杀,其弟裴粹投奔凉州,仕为武威太守——这一支称为西眷。
裴苞有子裴轸、裴丕、裴彬,亦从叔父仕于凉州,其中裴轸之孙裴奣后归闻喜,延续主支,并且出仕北魏,称为中眷。
裴茂四子金紫光禄大夫裴辑生司隶校尉裴颖,裴颖生玄菟太守裴武与昌黎太守裴嶷。其后裴嶷辅佐慕容廆、慕容皝,仕前燕为乐浪太守——这一支称为东眷。
西眷裴粹有孙裴瑾,后归河东,落足于解县洗马川——是为洗马裴氏。
支源不明,有裴嗣于永嘉中南逃,逮子孙裴叔业时定居于吴——是为南来吴裴。
不过在这条时间线上,主支(裴茂长子裴潜之后)并未断绝,从苦县宁平城的尸山血海当中,莫名其妙爬出来一个裴该裴文约。受其召唤,裴嶷率侄裴开、裴湛南下来投——东眷不可能成型了;裴粹子裴诜、裴暅虽仍赴凉,却有东归之意,庶子裴通也已彻底依附了裴该——西眷、洗马裴皆岌岌可危,中眷也难容支系插手;至于裴嗣的一支,亦于建康进谒裴该,认祖归宗——南来吴裴不再可能独立于外。
只是闻喜裴氏祖源可以上溯到裴遵或者裴晔,并非只有裴茂的后人而已。固然裴茂五子,一度繁盛,内掌宗族权柄,外为朝廷重臣,但闻喜出身其他姓裴的也有不少——包括联宗、依附,以及奴从主姓的——这些人大多数仍然留在了家乡。
为什么呢?因为出仕无望啊,裴茂后人几乎彻底把持了仕途,上起执政,下到郡国守相,人数尚不足全族的一成,任显官者却比其余九成翻三倍还要多!
不过并非裴茂后人的,却也有一位老先生靠着自身的才华和努力,曾经做到过两千石,并在“永嘉之乱”中弃官而归故里——没往别处逃——就此被拥戴为留守,暂代族长之任。
这位老人,名叫裴硕,字宏德。
……
裴硕曾经在晋惠帝、怀帝时代担任过淮南太守,跟从平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周馥,协助平定过陈敏之乱。
周馥深恨司马越不但擅权,且不能匡正朝纲,导致洛阳为胡骑环绕,岌岌可危,于是奏请怀帝迁都寿春,并使王浚、苟晞并定河朔。司马越方与苟晞不睦,览奏大怒,即召周馥、裴硕等归洛。周馥不敢从征,乃命裴硕先行。
裴硕趁机举兵,说奉司马越密旨以诛周馥,可惜他军事才能不足,反为周馥所败,退保东城,被迫求救于建康的司马睿。司马睿遣扬威将军甘卓与建威将军郭逸共击周馥于寿春,旬日间馥众便即溃散。周馥逃到项城,被新蔡王司马确所擒,不久后忧愤发病,就此一命呜呼了。
司马睿因此而召裴硕,裴硕却不肯归从于建康,反倒弃了官职,历经坎坷,逃回老家河东闻喜。裴氏族人方闻裴嵩、裴该兄弟从司马越于项,然后被石勒一锅端了——事实上裴嵩并未从征,但活下来的反倒是从征的裴该——人心大恐,见到裴硕归来,无不敬奉,就公推他暂代了族长之任。
其后又陆陆续续,有流言传至闻喜,说裴该没有死,且逃亡江东,进而出任徐州刺史,然后没隔几年,甚至于联合祖逖北伐,一口气杀进了关中,得执国政。闻喜裴氏一族因而反复劝说裴硕,理当派人出去探查消息真伪,并与裴该联络,却被裴硕一口回绝了。
众人心中不满,于是又公推族中两名耆老裴桐和裴苫,前去责问裴硕:你究竟什么意思啊?你这个家长之位只是暂代而已,别说主支归来,即便裴嶷、裴粹等来,排名也要在你前面,你是不是舍不得交出族权,所以才死拦着不放人出去联络哪?
裴硕听问,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裴桐和裴苫说:“我岂敢有篡夺主支的妄念呢?且我并无子嗣,即便过继一人,也不过继承我两千石的仕途而已,裴氏在我手上,必然衰败……”
裴桐捋着白胡子,诚恳相问:“我等自然是信赖宏德的,相信宏德如此做,必然有深切的考量。只是族人多数不明卿的心意,故此推我等前来相问——有什么话是不能宣之于众的吗?对于我等老朽,应该可以透露一二吧?”
裴硕沉吟少顷,组织一下语言,这才缓缓地对二老解释道:“如今河东仍为胡人所据,我裴氏虽然人丁繁茂,广有田产,但只要一日不肯出子弟以仕胡,便一日不得安生。幸亏此前与汾阴薛氏联姻,彼等富有兵甲,可为奥援,乃使胡寇不敢遽侵我家门。
“然而,倘若刘粲知我与长安联络,以其凶暴之性,必然发兵来攻,恐怕到那时子弟们难以御侮,妇孺都将为寇所掳,就连裴柏,也会被那些胡人给斩伐了……”
裴苫问道:“固然不得不暂时对胡寇委曲求全,然观如今之天下,胡势日蹙而晋土日广。文约见在关中,祖逖驻军洛阳,距离河东皆不过一水之隔而已,相信数年之内,必将率师来征。则我家弃如日复升之晋,而从月薄西山之汉,是明智之举否?”
裴硕摇摇头:“谁说我要弃晋而从胡?”顿了一顿,便道:“诚如苫公所言,文约等恐不日便将渡河来复旧疆,即便兵至闻喜,到了这裴柏之下,他难道会因为我等不与联络而屠戮族人不成么?若有忿恚,硕愿一肩当之,即便自刭以谢文约,也是可以的……”
裴桐等忙道:“何必如此!”
裴硕略略压低一些声音,对二老说:“公等以为,文约在长安,咫尺之间,便不会遣一二人来联络本族么?但长安有人来,我自然与之合谋,或起兵伐胡,或供输粮秣,皆不难也。然而数年之间,并无一人潜至,则必为胡寇所阻。是知胡寇防我甚深,我又岂能仓促行事,徒落把柄于彼等之手呢?”
裴桐、裴苫听了,全都捋着白胡子,沉吟不语——你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未免太过谨慎了吧?
裴硕见状,不得不再把话往深里说上一层——“公等见今日之势,汉如月薄西山,晋则如日中天,然不知天有阴晴,月缺而可复圆,日升亦可再落。晋之盛也,无过武皇帝初平吴之时,然而一不修德,诸王并乱,遂至如此——乃知当今之日,唯挣扎欲起而已,距离中天尚且远矣……
“胡之衰也,根由在刘聪不修德,复不听政,日夕沉溺于酒色之中。然今已策刘粲为皇太子,粲虽凶暴,却有统驭之才,有振作之心,焉知没有反攻的一日啊?且石勒尚在河北,一战而害王彭祖(王浚),若彼西来相合……”
裴苫打断裴硕的话,道:“刘粲与石勒素不和睦,尽人皆知……”
裴硕笑笑:“昔日之敌,未必不能做今日之友,外力侵逼下,即寇仇或将携手戮力。公等但见胡之短,而独不见晋之危乎?昔日东海王(司马越)与苟道将(苟晞)并掌重兵,横行河朔,若肯同心,先帝不至于北狩。以此为鉴,焉知文约与祖士稚可以长久和睦下去呢?”
裴桐、裴苫闻言,都不禁略略打了一个哆嗦。
裴硕继续剖析下去:“今文约在关中,祖士稚在河南,品位相若,兼有大功。祖某日夕修缮洛阳,必欲奉天子还都,文约若不肯从,必生龃龉;若相从,是弃关中基业而与他人共榻,到时候并立朝中,谁上谁下,谁君谁臣?”
裴苫忙道:“祖某如何能与我闻喜裴氏相提并论啊……”
裴硕打断他的话:“乱世之中,唯力为视,高门又如何?平阳贾氏,如今安在?祖某有定洛之功,复得迎天子还都,其在洛中的党羽可以尽塞入朝,文约又将如何制约呢?虽然,若二人都执公心,暂无私意,可以合作;然公等可为文约做保么?可为祖士稚做保么?若一人有苟道将之心,则另一人不想做东海王,亦不可得矣!”
裴家这些人,也包括裴硕在内,当然都不清楚祖逖是何如人也,但同样他们也不了解裴该。裴该打小跟着父亲裴頠在洛阳长大,就没回过几次老家,甚至没跟很多族人正经照过面,在裴桐、裴苫等人的印象中,只不过一个拘谨、腼腆的黄口孺子而已。虽说裴该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跌破很多人眼镜,但也只能由此见其所能罢了,不可能真正了解他的秉性啊。
所以裴硕问了,你们怎么知道裴该和祖逖将来会不会起龃龉,甚至于闹矛盾?倘若果如我所言,祖逖坚持要还都洛阳,则裴该就不再可能再独执朝政啦。两大巨头立朝,即便不变成司马越和苟晞,就算变成索綝和麴允,那也必然转盛为衰哪!
裴桐等无言以对,只得沉默不语。
裴硕就此总结道:“是以我等先不必去联络文约,天意向晋向汉,尚且初见端倪,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为好。倘若胡败,文约加兵闻喜,也不会损害我裴氏的产业,适时依附,绝不为迟;倘若晋败……我裴氏唯有谨守家业,方不至于落到贾氏的下场……”
正说着话呢,门上来报:“平阳遣使来征粮,已到庄外了。”
裴硕朝二老拱一拱手:“请看,我等不与文约联络,搜掳亦不得免,若有联络而为平阳所知,恐怕来的就不会是一二官吏,而是讨伐大军了。”转过头去关照道:“请来使稍候,我这便整顿衣冠,前往迎迓。”
可是裴硕才刚站起身来,却又顿住了,追问了一句:“来者是谁?”我好歹是高门暂代的族长,又仕晋做过两千石,倘若来的只是千石以下小吏,那就不便我亲自出迎啦——没得自跌了身份。
门上回禀道:“是镇西韦大将军。”
裴硕脸色一沉,当即就又坐下了,随即冷哼道:“紧闭庄门,不见!”
第二章 汾阴薛和襄陵贾
去岁胡汉国境内闹蝗灾,很多县颗粒无收,刘粲因而遣使到各家庄院、坞堡来征粮——你们家大业大,一定还有吃的,多少供奉一些出来呗。
只可惜他若遣旁人还则罢了,却偏偏派来了镇西大将军韦忠。裴硕听闻此名,不禁心头火起,当即冷哼一声,说我不见,不但不见,还要紧闭庄门,绝不能放他进来!
这家伙太讨厌了,我就算被迫屈从于胡,要供输部分粮谷,也绝对不能卖他韦忠面子!
韦忠字子节,本身也是平阳人,而且少年慷慨,好学博闻,在乡里名声很响。韦忠十二岁的时候丧父,司马裴秀亲来吊祭,出门后对旁人说:“此子长大必为佳器。”由此可见,原本裴家和韦家关系不错,甚至于裴氏主支很可能将韦家当作依附势力,把韦忠作为将来家门的臂助来关照和培养。
可是两家很快就闹掰了。裴頠听其父盛赞韦忠,曾经多次登门造访,韦忠却总以守丧为名,拒不肯见。其后裴頠立朝为尚书仆射,向司空张华推荐韦忠,张华派人征辟,韦忠也称病不应。
有人问韦忠这是为什么——多好的机会啊,仆射举荐,司空征辟,光辉仕途就此为你敞开,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运哪!韦忠却回答说:“我只乐乡土,本无宦情……”
他要是一门心思当隐士也就罢了,终究人不可强、志不可夺。但韦忠随即又说了几句话,就彻底得罪了裴氏。他说什么了呢?
“茂先(张华)华而不实,裴頠欲而无厌,弃典礼而附贼后,若此,岂大丈夫之所宜行耶?!”
当时正是贾后垂帘,朝中第一大老是其族兄贾模,张华和裴頠与贾模共同执政,推其居尊,在外人看来,确实有因为贪慕权势而依附显贵之迹——就算把那两位从地下挖出来,他们也是难以自证清白的。但问题张、裴都对你不错啊,你韦子节能不能留点儿口德,评人别这么过于刻薄好吗?
裴氏就此与韦家断绝了往来——就算裴頠脾气好,不以为忤,他的族人不可能全都那么大度量。不过一门上下,也没谁打算去刻意打压韦忠——隐士是大家伙儿全都敬佩的,你若真能一辈子守节固穷,那视我等在红尘中辗转之辈为浊流,本也正常,我们没啥可反驳的。
谁想到没过多久,韦忠便应平阳太守陈楚之召,出仕做了郡功曹。其后山羌作乱,陈楚战败逃亡,被贼追上,连中三箭,韦忠以身遮护,还哭着说:“我愿意以身代君,还望诸位怜悯。”硬是帮陈楚受了接下来的五箭。山羌不禁动容,相谓道:“这是义士啊,杀之不祥。”这才把他们都给放了。
因为此举,韦忠名望更高,甚至就连裴家都有不少人帮他说好话,说他当初仕于陈楚,乃是被逼无奈——他自己说过“本无宦情”嘛,若想当官,咱们裴家伸出来的橄榄枝还不够粗吗?陈楚又算什么玩意儿了?
可是真正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刘聪听说了韦忠的义举,大为赞赏,便即遣使征召,而韦子节竟欣然应命了。并且他还受到刘聪的信重,官位一路攀升,很快就做到了镇西大将军、平羌校尉。
消息传来,裴氏族人莫不切齿——你说不想当官,所以才断然拒绝了我裴家的招揽,可是一转眼竟然从了胡了?就算胡寇势大,你怕死,被迫应命,倘若只是一味敷衍,有可能升这么高的官儿么?所以说当日所云什么“本无宦情”,全是谎言;说张华、裴頠的坏话,并非站在隐士立场上瞧不起俗人,而纯粹就是不想上我裴家的船。
虽说此后局势的发展,证明了韦忠这人是有眼光的,知晋将亡,善能保身,但……这分明是叛徒的行为啊!不是叛晋,而是叛我裴氏!我等岂能与这种小人共戴天壤?亏汝还冠着“义士”之名——呀呸!
镇西大将军又怎么了?在我四世三公的裴氏看来,也不过虫豸而已。刘粲派谁来我们都得巴结着,唯独派你韦忠来,抱歉,关门——不放狗就算够客气的啦。
裴桐有些担心,就问裴硕:“宏德,卿方才说胡运未必不久,我等暂不可逆,要屈与委蛇。韦忠终究是刘粲所遣,汉国重将,倘若拒其入庄,他上奏刘粲,率兵来攻,又当如何处呢?”
裴硕摇头笑道:“无虑也。韦忠有何能?之所以为胡寇所征,是靠着他‘义士’的伪名;则他与我族有仇,我家不纳,同样基于圣人之教,即便刘粲也无可如何。刘粲或会为文约来伐我等,又岂能为一韦忠而遽兴大军呢?”
完了还补充上一句:“若彼为石勒所遣,则我只能扫榻相迎了。”
终究刘曜这一族还是读圣人书,明白道理的,不是纯然的粗胡,只要咱们占住了理,他们就没名义来讨伐我等。这跟派人去跟裴该联络不同,那样就是叛国——胡汉国——之举,发兵征剿,名正言顺,所以我才不敢冒险。
裴苫道:“宏德所言虽然有理,然亦不得不防也。”
裴硕说好吧,那我就再派人去跟薛家联络,看看对于此次韦忠前来征粮之举,他们是什么反应。倘若薛家老实从命,咱们就在事后按照同等数量,主动把粮谷送到县里去,表示只是讨厌韦忠一人而已,对于胡汉政权,我闻喜裴氏还是恭顺的。
……
汾阴薛氏,主要聚居在县东的董亭一带,无论田土、族人,数量都要稍逊于闻喜裴氏,但是以武传家,武装力量很强。据说光本族的胜兵就有千余,若连族人、依附、佃户扫数征集,旬日间便可得兵五六千——即便整个胡汉国内,如今都很难找出第二支如此规模的私家武装来了。
薛氏的大家长名叫薛涛,后世记载他官至梁州刺史,爵为安邑公,谥号忠惠,完全是子孙发迹之后的涂脂抹粉——以薛氏蜀汉降民的身份,怎么可能做晋的公爵,并且还封在同郡的安邑?
事实上,薛涛就一直未曾出仕过,其祖薛齐曾任蜀汉巴郡太守,勉强算是守牧过半个梁州。魏灭蜀时,薛齐率一族五千户归降,被迁至汾阴,本人则受封为无职无权的光禄大夫。入晋后,薛齐子薛兴蒙荫为尚书郎——史书则记载为尚书右仆射——死于“永嘉之乱”,根本没有什么官爵可以传给儿子薛涛。
因而薛涛才会上赶着巴结同郡的裴氏,正好裴硕管家,定下了“联薛制胡”的方针,特意将宗族近支女子下嫁薛涛为继室。对于薛涛来说,这是在太平时节想都不敢想的良缘哪——闻喜裴啥时候把咱汾阴薛放在眼中了?再有闺女嫁不出去也不会考虑这种三流家族啊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