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勒胡马-第20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最初那一排人,部分是在城上或中箭,或为攀爬的胡兵所杀——也有身负重伤的,只得退出战斗队伍——部分则是东门曾一度为胡军以撞车攻破,周晋亲率士卒封堵,血染征袍,好不容易才用土石重新把门洞堵上,杨清的排在那仗中数息间便即战死了六名之多。
当日杨清左腿也被捅了一矛,还好不甚深,其后不久,肩膀又中一箭——这在城内,就已经算是轻伤啦,必须不下火线。张参倒是第二日肩头被创后,再没有负过伤,至于李四,他基本上不会舞刀弄枪,又怯懦畏缩,宁可包下全排日常的所有力工,只求临战时可以缩在后面,倒是始终活蹦乱跳的,身上唯有些擦伤而已。
张参对此就不忿啊,说:“初从军时,军吏便转述大都督所言道:‘舍生求死乃可得生,畏怯贪生反而易死。’本以为是至理名言,但放在李四身上,完全不确么。难道是他爹娘积了什么福德,佑护其身不成么?”
杨清就撇嘴,说:“若无我等在前面死扛,那厮早便万箭穿心,乱刀分尸了,安能活到今日啊?”随即狠狠瞪李四一眼,呵斥道:“且待我等死了,看汝还能多活几时?”
李四腆着脸谄笑道:“我日日向上天祈祷,保佑排长和伍长遇难呈祥、长命百岁,二位是断不会死的,连带小人,也可得生……”
杨清轻轻叹口气,说:“既陷围城,谁能不死?”随即皱眉道:“难道周督真打算与城池共存亡么?”
张参摆摆手,把李四轰远一些,随即凑近杨清,压低声音道:“我昨日偶然得闻中部第三排王小五言道,说他是听周督部曲赵陆或刘柒说的,见周督与营司马为了是否弃城而走,争论不下……”
杨清闻言,赶紧也把脑袋凑过去,低声问道:“如何争论?都说了些什么?”
张参当即转述传言道:“司马之意,夏阳已成孤城,既然难守,不若弃之,余部北向或西向入山,尚可有一半的存活,胡军急于克城后南下,或许不会紧追。他还转述大都督所言,说什么:‘存人失地,人地可以皆存。’此前固守,乃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处置城内存粮……”
——此际不但秋粮已经入库,而且去岁还有谷物从南方运来,以备夏阳之守,所以城内粮食是颇为充裕的,即便这几天一直敞开了让士卒们吃,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日内吃尽,若欲弃城而走,除了背得动的口粮外,剩下那些都需要预先处置了。然而军粮的存储向来都很讲究,层层堆叠,杂以它物,防火防盗,若打算一粒米都不留给胡军,无论是埋、是烧,处置起来也都需要一定时间。
“……司马道,如今粮食皆已安置下了,临行时放一把火,即可烧尽,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啊?然而周督却尚且犹疑,说城中还有数千百姓,岂忍彼等落于胡寇之手?司马便道:‘慈不掌兵,将军未免太过妇人之仁了。’周督还口道:‘若大都督无仁心,不抚爱百姓,安得自徐方而向关中,直至于今日哪?’”
杨清揉着下巴,侧耳倾听,到此忍不住插嘴说:“司马于军中宣讲,每言大都督爱民若子,还说什么孟子有云:‘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但要我说,若大都督与万民遇难,自当舍万民以救大都督,有大都督在,才能够逐却胡虏,使更多百姓可以安居……”
张参挤挤眼睛,问他:“若那万民中,有排长一家老小,汝真舍得么?我等皆肯为大都督而死,但若非止己身,一家一族都要为大都督去死呢,又如何舍弃得了?我虽孤寡一人,设想起来,却无排长这般大义凛然啊。”
杨清心说大义凛然个屁啊,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其实吧,最好连我本人都不死,要死也得死在大都督眼前,希望他将来能给自己立个坟头,想起来再上炷香……这死在偏僻的夏阳城里,叫什么事儿嘛。
急忙岔开话头,追问张参道:“便为此事,周督与司马争吵起来么?结果如何?”
张参拧拧眉毛,答道:“结果么,我也不甚清楚……但军事终是周督执掌,他若怜悯百姓而不肯走,估计司马也莫可奈何……”
杨清道:“周督这便想差了,此城迟早要破,百姓难逃一死,倒是我等这些当兵的,若肯弃城而走,尚有一线生机啊……”
张参反问道:“倘若排长一家老小都在此城之中,汝弃之而逃,或可保全自身,而老幼皆死;汝若不逃,则与家人同死。当此情状,排长又肯不肯逃呢?”
杨清不禁嘴唇一抿,啧了一声,然后答非所问地道:“周督这是……要先多杀几个胡兵,好为一城军民垫背啊……”
话音未落,就听不远处有军吏高声唤道:“登城,登城!胡贼又将来也!”
第十五章 我为其易,君为其难
新的一轮攻击过后,胡兵在城上、城下,抛弃了百余具尸体,仍然铩羽而归,但仅杨清这一个排,就又躺倒了将近半数。
卜抽回营向刘骥复命,说城中晋人其力将竭,却仍为困兽之斗——“恐怕再有三五日,我军也难克陷此城。”
刘骥正紧锁双眉,背着手在帐中绕圈,闻听此言,不禁顿足恨道:“殿下又遣人前来催促,倘若今明两日再不能攻克夏阳,则我还有何面目往见阿兄啊?!”
卜抽道:“是其时矣,不必等待破城,何不这便射去箭书,催促守将开城而降?彼若肯降,大将军可以酬以高官厚禄,保证不伤军民百姓,若不肯降,破城后鸡犬不留!或者周晋正当畏惧、犹疑之时,可以摇动其心,也未可知。”
刘骥说好,可以依你之言,试上一试——“闻周晋在晋,为五品下将,我当酬以三品……唔,安北将军之号,允其独领一军。”于是亲笔写下书信,又誊抄了好几份儿,命士卒绑在箭杆之上,射入城中。
刘骥劝降信送到的时候,周晋正紧握着营司马的手,双目含泪——营司马是在刚才的攻城战中亲自率兵堵口,连中四箭,又被一刀,身负重伤的,眼瞧着未必能够活过今天晚上。但他仍然硬努着最后一口气不死,想要再次劝说周晋弃城。
周晋把刘骥的信当着司马之面轻声诵读——他是河内小土豪出身,文化水平比较高,读写都没障碍——司马便道:“明见胡儿已急不可奈,明日势必全力攻城,若再不走,我营中坚,必将尽没于此处啊!”
周晋犹豫道:“奈何百姓……我若独弃百姓,大都督怪罪起来,如何处?”
司马道:“大都督虽爱民如子,但非胶柱鼓瑟之人,必能体谅将军的苦衷……且刘粲书中有语,若不降时,破城之日,必要屠戮百姓……”
周晋愤然道:“难道卿劝我降胡不成么?!”
司马摇摇头:“非也,只是劝将军在尚能走之时,还是赶紧走吧……”
“刘粲云我若归降,乃可不害军民百姓,则我若走,恐其仍将屠城……”
司马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始打感情牌,说:“将军,各营司马,其实都是大都督所遣监军,唯我与他人不同,与将军情若手足。如裴度、裴嶷等辈,但知熟读军律,其实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我却敢上阵搏杀,自大荔受命,每与将军并肩而战,难道将军以为我是怯懦之人吗?且我将死,又有何惧啊?
“想我‘厉风左营’,中坚全在夏阳,倘若连将军俱死此处,则营必亡!而若将军能破围得出,尚有整顿士伍,报仇雪耻的一日。除非将军降胡,自污声名,否则城中百姓终究难逃一死。将军是欲彼等死无声息,还是肯将来多杀胡虏,为彼等复仇啊?如赵氏孤儿之事,死很容易,逃生雪耻,才是难事。今我为其易,请将军为其难,将军幸勿辞也,使我不得瞑目!”
周晋无奈之下,只得安排弃城事宜。他打算率残兵从北门而出,然后西北行五六里,蹿至横山山麓,再寻路南下。彼处都是塬地,很不好走,倘若胡兵从后追赶,估计最终跑不出去几个……但唯今之计,也只好逃得一个是一个了。
可是才刚把不足千名残兵召集起来——那些重伤难行的,就只好撇下了——就有城中父老跑来遮道而哭,说:“将军欲弃我等于胡么?”周晋满面羞惭,只得辩解说:“城小力卑,终不能守,即便我死此处,终不能退胡……即我此去,恐亦九死一生,只能各安天命罢了。”
然而百姓们仍然恸哭哀求不止,周晋没有办法,只好命众人赶紧收拾行李,跟他一起突出围城——“但至山地,汝等可自寻活路,我无能为也。”
因为有百姓拖累,出城的时间被一再延迟,直至夜深。而城中这一番喧哗,自然不能不为胡军所侦知,赶紧前来禀报刘骥。刘骥大喜道:“周晋将走也!”当即吩咐卜抽,说你可率三百精骑绕至城北,去堵截他。
卜抽道:“彼既肯退,我军入城可也,何必追堵?倘使彼不能走,复入城坚守,又如何处?”
刘骥想了想,便道:“周晋实悍将也,即不肯降,我不能用,亦不可使其复归于晋。卿不必封堵,唯从后追杀,驱散其部伍,力求生获此人,可也。”卜抽领命而去。
所以等到周晋终于暗开北城,带着百姓潜出来的时候,行之不远,就有大队胡骑从侧翼汹涌掩杀过来。晋军守城尚有战意,既已弃城,难免士气萎靡,由此惊惶失措,队列全散,周晋反复喝止不住,反被败兵簇拥着落荒而逃。百姓们跑不快的,则全都膏了胡兵的锋刃,哪怕跪地哀哀求饶,也不被放过。周晋这会儿也顾不上老百姓了,伏鞍急遁,好不容易蹿入山地,因为道路难行,被迫连马都弃了,登高而望,就见夏阳城中骤然火起……
刘骥一开始还挺高兴,周晋不及烧粮便即遁逃,则我明日入城,或许可以收缴不少存粮呢,在皇太子殿下面前也算交待得过去——他必是怕一烧粮,则弃城之意便显,到时候跑不远啊。谁想营司马率走不了的重伤兵卒百余人留在城中,就护守着粮草,一见情况不对,当即下令:“点火!”
他对伤兵们说:“周督既去,胡寇入城,恐将如刘骥书中所言,屠戮百姓,鸡犬不留,况乎我等?司马公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横受其戮,其死也轻,先自了断,未必不重。将来周督重整我营,杀归夏阳,必会为我等造坟,年年祭祀,则我等在天之灵,也无恨矣!”
上万斛粮食和那些拿不走的帐幕、兵器上,早就已经撒满了干草、油脂,就此一点即燃。随即司马招呼各兵,两两挺刀对刺,一时间横尸遍地,血流漂橹,百余人尽数殉国……
刘骥见城中火起,不禁大惊,连夜驱赶士卒起身,攀上城壁,冲入城中,好不容易才算是扑灭了火头,然而点捡残存的粮谷,还不到五百斛……
随即卜抽也空着手回来了,说很可惜,没能逮着周晋——“那厮可恶,竟以妇孺老幼为其殿后,我军奋力砍杀晋人,止差一步,不能将其擒获——大将军恕罪。”刘骥恨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总不可能真追到山地去,而且地形复杂,就算追,也未必追得上。
再说周晋登高而见城内火起,知道司马等必已殉国,再瞧瞧身边无一百姓,残兵也只剩了半数,不禁放声大哭,说:“本欲救百姓,不想竟害了百姓。或以为我将百姓遮道,以全己身,即便得生,大都督必然严惩,到时候身败名裂——罢了,罢了,不若与卿等同死于今日!”拔出剑来,便欲自刎。
残兵蜂拥而上,死死扯住。正在此时,忽听不远处山谷中一通鼓响,随即一片火光游弋而来,当先一将,扬声高呼道:“武牙将军李景年在此,周晋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啊?!”
……
李景年奉命镇守夏阳西门外营垒,当日晚间,他也发现了城中不同寻常的状况,才刚派人去向刘骥禀报,就见卜抽率数百骑自营前而过,直向城北驰去。李景年明白这是周晋打算弃城而逃了,卜抽前往堵截,他要能堵得住还则罢了,倘若堵不住……我是不是能有机会啊?
刘骥向来脾气暴躁,此番一连数日都攻不落夏阳孤城,更是有事无事的大光其火,每常鞭笞将卒发泄,甚至于今天竟然把鞭子抽到了李景年身上来——估计除了卜抽一人外,军中无论谁适逢其怒,全都逃不过去。故而李景年琢磨着,我若是能够擒获或者杀死周晋,立下大功,大将军对我的态度可能会好一点儿吧……更重要的是,倘若周晋侥幸得脱,大将军会不会迁怒于我呢?
周晋会往哪儿跑?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必向西去。南面不仅有刘骥一军,二十里外还有胡军主力,他绝不可能自投罗网;东去是黄河,即便能够涉渡过河,也入汉境,同样是死路;向北一马平川,起码要二三十里才能进入山地,周晋就根本跑不赢卜抽所率精骑啊。
那他若想苟且逃生,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出城后向西,或者略偏向西北方向,争取尽快遁入山地了。
倘若周晋真的侥幸逃入山地,则刘骥一旦问起来:“晋人何往?”左右禀报说:“已西遁矣。”你猜刘骥会不会勃然大怒,喝骂道:“西垒是李景年护守,如何能使晋人逃遁?!”就此抓他李将军来问罪?以刘骥的脾性,这种罔顾事实,迁怒于他人的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呀!
故而李景年匆忙点集了五六百精卒,率领着他们便朝西侧山地而来,欲图拦截周晋。要说他的运气还真不错,被他远远地就望见有零星火把入山了……
——周晋刚出城的时候,借着城上虚燃的火把寻路,但很快就离开了城壁上火光照耀的范围,就不可能不打火把啊。固然,晋军中夜盲症比例不高,但即便好眼人,也不可能摸黑寻路吧?况乎后面还有许多老百姓……
李景年望见火光,急忙率兵追去,但是三拐两绕,进了山区,因为岩石、树木的遮蔽,就很难瞧见那些零星火把了。李景年无耐,干脆下令擂鼓,然后高呼:“武牙将军李景年在此,周晋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啊?!”此乃打草惊蛇之计也。
周晋在山坡上听得此语,转头一望,不禁肝胆俱裂。他当即斥喝那些扯着自己胳膊的兵卒说:“胡寇追来,汝等不许我自尽,难道是要将我献于胡寇不成么?!”众兵忙说并无此意——“还望将军不要轻生,带领我等杀出围困去吧!”
周晋沉声道:“我已全无面目偷生,汝等不必管我,且自逃命去吧。”
就听旁边儿一名小兵高声叫了起来:“将军这是要我等死啊!我等不愿死于胡贼之手,不若将军先一刀一个,将我等全都砍杀了吧!”
周晋转过头去一瞧,有点儿印象,这不是那个曾经护守过渡口,侥幸得脱,被自己叫来问过话的排长么?
……
他瞧得不差,说话这人正是杨清。
杨清一开始还挺高兴,周督终于决定弃城而走啦,而且没把自己给拉下——好在自己左腿虽然负创,敌矛入肉不深,更没伤到筋骨,跳啊跳的,完全跟得上队伍。可谁成想出城不远,便遭到胡骑的冲杀,阵列当即崩散。
出城的时候,杨清这一排还剩下八人,等到被胡骑所惊,他再回头瞧瞧,身后就只余张参、李四两个。李四带着哭腔问:“排长,当如何处?”杨清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回复道:“四散而逃,如何逃得过胡马?唯有紧随周督,只要周督不死,我等便还有活命的机会……”随即一摆手,说我管不了你们啦,你们自己跟着来吧——“一路向前,休要反顾!”
于是也不管胡矢纵横,也不瞧胡骑往哪儿冲,只管望着周晋的旗帜,撒开两腿,连蹦带跳,急追上去。他也确实命大,真就追上了周晋,并且顺利逃入山地,可是再回头一瞧,只有张参,不见李四。
张参看排长回头观望,明知其意,便道:“李四死了……那厮不听排长之言,边跑还边回首四顾,就这么慢了一步,遂为胡骑所踏……”
杨清一皱眉头,就问:“汝未回顾?如何知他被马踏死了?”
张参笑一笑:“我虽回顾,腿脚却快,不敢落于排长之后。”
接下去就是周晋欲图自刎,然后李景年率兵来追,杨清忍不住就高叫起来:“将军这是要我等死啊!我等不愿死于胡贼之手,不若将军先一刀一个,将我等都砍杀了吧!”
周晋朝他一瞪眼,怒斥道:“汝说什么?!”
第十六章 灾星
杨清一声大叫,吸引了周晋的注意,便即略略放低一些声音,劝告道:“将为兵胆,有将在,斯有兵在,将军若是弃我等先死,我等如何能够逃出生天啊?即便侥幸返归,恐也将被治以阵前逃亡之罪啊,须知军法不容情……”
裴家军律中确实有这么一条,自排以上,逢战之时,倘若将吏阵亡,导致队伍崩散,活着回来的都算作逃兵,须得治罪。当然啦,因应具体情况,处罚程度不尽相同,一般士卒也就关关小黑屋,或者抽几鞭子罢了——缺乏指挥,因而败逃,属于可以原谅的轻微罪行。但各级将吏则依其高下,职位越高处罚越重,直至斩首——你们不能及时接替指挥吗?逃的什么?!
杨清左右一望,剩下这数百人中,部督一名、部督副一名,队长竟然一个都没有,那么到时候依律处罚,先斩两部督、副,再就该轮到自己啦,不可能光抽几鞭子了事吧?而且这回竟然死了一名营督,焉知大都督不会勃然大怒,把逃回来的连小兵全都斩首示众呢?!
所以他就说了:“将军若死,我等不能偷生,或死于胡贼之手,或于山间饿死,或反归而遭处刑,则是将军坑杀我等也!”
周晋听得此言,不禁长叹一声,手中长刀缓缓落下,但随即就浑身一振,正色道:“我今落败,颜面无存,汝等仍肯相随么?”
杨清与众人尽皆表态,说我们愿随将军冲杀出去。关键周晋是他们的心理依靠,周晋若死,那俩部督、督副都不敷众望,就很难拢得起人心来。
周晋无奈而一咬牙关,说好,那咱们就冲出去!抬头看看山谷中高举火把的胡兵,已然越来越近了……
其实李景年擂鼓呼喝的时候,并不知道周晋具体在哪个方位——甚至于他都不知道率领晋军残兵的是不是周晋——但随即就听到远远的一声高呼,什么“将军”,什么“将我等都砍杀了吧”,不禁大喜,急忙率军循声追去。
只可惜山地崎岖,又当黑夜,瞧着不远,冲过去却无道路,被迫要兜个圈子寻路上山,看看追近晋人,发一轮箭,射死射伤数人,但随即前面就浮现出一片密林来,晋人又已不见。李景年心急如焚,打马急追,谁料胡马不惯行山路,突失前蹄,就把李景年一个跟斗甩将下来,并且沿着山坡就一轱辘滚下去了……
众兵急忙来救,好在李景年只是受了些轻微的擦伤而已,但等再整队列时,晋人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然而就此前那一轮箭,其中一支,无巧不巧,正中张参后心,他一个趔趄,便要栽倒,杨清就在旁边儿,赶紧一把扶住,随即将张参手臂架上了自己的肩头。
张参紧咬着牙关道:“日他娘,这一箭入肉甚深,我怕是活不成啦……排长且放下我,勿为将军拖累……”
杨清心道你怕拖累将军,就不怕拖累我么?却不肯撒手,说:“我这一排,今唯汝一个了,汝且振作些,等摆脱了追兵,就为汝裹创。大江大河都过来,岂能在小沟里翻船啊?汝这张该……当死之口,我听得甚有趣味,却也舍不得。”
张参突然间笑起来了,说:“我早知排长是灾星,汝所领之排已然覆灭过一回,安知没有第二回啊?果然……”
杨清斥喝道:“明明是汝诅咒的全排,汝才是灾星降世!”
张参道:“我但诅咒全排,为何一营皆败……我这命贱,必无此等威能。倒是排长,多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声音越来越低,终于脑袋一垂,再也不动了。
杨清忍不住两眼垂泪,模糊了视线。他抬头望望,周晋率领着众兵仍在觅路而逃,就他落在了队尾,无奈之下,被迫撇下张参,看张参双眼尚且不闭,于是伸手为其合上。随即他朝张参的尸体作了一揖,指天发誓道:
“我这一排,自渡口至此,数日之间,死的将近百数……许多人姓名,我都未曾记得。唯汝张参,名字我记下了,汝若在天有灵,千万保佑我不死,我若不死,异日必杀等数……不,两倍的胡寇,为汝等报仇!苍天在上,有违此誓,让我乱箭穿心,且抛尸荒野,无地可葬!”
……
刘骥进入夏阳城后,召唤李景年来会,却不见其踪影,遣人探问,说是去追周晋了,不禁大怒道:“无我之命,贱胡岂敢擅动?!”等到将近天亮的时候,李景年归来,刘骥冷着脸问他:“周晋何在?”
李景年跪地禀报说:“周晋蹿逃甚快,末将未能赶上,唯斩杀晋卒数十,将首来献。”刘骥当场就把鞭子给抄起来了,怒喝道:“无我将令,竟敢妄动,若能或擒或杀周晋,尚可以功抵罪,今将小卒首级来献,得无戏我么?!”
他既没能擒着周晋,也没能夺占夏阳的存粮,一肚子邪火无从发泄,刚下令将所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