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勒胡马-第2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滂簟!币恢干砼缘恼疟觯骸罢啪匾焉柘绿炻薜赝涞纫煌蚓∧模 
  苟纯听闻此言,不禁大吃一惊,匆忙朝张宾瞥去。按照原计划,他们要趁着守方接到曲彬的假情报,从而把关注重点都放在衙署和南门的契机,快速劫持裴妃和裴该,遁出北门逃亡——门上自然早就安排好了接应。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裴家撞见张宾……该拿张宾怎么办?毫无预案啊,在兄长没有吩咐的前提下,苟纯也不敢擅自行事,只好先放到一边,等劫到了裴氏姑侄以后再说。
  然而裴该竟然说,你们全都中了张宾的计啦——“若非张君告知,我又岂会知道将军设圈套杀了曲彬?而张君既舍曲彬,所谋者又岂止将军自身?”别说你们跑不了,就连苟晞和王赞,恐怕也早泥足深陷,再难脱身了。
  所以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赶紧走,既能保全自身,还有机会去通知苟晞和王赞,以便谋划对策——你还有时间来劫持我们吗?
  苟纯面色铁青,想要仔细品味裴该话中之意,但又不敢想得太过长久,他不自禁地,就把两道目光朝张宾脸上一扫……
  裴该一直关注着对方的表情,见状心说不好——易地而处,我若是苟纯,现在最佳的破局之策便是劫持张宾啊!若得张宾在手,自能与石勒讨价还价,胜负之势便会彻底扭转!
  张先生你说你不在衙署呆着,偏要跑我家来干嘛?
  想必张宾也是猛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担心苟纯等人在杀掉曲彬后不急着遁出城去,而会来劫持裴该姑侄——那将来会是很好的号召力呀——所以才下着下着棋骤然变色:我就不该到这儿来的……可惜,他警醒得太晚啦!
  裴该的心思转得很快,猛然间一个健步,便朝侧面直蹿过去,左手一环,从后面扣住了张宾的颈项,同时右手剑从自己肩膀上顺势一滑,就移到了张宾的肩膀上,把剑刃朝他皮肤上轻轻一贴:“都退后,否则我便取了张孟孙的性命!”
  张宾促不及防,竟然被裴该一招得手,也不由得大吃一惊,颤声道:“裴郎何故如此……”裴该心说这声调啥意思?原来张宾你也怕死啊……他望向苟纯,就见对方眼中也满是迷惑之色——我是起意劫持张宾来着,但……你劫持他又有什么用啊?
  裴该冷笑一声,语速极快但却相当清晰地说道:“汝等不退,张孟孙必死,则汝兄弟与石勒不共戴天,尚能图谋王弥残部么?汝急退,尚有幸理,人心不足,何必贪多?!”自己能够逃得出去就行了,想要得到的东西越多,需要冒的风险就越大啊!
  苟纯当真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明白,裴该劫持张宾,对其本人是没啥好处的,但对己方却有坏处——真宰了张宾,先不说日后是不是跟石勒不共戴天,必要杀个你死我活了,就眼眉前,劫持张宾以要挟石勒的谋划就彻底破产。他注目裴该的双瞳,就见那小年轻眼珠子瞪得溜圆,竟然投射出一股摄人心魄的狂热光芒来——苟纯此前貌似只在某些泯不畏死的“乞活贼”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眼神……
  王正长也说裴文约胆量极大,全不畏死,这小子,说不定就真下得去手!
  正当此时,忽听门外有人叫嚷道:“衙署火起了!”苟纯略一回头,果见冲天的浓烟远远腾起——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曲彬的幕后主使已然知道阴谋败露了,接下来必欲变被动为主动,在城内展开大搜!
  正如裴该所说,此时不走,恐怕再想走就难啦……苟纯不禁又想起了兄长临行前所说的话,被迫无奈,只得暗中咬牙,咒骂一声,随即喝令众人:“快退!”也不再多瞧张宾和裴该一眼,便即仓惶遁出门去。
  ……
  裴该的姿势一直没有变,始终把长剑斜斜横在张宾脖子上,仿佛随时都会斩下去似的。要等杂沓的脚步声貌似全都远去,再也听不到了,原本院中沉默、凝重的气氛才始被张宾打破:“裴郎,可也——请移开剑吧。”
  裴该仍然横眉怒目,先吩咐一声:“裴熊,守在门口。”然后才松开捏着张宾脖子的手,并且把长剑缓缓地垂了下来——但是先不还给张宾,仍然握在自己手里。
  随即转过头朝面色煞白、手扶门框,貌似随时都会瘫软下去的裴氏深深一揖:“姑母受惊了,请先入内,待送走张先生,侄儿再去向姑母请罪。”
  等裴氏有些失魂落魄地返回室内后,张宾这才长舒一口气,从裴该手里接过来自己的剑,还入鞘中——他就觉得剑柄上湿漉漉的,大概全都是对方手心里的冷汗,不禁苦笑着问道:“裴郎,适才若彼等不肯罢手,难道卿真会取我的性命么?”
  裴该老实回答:“我会把剑还给张君,由张君自决。”不过我觉得吧,真等剑到了你的手里,八成这个自“决”不是指决定,而是指处决……你自己也必不肯为苟纯所挟啊!
  张宾突然间敛容整冠,然后朝着裴该深深一揖:“裴郎今日救我性命,若有机会,宾必当以死答报!”裴该赶紧将身一侧,以示不敢受他之拜:“张君何必如此?”随即就听裴熊在门外喊:“蘷将军领兵来了。”
  “张君,”裴该低声问道,“苟纯等可能出城么?”
  张宾摇摇头:“正如裴郎所言,天罗地网,无处可遁。”
  “只恐困兽犹斗,要防他们铤而走险——张君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我也会让蘷将军多留些兵马来卫护裴郎。”
  眼瞧着蘷安满脸仓惶地进了门,张宾和裴该都朝他远远一揖,然后张宾就待离去,却又被裴该从后面扯住了衣袖——“张君,何不早劝主公杀了苟晞兄弟,则无今日之患?”既然你或者徐光早就已经洞察了他们的奸谋,干嘛不早点儿下手啊,还要玩那么多花样——你瞧,差点儿玩脱,把自己也给折进去了吧?
  张宾摇头道:“反迹未彰,明公安能擅杀降将?”你没有证据啊,只靠曲彬那货的证言管什么用?苟晞是什么身份,他曲彬又是什么身份了?若是曲彬就能轻易把苟晞给告倒喽,以后还有人敢在石勒手底下听用吗?
  “如此,则必须生擒苟纯……”
  张宾轻轻摇头:“我知裴郎何所不解也……”
  曲彬既然已经死了,倘若苟纯也挂掉了,死无对证,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就不敢去向石勒禀报了?或者即便告了状,仍然缺乏扎实的证据,石勒也不会对苟晞、王赞动手?而苟、王之辈既然行此计中计,必然在己吾还会有所异动,那石勒是不是会很危险?裴郎啊,你想太多了,其实我们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随即张宾就凑到裴该耳旁,轻轻说了一句话。裴该闻听此言,不禁双瞳放大,猛然间觉得脊背上浮起一阵森然的寒意……
  ……
  送走张宾、蘷安之后,裴该这才象具木偶似地返回了寝室,随即斜倚着几案瘫软下来,就觉得浑身的气力都已然用尽了。
  当然拔剑、还剑,以及劫持张宾,其实花不了什么气力,但其间种种惊险之处,就把他的神经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般,等到箭矢射出,则弦自松——不光是神经,连同肌肉筋骨,也不免全都彻底松弛下来啦。
  裴该在众人面前仿佛自信满满,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但其实只是见招拆招,尽量拖延时间罢了。他最先以自刭为要挟,欲待逼退苟纯,谁想苟纯竟然放弃了自己,想要直奔裴妃而去;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裴该才拿张宾出来做挡箭牌,谁想苟纯又起了劫持张宾的念头……还好自己反应比较快,若真被他挟持了张孟孙,我们姑侄就必定会落到苟氏兄弟手中啊。
  而且还不是主动跟随的,是被迫上了贼船,将来的前途,恐怕会比在胡营中更糟,想想就一头的冷汗。
  芸儿在门外叫唤了好几声,说王妃有请,裴该这才勉强回应,说我整顿一下衣冠便去拜见。但等他重新站立起来,整理好容仪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想了想,先用小刀从某张字纸上裁下一条边角料来,匆匆写了几个字,紧紧捏在掌心里。
  然后他才到正室来见裴氏,就见裴氏的脸色依然苍白——也说不定是粉涂多了——一见面就急切地问裴该,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裴该回答道:“详情侄儿也不甚分明。总之前些日王赞来说姑母,侄儿乃致书回绝,想是某人尚有不甘,故此遣其弟来劫我姑侄,欲将来号召裴氏,乃至于司马氏。我本待敷衍,使其自退,然而……姑母贵重,不应轻易露面……”你应该一直藏在屋子里,你若不露面,或许我当时就不会那么被动啦。
  裴氏说我不露面成吗?你竟然想要自杀——“文约何故如此?何不屈于委蛇?”你连胡营都肯暂栖,那么就暂且跟着苟纯走好了,难道情况还会更糟不成吗?
  裴该摇摇头:“不可。张孟孙早已布下网罗,料彼等插翅难飞,若为所劫,性命堪忧!”而且不但是死那么简单,很可能死得毫无价值,就在乱战中跟苟纯一起玉石俱焚喽。
  裴氏说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用自杀来吓人。她略微凑近一些,双眼中似有盈盈珠泪,似堕非堕:“文约的性命,乃自尸山血海中出来,自马厩中由我释之,岂可浪掷?今汝兄生死不明,泰半罹难,则钜鹿一门唯汝一人耳,岂可不善加珍重?!”
  裴氏说“钜鹿一门”,乃是指的世袭钜鹿郡公爵位的河东闻喜裴氏嫡支。这个爵位最初由裴该的祖父裴秀受领于西晋开国之际,列第一品;裴秀长子裴浚先袭爵,然其早卒,于是就把爵位传给了兄弟裴頠;裴浚只有一子裴憬,因是庶出,且无德行,别封高阳亭侯——裴頠本打算让侄子袭爵的,或者把自己因功所得的武昌侯爵位转给他,但是晋惠帝没答应。也就是说哪怕裴嵩、裴该全都挂了,从别支过继一人来袭爵,这爵位都不大可能回落到裴憬头上去。
  因此裴氏才说“钜鹿一门唯汝一人”,压根儿就没把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里的裴憬当人看……
  望着裴氏关切的神情,裴该貌似深受感动,匆忙把身子朝前一俯,磕下头去,哽咽着说:“都是侄儿不孝,使得姑母担忧……姑母且放宽心,剑在侄儿手中,即便作自刭之态,也比握在他人手中要安全……姑母且宽恕侄儿这一遭,若有下次轻忽性命,再重重责罚不迟!”他本来和裴氏坐得就比较近,如此一伏,右手就自然而然与裴氏的左手碰到了一起……
  姑侄二人哭哭笑笑,又互相宽慰对方,好半天裴该才始拭净眼泪,告辞出去。裴氏假意倚靠在窗边,查看天色,悄悄地展开了紧握的左手。手心里只有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上面写着几乎如同苍蝇一般大的几个词汇。
  按照这年月的习惯从右向左竖读,第一个词是“处子”;“处子”下面分作两列,右为“非今”,左为“鸟落”;与“处子”齐平的下一列,上面是“唇相济”,下面是“不相值”。
  这又是什么意思了?
  既然裴该假装伏地谢罪,特意把这张纸条交到自己手上,那这几个词中必有隐意。是何隐意呢?两字词、三字词,不大可能指示典故,或者是什么先贤言论的节选,很有可能是——字谜!
  想到这里,裴氏不禁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但随即她的神色却又黯淡了下去——文约如此行事,这般传递消息,他的真实用意究竟是什么呢?


第四十九章 今夕何夕
  临近黄昏的时候,张宾遣人来通报裴该,说城里的事儿算是都完啦,苟纯和他那些帮凶皆已授首,曲彬的尸体也在一间空屋里被找到了,据说还口眼不闭……此外,蘷安、刁膺闭城大搜,逮捕了很多原本苟晞军内的中坚分子,打算粗加审问后,不是特别有用的,就一并砍头或者活埋算了。
  裴该闻言,心情却并不能转好——又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了,虽然这些人并非无辜……当此乱世,人相杀伐,真的和禽兽有什么差别么?他送走了来人,黯然返回寝室,默坐了半晌,终于还是轻轻一拍几案——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也不是悲天悯人的时候,还是先搞定自己的问题再说吧。
  望望窗外,红日西沉,有半间屋子都已然笼罩在了黑暗当中。低头瞧瞧案上,青铜灯盏里才刚添满了油,灯芯也还够用。于是裴该先从袖子里抽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麻绳来,大致在灯油中浸润一下,然后把两头各自捆在一卷竹简上,随即立起两卷竹简,放置在几案左右——麻绳绷直,大概有两尺来长。
  最后他取过几片木牍和散简来,以及那些写满了字没用的纸张摆在案上,正好在两卷立简中间,并且小心地倾倒上去一半的灯油……
  裴该手执油灯,站起身来,推开屋门,高声呼唤道:“裴仁,火来!”他自己就堵在门口,只伸出手里的油灯去,相信无论谁也不可能越过他,瞧清楚已然相当昏暗的屋内情形——尤其是几案附近。不远处裴仁答应一声,过不多久,就从灶下取了一段仍在燃烧的木柴过来,用手笼着,点燃了裴该手中的油灯。
  裴该转身进屋,反手阖上屋门。他房间里几乎堆满了各种竹简和木牍,只空了很小一块地方用以待客,以及晚间睡眠,平常也三令五申,若不得吩咐,谁都不准擅自入内——我正整理书籍呢,弄乱了算谁的啊?
  当下他长长地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端着油灯,摆在几案正中,然后拔出头上的簪子,轻轻一挑灯芯,调整了一下灯焰的高度——距离绷紧的麻绳仅仅毫厘之隔,相信随便爆一个灯花就能够舔上。
  一切安排妥当,裴该这才离开寝室,登上鞋,装模作样地说要出门去拜客,命裴熊牵马过来。裴熊准备鞍恚У氖焙颍岣迷俅未蛄空飧鲂≡骸仍谛聿淖〈β孕∫恍镜闹魅嗣菜埔膊⒎枪蠹遥焐グ担拔锬:乃等舴旁诤笫溃饩褪峭矸沟愣。迷诖耸老肮咭蝗斩停裨蛟诿挥惺孪仍级ǖ那疤嵯拢飧鍪奔淙グ菘臀疵庥胁浞沟南右伞
  等他跨上马,步出院门的时候,就见外面整条街上都站满了蘷安留下来的卫兵。有名小将见到裴该,赶紧上前来行礼,请问道:“裴先生哪里去?”裴该随口应答:“我恐蘷将军等有枉杀事,欲往相劝……”话音才落,就听院中响起老仆嘶哑的喊叫声:“不好啦,起火啦~~”
  ……
  张宾听说裴该家中着火之后,便即匆匆前往探视——其实要搁往常他未必会亲自出马,除非有消息传来说裴该被烧了个半死……但不久前裴该才刚救过自己的性命,那怎么能不赶紧过去打个招呼,慰问一下呢?
  等他到地方的时候,大火已被扑灭,而且发现支雄先来了——支雄最近常被支屈六扯着,晚间一起去听裴该讲古,这几日支屈六不在,他正琢磨着我一个人是去还是不去呢?突然听说裴家失火,便即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张宾与支雄见礼,问他情况如何。支雄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既有迷惑,也有轻蔑,他说:“我是不知,那些木头、竹片,有什么好了。虽然裴先生常说,他讲的那些古事就都在竹木上记着,但我觉得口述、言传难道还不够么?何必多此一举?”
  张宾一皱眉头:“支将军这是何意啊?”我问你失火和救火的情况怎样,你怎么跟我说起文章的作用来了?
  支雄撇嘴道:“我来时火便熄了,据说是裴先生出门前忘记灭却灯火,不知怎么的引燃了他屋中那些竹木——堆那么多竹木在房里,我早说过太不安全。好在门外守备的兵士不少,相助汲水,很快便扑灭了火头,但裴先生却……”
  裴该那会儿才刚骑马出门,突然听人喊说失火了,回头一瞧,竟然惊得直接就从马背上倒跌下来。然后他也不整巾帻,也不掸衣裳,把脖子一梗,直接就蹿进门往火堆里冲,说是去救他那些典籍图书。幸好裴熊力气大,把他死死扯将出来,但脸上已然被熏黑了好几道,巾帻、头发都差点儿被燎着。
  等到火灭之后,裴该不顾烟尘、积水,直接冲进火场,一摞摞地往外抱那些竹简、木牍,抱出些完整的来就笑,抱出些残缺的来便哭,所有人都当他是发疯了。就连裴氏也不顾抛头露面,在侍女芸儿的搀扶下,到院中来探看裴该的情况,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姑侄二人竟然争吵了起来……
  支雄说我不耐烦听他们吵架,一见裴先生性命无忧,也就退出来啦。
  张宾这才支愣起耳朵,果然听得院内有争吵之声。他迈步进门,就见裴该浑身污秽,坐在地上,背对着自己,裴氏站在他对面,目光中满是怜惜之色。
  一见张宾进来,裴氏便匆忙转过头去,侧着身子继续责骂裴该:“真正痴儿,石公不过与汝一散职,虽当竭诚效忠,亦不值汝豁出性命去!图书典籍便再重要,难道比自家的性命还重要么?若汝有个三长两短,钜鹿一门便要绝后!我日间便曾反复告诫,要汝不可冒险,不可浪掷性命,竟然不听……”
  就听裴该有气无力地回应道:“姑母休再多言,都是侄儿的错……若非我忘记熄灭灯火……这与主公无关,与职司无关,是乃天赋我之使命也!日间便与那苟纯说:‘宁死于此,不忍见劫后余灰再罹兵燹!’岂料一语成谶,这余烬竟为我自身所毁……”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裴氏怒喝道:“汝是堂堂男子,性命尚且无虞,何以做妇人女子状?!”她侧着身,斜眼瞥着裴该,就见裴该抹抹眼睛,也还视一眼,目光中似乎隐含着鼓励之意……
  裴氏一咬牙关,突然间抡起右胳膊来,直接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搧到了裴该脸上——“啪”的一声,惊得才刚进来的张宾不禁小小一个哆嗦……
  ——裴该日间悄悄递给裴氏的纸条上,总共五组十二个字,本是拆字谜,以打四个汉字。
  这种拆字谜说破了一钱不值,但若没有一定的学问和巧思,饶你想破脑袋也未必能够摸得到谜底。就好比昔年曹操与杨修并马而过“曹娥碑”,见到碑后题字:“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曹操问杨修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杨修点头。曹操说你先不要揭开谜底,容我再仔细想想,结果直到走出三十里地后,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黄绢”为有色之丝,打一“绝”字;“幼妇”为少年女性,打一“妙”字;外孙为女儿之子,打一“好”字;“齑臼”为承受辛味,打一“辤”(辞)字。所以完整的谜底就是——绝妙好辞。
  拆字出谜,本是世家子弟常玩的游戏,单家寒门藏书既少,就很难玩儿出什么花样来。而即便如“绝妙好辞”一般并不深奥的字谜,曹操都要苦思冥想三十里地,世间又有几个杨德祖啊?基本不必担心纸条落到旁人手上会被看破奥妙所在——军中除了裴该,哪有世家子?即便学问最高的张宾,也顶多有三成机会能够猜着谜底吧。
  除非他是文字大天才,猜谜小能手……
  裴氏虽为女子,终究出身名门——那年月还并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疯话——读的书既多,幼少时也曾与兄弟们相互较量过,因此略一凝神,便得其意——
  第一个词是“处子”,那自然指“女”人而非“妇”人了;下面并列两个词,“非今”自然为“古”,“鸟落”是“至”字的字源;女字旁加“古”、“至”二字,所得便是“姑”和“姪”(侄)了。
  第二列第一个词是“唇相济”,刘歆《新议》中说:“交之于人也,犹唇齿之相济。”很明显与唇相济的一定是牙“齿”了。第二个词是“不相值”,牙齿不相值,也就是说歪歪曲曲地对不上,乃是“龃龉”一词的本意,《说文》中标注得非常清楚明白。
  所以裴该那张纸条的谜底,就该是“姑侄龃龉”四个字——咱们两个必须起点儿矛盾、冲突,我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可是该怎么起矛盾和冲突呢?裴该打算何时展开这个步骤呢?裴氏在灯火上烧掉纸条后,却百思而不得其解。
  一直要到裴该的寝室着火,随即侄儿想要冲进火场去抢救那些典籍,状若疯癫,裴氏这才恍然大悟。她猛然想起了裴该在把那张纸条悄悄交给自己时候所说的话——“姑母且宽恕侄儿这一遭,若有下次轻忽性命,再重重责罚不迟!”
  就是这个时候,文约要我责罚他,从而使姑侄间貌似产生了龃龉,做戏给外人看!
  裴氏当即命裴熊按住裴该,不让他再去刚熄灭的火场里搜集图书残篇,随即指着侄儿的鼻子就开始骂。不过一开始裴氏的语气倒还比较温和,更多哀怜,而非恼怒——她终究不象裴该两世为人,见过的戏文多了去了,而这时代却连“戏”都还没有哪。但裴该一改以往恭顺的态度,竟然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不停地回话,甚至还每每打断裴氏的话头,这话赶话的,裴氏的怒火也不禁被激了起来。
  正好看到张宾进来,多了一名观众,裴该又投射过来鼓励的目光,于是裴氏长吸一口气,直接一巴掌就搧上去了……
  一掌过后,裴氏也为自己的举动而深感震恐,竟然一捂面孔,同样大哭起来,芸儿见状,赶紧搀扶着她返回房内。张宾这才方便过来探看裴该,就见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