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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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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最重要的是第三点,两倍的兵马与晋人野战,竟然占不到丝毫便宜,最终计点伤亡数字,可能比晋人还要多得多……王腾乃道:“晋寇挟胜而来,其气甚锐,其势不可当,便我军极盛时,也不过将将拮抗而已。而今屡经丧败,又逢天子、皇……先帝驾崩、刘粲授首之时,军心动摇,士气靡沮,哪怕全师而出,恐怕都不是甄随的对手啊……”


第五十六章 条件优厚
  刘岳、王腾败归城内,王腾即对刘曜言讲,说以咱们如今的军心士气,再多兵马也没用,肯定不是晋人的对手。
  羊彝在旁边插嘴,道我怎么说来着,打不过啊,就不应该出城与战。
  王腾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便道:“于今之计,唯有坚守不战,并催促四方勤王兵马来合了。”
  所说“四方勤王兵马”,其实平阳郡内残余几县,统共也凑不出五千装备低劣、素质堪虞的乡卒出来了;上党的蘷安隔着崇山峻岭,十天半月的肯定赶不到;因此平阳城能够寄予希望的,恐怕就只剩下了一个石虎。
  王腾对刘曜说,即便明知道是饮鸩止渴,无可奈何,亦只能去央告石虎。刘曜万般无耐,即请太尉范隆衔命而出,再去催促石虎,同时派尚书曹恂出城去与甄随相商——你要怎么才肯退兵,开个条件出来吧。
  当然啦,这边都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条件来,估计甄蛮子所开的口,胡汉君臣必然难以接受,此举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且慢晋人之心。
  曹恂乃是刘曜的故交,原本倚若股肱,言听计从,但自从刘均到来之后,嫉妒曹徇,多次在刘曜面前说他坏话,使得刘、曹之间日益疏远。到而今曹恂难免积薪之叹,刘均虽死,却连羊彝、台产都爬自己前头去了。
  乃欲逞三寸不烂之舌,劝退甄随,或起码大摇其心,以便重拾刘曜的信任——曹恂便即欣然领命,缒下城去,来见甄随。谁想甄随一开口便是:“要老爷退兵,也成啊,可先将刘聪的尸体送将出来,任老爷斩其首级,归报长安去。”
  甄随压根儿就不想退兵,哪怕你开出天高的价码来,甚至于真把刘聪的妃子送出来给他睡,那也没用。他原本还在踌躇平阳难攻,等到跟王腾、刘岳见过一仗,杀得胡兵遗尸上千,胆子立刻就壮了。曹恂未至之时,甄随便已遣快马将捷报送往崇山,请裴该即刻北上应援——
  “胡军虽众,却不经战,数万之众,末将视若草芥。唯独平阳城高堞密,末将不擅攻城,还须大都督亲来指挥,才好入城去取刘曜的人头,以及刘聪的烂骨。”
  所以当面对曹恂之时,他一张嘴,就是胡汉方面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把先帝的遗骨送给你,让你斩其首级?这特么比直接投降更为耻辱啊,谁肯答应!
  曹恂正色道:“将军此言,大是无礼。两国相争,胜负难料,今我上党公将勤王之师,二三日即能抵达城下,未知将军二三日间,可能登城否?今若退去,尚可保不败之绩,我国愿归还司马……贵国孝怀皇帝之骨殖,并割临汾、绛邑与将军……”
  甄随大笑道:“临汾、绛邑本便为我所夺,哪还需要汝等归还?至于先帝骨殖,在我看来,不如刘聪首级来得有用。汝等若如此重视死人,也罢,我便求几个活人——可将刘恒、刘曜绑缚了送出城来,老爷即时退兵。”
  曹恂见甄随不吃硬的,无可奈何,只得放低姿态,婉言哀恳。谁想到那蛮子软硬全都不吃,最终听得烦了,便下令将曹恂绑缚起来,用布塞了口,押至城下,再使士卒朝上高呼道:
  “城中遣此人出来,恳求我家将军退兵,但他不晓得说话,触怒了将军。汝等可别遣人来,品位当在此人之上——什么大丞相、大单于的皆可。”
  刘曜又羞又气,几乎当场厥倒,只得装聋作哑,不加理踩——当然啦,这必然会加重挫伤军心、士气。好不容易挨了两天,终于得报——石虎将至!
  石虎也是没料到甄随的进兵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主要是平阳以南的胡军基本上兵败如山倒——他才刚抵达永安城下,便接到了刘曜(自然名义上是刘恒)所下的第四道诏旨,生怕晋军先得平阳,急忙催促士卒,兼程赶路。
  晁赞献策,就利用被遣来宣诏的太尉范隆,叫开永安城门,羯军入城之后,即将府库及县内大户人家抢掠一空,以充军资,并且还掳掠了近千青壮,协助担负粮草。两日后进入杨县境内,又再如法炮制——不过杨县县城略微偏东一些,石虎乃遣部将郭太别率一军前往蹂躏。
  石虎本人则将主力继续南下,随即渡过汾水,抵达平阳城下。他请求入城暂歇,刘曜哪敢放他进来啊,只说晋军又有增援,貌似正在打造攻城器具,相信很快便会发起猛攻——上党公还是先前破晋寇,再入城进谒天子为好啊。
  这本在意料之中,石虎不禁冷笑,对左右说:“且待我先破晋人,看刘曜还有什么理由来敷衍我。倘若仍不肯纳我,我便伐其擅立天子之罪,攻夺平阳!”
  借口是很好找的,终究刘恒不是正牌的皇太子,则在刘聪驾崩之后,理论上且轮不到他继位呢。刘粲虽死,长幼有序,就应该拥立河间王刘易,或者稍小一二岁的彭城王刘翼、高平王刘悝、济南王刘骥等人,这有好几位成年皇子在呢,哪有直接隔过去立个小孩子的道理?若欲立幼,刘粲之子刘元公貌似也还在生,即便隔过叔叔们立他,都比立刘恒合理啊。
  于是率军绕至平阳城西——城东紧邻汾水,不便作为战场——扎下营垒,欲与甄随一较短长。然而侦骑先出,与晋之游骑在两垒之间搏杀,羯军却吃了不小的亏,残余者归来禀报说:“晋骑人皆高大,马皆雄壮,毡笠皮裘,似为凉州之属。其觇其营,中立‘大司马大都督’之锦旗……”
  石虎不禁愕然道:“裴先生也到平阳来了么?”左手不受控制地就是略略一哆嗦。
  旁边儿晁赞开言道:“裴该远在长安,如何急至平阳啊?恐怕是虚张声势,或彼只将数百精骑来援,未必能领大军……”
  石虎撇一撇嘴,道:“或彼欲先料到平阳大乱,于是早离长安,亦未可知……”
  妻兄郭荣问道:“将军得无有畏惧裴该之意么?”
  石虎“啪”地甩一个响鞭,喝斥道:“岂有此理,我何尝怕过谁来?然而裴先生之智,即便右侯也是忌惮的,且今又独掌关中,才败刘粲二十万兵,岂可不谨慎应对?”想了一想,说不如我亲至阵前,唤裴先生出来打话,趁机探查一下晋人的虚实吧。
  ……
  裴该也是刚到平阳不久。
  他此前得到甄随的捷报,说平阳城高而兵弱,只须大都督率军来合,大有机会攻而克之。于是便留五百兵驻守崇山西麓的大营,自将两千精骑及姚弋仲、郭诵所部,北上来与甄随会合。晋军就此膨胀到了将近一万之众。
  平阳附近的态势,对晋方绝对有利,一则兵强马壮,又挟战胜之势,而胡军龟缩在城内,四五万众竟不敢再出城一步,士气几乎降到了谷底。而且裴该才刚得报,河东郡内有粮秣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至临汾、绛邑,相信即便打长期围城战,自己也能比刘曜挺得更长久一些。
  这些物资,一部分是李容临时征调的,更多则是河东大族们的供输——尤其是距离平阳最近的汾阴薛和闻喜裴。
  薛宁虽然跟随甄随往取安邑,继而又陪伴裴该抵达崇山,但其于家中自然不可能毫无布置——起码得防着老哥逃回来啊。此前即遣亲信进入汾阴县城,散布流言,最终导致县令诱杀守城胡将,主动易帜。随即薛氏即取汾阴府库存粮,及自家历年积蓄,遵照指令,供输临汾。
  至于裴家,裴硕被释回族内,担心裴该真的如其所言“破裴氏而伐裴柏”——那小年轻说这话的时候,目若鹰隼,面无波澜,不象是戏言,或者虚声恫吓啊,说不定他心肠够狠,真能干得出来——乃不敢再自杀了,而命将族中粮草物资,急运绛邑。
  虽说自去岁冬季以来,两族的物资都消耗甚剧——裴家主要是被胡军反复索贡,薛家则是把钱粮都花在了养兵上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能轻松将出数万斛粮谷来。这时节先紧着逢迎大司马为要务,反正没几个月就秋收了嘛,大不了日常席间撤两个菜,佃户、依附们吃个把月的糠,总能熬得过去的。
  然而裴该也知道,自己不等把这些粮食都吃完,平阳之战就必须要分出胜负来。关键石虎即在晋阳,即便他对胡汉刘氏毫无忠悃之心,也必然不愿被晋人占据了平阳,而将率军来援。从甄随初至平阳城下算起,石虎动作再迟缓,有一个月也该赶到了,而临汾、绛邑之粮,自己怕是还没能吃完一半儿呢。
  况且,平阳城内四五万军,还有数万官吏、百姓,此前被刘粲西征,将府库几乎掏空,这还没隔一秋呢,是否尚有足够一月之需……裴该都有点儿可怜刘曜了,兵穷粮尽之际,除了投降,你还有啥法子可想啊?
  是以才与甄随合兵,甄随便将曹恂献至驾前。裴该就问曹恂:“刘曜肯降否?”曹恂道:“雍王受光文皇帝与先帝的厚恩,岂有投降之理啊?倘若凭坚而守,贵军即能破城,也必损失惨重,何不开出条件来,两家约和,共享太平?”
  裴该不禁笑道:“我今锦衣华服,所面不过一乞丐而已,则乞丐除了跪地求饶外,还有什么可以予我的?除非……我唯欲得刘曜首级也!”
  不等曹恂再说什么,他便摆摆手,命人解开绑缚,大声道:“汝且归告刘曜,速奉刘恒肉袒出城,我承诺不杀刘氏一门,槛送洛阳,交由天子处置——即天子欲族刘氏,我亦愿意求赦,为刘渊保存一两点骨血。刘氏宗祠必毁,但刘渊之墓,或可不发。倘若不允我所言,一旦破城,刘氏少长皆就显戮,且当破刘渊棺,及鞭刘聪尸,以为孝怀皇帝报仇!”
  我就这条件,你赶紧回去跟刘曜商量吧。
  曹恂狼狈逃回平阳城内,对刘曜转述了裴该所言,刘曜勃然大怒,戟指骂道:“竖子忒也倡狂!”
  实话说,裴该开出来的条件,其实对于积怨已深的晋汉两国而言,几乎能够当得上“优厚”二字了,想当年刘曜进入洛阳之后,他又是怎么干的?他倒是没有即时杀掉司马炽,但对于胡汉来说,晋是胜国,按照惯例优待亡国之君才是正理,刘聪却最终还是对司马炽下了毒手。就晋朝而言,刘氏是叛逆,这谋反从来就是三族夷灭的一等一重罪啊,裴该竟然许诺不杀刘氏,还不刨刘渊的坟,真是太“仁厚”了。
  但问题裴该终究不是天子,他做不了主,最终还得把刘氏族人槛送洛阳去,则死生全操于司马邺之手。焉知司马邺不会象刘聪对待司马炽一般,做得那么绝呢?即便刘渊的陵墓,八成也还是会刨吧。
  裴该作为人臣,能够开出这种条件来,已属难能可贵了——主要裴该是担心石虎增援到来,因而才故示大度。同理,倘若没听说石虎率领羯军已近平阳,刘曜还未必会破口大骂,而既然石虎将至,他当然会把裴该的话当耳旁风了——若不破口大骂,如何见我之忠?
  那边晋营之内,曹恂才去,便有探马来报,说羯军已至平阳郊外,不过半日路程而已。裴该深感遗憾,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还要笑一笑,说:“也好,待破石虎,则刘曜再无妄想矣。”
  随即晋、羯两军互相撒出游骑来,于营垒之间厮杀,羯骑归报石虎之时,“凉州大马”也返回来向裴该禀报,说羯军旌帜蔽日,貌似比我军为多,而且士气颇高,与城内坐守的胡寇大不相同。
  郭璞为此就劝裴该:“明公,来前裴司马等人便反复劝告,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勿见小利而轻用兵也。既然石虎已至,我军还当暂退为宜。”
  裴该摆摆手,说:“我若不来,可命甄将军暂退,今我既来,岂有不见阵便自退之理啊?天下人当嘲我为怯也,且反张胡贼声势。”
  他估摸着这回大概拿不下平阳城了——石虎倒是比自己预料的来得更快啊——但为了脸面计,更为了军心、士气,乃至于普天下晋之臣民的胆气考虑,总得先跟石虎见上一仗,才好言退吧。


第五十七章 无计屠熊罴,乃先谋豺狗
  裴该自忖,对面羯军数量比自军为多,而且士气颇为高昂,石虎又非无能之辈,这场仗看起来很难打啊。即便能够战败石虎,己军也必损失惨重,是否还有余力继攻平阳呢?
  但又势不可能不战即退,且不说会影响军心、士气,乃至天下臣民之心,而且倘若羯军毫无伤损,说不定石虎转过头去也会攻打平阳。设若平阳为羯人所得,与太原、西河联成一片,不但更难攻取,而且徒强贼势。
  因而必须迎难而上,不可只存持重保安之心。
  于是便与诸将商议对策,正说之间,忽报石虎来至营前,唤请大都督出营相谈。裴该不禁莞尔:“羯军既众,而石虎不急来攻我,反唤我对话,难道是有怯意了么?”旁边儿唯有裴熊明了前情,便插嘴道:“石虎必是怕了主公。”
  裴该摇摇头:“石虎凶狡,何言怕字?”随即点头道:“也好,那我便去会一会‘故人’吧。”
  乃将盔甲穿戴整齐,策马而出,去会石虎。二人于晋营前立马相对,上上下下的,目光如炬,互相打量对方。
  六年光阴,匆匆而过,如今的石虎,早已非昔日愣头青半大孩子了,他统军数万,屡经战阵,胜多败少,身上自然培养出一股悍将乃至于统帅的威势来。尤其是胡须留得老长,乍瞧就不似弱冠青年,说他比裴该年岁大都有人信。
  至于裴该,在石虎看来,还是那般莫测高深,面上虽然微露笑意,恐怕其实心生险计……也不知道为什么,裴该越是云淡风轻,石虎的心就越不踏实。
  于是主动在马上抱拳,称呼一声:“裴先生。”
  裴该也不回礼,只是略略点头,问:“季龙,别来无恙否?”
  石虎咽了一口唾沫,润润喉咙,才说:“不想终有与先生疆场对面的一日……然我若不来,先生必得平阳,今我既来,先生自认还有胜算么?何以逡巡不去啊?”
  裴该笑道:“何言我无胜算?双方兵卒之勇怯、战阵之严散、将吏之智愚,皆待战了,才分优劣。汝之所恃,不过身侧的平阳城而已,但恐战时,平阳不会发一兵一卒相助,甚至无束草粒米支与。刘氏殄灭在即,汝又何必弃太原而来相救啊?拓跋在北,我已命郁律进军晋阳矣,汝巢穴尚且难保,还敢于此阵前,妄言胜负么?”
  嘡嘡嘡口若悬河,说得石虎哑口无言。石虎心道,比口才我肯定不是裴先生的对手啊……只得嗫嚅道:“我终是汉臣,国家有难,岂可不相救援呢?”
  裴该笑着一扬手中竹杖,说:“汝及汝叔,是否甘心而为汉臣,我亦心知肚明。汝若愿为汉臣,我便如汝所愿,使汝死节于此;若不愿为汉臣,可即退去,做赵臣尚可苟活些时日。汝年纪尚轻,何必浪掷性命呢?汝自思比刘曜如何?汝太原之军,比刘粲二十万众又如何?”
  其实裴该想说:小家伙你赶紧退回去吧,你救了刘氏,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啊?还不如让我将平阳拿下,刘氏一举成擒,那你不就能煽乎你阿叔僭称皇帝了么?
  就裴该本人而言,多出一两个皇帝来不算什么大事儿,然而身为晋臣,他可不能轻易开这个口,鼓动他人称帝啊。
  石虎摇头道:“我既来此,未经一战,岂可遽退?”
  裴该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手下留些情面,使汝或可生还晋阳吧。”一拨马头,便待离去。
  石虎鼓足勇气,在背后叫唤道:“裴先生且慢,还有一言要问先生。”
  裴该略一侧身:“何事?”
  “昔日我初上阵,于巨灵口遇伏,几乎不免……本是先生怂恿我去的,难道欲杀我么?!”
  裴该转过身来,瞥了石虎一眼,不禁暗觉好笑。但他脸上却无笑意,只是点点头:“可惜,纪思远(纪瞻)庸碌之辈,竟然让汝逃脱,否则岂有今日之事?”
  石虎紧咬着牙关,问道:“昔日我待先生何其的恭敬,难道先生还念着打汝一丸之事,衔恨于我么?”
  裴该心说当日你把我脑袋打开花,那还真是小事儿,熊孩子只要肯管教,将来未必不能成才——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算是成才啦。纯粹是你在原本历史上凶名太盛,才使得我穿越以来,第一次想杀一个暂时无罪之人,但这话就不方便明说啦。
  于是回答道:“我岂衔小恨之人哉?汝叔侄实有枭獍之心,又兼盗跖之力,于中国为大患,凡人谁不欲除之而后快?我一时无计屠熊罴,只得先设谋杀豺狗,如此而已。”
  石虎气得目眦尽裂,怒喝道:“先生竟以我为豺狗乎?!”左手不自禁地就捏紧了缰绳,右手抄起丈八长矛来。
  裴该见其似有突袭之意,心道也好,我不妨诱汝深入,即石虎再勇,一二匹夫可缚也。当即扬声道:“我头在此,汝若有胆量,便来取吧。”说着话一抖马缰,缓驰归阵。
  要搁六年前,说不定石虎冲动之下,真的就策马直驰过来,欲待擒杀裴该了,但他终究屡经战阵,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尤其是裴该当日诓他去袭巨灵口,自己趁机落跑,给石虎好好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世间人心有多险恶,而眼前这位裴先生又是多么的诡诈……
  其实石虎并没有始终把目光定在裴该身上,作为战将的素质,使他早就用眼角余光,将敌我态势,对方的布置,尽收脑海,并且本能地加以分析。裴该当然不会是一个人出营来的——石虎亦然——其身后尚有不少骑士卫护,石虎但见右侧一人,盔明甲亮,阔口虬须,虽然未曾照过面,但想来便是勇将甄随。再看裴该左侧之人,依稀认得——这不是裴熊么?
  想当初我跟随裴先生学习,数日间吃住都在其帐中,闲来无事,找人相斗,也曾经跟裴熊较过力,竟然战他不下……这厮自裴先生南逃后,便即踪影全无,原来也被他带过江去了么?据说此本我家所收降之鲜卑奴也,鲜卑就是不可信!
  其实也在意料之内,甚至在情理之中。倘若一军主将不是我叔父,且裴先生又明言要走,说不定当日我也跟着他去了……则裴熊随之,理所当然。
  一个甄随,一个裴熊,护卫左右,虎视眈眈,这会儿我脑袋一热,直冲裴先生?那不自己找死呢嘛!我又不是三尺顽童,岂肯为此不智之事啊?
  石虎因此不追裴该,也自拨转马头,高呼道:“如此,且容裴先生安睡一晚,明日战阵之上,自定优劣、输赢!”在部曲卫护下,策马而归羯营。
  裴该暗道可惜,即归自帐,继续开军事会议。应对双方军队的优劣,郭默就提出来:“羯骑似难当我骑,明日乃可恃骑破敌。”
  ……
  羯人究竟何属何种,乃是千古之谜,后世众说纷纭,即便裴该穿越到这个时代,哪怕他当面去问石勒,石勒肯定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根据中国史书记载,羯乃匈奴别部,也就是说是在匈奴帝国扩张过程中,所降服的某一民族或者部族。
  若以中国为比,夏时有万国,商时有千国,周建诸侯八百,其中相当大一部分非其本族——甚至于不是如燕、鲁等以本国贵族统驭蛮夷——逮秦并天下,不分封而改郡县,进而汉武帝独尊儒术、统一了思想,才能说诞生了真正独立的中华民族。匈奴初亦不过草原一部而已,后并东胡、逐月氏、降西域,方才聚百族而为一,但还没等到产生统一的语言、风俗、文化——本来对于游牧行国而言,这便是难事——就被汉朝给击灭了。
  到了魏晋之际,匈奴内迁于并、冀等州,北方草原则为鲜卑所占,联系纽带不那么紧密的各族陆续剥离出去——其实鲜卑源于东胡,原本也曾受匈奴统治——剩下的乃皆可名为“别部”。羯人与匈奴本部(包括屠各)不同,深鼻高目,有白种的血统,后世便揣测是匈奴从西域乃至中亚掠来的,其先或为月氏,或为粟特,或为康居,但总而言之,同样属于游牧民族。
  只是羯人自随匈奴南迁以后,大多数都转而务农了——如石勒曾为牧奴,纯属偶然现象,不是有种族加成——其最大的一支就在上党。因此石勒军中之羯,还没有石虎军中之羯,数量为多,而即便石虎军中之羯,多数也早就抛弃了游牧秉赋,只能当步兵,不可为骑兵。
  与石勒所部相同,石虎的部属也是一支多民族混合军队,以归降的晋人和匈奴、杂胡居多,羯种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因而石虎所部骑兵,主要是匈奴、杂胡所领,就其兵员素质来说,并不比裴军为高。
  要知道裴该这回带出来的两千骑兵,泰半出自“骑兵旅”,也即由“骐骥营”改组而来,多“凉州大马”。凉州因为草原广阔,加上马种优秀,自汉末以来,就是出骁骑的圣地,而并州骑兵无论人员还是马匹素质,都远不如凉州。根据当时的普遍认为,天下第一骑为鲜卑——尤其是拓跋——的本部草原精骑,其次就是“凉州大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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