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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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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礼》六冕、五辂,其大裘冕最贵,用祀昊天上帝,即享先王,亦不过衮冕而已。则传国玉玺虽为重宝,终是死物,如何与昊天上帝,或者先王比类啊?陛下实不应着大裘冕往迎玉玺也。”
  也有大臣说:“周天子六冕,而汉以后归一,以衮冕为天子祭祀之服。逮魏明帝更制,用王景侯(王肃)之议,加大裘其上,为最尊贵。则天子若行大典,率百僚,往迎传国玺,着大裘冕亦无不可,唯后无所从,前唯出于宫门,又岂能着此华服呢?”
  说白了,你又没有正式举行迎玺的大典,又没有领着百官同往,怎么就能把祭祀之服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哪?
  群口粥粥,说得司马邺满面羞惭。实话说他昨日身着大裘冕去迎七玺,完全是因为着急把传国玺拿到手中,故此不及召聚朝臣,又想着玉玺那么重要的物事,总应该穿着礼服去迎吧……按照礼仪制度,究竟应该怎么做,他根本就不明白啊,因为此事并无先例,前朝即有玉玺失而复得之事,也根本没记录过究竟是怎么往迎的哪。
  于是先做自我批评:“是朕差矣。”然后就问了:“又当如何做才是啊?”
  一言既是,不同派系的学者就又吵起来了,吵着吵着,楼层一歪,竟然演变成了郑、王之争。
  因为对于《周礼》所载的冕服制度,历代本有不同解读,郑玄是一套说法,王肃自然又是另外一套说法。魏明帝变更汉代制度的时候,基本上采用了王肃之言,继而司马氏篡魏,晋家制度一如曹魏——谁敢轻易推翻王肃啊?然而郑学虽然被赶出了朝堂,却仍在士林中拥有强大的影响力,并且最近裴大司马又在关中哄抬郑学,于是便有人趁此机会,攻讦王肃所定制度,想要变天。
  最终还是太尉荀组站出来呵斥道:“我晋制度,武皇帝所定,谁可擅改?!”郑学想变天我不管——反正也没多少人真喜欢王肃——但制度既定,那就是铁律——“至于天子冕服之着用,若逢前代所无之事,制度如何补定,当由尚书与太常拟议,上呈天子定夺。此岂朝会之上,一二言可决之事哪?!”
  就此喝止群臣,然后转身朝向司马邺,举笏道:“朝会当议军国重事——闻今已将刘粲、靳准等贼首级悬于街市示众,则朝廷亦当即颁诏命,以普示臣民。”
  司马邺连连点头:“自当如此,尚书为朕拟诏吧。”
  左右仆射荀崧、华恒尽皆躬身受命。随即荀崧又提建议,说逢此大喜,叛贼大酋授首,七玺复归洛阳,天子应当再次出城去谒陵、告庙,以感谢祖宗的护佑才是。
  大臣们多数附和,然而尚书祖纳却提出异议,他说:“臣入朝之前,闻陛下因关中之胜,即往北山谒陵。然而虽拒胡侵,河东未复,逆虏未灭,此胜乃人臣之胜,非陛下之胜也,实不当因此小事而扰祖宗。即今刘粲亦不过渠魁之一,虽得其首,非可明告先帝也,唯七玺复归,可以告庙。
  “然而贼仍未灭,国家日益强盛,正不知此后还有多少捷报传来。倘得刘聪尸骨,或收复平阳,或迎归孝怀皇帝梓宫,等等,难道陛下都将一一出城而往谒陵么?并且相隔不过数月,岂有天子一岁而频出之理啊?”
  平北将军、散骑常侍祖约也附和乃兄所言,出列奏道:“尚书所言是也。国家多年丧乱,唯有祸乱尽敉之时,陛下才当出而谒陵。”
  荀崧皱着眉头问他:“幽、冀、并州,仍陷贼手,若欲底定,不知需要几岁,难道便不往告先帝了么?”
  祖纳道:“今裴大司马及甄将军趁胡乱往取平阳,倘能收复平阳,则逆胡等若殄灭,即有孑遗,不为祸也。至于羯奴在河北、晋阳,必背胡而自立,乃是旧祸中所生新祸,非祖宗前所知也。故而臣以为,不必待天下大定,若能收复平阳,陛下便可出而谒陵。”
  司马邺小年轻,对于国家大事并不怎么太上心,再加上权臣当道,因此整天窝在宫里,近乎无所事事,实感烦闷,所以此前荀崧一奏,他才忙不迭地出城去谒陵,趁机散心。如今因为七玺复得,荀崧复奏,司马邺不禁再次兴奋起来,谁想却被祖氏兄弟所阻。
  他不得不承认,祖纳所言有理,身为天子,不可能三天两头往宫外乃至城外跑啊。倘若是去岁关中大胜,然后隔个起码半年,才有七玺复归之事,那么两出谒陵,犹有可说;而今才刚过了几个月,天子就又出城了……一会儿来一趟,那祖宗烦不烦啊?
  可若不趁此机会出城,我要去哪儿散心呢?终究自己还年轻,动乱也尚未平息,就只能眼睁睁瞧着华林园、芳林园野草孳蔓、兽寄鸟窠,既没钱修,自然更不可能去游猎宴饮……久居深宫,我迟早发霉啊!
  因此听祖约之言,说要等逆贼殄灭,天下大定了,才可出而谒陵,司马邺心里就很不高兴。他心说真若到了那一天,朕就要重修诸苑,甚至开辟新的皇家园林,那又何必借谒陵往城外跑呢?
  好在祖纳终究比他兄弟懂事,指出祸乱天下的乃是胡贼刘氏,则只要拿下刘氏的老巢平阳,天子便可出而谒陵——胡汉一灭,则石勒必然自立,可以算做一股新的叛乱势力,咱们下阶段再说。
  于是便满怀期待地问道:“卿等以为,大司马此番北征,可能收复平阳否?”
  群臣闻言,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因为就理论上来说,大多数人并不认为此战必可成功,趁着胡贼内乱的机会,得以尽复河东一郡,那就颇可满足啦。只是瞧着皇帝那期盼的眼神,却谁都不好意思去泼凉水……
  最终众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骠骑大将军祖逖身上——你是负责军事的,这个问题,还是你来回答天子吧。
  祖逖略一思忖,便即起身奏道:“臣不敢欺瞒陛下,因前关中、河内二战,导致士卒疲惫、府库空虚,当此之际,实非大用兵的良机。唯因胡乱,机不可失,大司马乃亲率两千精骑往援甄随,朝廷亦遣郭诵应合。然而计点王师,不过万余而已,刘粲虽死,刘曜拒平阳,尚有兵马四五万,则以一当五,并无必胜之策。
  “固然,王师上下用命,气若虹霓,而胡贼方经变乱,气必靡沮,加之大司马之能,陛下素所知也,或能出奇奏功,亦未可知。然而石虎在晋阳,岂有不南救平阳之理啊?以臣度之,倘若石虎不来,大司马有六成胜算,若其南来,则胜算恐不足三成矣。
  “陛下亦不必焦虑,胡贼日薄西山,势难复振。即便大司马此去不能收复平阳,尽缚诸刘,亦能光复河东,甚至兵陈临汾、绛邑之间。则胡势止局促于平阳一郡,且各县晋人,亦当络绎反正,以迎王师;石氏久藏簒心,若王师急攻平阳,或者来救,若王师缓缓图之,反不肯来。
  “只待今秋收获,府库充实,最迟明春,大司马必大发兵以向平阳,取之不难。即或大司马有难处,臣亦当为陛下亲统一旅之众,取诸刘首级来献!”
  祖逖分析得很详细,最终结论就是:估摸着这回裴该拿不下平阳城,但最晚明年春季,或者他,或者我,一定能够奏凯,那皇帝你就有机会出城去谒陵啦。
  司马邺听了,多少有些失望,却也无法可想,于是有气无力地就宣布退朝了。
  群臣拜辞而出,祖约几步追上祖逖,压低声音说:“天子急于闻捷,阿兄为何不肯宽慰之,说大司马此去必能建功啊?”
  祖逖横了兄弟一眼,沉声道:“士少,汝是想要坑陷文约么?”
  这仗多半儿赢不了,我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你又不傻,难道还不明白吗?则我对天子实话实说,万一苍天庇佑,裴该竟得平阳,则是意外之喜,天子也不会因此就衔恨于我;但倘若我说此战必胜,结果裴该不得平阳即返,天子失望之余,又会对裴该抱持着怎样的看法?你这不是故意坑人呢吗?
  祖约的小心思被三哥一语道破,不禁有些尴尬,只得拱手说:“愚弟实无此意,只是……欲宽天子之心罢了。”
  ……
  出乎群臣意料之外的,仅仅一个月之后,裴该便即遣快马露布报捷,声称已然收复了平阳,并擒刘氏僭王、党羽数百名,唯刘恒、刘曜北蹿,不知所踪……
  这回不仅仅洛阳城了,捷报所经之处,城邑、乡野,无不喧腾,百姓们纷纷跪拜着感谢上苍。司马邺自然更是乐得手舞足蹈——并不仅仅因为自己可以出城谒陵去啦,正如祖纳前日所言,既复平阳,则逆胡等若殄灭,朕之江山,就此稳固了一半儿!
  小年轻也不傻,不会心急火燎地召集群臣,商议告庙、谒陵之事,只是闻奏裴该已将大群逆胡押来洛阳,便要朝臣们商议,该当如何处置才是。
  荀组代表群臣上奏,说罪分三六九等,可以详加甄别,但刘聪妻妾、诸子,那是一定要斩首弃市的,而且刘粲的脑袋不还没从高竿上摘下来嘛,咱们再把他兄弟们的脑袋也一并挂上去好了。
  司马邺不无遗憾地说道:“刘粲倒是好命,竟逃显戮。”
  华恒更加建议说:“臣请按韦忠前例,可将诸刘车裂,以儆效尤。”
  司马邺正待首肯,祖约站出来说:“韦忠不过附逆而已,即受车裂之刑,诸刘之罪,更甚韦氏,若止车裂其尸,难当其辜。臣建议,乃可生裂之!”
  祖士少就是这么喜欢拉仇恨,当场就有数名朝臣站将出来,言辞犀利,强烈地表示反对,说这般酷刑,非圣君所为也,乃是桀纣之行!此前你要车裂韦忠,还引史事做例证,那时候不是说车裂只是裂尸,所以不干天和吗?怎么如今又要搞生裂了?!
  终究这年月主政的还都是些温文尔雅的读书人,不跟后世武夫暴恣的时代似的,直接连千刀万剐都能发明出来。
  祖约遭到全方位的炮轰,就连兄长祖纳、祖逖都无一言相助,势单力孤的他很快便即败下阵来。于是最终商定,将刘聪的直系子孙全都先斩首,再车裂,其妻妾及其他诸刘,以及胡逆重臣,则唯斩首弃市而已。
  随即祖纳站出来说:“比之处置诸刘,尚有三事,更为紧要。
  “其一,孝怀皇帝梓宫未得,大司马虽云正于平阳访查,但恐其地初定,大司马为政事所累,不能全力为之,朝廷乃当别遣重臣,专任此事……”
  司马邺颔首道:“卿言是也。”随即装模作样抬起衣袖来擦擦眼睛,说:“先帝梓宫未还,即杀诸胡,又有何喜啊?”
  祖纳等皇帝的情绪貌似略微稳定一些了,才继续说道:“大司马奏称,虽命人往发刘渊坟墓,恐未必能见真骸,则是胡人狡诈,秘葬其尸之故也。而孝怀皇帝遇难,刘聪必不会故隐其葬处,相信终究可获。则若梓宫归来,葬于何处为好啊?陛下当急遣人踏勘北山,起建陵寝才是。”
  司马邺说对对对,是应该赶紧为先帝建陵了。
  其实他在东归洛阳之后,就有臣子提出建议,说应当给司马炽造陵,但因为还不清楚哪年哪月才能迎回先帝遗骨,再加上人力、物资不足,所以当时只是随便找了块地方,假堆个小坟头,以便祭祀罢了。如今既然迎回梓宫已非妄想,那就应该正式开始造陵工程啦,即便再穷得叮当响,哪怕当了裤子,这桩大事儿也得干哪。
  负责财政的尚书梁允和荀邃不禁对视一眼,各自苦笑,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推诿。
  随即祖纳又说第二件大事:“七玺既归,平阳既复,则逆胡等若殄灭,朝廷当以此而尝试招安河北石勒……”


第三章 人生在世,譬若云烟
  祖纳提出来,说朝廷可以趁着收复平阳,擒获诸刘的机会,遣使前往河北去招降石勒。
  群臣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都觉得祖士言这所谓第二件大事,完全是异想天开嘛,难道他吃错什么药了不成么?祖逖脸上首先挂不大住——虽非同母,那终究是他哥啊——于是抢先问道:“尚书此言差矣,石勒亦罪在不赦,岂可招安哪?”
  祖纳微微而笑,一字一顿地解释说:“石勒故害诸王、公卿,然本附逆,且未弑天子……”司马炽终究是刘曜逮的,刘聪杀的,就理论上来说,石勒比他们的罪要轻一等——“今天下丧乱已久,百姓哀号于野,兵士辗转于道,城邑丘墟,仓廪成空而鼠雀死,田土荒芜,野草滋蔓而狐兔喜……斯是中国欤?一如蛮疆也!
  “倘若朝廷颁赦,而石勒肯拱手而降,幡然改悔,复从王化,则战乱可息,国家可安,民得逃死,士得释兵,‘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岂非善之上善么?”
  他这话说得倒也并非无理,而且列席多为文臣,那谁乐意打仗啊?倘若真能就此平息战乱,铸剑为犁,共享太平,自然是好,但问题是——
  祖约乃插嘴道:“虽刘氏殄灭,朝廷颁诏,然石勒坐拥三州,雄兵十万,野心素炽,又岂肯来朝啊?即便其暂藏祸心,愿受招抚,亦不过虚与委蛇,以防王师征伐,而欲将战和两策操之己手而已。则彼仍为国家之大患,战乱岂可止息哪?”
  祖纳不但没有反驳祖约,反倒点一点头,说:“士少所言,我亦知之。然若石勒伪降,以谋积聚,难道朝廷便无须积聚么?彼虽三州,而我十分天下已复其六,假以时日,国家益强,而羯贼益弱,又何所惧哉?
  “即便石勒不降,且将趁机僭位,朝廷也不防试招抚之。须知平阳既复,胡寇殄灭,则襄国群丑,闻讯岂不觳觫?一旦朝廷微露宽赦之意,则必有惊惧惭愧,肯归王化者矣。”
  ——石勒不肯就抚又如何?要知道他手底下良莠不齐,多数不是原从班底,则未必人人都肯横下一条心来,跟朝廷作对到底啊。只要咱们露出招安的意思来,必定就会有人动摇,摇摆,甚至于倒戈来降,由此也可削弱石勒之势。
  梁芬首先明白了祖约的用意,不禁点头:“尚书所言,确有其理。则朝廷往抚石勒,即彼不应,亦不为朝廷之耻,何乐而不为呢?”
  也不清楚司马邺究竟有没有真明白祖纳之言,既见梁芬首肯,继而荀组、祖逖等也纷纷表示可以考虑此议,他便顺水推舟地说:“既如此,如何招抚,遣何人往抚,尚书商议吧。”随即又问祖纳:“卿言第三件大事,又是何事哪?”
  祖纳捧着笏板奏道:“既复平阳,复擒诸刘,裴大司马之功莫大,则当如何酬赏,陛下不可不细忖啊。”
  群臣闻言,尽皆面面相觑,有些人的脸当场就拉下来了,有些人却垂下脑袋,就此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既复平阳,诛逆讨叛,几立灭国之功,则对于裴该的赏赐自不能少,可是,又该赏他些什么呢?论职,裴该为八公之一的大司马,兼任大都督中外军事,行台关中,已至人臣之极,那真是一步都升不上去了呀。
  要知道晋武帝建国,设置八公,即周之三公:太宰、太傅、太保,汉魏以来三公:太尉、司徒、司空,再加上大司马和大将军。但这八公并不是并肩齐平,一般儿高的,远在曹魏时代,大司马和大将军就位在三司之上。
  司马师曾为曹魏的大将军,同时其叔司马孚担任太尉,于是司马师就奏请使大将军位在太尉之下;等到晋朝建立,初沿此制,大将军低于三司,但很快便又调至三司之上;其后琅琊王司马伷任大将军,因为他辈分较低,又次三司,待司马伷薨逝后才恢复旧制。
  至于大司马,初任八公,大司马为石苞,位在三司之下;后由太尉、义阳王司马望迁转此职,就又调整了回来,大司马仍旧高于三司。
  所以说在这个年代,虽然八公并不足额,但按制度,次序应该是:大司马、大将军、太宰、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按人头算,次序则是:大司马裴该、太尉荀组、司徒梁芬、司空刘琨。
  所以在官职上,裴该已经升无可升了呀!
  至于爵位,裴该是继承了其祖裴秀、其父裴頠的钜鹿郡公之爵,食邑三千户,也达到了异姓爵的顶点。再高一步,那除非是封王了……
  群臣几乎全都想到了同一句话,语出《史记·淮阴侯列传》,是为:“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
  大殿之中,一时静谧,呼吸可闻。
  荀崧不禁在心中大骂祖纳——就你事儿多,还一说就是三件!关于裴该“功高不赏”的问题,他自然也早就想到了,正打算先于朝上不言,糊弄过去,待退朝后跟梁芬等人仔细商议,且在得到了舆论的普遍认同之后,再上奏天子不迟。谁想到祖纳直接就在大殿之上,群臣面前,把这个棘手的问题给抛出来了……
  原本荀崧计划着,有三套方案,或许可行。第一套方案是加九锡,不过此举自王莽实行以来,次曹操、次司马昭,间中还夹杂着一个孙权,乃成为权臣篡位,或者地方割据的前奏。荀崧打算多找点儿学者来研究,看看是不是能把九锡拆分开来,先赐裴该个一锡两锡的,如此,或者不至于招惹物议吧。
  第二套方案,反正大将军之位也还空缺着,不如就让裴该兼了得了,就此身任二公,等于又迈进一步。然而汉代以外戚秉政,多加号大司马大将军——并非二职,实为一名——则如今再将此二职归于一人,连缀而读,也恐惹来擅权之讥,还得再仔细考虑考虑。
  第三套方案,是任命裴该为丞相。晋初本不置相国、丞相,其后升任此职者,不但都是同姓宗室,比方说赵王司马伦、梁王司马肜、成都王司马颖、南阳王司马保、琅琊王司马睿,而且司马伦、司马颖、司马保都是叛逆,司马伦有附逆之嫌,曾一度被谥为“灵”,这职位的口采可实在不怎么佳哪。
  至于封王,大干制度,荀崧胆子还没有那么大,压根儿就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所以说荀景猷还在筹划之中,祖纳之言,直接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不禁将目光移向梁芬,但梁司徒却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知道是在仔细思索呢,还是故意逃避问题。
  群臣良久不言,司马邺也终于明白过味儿来了,于是注目祖纳,问道:“应当如何赏赐裴大司马,祖尚书可有建言否?”既然问题是你提出来的,那你怎么着也该有所考量吧。
  祖纳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在臣拙见,可依前例。”
  “哦,不知有何前例可循哪?”
  “曩昔武皇帝宣命伐吴,以贾鲁公(贾充)为使持节、假黄钺、大都督,总统六师。建康既克,孙晧衔璧,乃赐鲁公帛八千匹,增邑八千户,其从孙贾畅、贾盖皆封亭侯,其余同族封侯者,亦皆加增食邑……”
  司马邺闻言大喜:“卿言是也,此例可循!”
  “陛下且慢,”尚书梁允赶紧出列奏道:“曩昔我晋方盛,国富民强,则帛八千匹之巨赐,足酬鲁公之功;而今大患初敉,府库尚虚,休说八千匹帛,即一千匹,恐亦难得,则如何以酬裴大司马哪?”
  梁允没有直接怼祖纳,而是提出很现实的难处——咱们没钱哪,物质奖励搞不起啊!可是既然他开了这个口子,群臣乃纷纷上奏——基本上都是梁芬、荀崧一党——说就这点点奖赏,即便真能兑现,那也不足以酬功,反倒会有损朝廷的威望哪。
  有人就说了:“昔朝廷窘迫之时,为求勤王兵马,乃滥酬官:刘越石不能逾太行一步,而命为大司空;司马保断绝陇道,而命为相国;丹阳王局促江淮,而命为丞相。逮裴公百战而复洛阳、长安,屡破胡寇,始得大司马之命,今又收复平阳,缚献诸刘,而止与些许赏赐,恐实不当也。”
  还有人说:“贾鲁公虽号总督六师,其实驻兵襄阳,未尝一步渡江,且其初不肯受命,复请腰斩张壮武(张华),临江而退。而今裴公亲历戎行,以万众摧破数倍之敌,鲁公何以比类?则赏赐鲁公之前例,未必可循,陛下三思。”
  继而有人指出,即便按照贾充的前例赏赐裴该,那也多是空头支票——“府库空虚,八千匹帛实不可得;而增邑云云,钜鹿仍为羯奴所据,岂有粒米能归裴公所有?且今裴氏流散,钜鹿郡公一系,唯余大司马,则又可封拜何人为侯哪?”
  祖约这回站将出来,支持他二哥,说:“大司马已育一子,自然可以封侯。”
  群臣闻言,都是一愣,随即纷纷喧嚷、反诘。虽说为酬某人之功,而荫封其至亲、子弟,乃至于几岁大的孩子都封列侯,并非没有前例,但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加封嫡长子的。因为裴该的嫡长子将来很大可能性——理论上是唯一的可能性——那是要继承钜鹿郡公头衔的呀,则提前封他一个别的爵号,究竟有啥意义?
  祖约也不管旁人揪他错处,仍然提高嗓门道:“若钜鹿邑食,难入大司马私库,则可徙封它处啊——譬若关中。”
  声浪被他一时间盖下去了,但随即却又沸腾起来。因为就理论而言,钜鹿郡公的封号既是裴该祖、父所传,颇有感情,又得之于晋武帝司马炎,那可比当今天子的新封,含金量要高得多了。除非你把他徙封别处,同时晋爵,否则不是赏赐,反似侮辱了——然而又怎么可能再晋裴该的爵呢?外姓至郡公就已经到了顶点啦。
  这祖士少完全是跟这儿扯淡、搅浑水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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