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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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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裴诜前后矛盾的话,与夫人之言,何其相似乃尔——大司马并非贪恋封赏之人啦,但若赏不配功,丢的是朝廷的脸面啊,这全都是为了朝廷啊,不是为了大司马本人……
  然而这种话出自女子之口尚可,出自亲近之人尚可,在相关朝廷大事的谈判桌上提出来,就显得很怪异了。荀道玄本来妙解音律,擅长言谈,又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尚书,方晋尚书仆射,在座之人,他的政治经验或许仅次于梁允,但政治智慧却在梁允之上,可即便如此,仍然猜不透裴诜,或者说裴大司马的真实用意,究竟为何。
  无奈之下,只得开口道:“吾不敏,子羽所言,大司马之意,还望坦诚相告吧。”我认输了,我嘴皮子耍不过你,但事关重大,还是请你直言吧,别再大兜圈子啦。
  裴诜环视三人,莫测高深地一笑:“君等实不悟也。我意甚明,朝廷当封大司马王,并拜相,且加九锡,唯此才是酬功之道,处事公平,声威不墮……”说到这里,他特意顿了一下,见没人当场拍案呵斥,都伸长了脖子在等后话,这才终于翻出底牌:“唯大司马固辞即可矣。”
  为了朝廷考虑,刚赏的功要赏,该酬的劳要酬,但我也明白你们的顾虑,一怕更改旧制,引发朝野异言,二怕裴该名位、声望继增,权臣之势就此牢固不拔——说不定下一步就要篡位咧!所以你们不敢给他封王、拜相,加九锡。但没关系啊,我们要的只是朝廷的态度而已,并非实授,只要裴该竭力推辞,难道朝廷还能硬把王冠啥的按在他脑袋上不成么?
  这个主意,本是裴该和裴嶷、裴诜等人书信往来,商讨所得的结果,其最主要的倡议人,则是裴嶷裴文冀。按照裴该的本意,并不求朝廷封赏——反正我已经是人臣之极了,只要权柄在手,名位不堕,足矣。封王、拜相又有啥意义了?加九锡更是除了使朝野侧目,部属野心更炽外,没有丁点儿的好处。
  “慕虚名而处实祸”之事,我不为也。
  “不得慕虚名而处实祸”,这句话本来是曹操说的,有人建议他慕“忠臣”之虚名,解兵还乡,曹操说那样必处实祸,对国家对自身都没好处。就好比攀崖都快见顶了,必须贾勇而前,这会儿若求抽身退步,多半会摔个尸骨无存。
  但即便只差最后一步,倘若力不能及,那也只可暂歇,不能冒险,否则同样是身败名裂的下场,好比说两千年间,上下辉映,那俩姓袁的货……
  但是裴嶷提出来,你想不想更进一步是一回事儿,让不让朝廷表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关键不在于裴诜今天明面上说的,朝廷的威信是否会受到影响,立功不赏,会不会导致将吏们的懈怠,而在于你的功劳必须因朝廷之赏而宣示天下,不可就此无声无息,继而为世人所遗忘啊!
  裴该在仔细考虑过后,也认可了裴嶷的建议,于是就命裴诜去跟朝廷的代表,如此这般地谈判。
  裴诜翻开底牌之后,众人一瞧,原来是耍诈啊,梁允和荀邃当即定下心来。只有祖纳,微微冷笑,说:“原来君之意,是用朝廷的威望,换大司马的声名啊。”
  朝廷有功不赏,或者赏不配功,固然会有损威信,但主动破坏祖制,欲封异姓为王、为相,并加九锡,也会从另一个方面降低威望啊。只有裴该,得厚赐而不骄,上表推却,反倒会厚厚地涂上一层忠臣油彩,从而声望更隆。
  裴诜一撇嘴:“若非如此,祖君尚有何良策么?”
  朝中重臣为了如何封赏大司马之事,争执不下,拿不出合适的方案来,这自然瞒不了人,裴诜早有耳目遍布都中,打听得一清二楚。实话说倘若祖纳他们能有什么更稳妥的方案,裴诜也就不敢来兜售裴嶷之策了。
  祖纳闻言,不禁有些气馁,但他瞟一眼身旁两人,却总觉得此事不妥,应当再多争取一下——谈判嘛,有来有往,总不可能对方开出条件来,咱们就全盘照收啊。于是竭力将语气放缓,说:“遽更旧制,实难服人,即便大司马固辞,朝廷也不当下诏……子羽,还请稍稍退步……”
  裴诜面含微笑,倾听祖纳所言——这才对嘛,我本来就是狮子大开口,你们自然可以还价。实事上裴该给出的方案,不过封王、拜相两者之一罢了,加九锡,甚至于要三事俱备,纯属裴诜本人的漫天要价。
  因为前两者是有先例的,即便更改旧制,那也不是从司马邺为始——异姓封王有拓跋猗卢,即便这个封赏外族的王号含金量很低;丞相乃至相国,则已有多位,虽然都是司马家人,但并没有明确规定,外姓不得拜相吧。
  至于加九锡,则裴该对那些花架子并不感兴趣,再加上他灵魂来自后世,深知除此前的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懿、司马伦、司马冏等被加九锡外,后世本还有刘曜加石勒九锡、石弘加石虎九锡、司马德宗加桓玄九锡、萧栋加侯景九锡……宋、齐、梁、陈的开国君主全都被加过九锡,这个惯例一直延续到杨坚、李渊和王世充……
  裴该本能地觉得,你若加了九锡而不在三五年内篡位或者造反,你出门儿都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但事实上这一待遇,当今之世虽然也臭,却还并没有后世那么臭,好比说曹操就曾经以汉政府的名义,加交州牧士燮九锡、六佾,士燮可是别说篡位了,连跟孙权似的自家称帝,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哪。因而裴诜对此没啥忌讳,直接就给提出来了。
  裴该对更高一步的名位并不感兴趣——都已经人臣之极了,再一步不就天子了么?中间那么多小阶段是干啥使的?有意义么?但其麾下将吏却并不作如是想,因为只有裴该更进一步,哪怕半步,他们才会有更多升官发财的机会。
  好比说裴该是郡公,那么除了继承父祖旧爵的少数人外,其他裴氏之吏,谁敢新受公命啊?就好比石勒当赵郡公的时候,刘粲许诺升石虎为上党郡公,石虎直接就给骂回去了——这不是逼着我叔削我呢么?唯裴该晋位为王,其麾下才有望为县公、郡公;而唯裴该做丞相甚至相国,裴嶷等人才有仪同三司之份。
  当然啦,裴文冀本人是没啥野心的,但他必须为亡兄的两个儿子裴开、裴湛考虑。裴该既已有子,则钜鹿郡公之爵与别宗无份,那只有把裴该拱上王位,裴辑的子孙们才有机会别开一家公爵呀。
  裴诜亦然,作为裴徽一系,他在家族排位中要高过裴开、裴湛(裴徽为裴辑之兄),但却不如裴轸、裴丕。倘若裴该为王,而裴开、裴轸、裴诜能够各开一家公爵,岂非大好啊?
  至于更高,暂时他还不敢想。
  只是裴该终究年轻,执政时间也不长,虽然坐拥十万雄师,可惜关中初定,这个时候硬要朝上拱,恐怕朝野间会有异言,起码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敌视目光,就裴嶷、裴粹等老辈人看来,非其时也。祖纳等人也是这么想的,听裴诜初开口,就琢磨着你们这些小年轻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倘若裴文冀在此,必然不敢口出此等妄言!
  但是裴嶷的谋划之深,却是祖纳等人想不到的。裴嶷此计的主要目的,实际是先逼着朝廷表态,好给裴该将来上位扫清障碍。王、相之封,裴该自然会推辞,但这只是今日罢了!
  天下未定,社稷初安,难道裴该此后再也不打胜仗,再也不立功勋了么?一旦大环境许可,自然可以逼着朝廷将王、相之封做实——此前辞位,是因为觉得我的功劳还差那么一小点儿,如今或复一城,或斩一寇,劳绩圆满,朝廷你从前表过的态,肯不肯再表一次?这回我绝不辞了!
  于是裴诜和祖纳等人就此展开了长时间唇枪舌剑的谈判。其后数日,朝廷下诏,因大司马之功,拜为丞相,加九锡,朝野间舆论一时哗然。随即裴该上表固辞,朝廷再命,裴该二辞,朝廷三命……


第八章 小人哉!
  “三辞”,又称“三让”,本是汉代以来帝王继位和重臣就职的谦让之礼。
  根据《文心雕龙·章表》中说:“昔晋文受册,三辞从命……”也就是说,想当年晋之群臣拥戴文公重耳继位,重耳一连推让了三次,然后才肯接受,可能是这一习惯的源头。其后刘邦从汉王进位皇帝,同样假模假式推让了三次,因而有汉一代,朝命三公,多数也都要这样装一回谦退。
  不过一般情况下,虽云“三让”,其实只有两让,朝命下、朝命再,等到朝命三,那该接受的就接受了,若再上奏推辞,那是你真不打算就职啊,朝命不会四下。只有季汉禅魏,曹丕这文艺青年觉得既然要做皇帝么,终究与做三公不同,得仿效传说中的尧舜禅代和舜禹禅代,以及汉高祖刘邦,把三让戏文做足了,所以才有朝命四颁。
  这当然不是通例,而且《文心雕龙·章表》也说:“曹公称为表不必三让。”曹操最瞧不起这些官场套路了,颁令纠正,因此魏晋以来,即命三公乃至丞相,别说三让了,做全两让的都不多。
  因此晋命裴该为丞相,加九锡,裴该连续二辞,然后朝命三下,大家伙儿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目光全都汇聚到了大司马在洛阳的府邸。直到见裴诜捧着奏疏,出门乘车,直向禁中而去,当即纷纷找人打听消息:“大司马是受还是让啊?”
  不久后便有讯息扩散开来,大司马三辞,并且朝命也不再四颁。多数官僚都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互谓:“大司马果然知道轻重啊。”但也有人说:“大司马尚在青春,若其年长,或者受也。”有人当即反驳:“曩昔曹丕三让之时,也不过年长大司马三四岁……”然后当场就被人把嘴给堵上了……
  翌日,朝命再下,首先肯定了裴该不矜功、辞拜相之德,然后诏加其食邑三千户,将河东、平阳二郡及整个并州,也都划归长安行台管辖,希望裴大司马可以再接再厉,为国家扫尽秽氛。裴该不再推辞,上表谢恩。
  反正三千户食邑是虚的,裴该一粒粮食都收不到;河东、平阳本就在其治下;至于并州,还捏在羯贼手里呢。这样的封赏,实话说太不配功了,但在裴该固辞丞相和九锡之后再出台,朝廷也不算丢脸。而裴该若连这样的赏赐都要推辞,则未免太过矫情啦。
  裴该在洛阳城内呆了半个月的时间,主要是跟梁芬、荀崧协调步骤,并与祖逖仔细研讨下一步的军事计划,同时,他还特意前往拜访荀组,尝试拉拢关东士人。半个月后,裴该陛辞,司马邺亲自送出洛阳西门,目视裴该远去。
  裴该不再前往平阳,而直接返回了长安。可是才进长安城,便有密报送至——河北石勒有僭号称帝之意!裴该不禁冷笑:“此意料中事也。”
  ……
  平阳事发,旬月间形势数变,就连近在关中的裴该都几乎措手不及,遑论远在襄国的石勒,他一时间脑袋也几乎蒙掉了。
  首先是石虎命王修匆匆归报,说刘曜与刘聪在平阳城内大战,石勒闻言,不禁瞠目结舌,随即顿足道:“天子为何不能忍啊?未免太过操切了!”
  石勒心说我要是刘聪,那就暂时踏下心来跟刘曜合作,先把不成器的笨蛋儿子刘粲撇在一边——哪怕另立皇太子呢,不都是你的骨肉吗?起码得等局面稳定了,把晋寇逐出河东,那才好找机会跟刘曜翻脸吧。而且倘若时机不到,便当静如处子,时机一到,即施雷霆辣手,怎么能搞到平阳城内大乱的地步呢?
  刘曜若不能第一时间授首,那你就等于输了啊!
  即与张宾等商议,遣快马送信给石虎,说你赶紧带兵南下,去为两家解斗。
  石虎倒是也把自己南下平阳的想法通报了石勒,还询问说:阿叔,我应该帮谁为好啊?你赶紧给拿个稳主意呗。石勒回书之意:你谁都别帮,尽量做和事佬,倘若实在无可奈何,那就帮忙天子!
  然而程遐私下里却对石勒说:“季龙将军若助天子,得入平阳,恐是刘曜第二也。”言下之意,你就不怕石虎把持朝政,想要爬到你头上去吗?石勒对此淡然一笑:“孺子安有此心?即有此心,安有此力啊?子远不必……汲人忧天。”时无杞国,但有汲郡,石勒还曾一度受封为汲郡公,所以他把成语给记岔了。
  可是信使才刚撒出去,估计还没走出广平郡呢,就又接到急报,说刘聪挂了,而且刘粲正在挥师北上途中。石勒闻报,不禁拍案道:“晋人必踵刘粲之后,如之奈何?!”
  张敬宽慰他说:“裴该才退皇太子不久,祖逖方与我大战于河内,必然粮匮兵疲,不克北上,赵王勿忧。”石勒摇头道:“即裴、祖不能轻动,甄随见在河东,可发数千军赢粮而北,夺取临汾、绛邑不难,则即便二刘分出胜负来,也难有回天之力了……”赶紧下令给石虎,说你若有机会,就给我把平阳城拿下,把不管哪个天子,押……不,恭送到我襄国来。
  半月后接报,刘粲已死,裴该兵逼平阳城下,石虎也即将抵达平阳,大战一触即发。
  程遐表现得大喜过望,拱手对石勒说:“裴该不顾兵疲,强攻平阳,若季龙将军与雍王合兵,破之必矣。若能生擒裴某,关西不足定也!臣为赵王贺!”
  石勒却摇头,说:“裴文约既敢北上,所率必为精锐,即便不胜,逃之不难——彼其是容易捉的?且我恐刘永明必不敢纳石虎入于平阳,将于壁上观望……”
  果然不出石勒所料,石虎战败,退返晋阳,随即刘曜遁逃,裴该大摇大摆地进了平阳城。石勒尚在慨叹,却报天使到来,以新帝刘恒之命,正式册封石勒为赵王……
  这是刘恒才刚即位之时,刘曜派出来的侍中和苞,一路山高水险,自命已经走得够快了,结果人还没到襄国,都城先没了,皇帝都跑了……
  羯将纷纷指点和苞,哂笑议论。和苞一开始还懵懂,等听说了前情,当即亲笔写文一道,恭请石勒践祚称帝。
  其实在此之前,诸将吏就已经有多人上书,说汉国至此基本上就算是完了啊,则大王您不更进一步,要待何时啊?石勒也在犹豫,终究他称王才不过数月,若再遽加至尊之冠,唯恐不合乎天意人心。此番见了和苞的劝进表章,就召集群臣商议。
  程遐第一个发言,但他所说的话却大大出乎同僚的意料之外——
  “汉既倾覆,赵王合当顺天应人,践皇帝位,然而……臣方思汉帝蹿去,平阳多胡及羌、氐,必不服晋寇统驭,却又茫然无统属。若大王能继为皇汉之臣,或可招揽之,使投归晋阳等地,以实并州,以弱晋寇。”随即目视张宾:“张公以为如何啊?”
  张孟孙心说程子远难得懂事一回啊,所言颇有远见。于是起身附和,说:“诚如司马所言,晋之与胡,仇深似海,裴文约虽得平阳,镇定尚须时日,赵王诚能继张汉帜,或可使诸胡络绎来投。且天子虽遁,料应在生,若遣人探知其所在,或可迎至襄国,使其禅位于赵王,则更为名正言顺一些。”
  这意思,我也赞成您称帝,但是不必着急,还是再观望一段时间为好。
  长史掾傅畅摇头道:“大执法所言虽有其理,臣却以为,未免见一斑而不窥全豹。胡晋有仇,于我赵家则为同袍,无论大王是否践皇帝位,料想胡与氐、羌,皆会来投,又何必拖延啊?闻汉先帝崩时,乔车骑携传国玉玺南下以依皇太子,继而皇太子为靳氏所刺,则玉玺或已落入晋主手中。倘有玉玺在,使汉帝禅位于赵王,固然大好,既无玉玺,则继奉汉主,又有何用啊?赵王当自称天子,如昔汉光文皇帝故事。”
  司马掾续咸也说:“夫唯正名号,始能御臣民,复可定天下。今汉主播迁,诸胡无主,大王自当急正号以收用之,倘若拖延,恐怕彼等虽心未定,也将归于晋室,乃使晋更强而我稍弱也。当断不断,必受其患,大王不可犹疑。”
  傅畅字世道,北地人,乃是曹魏太常傅嘏之孙、晋司徒傅祗之子;续咸字孝宗,上党人,师事京兆杜预,曾任刘琨从事。这俩本是正牌的晋人,而且家世不低,但自归羯之后,却比胡臣羯将更加热心地推动石勒僭号——先称王,继而又要称帝。因为他们有韦忠做榜样,深恐一旦为晋师所俘,也会遭受车裂之惨,而即便主动归晋,得全首级,仕宦之门也将从此关闭……还不如继续拥戴石勒,哪怕割据一方呢,也总比死或者穷要好吧。
  石勒麾下,晋臣很多,部分是自起兵以来,征战四方,于路挟裹的,更多则是底定幽、冀和并州以后,生拉硬拽扯归旗下的。晋臣习惯性地抱团,但并不拥戴名位最高的张宾,或者次一等的程遐、徐光、张敬,而奉名门之后裴宪、崔绰为首领。不仅如此,他们还天然地瞧不起张宾等人,时常阳奉阴违,阻挠彼等施政。
  理由也很简单,我等多出世家,你张宾又算个屁了?不过其父一代做过两千石而已。至于程遐、徐光,家世还不如张宾呢。其次,汝等都是主动叛晋投羯的,属于铁杆儿的“汉奸”,真不知世间有“羞耻”二字!我等终究是被迫无耐,犹抱琵琶半遮面才上的贼船,目的是安保百姓,曲线救国,非为个人之私也……总而言之,咱们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正牌胡臣羯将还没发言呢,晋人臣僚倒一个一个跳将出来,驳斥张宾所言。石生和呼延莫等人相互瞧瞧,心说也好,反正咱们嘴皮子不灵光,肯定说不过张孟孙啊,就让这些晋臣顶在前头好了。
  张宾条分缕析,详言暂缓称帝的好处,与傅畅、续咸等人唇枪舌剑,争论良久。石勒难以决断,又被他们吵得脑仁儿疼,就说先散会吧——他打算逐一召唤臣僚,从各方面倾听不同的意见。
  不过这回他没先召张宾,而是叫来了程遐——暂缓称帝的话是你先说的,但自右侯开口之后,你就一直叉着手,缄默不言,是觉得右侯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尽了么?来来来,此时无人打扰,你再把你的理由好好说说吧。
  程遐朝上一拱手:“臣恭请赵王早正大位!”
  石勒闻言一愣,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跟刚才开会之时,口径完全相反嘛。
  程遐以手指心,说:“臣之衷曲,难道大王不知么?即称王之前,臣等便曾联名上奏,恭请主公称尊,实为大执法所阻,才暂取王号。曩昔刘聪尚在,平阳未曾易手,臣等便有此意,岂会因形势遽改,而变更前言呢?
  “臣知晋羯臣僚,多愿赵王更为赵帝,唯大执法等一二人始终不肯允可。则若今日臣亦于大庭广众之间,恭请大王称帝,大执法必难当悠悠之口,倘若言之不尽,大王恐有偏听之忧。是故臣暂引话头,以使大执法可以尽言,大王亦可兼听,不至于有所失误也。
  “而臣本心,实欲大王急上尊号。司马氏诸藩作乱,大失人心,汉光文始能开基平阳,十年间即破洛阳,俘虏晋主。而今汉已倾覆,晋亦稍稍振作,倘若大王不急竖旗帜,以召普天下恶晋之人,诚恐人心又将向晋,不可不虑啊。”
  石勒闻言,沉吟不语,旋命程遐出去,然后私下慨叹道:“程子远,小人哉!”
  随即把张宾叫进来,恭敬咨询,但是不提程遐的态度。张孟孙还以为程遐这回不再故意跟自己顶牛了,则由此可以拉拢到更多的人,加入自家战线,因而反复劝说,最好先打听清楚刘恒的消息,再定是否称帝不迟。当今最紧要的,是高张勤王之旗,以招揽各处胡与氐、羌。
  石勒还是不表态,继而又请裴宪,然后是荀绰,然后是张敬……众口一词,都劝石勒尽早称帝——咱们就当刘恒死了,你要真打听到了他的确切消息,反为不美。


第九章 二鸟落,一日升
  程遐、张敬、裴宪、荀绰等人私下商议,赵王之践祚称帝,万事俱备,只欠“祥瑞”了。
  《吕氏春秋·应同篇》云:“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这本来是春秋战国时代阴阳家和方士的主张,其后经董仲舒、刘歆等人引入儒学,合乎“天人感应”之义,就成为了新朝肇建的惯例。所以石勒既然要称帝,自然也得“祥瑞”先行,并由此而定下来新朝的“德性”。
  然而祥瑞何在呢?某些人自然是完全不信的——比方说裴该——认为举凡祥瑞,多由人造;程遐等人自然不这么想,但是祥瑞并未主动降临,那就需要他们去仔细发掘啦。于是程遐关照裴、荀去翻查典籍,并在各方汇聚的上奏中寻找蛛丝马迹,而他则与张敬巡行襄国城内外,瞧瞧有什么事儿可以附会……啊不,隐含着上天之意。
  商议既定,各自分散,程子远乘车先在城里兜了一圈,然后打算出门前往郊外。可是才到西门前,忽见一骑驰来,说是茌平县令有异物贡献给赵王。
  听到“异物”二字,程遐当即便上了心,乃将使者唤至面前,问他:“所献何物啊?”使者禀报说:“乃是茌平令近日射得一只黑兔,其色纯玄,无一毫杂毛,实在难得……”
  茌平县属于平原国,就在黄河北岸,其县令名叫师欢。师欢就是茌平本地人,富有田产,佃客、奴婢无数,想当年石勒被从老家上党武乡绳捆索绑地卖出来,买下他的就是师欢。
  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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