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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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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第三日上,裴该正在给石虎讲王濬楼船下益州之事,石虎实在憋不住了,突然间举手发问,说:“我观今日之势,我军比之曹操当年远远不如,而晋人地跨荆扬,聚兵寿春,又比昔日的孙刘为强。此番东征,真能直取建邺,据而守之么?”
裴该摇一摇头,直接回答他:“不能!”
石虎就迷糊啊,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伯父还要一意孤行呢?师父您既然知道此战难以成功,为什么不肯去劝谏伯父,收回成命呢?
裴该笑道:“曹操岂非英雄乎?然亦有赤壁之败。其麾下猛将如云、谋臣若雨,岂无一二能明识天下大势者乎?然亦不能谏阻曹操兵向江东。此番东征之策,乃刁长史向主公所进言,张长史亦极言不可,主公却不肯听……论及亲疏,我不如张长史远矣,即谏亦无用也。”
石虎一皱眉头,说有用没用的你也得说啊——“我听说忠臣便当犯颜直谏,而非私下喟叹……”裴该摇着头打断他的话:“汝所言,是直臣也,非忠臣也。直臣所博者,虚名耳;忠臣所求者,事功也。若明知谏阻不从,徒惹其怒,何不退而另谋良策?”
“然则先生可想到了什么良策吗?”石虎话才出口,猛的浓眉一挑,说我明白了——“若论亲疏,我本姓石,为一门宗亲,若往劝谏,或能说动伯父,放弃东征而北还中原。先生正是为此,才对我说曹操南征,以及晋朝灭吴等事的吧?”
裴该心说这小家伙挺敏的嘛——好在只是小聪明,就目前来看还不见大智慧,当然更重要的是,你新来乍到,无论对我还是对石勒,其实都未见得熟悉。于是略微露出些欣慰的笑容来,但随即便伸手按住了打算立刻蹿出去找石勒的石虎,对他说:“汝虽为主公至亲,然年纪尚幼,又未立寸功,即往劝谏,主公亦未必听从。主公为我,险欲取汝性命,则其信汝也,尚在我之下……张长史劝不听,我不敢劝,便汝前往,又安有成功之望啊?”
石虎闻言“啧”了一声,身子往下一塌,双手一摊:“那又当如何办?总不能明知将逢败绩,却一言不发,一筹莫展吧?”
裴该笑笑,说我确实是一言不发,但不见得一筹莫展。
石虎把身子往前一倾:“还请先生教我。”
……
裴该和石虎,虽然相处只有短短三天的时间,他却已然大致摸清楚了这熊孩子的脾气,更重要的是,通过如簧巧舌和温柔相待,即便不能使石虎言听计从,但相信只要稍加引导,完全可以让他为自己所用。正是有了这份信心,他才敢利用石虎,真正开始施行自己的逃跑计划。
于是当石虎问他要怎样才能说服石勒北归的时候,裴该便伸出两枚手指来,缓缓地说道:“计是空口虚言,只有循之而行,才成事功。且若预先即为他人所侦之,计便无效了……”
石虎有点儿迷糊,问:“先生是说,此计不能告诉给我听么?”裴该摇摇头:“汝若知道了,便须从之而行,且无我命,不得外泄,否则这计便无用了呀。”石虎一拍胸脯:“先生只管说与我听,有何吩咐,我必遵行不悖。且我的嘴最严,绝不会泄露给他人知道!”
裴该装模作样想了一想,又上下打量了石虎几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汝可知主公最信者何人?”石虎说那当然是张宾张先生了——我虽然才来,但早就听说过张先生是伯父的心腹之臣啦。裴该说好,此事也须张先生协助执行,我说几句话,你帮我转述给张先生听,先看看他作何反应吧。
石虎双眼放光,貌似对这个“游戏”很感兴趣。于是裴该叫他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去跟张先生说吧。
石虎领命,一溜烟地就跑去找张宾了,随即屏退众人,把裴该的三句话复述了一遍。张宾那是多聪明的人啊,略一沉吟,已明其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裴郎是佳士,不想竟是毒士!”
石虎追着问,究竟是什么计谋呢?您既然明白,那就赶紧告诉我吧。张宾摆一摆手,阻止了熊孩子的聒噪,然后反复筹谋,算计每一个细节,最终才一拍大腿:“此计可行。”随即关照石虎,说你回去跟你师父说,我这就去面见明公,为他成“其一”,他便好行“其二”。
石虎一头雾水而去。张宾便即整顿衣冠,来拜石勒。石勒这几天有点儿烦张宾,因为张孟孙总是跑来跟自己说,江淮难占,不如北归……倘若石勒铁了心南征到底还则罢了,问题就目前这种形势发展,他自己也有点儿含糊了。但既已驻军葛陂,把周边粮草搜罗一空,若是等到天晴后率师东向寿春,是胜是负,总得打过一场才知道;而若就此掉头北返,就怕走半道儿粮草便要耗光啊……
前进是赌博,虽然明知道胜算不大;后退则是壮士断腕,这个决心可不容易下哪。你且等我再好好想想……张先生你的想法也都说明白了,何必车轱辘话不停呢?就不能等我自己琢磨明白喽?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好意思打张宾的回票,只是一见面就先说:“便要北归,亦须等待天晴,这几日云仍不开,淫雨不息,行军为难也。”
张宾笑笑,说我不是来说这事儿的。石勒闻言,不禁精神一振,身体朝前一倾:“张先生有何事教我?”
张宾端坐在他面前,斟酌了一下语句,随即说道:“前日刘越石(刘琨)遣张儒送太夫人及石虎来,裴郎不解,说何不以之为质,而偏要送归明公处呢?越石亦一时人杰也,因何行此下策?”
石勒笑道:“正因刘越石当世人杰,晋家罕有之将,才不愿以他人亲眷为质。似项羽欲烹刘太公事,岂大丈夫应所当为?”
张宾说我也是这么跟裴该说的,但他听后,并没有恍然大悟的表现,反倒半晌沉默不语。我这么一琢磨——坏了!
石勒不解,问他怎么就坏了?
于是张宾便把自己和裴该前几日的那番对话,有选择性地禀报了石勒,建议石勒派人把东海王妃裴氏送去寿春。不等石勒仔细考虑,他就先伸出两枚手指来:“此举可有二得:其一,据裴郎所说,琅琊王甚德东海王妃,若将之送归,则必敬重明公,如明公之敬刘越石也……”我知道你虽然让程遐回书,骂刘琨是“腐儒”,说什么反正之事,想都别想,但你心里其实还是挺敬慕他的。
“其二,裴郎去此心病,自当竭诚效命于明公矣。”
石勒皱皱眉头,说:“昔日裴郎为救其姑,而归从我,如今为何要送她离去?”
张宾说这问题很简单啊——“姑侄之亲,焉可不救,此孝也。且裴氏女若为蘷将军奴,大坏家声,裴郎岂能无视?然东海王妃早已于归,自当从于夫家,而无久依自家侄儿之理。且我听说前日裴郎为救书籍,轻忽性命,东海王妃责之,姑侄间大起龃龉。彼乃每日哀恸,裴郎亦无面目相对也。”
石勒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终究只是堂姑侄嘛,又不是嫡亲的。他脑袋里转了几个圈儿,想问那一旦把裴氏送走了,裴该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哪……又一琢磨,张先生主动向我提起此事来,应该是相信裴该不会趁机落跑,也不会从此对我不理不睬的吧。再说了,他当初就跑不了,如今又能逃到哪里去?
张宾自然明白石勒心中所想——是不是大丈夫,那是面子上的事儿,心里又岂能没有疑虑啊?若是要挟了人质便能使对方俯首听命,傻子才不干哪!刘琨正是料到人质捏手里也没蛋用,徒惹石勒之恨,却不能使石勒低头,所以才会巴巴地把王氏和石虎给送回来的。
于是笑一笑说道:“今在淮滨建造舟船,距寿春虽三百里,顺水而下,旦夕可至。可使裴郎送东海王妃至彼处,择一舟东下……”既然要送走裴氏,那肯定得让裴该送她直到登船啊,不可能跟辕门前就分手,既不合礼法,裴该也不会放心——“我知明公,或忧裴郎去而不返,然可无虑也。”
为什么说不用担心呢?因为很明显的,目前裴该最宝贵的是他那些书籍,而不是他的姑母,姑母可以送走,书籍须臾不肯离身——当初他可是差点儿连命都不要了,楞往火场里闯,就是为了救书啊!
“我观裴郎,已真心归从于明公矣,去其姑母,乃去其心病耳,他必不肯走。且书籍俱在营中,他以保全圣贤之言、国家典章为己任,又岂肯舍弃之?”
石勒点点头,说书籍为什么那么重要,我是武夫,不明白你们文人的心思啦……不过倒也可以理解,倘若易地而处,把那些书籍换成一匹千里良驹,那我也不舍得走啊,就算想走也得把马一并给骑走喽。
张宾说对嘛,而且——“东海王妃登舟之后,自可不顾,其登舟之前,二百里陆程,岂可无护卫?请明公遣数百兵卒随行,则裴郎又哪有脱逃的可能?”
石勒想了一想:“遣兵易也,却不便遣将……否则裴郎还以为我不放心他,难道不会怨怼于我么?”不派将是不可能的,若把兵全都交给裴该,那……那我确实不怎么放心。
张宾心说裴该真是聪明,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啦——于是微微而笑:“此事易耳,可将兵卒都交付石虎。彼是裴郎弟子,先生出行,弟子跟随,谁说不宜?”
石勒一拍大腿,说这个主意不错啊,那……多少还有点儿犹豫。张宾就说了:“今在葛陂,送归东海王妃,正其时也。若待天晴,或将东征,或将北归,则多有不便……”
石勒心说张先生你又来了,这才聊了多久啊,你又提北归的事儿……好吧,好吧,那就听你的吧,兵也由你来派好了。
……
张宾得了将令,喜不自胜,急忙跑来通知裴该。看裴该的表情却并无惊喜,一副本在山人意料之中的淡定嘴脸——其实在等待张宾游说石勒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心里不知道有多紧张呢!
当下朝张宾一拱手:“多谢张君——然,此计若成,主公或会迁怒于我,还请张君救我性命。”张宾说那是自然的,而且经过我今天的观察,明公北归之意渐生,相信他事后可能会发点儿火,但不至于重责裴郎你啊。
裴该说好吧,但赶早不赶迟,明日清晨,我便启程,领着石虎,送姑母到淮滨去坐船。
这一晚上他就压根儿没睡,翻来覆去的这个紧张啊,并且把计划中的每个细节又都反复筹谋了好几遍——从来细节决定成败,尤其这般行险之计,一个小破绽或者小失误就可能前功尽弃,那真是丝毫也马虎不得。
第五十六章 利用
第二天一早,张宾拨来了三百名健卒,并将一张兵符交到裴该手上——若无兵符,他就调动不了船只送裴氏走啊。裴该也早就准备好了马车,即命裴仁驾车,载着裴氏和芸儿,离开葛陂的胡营,迤逦向南方行进。
他没想在胡营久住,所以身边还是当日简道送来的那几名奴仆,也没新招人手,也没多买奴婢。那对老夫妇只能做些杂事,基本上派不上什么用场,不必跟从,还则罢了;裴熊他也不想带,因为那小子太能打了,带在身边是最大的障碍和不确定因素,还是老实给我留在胡营里吧。
裴该曾经考虑过,若能收服了裴熊,或许可以成为自己逃亡计划最大的助力,故此对他与对旁人不同,不但待遇优厚,还时常与之恳谈,询问他家中情况、成长经历。很明显裴熊的出身并不象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简单,而这年月也没有给奸细、间谍编造完美履历的习惯,裴该问不到三句,也便当场露馅儿。可是裴熊没本事现编瞎话,却也不觉得羞愧,一旦问答中出现破绽,并且被裴该当面揪住,他就装傻充愣,缄口不言,倒搞得裴该如同狗咬王八一般——无从下嘴处。
裴该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但凡不懈地努力下去,迟早能够收服裴熊的——那人虽然不见得很傻,但明显没有太重的心机,更没学问,哪是他裴文约的对手呢?——问题他就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都浪费在裴熊身上。再加上身周群敌环伺,他也没有机会测试裴熊——那小子会不会协助自己逃跑呢?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前提下,可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想法啊!
他觉得谨慎起见,还是把周边所有人——裴氏除外——都当成敌人为好,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跟王赞似的,一迈脚就踩进徐光、曲彬的陷阱里去了。就连芸儿他也并不是十分放心,曾经关照过裴氏,不要把逃亡的想法泄露给芸儿知道。终究那女子年岁太小,心性未足,又跟蘷安睡过……固然两人分别已久,那是蘷安不把露水夫妻放在心里,未必芸儿就一定怨恨蘷安。这年月男子普遍把女子当作附属品,而女子受环境、时论的影响,绝大多数也皆习以为常,甚至甘之如饴,尤其是这种没啥文化,又从小与人为奴的小姑娘,天晓得会不会日后生情呢?
当然啦,芸儿是必须要带上的,她是裴氏之婢,不是自己之奴,跟着裴氏一起走本是题中应有之意,而且她还曾经保护过裴氏,总不忍心留她孤身一人沦陷于胡营。但裴熊就不带了,并且裴该临行前还特意关照裴熊,说你好好看着我那些宝贝图书,别让不文的胡兵趁我不在给糟蹋了,若是损了一枚竹简,我必要砍你的脑袋!裴熊拧着眉毛,歪着脖子,貌似有些不情不愿地俯首应诺。
裴该就光带上了裴仁,一则裴氏的马车必须有人来赶——总不可能让他堂堂裴文约给姑母驾车。二则经过观察,这个裴仁无论本领还是心机,又都在裴熊之下,应该会比较好糊弄一点儿吧。
裴该和石虎骑着马走在队列之先——石虎在军营里憋了好几天了,虽说师父讲古挺有趣,但终究不如骑马、射猎好玩儿,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这回终于迈向了广阔天地,不由得五官舒展开来,那张脸就跟开了花儿似的。
两百多里地,并非一日可至,当晚即在野外扎营而宿。军士燃起篝火,裴该和石虎笼火而坐。裴该左右望望,让那些守备的兵丁离得稍远一些,然后压低声音问石虎:“此去当如何做,汝已明白了么?”石虎说师父你放心,我已经全都明白了。
裴该笑笑:“说来我听。”
那么昨日,裴该究竟让石虎给张宾递了哪几句话呢?
第一句:“我请亲送姑母登舟,以赴寿春。”第二句:“可使兵护送,以至水寨。”第三句:“石虎主公之至亲也,兼又年幼,可使同行。”
三句话转述过去,果然张宾立刻就悟了。石虎回来禀报,裴该便把自己的计策,说成是和张宾共同的谋划,一步一步,详详细细地向石虎布置、安排了一番。如今他再问起来,石虎便低声答道:
“此去护送先生的姑母,直至淮滨登舟,以向寿春。伯父听信那刁膺之言,欲沿淮而下,直至建邺,在淮滨建造舟船。故等到了彼处,我便指挥这三百兵,杀尽船工,焚烧舟舰,荡毁水寨,则自然东征不得行,伯父便只能北归中原了。”
他本想得到裴该的赞扬——你瞧我记得多清楚,说得多有条理——却不料裴该轻轻摇头:“此张孟孙之谋也,而非为师之计……”
石虎当场就蒙了,唉,师父你昨天就是跟我这么说的呀,还说是你跟张宾共同的谋划,怎么临上路却又改主意了?!
……
裴该被迫栖身胡营半年多的时间,就从来也没有打消过落跑的念头,因为即便按照历史的正常轨迹运行,石勒即将创建的后赵帝国,那也仅仅是一个半中国化的极其松散的政权而已,完全不符合裴该的理念,为这样的国家服务,实非所愿也。
尤其石勒一辈子都做不成中国人,再加上自身的部族太过小弱,所以就必须哄抬羯人甚至全体胡人的地位——这也是小族临大国所不得不为之事。他讳言“胡”、“羯”,称胡人为国人,虽然不至于跟蒙元似的从制度上就把百姓分成三六九等,但外族凌驾于中国人之上,这跟蒙元、满清也没啥区别了。
裴该又岂甘心做二等公民?虽说他这种中国读书人,石勒向来另眼看待,就好比蒙元建基,也有汉人世豪,有顺德一脉,满清则前有三藩汉王,后有汉人督抚,但你总不忍心瞧着同种——起码是这一世的同种——百姓遭到区别对待吧?
史书记载,石勒曾经提拔参军樊坦为章武内史,樊坦前来辞行的时候,石勒见他衣冠破旧,非常吃惊,问说你为什么那么穷啊?樊坦脱口而出:“都是羯贼到处抢掠所至,应该找他们要补偿!”说完话才想起来触犯了禁令,赶紧磕头告饶。石勒倒是不以为忤,还笑笑说:“我的禁令是防那些俗人胡说八道的,不关你们这些老书生的事儿。”
说是不关老书生的事儿,可樊坦不还是被抢了吗?从来上行下效,上面敢发布禁言“胡”、“羯”的命令,下面的胡人、羯人就敢登鼻子上脸。将来裴该也碰上这种事儿该怎么办?也跑去向石勒哭诉?还不够丢人吗?!
所以啊,他必须得落跑!那么该怎样才能顺利离开胡营呢?当然首先必须取得拘禁者的信任了。裴该一开始谋算的是石勒,但后来发现张宾才是最好的欺骗目标。作为一代枭雄,石勒的疑心病自然是很重的,除非长期为他服务,屡建功勋,否则很难赢得他的信任。张宾则不同了,裴该靠着前世对《晋书》一定程度的了解,再加上超前的理念,想要跟上张宾的脚步,被他引为同道,其实并不算太困难。张宾虽然多智,疑心病却没有石勒那么重,而且读书人之间也比较好找共同语言——只要迷惑了张宾,自可利用他来影响石勒对自身的观感。
第二步,则是要设定一件貌似可以牵绊自己脚步的事物,使得张宾误以为只要掌握此事物,裴该即不舍得落跑。其实裴该最难舍弃的是裴氏,但他是要拉着裴氏一起逃跑的,总不可能把裴氏留在胡营,为自己转移视线,故此特意设局,假使裴氏和自己产生龃龉——如此则无论石勒也好,还是张宾也罢,都不会想到用长久控制裴氏的手段来牵系他裴文约。
好在这年月无论胡、汉,人们普遍不把女性当作可与男性平起平坐的存在,对于裴该去而复返,胡营约三事,都以为他是救亲,而不会想到仅仅是救一个对自己有恩的女人。但裴氏终究不是裴该的嫡亲,想要逐渐加以切割,难度也不甚大——使裴氏每日哭泣,怀念往昔钟鸣鼎食的生活,乃至牵挂司马睿,自然也都是裴该的授意。自从“姑侄龃龉”的字谜被裴氏顺利破解后,这就成为了二人间密传消息的最佳手段。
在特意与裴氏做了一定程度上的切割之后,裴该设定来牵绊自己的,自然就是所谓“圣人之言,国家典章”了——这手段还在许昌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逐步施行了,要一点一点把敌人往沟里带。拿几车书当宝贝,石勒明白不了,张宾则必能理解,为此裴该还特意演了一出戏,自己放火,自己救火——就利用蘷安留下不少兵卒帮他守门的机会,可以把自身受伤的机会降到最低。
就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指的史书上所说,石勒谋取建邺之日。然而真等到了葛陂,裴该才赫然发觉,原来自己前世读书不细,搞错了位置……别说建邺了,这儿距离寿春都有好几百里地哪,可该怎样寻机落跑才好?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势又不能回头,而且时机稍纵即逝,真等石勒启程北归,按照张宾所策谋的路线往据邯郸、襄国,那就更远啦,逃跑难度更大。因此他只得冒险,原本想要用来作为棋子的是向来关系打得不错,又分明心思较粗的支屈六。当然啦,支屈六终究是胡营宿将,就算没智谋,起码有经验,想要在他面前耍太过分的花枪,被识破的几率也不算低……
好在老天保佑,突然间天降一个石虎下来!这孩子就资质来说,可能比支屈六要聪明,但终究年纪轻、见识浅,比较容易糊弄,而且更重要的是:石虎初来乍到,脑袋里就天然缺了一根弦——他怎么可能想得到裴该会要落跑?!
无论石勒还是张宾,起码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防着此事的,即便裴该再如何努力来博取他们的信任,这记忆频段也不会消失,若遇蹊跷,自然重会想起;而支屈六曾经留守许昌,张宾关照他监管裴该,脑袋里也有那根弦存在;只有石虎,天然欠奉。
若非要利用石虎,裴该当日又岂会轻易松口,甚至起意收石虎为徒?即便石虎目前还不是暴君,很可能因为裴该的穿越,蝴蝶翅膀的影响,成长为与历史上截然不同的一个人……谁管日后如何?为了千万生灵考虑,就必须要先提前弄死他!
第五十七章 临水三射
裴该一行人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便顺利抵达了目的地——淮滨。
淮滨并非正式地名,只是一个临时称呼而已,此地位于淮水北岸,在汝阴郡原陆县境内——近两千年后,这里将会真正诞生一个淮滨县。石勒为了进取建邺,在淮滨修建了船厂和水寨,修造船只,不过因为人手不足,进度很慢,因为技术力低下,也根本造不出什么大船来。想要乘舟沿淮而下,击破司马睿麾下水师,简直是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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