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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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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诜闻言,不禁吃了一惊,忙问:“难道是荥阳战事不利么?”前军将军祖涣是受命留守洛阳的,理论上不可轻动——他一走,洛阳城内就只剩下数目不全且训练不足的五校和少量戍兵了——则除非荥阳方面实在吃紧,急需增援,否则祖涣为啥要领兵出城呢?
  殷峤却摇头道:“祖前军此去,非向东也,而是北向……”
  ……
  祖涣自然不是去增援荥阳的,而是北渡黄河,增援河内,以襄助李矩尽快攻破羯军防线,收复整个河内郡。只要羯赵在河内的防线一破,则李矩东可以威胁汲郡,北可以威胁上党,对于祖逖而言,这一局棋,满盘皆活。
  这可以说是祖、石之间的最后一场赌局,就看是石勒先利用绝对优势的兵力击破祖逖,还是李矩先尽复河内了。虽然在祖逖看来,我基本上已经掌握住了战役的主动权,即便最终荥阳失守,也能够退守成皋,再堵石勒,直至敌人粮尽而退,且李矩在河内的胜算亦相当之大;但终究战无必胜之理,万一不幸李矩掉了链子,迟迟不能打开局面,而我又重挫于从河内过来羯赵生力军呢,该怎么办?
  由此才决定调动祖涣的留守兵马北上,去增援李矩,为河内战局再加一枚砝码。
  当然了,即便洛阳无警,也不可能彻底放空,一旦放空,必致人心骚动,于前线战局不利。而且祖士稚终究是人臣,他可以完全不把荀氏当一回事儿,但不能不顾虑司马邺的想法。固然天子唯垂拱而已,可你要真把他身边儿的兵都抽空了,小年轻一害怕起来,御笔严命自己回军护驾,这旨意可不好硬扛啊。
  封建时代,君权至大,固然皇帝的意图要受到相权和百僚的制约,可若是真把皇帝逼急了,完全不考虑因此而人心悖离、权威丧尽,甚至于皇位不保,直接掀桌子,那也是挺够臣子们喝一壶的。
  因而祖逖同时下令给屯扎在河南的右卫将军裴丕,要他挥师入洛助守。裴丕本是裴该布置在洛阳附近地区,以应不测之变的一枚棋子,理论上只听裴该调遣;但裴该也早就承诺过祖逖,说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裴丕可从祖君之命。终究伊洛地区的防务重任都压在祖逖肩上,不可能空放着一支兵马,连祖逖都调不动吧,浪费事小,逢有危难,再向长安请命,必然缓不济急。裴该是出于对祖逖的绝对信任,当初才承诺了此事。
  因而午前祖涣才走,朝野内外还没能彻底反应过来,黄昏时分,裴丕就领着兵进城了,于是上下得安。
  裴诜闻知此事,不禁大喜道:“此天之所以资大司马也!”当即秘密驰入军中,去和裴丕密商。
  裴诜的意思,是想让裴丕趁机掌控住洛阳的防务全权,则随时都可以找个借口发动政变,迎接大司马还洛。当然啦,祖家军近在咫尺,大司马却在千里之外,此时是绝不能够草率行事的,否则不但大计难成,还容易导致前线丧败,羯势大炽。必须得等石勒败退,祖逖往追,赶得远了,然后再可应机而发。
  二裴军中密议,几乎与此同时,荀邃和祖纳联袂过府拜访太尉荀组,同样摒人私谈。
  荀组荀泰章已经六十多岁了,垂垂老矣,身体衰弱,精神倦怠,因而虽然挂着“录尚书事”的头衔,名义上执掌朝政,却往往称病不肯赴省办公,把担子全都交到了侄子荀邃肩上。他曾经慨叹荀邃兄弟从政经验还不够丰富,行事每每有所疏失,否则的话,我也可以跟梁芬一般告老致仕,去颐养天年了。如今风云动荡,稍有不慎,即便云端鸿鹄也可能堕落尘埃,所以罢了,我再鞭策老骨,扶持你们兄弟几年吧……
  因而虽然逐渐卸下肩上的重担,却命荀邃,逢有大事,或者难以决断者,一定要来跟我商量。
  荀道玄由此才与祖士言联袂而来,向叔父问计。他先陈述了一番今日的变故,祖纳随即便道:“舍弟但筹划军务,于政事向来生疏,乃召裴盛功入京……”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说:“此举,无异于开门揖盗也!还望太尉相助,筹划应对之策。”
  荀组先望望荀邃,叔侄二人用眼神作无声的交流,随即他又将目光移向祖纳,缓缓地问道:“士言何出此言啊?裴盛功亦中军之将,则以其护守都畿,有何不妥?”
  祖纳一时语塞,不禁斜睨荀邃。荀道玄便道:“叔父,守都之责,向来归于祖公,我家唯残破的五校,或许尚可调动。而如今祖氏兵马,络绎出京,却召裴盛功来,使愚侄不禁想起一桩故事……”
  “卿所想何事啊?”
  “后汉之时,何氏掌兵权,而袁氏为士大夫领袖,但协力同心,足可定朝纲而安社稷。惜乎何遂高不自信,乃召外兵入京,遂有董卓之乱……”
  荀组双眉一竖,呵斥道:“噤声!汝乃以裴盛功为董卓乎?或者以某人为董卓乎?!”


第十九章 中书宦者
  荀组呵斥荀邃,说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昔于汉季,董卓所部不过数千凉州军,倒是与今日裴盛功所领近似。然而因何苗依附之,董卓复夺执金吾丁原军,方能逐袁、曹而倡乱,裴盛功何能为此啊?比拟大为不类!”
  荀邃赶紧拱手致歉,说我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合适的前例罢了,叔父您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啊。
  荀组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回复道:“卿等所虑,是唯恐裴盛功来之易而去之难吧……”
  荀、祖二人之所以对裴丕率兵进京感到如此的惶恐,要急着去向荀组问计,关键就在于,对裴该权倾当朝之事,以及曾经遍传洛中的谶语所指,他们全都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的。
  某人的实力和势力到了哪一步,自然会对朝局产生难以遏制的影响,甚至于翻天覆地,对此,作为积年政客的荀氏叔侄、祖士言等人,当然不致于掩耳盗铃,假装瞧不见,于国家的前景、家族的前途、个人的荣辱,多少也会做些设想和筹划。就总体而言,他们的希望都是维持现状,能多拖一天是一天……
  司马氏的名望实在已经跌到了谷底,再加上勉强可算嫡流的只剩了一个司马邺,且又无子,作为朝臣,总难免思虑万一——万一司马邺少年夭折呢?万一他没有儿子呢?晋室权威,必将彻底倾颓,那到时候还有谁能够挽救啊?
  实话说如今司马邺表面上的权威,那全是裴该和祖逖二人哄抬起来的,若仅靠此前的索綝、梁芬,或者靠荀氏,必不足以统驭天下——起码建康政权在司马邺还都之前,就一直跟长安政权貌合神离,甚至还常起龃龉甚至争乱。那么倘若某一天,祖尤其是裴不想再维持这家皇权了,则晋祚尚有延续的可能吗?对于此事,实不必谶谣播传,中原士人但凡有些脑子,且关注国事的,无不咸知,何况官宦传家的荀道玄、祖士言呢。
  要他们力扶倾危,护持皇权,不但没有能力、信心,其实也没有足够的动力。最大的希望是维持现状,或者稍稍做些改变,最终祭由司马,政归裴氏,那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结果。实话说以世家大族的代表裴该——虽然裴该在长安之为政,多少偏离了世族的利益,但可以认为那只是权宜之计——与司马氏共天下,就等于世家与皇权共天下,于此,起码荀氏是乐见其成的。
  当然啦,虽然就理想而言,荀道玄和祖士言非常接近,但具体到对时局的看法,两人多少还存在着一些分歧。祖士言终究书生气重一些,他认为大司马有擅权之意,而无篡位之心,只要我等尽力稳定朝局,则只待社稷光复,河山一统,自然可以导向君臣共治的局面。荀氏叔侄则不会那么天真,他们希望能够拉拢祖氏来拮抗、制约裴氏,以避免裴该迈出那最后一步。
  然而双方都认为,一旦天下大定,裴该不得不撤行台而归洛阳,到时候中朝官署有限,而关西士人无穷,是断不肯自弱其势,与荀、祖共列朝堂的。说白了,即便裴该没有野心,亦难保其属下不起妄念,即便裴该有与司马氏共天下之意,也拦不住裴嶷、陶侃等辈冀望于鼎湖攀龙吧。
  所以肯定会形成一场拉力赛,荀、祖想把裴该往假皇帝方向扯,裴、陶却想把他往真皇帝方向拉,这是绝对难以避免的。
  落实在今日裴丕之率兵进京,固然是祖逖的失策,也可以看作是裴氏的布局。荀邃因此就说了:“倘若裴盛功趁机尽夺都内兵权,控禁军而统五校,则中朝之事,彼一言可决,岂可不虑啊?”
  终究天下动荡了那么多年,藩王甚至只是外将控制了京畿之后,掌握朝局、杀戮由心,十数年间屡见不鲜,大家伙儿都习以为常了。若当太平盛世,朝廷又拥有绝对权威的时代,则必无人胆敢如此妄行,就算妄行了,也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如今则不同,纯以武力掌控朝政,挟持天子,会被认为是顺理成章之事——荀、祖因此而忧虑,裴诜也以此作为自己谋划的根基……
  故而若被裴丕彻底控制了中朝,祖逖又为羯赵所牵绊,不及回师,说不定裴丕就会对朝廷来一场大清洗,一旦罢黜荀、祖,西人布列朝堂,那么待到裴该回来的时候,等着他的会是一乘戎辂呢,还是一顶青盖呢?
  类似这些话,荀氏叔侄自然于私下里也商议过,但如今祖士言在旁,话就不可能说得太过直白了——祖纳亦然,出于官僚习性,他也不肯明说。因而荀邃才只得举了个不那么恰当的例子,谁想却遭到荀组的当面呵斥。
  而且荀组随即又斥责道:“卿等控制台省,实掌国事,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难道还一定要来问我吗?五校、禁军,绝不可落于裴盛功之手,既知此情,何不早作安排!”终究裴丕才刚进城,就好比董卓初进洛阳的时候,不也耍尽了手段,才得以掌控朝政吗?如今就看谁动作快了,你们还有时间巴巴地跑来向我问计?这事儿有那么难吗?
  荀邃便道:“日已暮矣,即有朝命,亦须等待明晨。是故愚侄等特来禀报叔父,虽有谋划,还须叔父首肯。”顿了一顿,又道:“实于都中,难觅可将五校者……”
  荀氏夹袋里就没有合格的中高级将领,祖氏可用者,也都领兵在外,那么该由谁来统合五校,以与裴丕相拮抗呢?倘若裴丕想要用强,虽然他也同样缺乏战斗经验,终究其军本是裴该旧部,又久练于河南,实非才刚七拼八凑起来的五校可比;而若裴丕纯靠政治手段,尝试走正常程序呢?有殷峤,可能还有卞壸为其助力,荀、祖等人恐怕也很难压制得住啊。
  所以随便任命一名官僚总统五校乃至戍军,肯定是不行的,而尚书兼领禁军又破坏制度。虽然就理论上来说,荀组身为太尉,可掌兵权,但一则老头儿岁数大了,精神不济,二则荀邃也雅不愿让风烛残年的叔父顶在跟裴氏争斗的第一线。
  因而他跟祖纳商议良久,最终得出来一条近乎异想天开的计策,但那就必须得要请荀组帮忙背书了……
  于是三人密商良久,等到祖纳先告辞而去之后,荀组就悄声对荀邃说:“卿等所计,明为拮抗裴盛功,实为劝止裴文约,然而若逼之急,诚恐西人跳梁,卿可心知否?”
  荀邃点点头,说:“正如叔父所言。侄儿今日为此,乃仿效梁公,欲进而先退,使他人当其强。敌若知难不进,我可收其功,敌若顽强继进……其咎不在我荀氏。”
  荀组微微一笑:“卿能虑此,则我无忧矣。”
  翌日一早,荀组竟然亲至尚书省,随即强硬地通过了决议,奏上门下,华恒不敢驳,更上中书,自然也顺利取得了司马邺的首肯。随即制书下达,命五校及宫禁诸郎从此听命于中书——说白了,把五校交到了用事宦者明达、朱飞的手中。
  当日晚间,出省返家之后,殷峤便将其中缘由,备悉地向裴诜解释了一遍,然后双手一摊,说:“由此投鼠忌器,即便我在省中,并加卞尚书,二人合力,亦不能助盛功夺取五校之兵矣……”
  魏、晋之际,阉人的地位本是很低的,不但不可能出现后汉的“五侯”、“十常侍”,亦不存在胡汉的王沈、宣怀。然而近年来因为朝政重理,官吏新命,却使得宦官逐步控制了中书之权。
  晋初中书的权柄很大,如荀勖、张华、和峤、华廙等都做过中书监、令。但在长安小朝廷肇建之时,人才匮乏,官署多阙,索綝等唯掌尚书,而把中书、门下等制约机构都彻底放空了;即便司马邺复都洛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是尚书独重,而中书无人,门下散秩。主要原因,中书本职是负责向尚书省传达天子之命,并将尚书所奏上呈天子的,而既然天子无权,事总尚书,那还要中书有啥用啊?找俩宦官负责跑腿就够了嘛。
  再其后华恒合侍中、门下为一省,用以制约尚书,趁机就有官员跳出来,请复中书——也不管是否合乎时局,就要把一切制度全都恢复到王朝兴盛之时,这是不少官僚固有的病态思维。可是荀组等人自然不愿意再起个中书省,以制约自身,于是援引汉武帝初设中书之旧例,使宦者担任中书。
  当然啦,士人是绝不乐见宦官掌握实权的,因而虽命中书,却既无省,也不设监、令,只挑出国初专掌呈奏案章的通事、舍人两个低级职位,以授宦者。原本负责跑腿的明达、朱飞二阉,不过加个名号罢了,实际事务并无增添。
  ——这两名宦者,本是司马邺旧臣,跟着他从洛阳逃到长安,复自长安再迁回洛阳,资格很老,瞧上去也忠心耿耿,因而深受司马邺的宠信。
  不过原本只负责跑腿,呈递奏章,以及天子之命,连封缄都无权打开的中书通事、舍人,如今竟然让他们掌握五校,这确实是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宦者而掌兵,自汉末以来就从未有过啊!故此荀邃、祖纳才要去恳请荀组,必须您老人家出面,才能够将此事确定下来。
  荀组照样是援引故事,中书而掌五校,是有先例的——当然啦,那会儿中书之职不由宦官担任,而且禁军也不是低级的通事、舍人所可以调动的。
  殷峤就此将前后因由,详细分析给裴诜听,完了说:“荀氏不敢拮抗令兄盛功,而恐盛功以兵威凌迫彼等,乃故使宦者将五校也。明达、朱飞皆天子近人,则攻彼二人,恐怕累及天子,有伤大司马之誉……”
  中书虽然无省,终究曾经是超迈于尚书省之上的枢机要署,则既然遵照“前例”使其掌控五校,依照正常渠道、正规程序,就很难再夺其兵权了。而若是用强呢?等于直接往司马邺脸上扇巴掌啊!裴丕固然仗着手中的兵马,更仗着裴该之威,可以不把诸尚书放在眼中,起码敢于阳奉阴违,却暂时还不敢以臣而凌君。要以臣凌君也得等裴该亲自来干,裴丕、裴诜兄弟是没有这个胆子的,殷峤、卞壸自然更没有……
  裴诜闻得殷峤之言,不禁苦笑道:“荀氏是欲以天子为盾,故使家奴掌兵。彼等以为宦者不足为虑乎?近于胡汉,即有王沈、宣怀之乱政……”士大夫普遍敌视宦官,但同时又不把宦官放在眼中,以为循着正规程序,随时可以把作恶的宦官给轻松捻死。但问题是宦官不会依照正规程序、朝廷法度做事啊,一旦坐大,反噬士大夫之事,史不绝书。
  终究汉代阉宦乱政之事,去今已远,而官僚们往往是健忘的。
  “彼今纵猛虎出柙也,其意分明在大司马!”裴诜轻叹一声,随即便道:“欲破此局,除非阴谋秘计,不能如我等所愿……”然而耍阴谋他自认不如王贡,再加上既要脸,又谋退步,则在洛中耍阴谋,实在是自缚手脚,且投鼠忌器……还是只能等王贡来了,再让他去伤脑筋吧。
  但是裴丕既然率兵入城,哪怕不能尽夺洛中兵权,我也一定要想方设法,使他可招之即来,却不能挥之即去!
  二人正在商议间,突然门上来报,说天子召集群臣,会聚禁中议事。
  殷峤不禁大吃一惊——大半夜的皇帝召见?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别说司马邺基本上唯垂拱而已,即便是个实权在握且勤政的天子——比方说武皇帝……哦不,他不够勤政——若无大事,也不可能夤夜急召重臣啊!
  急忙穿戴衣冠,乘车前往禁中,临行前还关照裴诜,说子羽你赶紧驰去盛功军中,严密戒备,等我的消息——我有预感,此事或与今日对宦者的任命有关,禁中必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将会极大地影响朝局!


第二十章 帝星的迁播
  殷峤的预感落了空,禁中确乎有大事发生,但暂时还未见得会影响到朝局……
  且说司马邺夤夜召集群臣,包括尚书、门下二省的主要官员,以及诸卿,还有寥寥无几几名宗室,只是为了宣布一个好消息:“太医诊断,皇后已有身孕矣!”
  也不知道是司马邺不必操劳国事,自可在宫内勤劳播种的缘故啊,还是梁皇后私拜帛尸梨蜜多罗所授佛像起了效果啊,总之在经过梁氏父女长时间的忧心后,梁皇后终于数月天癸不至,命医诊断,确定了是喜脉。
  司马邺真是大喜若狂啊,即命宦官将此事遍告群臣,大长秋梁芳却建议说:“此乃陛下长子,又是嫡子,若无意外,千秋万岁之后,当为中国之主,自当遍召群臣,当面宣布。”司马邺尚在犹豫,终究皇后只是怀孕,还没有分娩,这谁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啊?但梁芳却一口咬定,说这肯定是个儿子——“连岁捷报,大司马又收复晋阳,此上天庇佑我晋之相也,岂可不与陛下一储君乎?”
  旁边儿宦官朱飞也随声附和——明达恰好出去整顿五校了。
  司马邺盼望这儿子也盼望了很久了,小年轻欣喜若狂之下,就一时脑袋发晕,听从了梁芳、朱飞之言。于是遍召群臣,亲口宣告这一喜讯,群臣自然三呼万岁,纷纷表示恭贺。但是等到退出来之后,王卓——论官位他自然不够资格,论爵位才得同样受召——却凑近殷峤,压低声音说:“皇后腹中,尚不知男女,天子便夤夜而召群臣,宣说此事。行事如此轻佻,岂堪奉大宝?”
  殷峤瞥了王文宣一眼,淡淡地回复道:“天子尚在青春,或受梁氏之惑……”这个“梁氏”当然不会是指皇后,而是指皇后之父梁芳——“倒也罢了。如此失礼,无人君之行,群臣却无所谏言,才最可虑。”言下之意,没人打算匡正皇帝的过失,因为没意义啊,反正也没真把你当颗菜……
  他当然想不到,皇后肚子里这块肉,对于日后的朝局发展,竟然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
  且说司马邺宣布皇后有孕的同时,梁芳退至宫外,却未返归己府,而是跑去邻家,敲响了房门。时候不大,有仆役出来相迎,梁芳迈步而入,只见此间主人已在庭院中端立静候了。
  这位主人是个女子,穿着非常简朴,乌黑的长发挽起,只用蓝色丝带系扎,并插一枚荆钗罢了,别无首饰头面。其容颜清丽而无点滴媚态,不施脂粉而肤色天然净白,唯眼角略有些鱼尾纹,可见青春已逝,岁数并不在小了。
  梁芳疾趋而前,拱手致礼,口称:“魏大家。”
  “大家”之称,当世用途非常宽泛,如妇呼婆母、仆呼主人,乃至于近臣或后妃以呼天子;但以男性而呼女性为大家,且很明显梁芳并非其奴仆,则为敬其学识、德行——比方说女史家班昭常被呼为“曹大家”(夫家姓曹),而汉冲帝之母虞美人因无尊号,人亦惯称为“大家”。
  而这位“魏大家”,乃是先司徒魏舒之女,前太保掾刘文之妻,闺名华存。她天性向道,好读老、庄,据说还得了清虚真人王褒的秘传,得授《上清真经》和《黄庭内景经》,习得长生久视之术——其实她都已经七十岁了,但瞧上去却五十尚不足,四十颇有余……
  在原本历史上,“永嘉之乱”后,魏夫人随大众徙往江南,担任天师道祭酒,就此而开创上清一派,世称“南岳夫人”,直至“紫虚元君”。但在这条时间线上,中原乱而重定,危而复安,当然不必要再往南方跑了。她原本隐居于本籍任城,因其二子刘璞、刘瑕仕晋立朝,这回是特意跑洛阳来瞧儿子的,且欲再西向关中,入终南山去探访楼观一脉。
  魏夫人清华显贵,且又精通道理,既至洛阳,自然受到朝野上下的一致礼敬,几乎就把帛尸梨蜜多罗的风头抢去了一半儿——终究那时候的中国人还是见佛拜佛,见神拜神的,多数并没有专一的宗教信仰。梁芳恰与刘氏比邻,于是赍重金登门,前去恳求魏夫人传授得男之术。魏夫人当时就说了:“天子命中自有嫡男,时至而苗滋,瓜熟而蒂落,何劳求也?”
  如今既然皇后有了身孕,那么梁芳当然要来向魏夫人致谢,顺便就请问:“皇后腹中,果然是天家嫡子么?”
  魏夫人伸手一指天上,淡淡地问道:“梁公看见了什么?”
  梁芳抻着脖子,朝漆黑的夜空望了几眼,不明其意,只能回答说:“但见群星。”
  魏夫人微微一笑:“可见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么?北辰者,帝星也,帝星见耀,光辉璀璨,则梁公尚有何疑啊?”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回答梁芳的问题,既没说皇后这一胎是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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