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勒胡马-第34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诸将面面相觑,却无人胆敢应声。
石勒方自恼恨,忽然得报:“已擒获石虎矣!”
第三十二章 虎踞朝歌
石勒在朝歌城中,忽然得报,说已然擒获了石虎,不禁愕然。
他心说那混蛋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难道果然是想西遁去投晋人么?再一琢磨,不对,这都好几个月了,彼若真有投晋之心,一路潜行,估计连裴该的酒水都能喝上啦……可是这会儿逮着他,又有啥用啊?
部曲禀报说,石虎是自投罗网的——“彼在衙前,高呼要见天王请罪,我等执械相向,彼却不逃,也不抵抗,就此束手受擒。”
石勒颇感诧异,就命将石虎押将上来。时候不大,石虎背着两手,身上几乎缠满绑绳,大步迈入,随即“扑通”一声,就双膝跪倒在了石勒面前。
石勒瞠目道:“汝还有脸来见朕么?!”
石虎一脑袋磕在地上,“嘭”的一声,几乎整座厅堂都在震颤。就听他大声说道:“臣死罪!昔日一时愤恨,不合害了郭氏兄妹性命,复追杀丈人郭敖,因惧陛下雷霆之怒,逃遁乡间。然而臣生为陛下之侄,死为皇赵之臣,岂有丝毫悖逆陛下之意啊?故而今日特来向陛下请罪!”
石勒冷哼道:“若止都内械斗,念汝功高,或者可全性命,然竟敢畏罪逃去——汝以为朕之律法,都是虚设的么?今来请罪,不过晚死几日罢了!”当即下令将石虎推将下去,斩首示众。
可是好几名部曲扑上来拉扯石虎,却都扯不动。石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还望陛下海量宽宏,容罪臣将功折罪!
“今杀罪臣,虽息陛下之怒,却终无益于国。臣亦知局势危急,恳请陛下速速北还襄国,聚集各方兵马,再与晋寇决一死战。臣愿为陛下死守朝歌,不使晋寇一人一卒入城——若欲入时,除非践踏臣的尸骨而前!
“陛下,昔臣随太后自并州来归,此身便属陛下,然望为陛下战死,不愿身受刑戮——还望陛下千万允准!”
说着话,“咚咚咚”地磕头不止。
他这不提王太后还则罢了,既提起太后来,石勒不禁深感悲怆,面露哀戚之色。左右将吏一瞧,天王这是动心了吧?正好谁都不敢留守朝歌——那基本上就是一个“死”字——于是纷纷解劝,说既然石虎有这份心思,不如陛下暂赦其罪,允其留守御晋吧。
张敬素来党同程遐,不但与张宾常起龃龉,还妄图除去石虎。可是到了这个生死关头,石虎反倒成为了一根救命稻草,再者说了,石虎若守朝歌,肯定十死无生啊,不过将其首级暂寄项上,将来再送给晋人罢了,有何不可?就此也劝说石勒:“石虎潜踪数月,若不露面,陛下何以擒之啊?则其此来,为陛下效死之心当出至诚。
“昔日诸将,论勇猛便少有及于石虎者,而今败军之中,更无人可望其项背。若朝歌可守,唯石虎与陛下耳,唯防万一,陛下绝不可留,只可寄望石虎。恳请陛下为国家计,暂赦石虎之罪,允其戴罪立功。”
石勒无奈,只得下令解开了石虎的绑绳,随即戟指喝道:“汝之名爵,前皆褫夺,今暂赦汝罪,署为朝歌令……”顿了一顿,加上一句——“领牙门将军。若能固守朝歌不失,前罪皆可抵偿;若守朝歌一月而援军不至,亦准汝弃城归襄国,前罪减其三等。汝可甘愿么?”
石虎虽然释缚,却仍不起,只是趴在地上继续磕头:“臣所愿也,必为陛下死守朝歌!”
于是石勒趁着晋军尚未合围之际,匆匆遁出朝歌北门,留下石虎与五千人守备。旋即晋军便将城池团团包围起来,祖逖遣一支骑兵去追石勒,北上三十里不及,只得黯然退返。
晋军从河内、荥阳一路猛追过来,三四百里地,其实也渐成强弩之末了,尤其还把不少的敌城放在了身后,始终都是祸患。此时稳扎稳打犹可,再想轻兵急进,赶杀石勒,危险系数必将疾增,祖逖再怎么觊觎石勒的首级,也必须得权衡轻重,停下脚步了。
不禁自嘲地顾左右道:“固知羯贼奸滑,不易擒也。”随即说了:“今大军围朝歌,当急下之,复涉淇水而向赵、魏,趁敌之弊,前取安阳、临漳,则我于河北立足便稳,羯势如风中之火,旦夕即灭!”
没逮着石勒不要紧,只要咱们趁胜而前,削夺更多的土地,将战线尽量往前推,那么羯赵就再无复起之望啦。
于是下令,猛攻朝歌,以期一鼓而下。谁成想城上的抵抗极其顽强,而且最诡异的,竟然打出了石虎的旗号……
石虎当日畏罪逃出襄国,便即匿形潜踪,辗转各地。他为将多年,河北各郡县本多故吏,即便不感旧情,也畏旧威,不敢出首告发——况且襄国又没有明诏搜捕石虎——就此颇隐藏了一段时间。
而利用那些故吏,石虎不但听说了石勒发倾国之兵伐晋的消息,并且还听说,张太傅对此是持反对意见的。要说石虎平生信服的,也就石勒、裴该、张宾这三人罢了,视程遐、张敬等有如腐鼠,所以既然张宾认为豪赌易败,他也就觉得,这仗八成是赢不了啊——
“倘若某是天王,也必将行此豪赌,将乾坤社稷,全都押上——天王之心可知,而张敬之谋可恶。且若天王有张孟孙为辅,复以我为先锋,或许豪赌可胜,今既舍张孟孙,复不用我,则丧败可期矣……”
他听说军粮多集枋头,就估摸着大军一旦丧败,石勒北逃,是一定会途经此处的,于是就在枋头、朝歌之间潜伏下来。本意就是趁着石勒最失意的时候,诸将多离散,亟待猛士护卫,则自己及时现身出来,有望将功赎罪。
至于投晋,石虎压根儿想都没有想过。
这不仅仅因为他敬畏石勒,且顾念叔侄之情,或者过世的王太后抚育之恩,而是对于洛阳那一票人,就没有一个能够入石虎之眼的。大丈夫若不能自做一番事业,就当依附英雄,为其前驱,搏信布之功,可是晋人中也就祖逖勉强算半个英雄吧?我怎么可能放弃石勒那整个儿英雄,去投靠半个英雄呢?再说祖逖还不是君主,还须受洛阳那票无耻士大夫的制约。
别提裴该。此前石虎与裴该阵前相见,寥寥几句对话,就已经恩断义绝了——石虎是从裴该的表情和言语当中,确认了这位老师丝毫不念旧情,一心要杀绝我石氏。他也不傻啊,知道但向长安,等待自己的唯有项上一刀。
我要是肯受刑戮,当初留在襄国就成了,何必要千里迢迢跑长安去受死呢?死在襄国,或许天王念及旧情,会把自己好好安葬了;若死于晋人之手,必然抛尸荒野,为野犬所啃噬!
因此蛰伏数月,终于被石虎给逮着了机会。他觉得留守朝歌,自己未必一定会死——主要是对自己的武力太有自信了——若能如石勒所言守满一月,返回襄国,王爷没得做,大将还能当啊。这才是将命运把握在自家手中呢,即便身死,亦天命也,与人无尤。
这就跟石勒伐晋似的,人生就是要豪赌才够来得有劲!
石虎数月潜伏,便已聚集了故吏、部曲二三百人,皆欲为之效死。他就以这二三百人为中坚,固守朝歌,以阻晋师。
要说当此危急之时,他的凶名确实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的,城内赵军因此士气大振,即便掳民登城协守,也无人胆敢抗命;而相对的晋军本来便因远来且久战而疲累,既知城中乃是石虎,将士多起畏惧之心。于是祖逖挥师猛攻三日,竟然难以陷城,有好几次士卒都攀上城头了,却被石虎亲自上阵,率左右手挺长矛,硬生生给封堵了下来。
段文鸯素恨石虎,即在城外高声叫骂,激其出战,石虎却理都不理。段文鸯暴怒,便欲亲往登城,却被祖逖给拦住了——此乃鲜卑猛将,善将骑兵,你让他跟小卒一起去蚁附攀城?这不是太浪费了嘛,一旦有个好歹,我必悔之莫及啊。
祖逖由此而颇感烦闷,正在考虑是继续猛攻啊,还是被迫改作长围之计,先让士卒轮换着休歇为好,突然又有快船沿河而下,传达洛阳方面的公文——内容,自然还是恳请他回师。祖逖本待不理,谁想天使宣读的,竟然不是朝廷的制书,而是天子的手诏!
祖逖不禁慨叹道:“我功止于此乎!”
这几天,后方络绎有战报传来,晋军仅仅攻克了管城,而于厘、陇、卷县等处,因为赵军的拼死抵抗,始终未能得手。由此而粮道不能算是彻底通畅,再加急追石勒,军行甚急,粮运却缓,无论河内方面军,还是荥阳方面军,都多少有些难以为继了——若非先夺枋头近万斛粮草,怕是几天后就要断顿。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一鼓而下朝歌,否则继续挺进为难。祖逖此前就有止步之意,想要一方面继围朝歌,一方面分兵归还,先夺取途中各城,巩固所得郡县为好,只是多少还有点儿舍不得……也正欲作“鸡肋”之叹呢。天子的诏命,其实倒是给了祖士稚一个台阶下,使他对部下乃至于天下人都有所交代了。
于是慨叹过后,便留下李矩所部,并统领关中军、邵家军,继攻朝歌,命郭诵西去收取山阳、获嘉等城,自将主力于铜关南渡,谋图收复河南的失土。当然了,城是要攻的,地是要收的,天子既下手诏,终不可延挨。祖士稚虽然雅不愿此时返回洛阳,去面对可能东进的裴该——尤其这第二位天使,仍然对时局一头雾水,于洛中形势也说不分明——却也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回返。
那么这时候的洛阳城内,又是怎么一种状况呢?
……
且说当日裴丕中箭而死,明达狼狈逃入宫中,喝令紧闭诸门,不可放任何人进入。随即他就跑去向司马邺告急,小皇帝听闻其言,不禁面如土色,所执一枚心爱的玉盏失手跌落在地,“啪”的一声,摔成粉碎。
朱飞恰在其侧,也不禁惊骇莫名,当即责怪明达道:“我已诫君勿与裴盛功起冲突,如何不听啊?即便不听,也不当伤害其性命……这可如何是好?!”
明达分辩道:“我岂愿与之冲突啊?原本紧闭营门,却为裴某撞破,乃命士卒列阵拦阻,期盼朝中大老们赶来,为两家解斗。也不知是何人大胆,竟然无令而放箭……”
朱飞摇头道:“总是君御下无方,不能勒束部众之过也。”
明达苦笑道:“五校兵质堪忧,我接手亦不过数日而已,即便孙、吴在世,亦难令行禁止……”
司马邺斥道:“昔孙武子教吴王兵法,操演其宫人,不过移时,便能齐整,虽赴水火犹可也——汝岂敢以孙、吴为譬?!”
明达真是有苦说不出,心说陛下您还真把史书上那些鬼话当真了啊……况且孙武训练的不过是一百多没见识的宫人,我可要领数千勇懦不齐的大老爷们儿呢,岂可同日而语?但他终究不敢辩驳,只是俯首道:“陛下教训得是,总归是臣无能,乃酿此大祸……”
司马邺就问朱飞:“也不知右卫之志如何?倘若因其将殒难即散去,还则罢了,若为复仇而来扰宫禁,如何是好啊?”
朱飞拱手道:“陛下勿惊,臣料右卫不敢冲冒宫禁……”顿了一顿,又道:“倘若彼等胆敢无礼,罪在不赦,乃可诏尚书夺右卫之权,甚至解散之。”
司马邺苦笑道:“五校既溃,尚书还能调动何军?复以谁人来接手右卫啊?”
朱飞心说陛下您就光顾着眼前之祸了,而丝毫不考虑长远啊……眼前之祸,其实易解,甚至还有转祸为福的机会。倘若右卫真敢冲入宫中,捕杀明达,我等便聚集宿卫、宫人,善保天子,大不了逃往省内,就理论上而言,乱兵不至于在洛阳城里大开杀戒。但如此一来,则曲在裴氏,且可洗清天家的嫌疑,事后大司马就不能以此为借口入洛啦。
多半还会孤身而来,向陛下您请罪。
但若右卫至宫门前即止步,纯走正常程序来向宫中施压,要求严惩凶手,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于是狠狠地瞪了明达一眼,然后安慰司马邺道:“陛下是君,彼等为臣,岂有臣敢犯君者乎?即入宫禁,亦为明达而来,我等必以死护卫陛下,不使受乱兵之扰。”
明达一听这话,不禁扯住朱飞袖子,大叫起来:“还请朱君为陛下设谋,救我性命!”
朱飞奋力掼脱明达的拉扯,恨声道:“汝今已无活路,何必还要连累天家?!”随即解释道:“本是惊慌失措的兵卒发箭伤人,奈何汝统五校,则右卫必将其恨发泄在汝头上;与此同理,本是汝御下无能,而若将汝匿于宫中,则此恨又将及于陛下矣。甚至于,会以为是陛下指使,命汝谋害的裴盛功!”
第三十三章 项庄舞剑
诸尚书商议,使和济前往五校营,一方面镇定局势,一方面调查事情的原委。和济百般推托不得——他入省最晚,所以排位最低,原本还有出身低微的殷峤可以踩两脚,可惜殷峤却出城去了巩县——只得苦着脸,先召自家及亲朋门客、家奴百余人,并尚书小吏数十人跟随保护,一直拖延到临近中午时分,方才战战兢兢地前往五校营中。
才入辕门,便闻得一股血腥气,随见遍地伏尸,和尚书当场一阵五内翻涌,直接扶着车轼吐了一地。就此不敢入营,只在附近觅一背风处设席坐下,遣人各处去召还逃亡的五校兵将,并且严加审讯,调查事件的具体经过和因由。
五校虽然奔散,好在具体名册,在尚书省内也有备案,就此案图索骥,陆陆续续把有家人或亲眷在城内者,全都给找了回来,还要他们协助去搜拿余众。然而除了宿卫宫禁者尚且未散外,尚有二三千五校兵,寥寥数十名尚书令史,怎么可能关照得过来啊?一直忙到天黑,也仅仅聚拢起来千余人罢了。
小吏来向和尚书请示,这批人,您是不是要亲自审讯哪?和济厌烦地摆一摆手:“此等庶务,岂是我当亲劳的?汝等且审,若得凶手,再缚来禀我可也。”
这小吏躬身领命,下去之后,就悄声对同僚张奇说:“和尚书果然不肯理,止命我等讯问。”张奇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当如何问,君等心中有数了吧?”那小吏连连点头:“我等皆必不负所望。”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从人来禀,说五校营内的尸首都已经处理好了,并且以净水洗去血迹,也清扫了衙署,恭请尚书入驻。和济本不愿久处此间,才刚下班的点儿,他就打算吩咐几句,便即返归自家去休歇了。然而荀邃却几乎是每个时辰两趟遣使,紧着追问他审讯的结果如何,他因此不敢遽离,只得捏着鼻子入于营中,命人从家里取被褥和宵夜来——“本尚书坐镇于此,汝等连夜细审此案,若无结果,本尚书绝不肯归!”
结果讯问了一整个晚上,小吏们个个眼圈发黑,唇焦舌燥,最终却还是一无所获。
究竟是谁发的箭,射的裴丕呢?貌似是个隐形人,反正目前归来的那些五校兵卒中,竟无一人知晓,而且也没人能够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反正审讯的结果是如此。翌晨和济起身后,张奇便来禀报,呈上厚厚一摞审问记录,说:
“发箭暗害裴右卫的凶手,当是排列于五校兵军阵后方,是以无人知其为谁。且五校奔散,尚且滞外不归者,十之五六,凶手亦必知罪不可绾,应是逃去无踪矣——末吏等无能,未能问出实情,恳请尚书责罚。”
和济大怒,手拍几案,当场就把张奇给骂了个狗血淋头,但等骂完了,他却反倒问张奇:“然今将如何办?如何向右卫交代啊?”
张奇提起袖子来,擦擦溅在脸上的唾沫星子,缓缓回复道:“以末吏想来,若说此事纯出偶然,乃五校兵惊骇之下,误发箭而中裴右卫,则右卫必不肯信;若说凶手逃去无踪,右卫亦不肯善罢甘休……”
和济说这不废话嘛——“那又当如何做?”
张奇道:“不如推说是羯贼的奸细,先期潜入洛阳,欲图造乱,以呼应羯兵来犯,且已为我所侦得,却拒捕而为所杀矣——即杀二三人以塞责,或许可以蒙混过关吧。”
和济连连点头:“此计大好——汝可下去,速斩三……四人首级来见我。”略顿一顿,却又忙道:“也不必来见我,捏造一篇这四人的供词,并首级一并献往右卫军中。此事若办得好了,我保汝三岁之内,升任尚书郎!”
张奇领命而去,才出衙门,就不禁轻声叹息,自言自语地道:“这般无谋之辈,只因出身高门,竟然得任尚书,而我等却沉沦下僚……此天不公如此!”
……
另一方面,祖纳乘车前往宫廷,一方面要将事变的消息禀奏皇帝司马邺——虽然估计明达早就已经禀报过了,但自己作为尚书省的代表,是必须再走一遍程序的,顺便也申明一下省内的态度——另方面搜捕肇事者明达。
然而他却被堵在宫门前,宿卫说明通事有令,任何人都不准迈入宫中一步。祖士言当场就蹿了:“一介中官,岂敢隔绝君臣?明达畏其罪,难道打算造乱不成么?!”
他大声斥喝宿卫,要对方速速入宫禀报。宿卫去了约摸一顿饭的时间,祖纳都等得快不耐烦了,宫门方才稍启,有中官扬声道:“陛下有命,宣祖尚书入宫。”
祖纳弃了车,步行而入宫中,行不多远,就见朱飞端立阶下,腰弯得如同虾米一般,深深作揖。祖纳沉声问道:“陛下安在?”朱飞近前两步,拱着手说:“五校营中之事,陛下已尽知矣。此祸之生,端由中官,陛下亦深感惭愧,但命我探问尚书——省内对此,有何章程?”
祖纳冷冷地回复道:“唯有缚明达,并捕获凶手,押往右卫,大患或可稍息。”
朱飞面色沉重地说道:“尚书亦知,明达乃陛下潜邸旧臣,久随左右,向来忠谨,陛下亦深爱之。今虽因无能而致乱,终非其本意,陛下实不忍其为卒伍所辱……”
祖纳厉声打断朱飞的话,呵斥道:“五校谋害国家大将,焉知非明达所指使啊?若不能受缚严讯,诚恐事累天家!朱君亦知书,难道不明此理么?!”
朱飞左右瞧瞧,然后压低声音说:“尚书误矣,倘若将明达缚送右卫,才恐会累及天家哪!”
祖纳愕然道:“这是何理啊?”
朱飞道:“明达向陛下请罪,细述端委,披肝沥胆,实无害人之意,多因御下无方,乃至于此。然若缚送右卫,彼等岂甘心‘误杀’二字啊?倘若必索主谋,捏造供词,诚恐项庄舞剑……近日的形势,尚书亦不会毫无所察吧?”
祖纳听了这话,眼睛当场就瞪起来了,嘴巴张开,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好不容易,他才镇定了情绪,急忙偏过脸去,痰咳一声,清清嗓子,这才转过头来对朱飞道:“如此,我便缚明达先入省中,审讯得实,再送右卫。”
朱飞苦笑道:“亦同理也。右卫不甘‘误杀’,或不信省中之断,则最终不但累及天家,也将累及诸位尚书……”
祖纳多少有点儿慌神,忙问:“朱君既如此说,想必已有对策?”
朱飞颔首道:“唯有死人,是再不会攀诬的。”顿了一顿,又说:“实不相瞒,明达唯恐祸及天家,已自刭矣,尚书可执其首级而归,及其供词,送至五校……”
祖纳顿足道:“竟然已死……死人固然不会攀诬,然死人之言,其谁肯信啊?”
朱飞苦着脸道:“不过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舍此尚有何计?”其实他劝说明达自杀,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共事多年,实不忍同僚落于卒伍之手,不但要受刑受辱,说不定还会死得极其凄惨……
乱世之中,武夫暴虐,士卒亦无约束,那真是多么残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啊。朱飞还记得当初长沙王司马乂的下场——先被囚于金镛城,继而张方入金镛,“收乂……炙而杀之”……藩王尚且如此,况乎一介小小的中官呢?
还不如自己直接抹了脖子,总归来得舒服一些,但愿真如吉友大师所说,尚有来世,可以托生一好人家……不,要在托身于太平世道。
祖纳无可奈何,只得首肯了朱飞所言,于是朱飞即唤一名小宦来,捧着盛装明达首级的木匣,随其出宫——陛下您就不必见了,赶紧送去右卫军中,把这事儿了了最要紧啊!
眼瞧着祖纳的背影渐行渐远,且脊背佝偻,似有不堪重负之意,朱飞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颇有兔死狐悲之感伤。
……
明达的首级,是当日午后送到的洛阳西门。裴丕既死,表面上即由其属将余宝统领右卫军——裴诜和王贡自然不合适露面,也没有资格代掌其职——这余宝本亦孝廉出身,是知书达理的,但在王贡的唆使下,却故意装大老粗,梗着脖子不肯与祖纳对话,只是站立城头,远远拱手打个招呼,便命将明达首级接将进来。
这时候裴诜已经回过神儿来了,细思事变的前后经过,不免疑云丛生。但他硬憋着,不向王贡探问,两人只是聚在一处,商量此后的行动方案。王贡说了:“此正天赐良机,可促大司马上洛。当此时也,我等须镇之以静,控扼西门,不管朝廷做何举措,都一概不理、不信为好。”
所以明达的首级送进来之后,右卫军就跟什么事情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