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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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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转过年来,初夏之时,本来还算农忙季节,不该轻易用兵的,裴该却偏偏点起风、火二大营,以及文朗所率骑兵二百——套用后世词汇,那算是裴该的“家丁”了——足足五千兵马,浩浩荡荡离开淮阴县,沿淮而西——正好是在陶德领着裴嶷等人归来的半个多月前。
裴该此次动兵,原因很复杂,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三点:
第一,是去增援祖逖。
话说去岁六七月间,刘曜率殷凯、赵染等将进攻北地郡,司马邺使尚书左仆射、领军将军、持节、西戎校尉、录尚书事,并领雍州刺史麴允率军抵御。麴允初战获胜,生擒汉将殷凯,但随即遭到刘曜主力的猛烈反击,被迫退守,不敢再战。不仅如此,麴允还驰书长安求援,并且建议放弃长安城,奉司马邺前往上邽,去依附司马保。
索綝自然不肯答应,乃请司马邺下诏,严词切责麴允,并召周边各部齐聚长安,以为固守之态——然而召唤良久,却几乎无人响应。冬季,刘曜军逼近长安城,索綝被迫遣使出关,去向祖逖求救。
于是祖士稚西进到襄城,还联络蓬关的陈午协同出兵。陈午命其叔父陈川率军往助,但当祖逖在郏县附近遭遇刘粲、靳明等将所率胡汉军主力,战事不利的时候,陈川相隔不到十里地,却坐山观虎斗,一动都不动。最终祖逖苦战得胜,刘粲、靳明仅得身免,但晋军精锐也折损甚众,加上粮秣被胡军焚烧,无力继续前进,只得倖倖然折返谯城。
那么为什么陈川不肯救援祖逖呢?后来才知道,当日辰亭之战,陈午遣李头率兵来助,李头作战勇猛,颇得祖逖礼遇,所以回去后他就经常叹气,说:“我若能得祖豫州为主,虽死无恨也!”陈川听闻此事,异常恼恨,等到此番出兵,李头也在麾下,他就干脆找了个借口处死李头,并且驻军观望,想看祖逖出糗。李头部将冯宠旋率所部四百余人脱出,投归了祖逖,告诉他李头遇害之事。
祖逖大为恼怒,于是一方面写信给陈午,责问此事,一方面也派信使到淮阴去,说我最近遇挫,难以前进,长安岌岌可危,你赶紧再输送点儿兵马、物资过来吧。
裴该接信后,心说物资我多的是,可以先输运给你一部分,但是兵马就不能那么轻易送人啦——好吧,我亲自跑一趟,起码能够帮你助助声威。
裴该西进的第二个原因,则是为了示威。
那位未来的国舅爷虞胤跑江北来镀了短短一年的金后,便携带十多车箱笼,志得意满地返回建康去了,临淮内史换上了庾冰。庾冰字季坚,乃是庾亮之弟,他初来拜见裴该的时候,姿态放得很低,态度很诚恳,但一旦履任,当即便罢免了裴该此前所署各县令长,换上了自家亲信——这很明显是庾氏想在江北有所动作,要挖他裴文约的墙角啊!
几乎与此同时,裴该派去江东贩卖盐、铁等特产的商队,也经常性地遭受无理盘剥,利润率竟然下跌到了过去的四成。建康甚至还派人到淮阴来,说是湘州战事正烈,希望徐州可以帮忙供应部分粮秣,以及器械、马匹。
这要是一年前,裴该也就忍了,人在矮檐下,只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但如今他府库充盈,雄兵上万,就不必要再仰承建康的脸色了。对于建康派来的使者一行,他盛情款待,但对其要求却诸般推诿,最终只上贡了一万斛谷米、一万匹布帛,再加四车军械——正好是当年北渡之时,建康朝廷所资助的数量的两倍。
那意思:你给的,我都还了,还加上利息,汝等还待如何?!
但是对于临淮问题和商队问题,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裴该只是不想让王导、庾亮等人在背后掣肘或者予取予求而已,短时间内还不打算和建康政权正式翻脸,所以不可能驱逐庾冰,也不便武装护商……反复思忖之下,就此起了示威的念头。
裴该的计划,是先率军前往兖州,去给祖逖助助声势,然后渡淮而南,沿着长江北岸折返徐州,再搞一次武装大游行。建康方面最强力的军队就是江州王敦部,到时候隔着长江呼啸而过,再邀请王处仲来见上一面,以观我军容之盛、粮秣之丰——六七月间正当青黄不接之时,我就能挥师千里,那钱粮有多充足,还用说吗——等王敦上报建康,王导、庾亮,汝等就必须在心里好好掂量掂量了吧。
第三个原因,不是示威,而是扬威。
裴该深恨于这年月通讯水平的落后,虽然他研读过后世史书,但一来史书上往往脱漏很多细节,二来经过自己的搅和,历史的走向也逐渐偏离了正轨,对于徐州之外的局势倘若两眼一抹黑,是断然无法驰骋中原的。于是他亲自训练并且派出了不少的细作,散布各处,还利用商旅来搜集各方面情报——虽然他不是搞情报专业的,但靠着来自后世的知识,自认不会比这时代的情报高手差得太多。
根据情报汇总得知,长安政权与建康政权之间已经开始产生龃龉,争夺的焦点就是荆州。长安方面派任第五猗为安南将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率军南下,欲入荆州,但为司马睿所署荆州刺史王廙所阻,暂且屯兵于南乡之析县。裴该打算到析县去会一会第五猗,表面上是帮助建康政权威压之,其实是通过第五猗给长安带个消息:
东方并非只有祖士稚,还有我裴文约呢!你们想不想向我伸橄榄枝,以制约江东啊?那就赶紧开点儿好的条件出来吧。
而且荆州北部除了第五猗之外,还有宛城的荀菘。这位荀景猷本是河阴署任的平南将军、都督荆州江北诸军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跟第五猗合流,相反却比较倾向于建康方面——不过貌似还并没有真正搭上线,建康政权也没有明确招揽他的迹象。
荀氏为颍川显族,中原大户,家系源远流长,更在裴氏之上,荀菘乃是大名鼎鼎的荀彧荀文若的玄孙。裴该手头正缺人呢,就琢磨着,既然你荀景猷并不倾向于长安,却又尚未投入建康怀抱,那你愿意不愿意到我这儿来呢?
这是真正的千金马骨,若得荀崧,说不定将来河阴的荀组那一大家子存身不住,也都会往徐州而不是江东跑哪。
提起荀菘,裴该就不禁会想起传说中对方那位著名的闺女荀灌娘——实话说他前世知道荀灌娘还比知道荀菘为早。不过十三岁就能突围求援,拯救父亲和家族,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当代贵族少女裴该也见过不少了,就完全想象不出一个武艺超群的初中……甚至只是高小女生来。尤其是荀氏这种书香门第,好几代只出文吏,不出武将,怎么可能基因变异到这种程度呢?
《晋书》常被嘲笑为“芜秽”,完全不甄选材料,什么神神鬼鬼、荒诞不经的事情都肯记录,很多篇章单截出来,就可以编一本《搜神前记》,定不使干宝专美于后。哦,或许得倒过来说,《晋书》很多篇章可能正是直接抄的《搜神记》。
要么此事根本子虚乌有,要么有这么一个荀灌娘,但绝对不会只有十三岁。不过此去见到荀菘,倒可以打问一下,探寻一番历史的真相,也颇为有趣啊。
因为上述种种原因,故此裴该才会在夏季便即挥师西征。但他料想不到,此行还真见着那位荀灌娘了!
第二十七章 胡马窥亭障
裴该率军沿淮而西,于路不时下令疾走,甚至于打着火把夜间行军——他要训练士卒跑远路的能力,反正理论上这会儿是不大可能遭遇强敌的——因而八百多里路程,短短十二天,便即顺利抵达谯城。祖逖事先就已经得到裴该要来的消息了,急忙召集众将,出城相迎。二人下马牵手,不住唏嘘,裴该瞧着祖士稚神情憔悴,鬓边、须上斑白见多,不禁劝说道:
“祖君,胡不可遽灭,都不可遽复,来日方长,还请多保重身体啊。”
祖逖微微苦笑:“记得文约前日曾有一语,说‘只争朝夕’,逖铭记在心。今中原板荡,百姓涂炭,而胡骑既破旧都,又呼啸于长安郊外,我又安能不急啊?”
祖逖长子祖涣十四岁从父北渡,如今已经十七岁了,生得是肩宽背厚,孔武有力,还比老爹整高半头。他以对待叔伯的礼数拜见裴该,裴该牵着祖涣的手,夸奖道:“将门虎子,国家又添一栋梁也。”你既然磕了头,叔叔我不能毫无表示,想了一想,就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来,递给祖涣。
祖涣笑着推辞:“涣虽未满十八,也已行过冠礼,裴使君尚以我为孺子么?”
裴该答道:“此我所铸新钱,民间唤为‘吉钱’,据说佩之可以攘凶。一点点好口彩而已,何必不受?我看卿生得雄武,明日当别有良马相赠。”
祖逖轻叹一声:“若在太平时节,当使我儿读书仕宦,如今却只能教习他弓马,一家若此,何况一国呢?”一把裴该的胳膊,说走吧,随我进城去。
于是裴该便命大军在城外屯扎,自己带着几名将领跟随祖逖进入谯城,来到衙署之内。院中早已摆下酒宴,当下分宾主落座,祖逖逐一向裴该介绍自己的部下——原本带过江那些部曲,裴该自然是识得的,但还有不少入兖后才刚招揽的将吏,以及依附的坞堡主,裴该就都是初次见面了。
祖逖在左,裴该在右,各踞上首,下首两列,左边儿都是祖逖的直属部下,右边儿是坞堡主们,真是泾渭分明。至于裴该带来的刘夜堂、甄随,以及六名副营督,则被插入左列之中——由此也可得见,坞堡主的数量比正牌祖家军将吏多多了。
祖逖的一半儿部下,比方说董昭、冯铁、韩潜等人,裴该是熟稔的,终究曾经在建康和淮阴共处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嘛。初次见面的有新招揽之吏,包括司马张敞、从事周闳、将军卫策等,还有自己跑来投军的祖逖几名从子:祖智、祖衍和祖济。
此外祖逖在谯城还纳了一房妾室,生下一个庶子,起名叫祖道重,尚未周岁,也让祖涣抱出来与裴该相见。裴该照样从袖子里掏出两枚吉钱来,塞在小儿襁褓之中。然后他就不禁慨叹:“君家尚有如许子弟,可叹我河东裴氏,一世的豪门,而今却枝叶凋零……”
祖逖赶紧安慰他:“听闻关西及幽州尚有贵家叔伯辈,何言凋零?不过因为世乱而散居各处罢了。且待我等重造社稷,自能团聚,文约不必感伤。”随即笑笑:“若惜家族不蕃,文约何不早早娶妻纳妾,以广后嗣?”我听说你临渡江前是定了亲的,怎么那么久还不结婚呢?
裴该苦笑道:“确实定下了杜氏女,然而初至江北,筚路蓝缕之际,哪有精力筹办婚事?去岁本已有迎娶之意,奈何从李头处,得知了家兄亡故的消息……”
他终究不是这时代的人,所以很多风俗习惯虽然因为吸纳了这一世的记忆而深深镂刻在脑海之中,但真不是能够随时回想得起来的。结果去年写信给裴氏,说你这就安排杜家送女到淮阴来吧,却反而遭到了裴氏的拒绝。
其实也算是提醒,因为裴该不能不把裴嵩的死讯通报裴氏,裴氏就说了:“礼制,兄死当服齐衰一年,岂可此时而成就婚姻?”裴该接到回信,这才恍然想起来,古代果然是有这么一说的……虽然裴嵩已经死了好几年了,终究自己才刚得着消息啊,那就应该开始服丧啦,即便不必要去职守丧——打死他也不会干——也不可能每天都穿着丧服,但也没有在这段时间内办喜事的道理吧。
婚事就这样一直拖了下来——不过这是当时的习俗,是周礼规定,杜家虽然心急,却也无法可想。
说起自己的婚事,裴该不合提了句“李头”,就听席间有人大哭起来,定睛一瞧,原来是李头旧将冯宠。裴该便问祖逖:“陈川无状,先害李头,复不肯救援祖君,闻祖君行文以责陈午,彼如何说?”
祖逖摇摇头:“陈川终是陈午叔父,彼又能如何?不过砌词敷衍,并说已夺陈川兵权,命他闭门反省罢了。我要陈川前来当面谢罪,陈午恐怕我杀陈川,总是推诿……”随即一咬牙关:“且待我收了河南,定要将陈川拿下,送与文约,由得卿将他千刀万剐!”
冯宠当即站起身来,抹着眼泪朝裴该一拱手:“果有此日,还请裴使君允许末将行刑!”
座中气氛就此变得凝重起来,司马张敞赶紧也站起身来,开言劝慰,还呵斥冯宠,说今天是欢宴裴使君的好日子,你怎么能够在席间哭泣呢?赶紧出去,擦干净眼泪了再回来。
等到冯宠出去之后,张敞就率先举杯,为两位刺史上寿。随即众人也陆陆续续地,都来敬裴该的酒——尤其那些坞堡主,虽说还是初次见面,却都对裴该恭敬得不得了。裴该连连推拒,说自己酒量不大,坞堡主们就说:“裴使君略沾唇可也,我等先干为敬。”
气氛就此逐渐变得轻快而融洽起来,没过多久冯宠也回来了,挤进敬酒的队伍,先后敬过祖逖和裴该,执礼甚恭——估计主要是因为祖逖在大庭广众下声明了,必要杀陈川为李头报仇之故吧。
酒过三巡,从事周闳也过来敬酒,并且对裴该说:“裴使君执政之子、高门之后,必然学问高深。今日既有此会,安可无诗啊?还请裴使君赐下一诗,以记今日高会。”
话音才落,就听甄随叫起来了:“既然有酒有肉,又何必要什么诗?!”
裴该狠狠地横了他一眼,随即再环视众人,就发现还真有不少期待的目光投向自己。要知道今日宴上,多是大老粗,但也有几名士人,比方说周闳和张敞,而且瞧着祖逖几名从子也都是读过书的——祖氏原本就是书香门第,而不是武夫世家——至于那些坞堡主,虽然都是寒门,相信既为一坞之主、一族之长,多数也都认识字,难免存有附庸风雅之心。
要知道写诗那是上流社会的风尚啊,即便不是上等人,也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沾上点儿光。是,自己是不会写诗,但凡裴刺史赐下一首来,将来可以背给别人听,然后炫耀:瞧,此诗成就之日,我也在宴席之上,高人雅事,与有荣焉,那谁还敢说我不文?
——或许只有甄隧这种外族蛮子例外吧。
裴该一想也好,自己虽然不会做诗,前世却对唐诗宋词很感兴趣——文史不分家嘛——曾经背诵过不少。还在胡营的时候,他就借着整理文书的机会,把记忆中很多诗篇都默写了下来复习——当然啦,临走前都付之一炬了,这可不能落于他人之手——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因为他考虑到,自己若是逃往江东,难免要和那些官宦、文士打交道,恐怕写诗作赋是逃不过去的;你不需要有多高的才华,但若一首都拿不出来,必会遭人耻笑,就怕影响到自己的声誉,更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可是没想到真去了江东,就才呆了短短几个月,没得着任何抄袭的机会……
莫名其妙的,这机会突然间主动送上门来。裴该原本不打算再抄什么诗文了,可是琢磨着,即便不在江东,也还是必须得跟士人们打交道啊,抄袭的需要虽然降低了,也未必全然归零。既然如此,那我就来一首,让你们崇拜崇拜吧。
当下略一沉吟,便即吟诵道:“月生西海上,气逐边风壮。万里度关山,苍茫非一状。晋兵收郡国,胡马窥亭障。夜夜闻悲笳,按剑起北望!”
这是抄的初唐诗人崔融的作品,不过裴该给改了几个字。一是诗中原本为“汉兵开郡国”,但目前匈奴人建国号为汉,再说“汉兵”,很容易造成歧义,所以给改成了“晋兵”;而且“开郡国”是开疆拓土之意,不合如今的局势,因而改成“收郡国”。
二是结句本为“征人起南望”,抒发中国士卒的思乡之情,裴该给改成了“按剑起北望”,一扫哀惋之意,而蕴含了渴望驱逐胡虏、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要知道初唐的诗风直接继承魏晋,除了部分词语含义和文字声调不同外,大致上没什么区别。唐诗是从普及了格律体之后方始一变,继而攀上古代诗歌的最高峰的,格律诗就离得魏晋风骨比较远了;但就理论上而言,这年月的士人也并非全然不能接受,说不定还会赞叹:中间四句竟然两两对仗,有赋之风,巧妙哉!
再往后就不成了,宋词多俚俗语,而且长短句相杂,甚至于平仄韵同叶,就算比这年月的民歌都差出十万八千里去,抄没法抄,改不好改,什么“但愿人长久”、“惊起一摊鸥鹭”,都只能够烂在肚子里。
崔融是唐中宗时期的文章魁首,然单论其诗作,在唐代可能得排出一百名外去。他这首作品结构简单、用词通俗,虽非上品,裴该前世却很容易便记下来了,就此端出来飨客。座中多为老粗,即便张敞、周闳等人,也从来未闻其文名,想来不至于太过掉价吧。
果然一诗吟罢,当场激起喝彩声一片,只有甄随仍然闷着头喝酒,估计完全有听没有懂。祖逖也慨叹道:“我等日日北望,企盼胡尘静息,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如愿啊……”裴该赶紧端起酒杯来安慰和鼓励他:“祖君,世上无难事,只要我等夙志不改,坚持不懈,总有驱胡复都的一日!”
这一场酒宴喝到很晚,裴该也有了几分酒意,祖逖扯着他说:“文约,契阔已久,今晚还当如在建康时一般,与君同榻而眠。”裴该说好啊好啊——“待与祖君联床……不对,不是床,总之我有满腔衷曲,要与祖君夜话、倾吐。”
众人各自散去,甄随他们也必须出城归营,裴、祖二人则把臂步入内室。祖逖还把夫人柳氏和新纳的妾——也就是祖道重他娘——也都给叫出来了,命与裴该相见。裴该心说:“这就快要托妻献子了吧……理论上祖士稚你还有好几年可活,可千万要挺住啊!”
随即命仆役倒热水进来,二人先净面,再洗脚。裴该才刚把双脚泡入热水当中,忽听门外喧嚷声起。祖逖一皱眉头,尚未及询问,便即传来了祖涣的声音:“阿爹,裴使君,甄营督与张将军不知何故厮打了起来,都要说寻自家明公分辩曲直……”
第二十八章 屠儿
甄随还没出城,才刚离开衙署不久,就跟原本占据谯城的坞堡主张平厮打起来了,消息报入后堂寝室,裴该就不禁一愣,他心说我刚才见那俩家伙不是貌似相谈得很投契,胳膊搂着肩膀,就跟对连体婴一般踉跄着走出去的吗,怎么那么快就翻脸了?随即双眉一竖:“那蛮子,果然吃多了酒,便要生事!”说着话,也来不及擦脚,湿漉漉地就从铜盆里跳出来,欲待前去呵斥。
祖逖笑一笑,递上手巾:“文约不必心急,且拭净了双足,穿上鞋袜再说——虽是仲夏,地上却凉,休要感染了风寒。想彼等必是因酒生忿,不必严责,随便呵斥几句便是了。”
等二人重新整理衣冠,回到前院,就见围拢着一大群人,就中甄随和张平两人面上都有乌青,却仍然不依不饶地互相掰着膀子呢——不过很明显,甄随是占了上风了,张平貌似差一点儿就要被他按倒在地。
裴该怒斥一声:“还不松开——汝这蛮子,因何酒醉使性,与张将军厮打?”
甄随“哼”的一声,这才松开张平。他还没有开口,张平先朝上拱手,说道:“本是末将一时出言不慎,得罪了裴使君,然已然向甄督致歉,他却不依不饶,先动手打的末将……”
祖逖一皱眉头:“汝如何得罪了裴使君?”
张平面露尴尬之色,嗫嚅着不敢回答,甄随梗着脖子叫道:“本来说得好好的,我见彼等都很敬仰都督,还连番劝酒,就问张平,说汝等在豫州,也知道我家都督之名么?张平那厮竟道:‘屠儿之名,如何不知?’”
这话一说出口,旁边很多人都面露尴尬之色。裴该不禁嘴唇一歪,轻轻“啧”了一声。
关于自己这个新绰号,他本人到处散布探子,自然早就听说过了。自己在徐州,尤其是淮阴县内大杀坞堡主,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连兖、豫之地的坞堡主闻讯也尽皆胆战心惊,故此才造出来这么一个“雅号”。裴该曾经感到非常恼怒,苟晞所到残破,杀戮士女,始得“屠伯”之名,我这才宰了几个人啊,就竟然也被冠以一个“屠”字?
而且石勒、王弥,乃至于王敦,杀的人也肯定比自己多,只是稍逊于苟晞而已,就没人在背后嚼他们的舌根子,怎么轮到自己,竟然得此“殊荣”?不过再一想,他也就释然了,这其实是很简单的屁股问题。苟晞杀戮士女,士人间遂得“屠”号;自己杀了几个坞堡主,故此别州别郡的坞堡主自然心惊;至于那些大杀老百姓的,老百姓又没有话语权,就不可能有什么说法流传开去啊。
而且据说自己这个新绰号,还颇给祖逖带来了不少的利益。兖、豫二州的不少坞堡主们听说了裴该的事迹,纷纷议论,说幸好是祖使君到咱们这儿来了,不是裴使君,否则你我怕是都难逃家破人亡的命运。据说祖使君的粮秣物资,多由裴使君提供,说不定将来也想插手兖、豫之事,咱们还是好生供应祖使君,别让他在州内存身不住吧……
祖逖征兵征粮,原本坞堡主们都叫苦,等听说了裴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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