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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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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打算带着你一起逃亡啊,石勒又不是曹操,不会灞桥赠袍放咱们走,到时候我可不想象关云长似的,千里送嫂,赤兔马后面还跟一辆马车,那多累赘啊,你确定能跑得掉?
裴氏答道:“曾经骑过,不甚精通。”
裴该说我也是,但——“侄儿与姑母,都当娴熟马术,以利将来。”
第十三章 试探
一宿无话,第二天天光才刚放亮,裴该还没有起身,就远远地听见有人拍门。
裴氏住上房,裴该则在侧面一间小屋中就寝,因为院子太大,距离大门还有好几十步的距离,倘若对方不是拍门而是敲门,估计他都未必能够听得见。
挣扎着爬起身来,披衣穿鞋,走到院中,就见那名叫做芸儿的侍女也正好从正房出来,本来想跑去应门的,看到裴该,自然止步,并且敛手低头。裴该朝她点点头,然后提高声音问道:“门外何人?”
就听见一个貌似熟悉的声音,笑呵呵地从门外响起来:“张宾来拜,裴先生可起身了么?”
裴该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回答:“衣衫不整,不便待客,张先生请稍待。”赶紧笼笼头发,穿戴好衣冠,芸儿也很有眼色的地打过来一盆凉水,让他先漱了漱口,再擦一把脸。等到裴该收拾得差不多了,芸儿才去开门,就见张宾领着一个老军,满面堆笑,拱手而入。
两人见了礼,张宾让老军把拿着的东西放下——倒都不贵重,不过是些简单的吃食,还有一壶薄酒。张宾打量了一番院子、房屋,口中致歉:“昨夜明公见召,不得不往,慢待了裴先生,还请原谅——简至繁所觅这所院落,勉强还算衬得起裴先生和裴王妃的身份。”
这人虽然把身段放得挺低,一口一个“先生”,脸上也堆满了笑意,但在裴该看来,却天然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感,就好象领导前来视察似的。搜索记忆,这种自然而然流露出对旁人的威压,裴该从前只在司马家几个藩王身上见到过,就连死鬼老爹裴頠,还有张华之类朝廷卿相身上都很难找得到。
对了,石勒的气场其实也很类似,但又有略微的不同,相比之下,笑脸相对的时候,石勒似乎倒显得更为和蔼一些,当然他发起怒来,那种可怕应该也是张宾所无法比拟的——虽然接触时间太短,裴该还没有见到过张宾光火。
不知道为什么,裴该在石勒面前还能保持不卑不亢之态,在张宾面前却感觉自己天然矮了一头。这大约是起初心存死志,所以故意绷着劲儿,并不肯对石勒稍假颜色,继而发现石勒一意招揽自己,心里多少会产生出一些优越感来的缘故吧;而既已投入胡营,与张宾做了同事,就不存在这种优越感了,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敌对。
但更重要的是,石勒、张宾二人的眼神都同样锐利,但裴该天然以为石勒是未必能够看穿自己的——终究武夫考虑的问题跟文士有所不同。但张宾就不然了,他谋夺天下的志向和能力远不如石勒,但论起阴谋诡计,实在石勒之上,而且本身就是读书人出身,天然有一种可以看穿所有读书人所想的自信心。裴该骨子里虽然并非这一世的读书人,也难免会被对方的自信给压过一头。
——本来人和人之间相处,气焰消长就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因此双方见礼的时候,裴该就自然而然地把腰弯得比张宾略低一些——虽然张宾个头儿比他要矮——并且说您太客气了,您年岁大,不必要一口一个“先生”来称呼我。
张宾笑道:“既如此,我托个大,也唤卿‘裴郎’如何?”
裴该才一点头,就见张宾略微收敛了一些笑容,低声说道:“裴郎,明公此前许卿‘君子营’副督,此事恐难协也。”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裴该的表情。在张宾认为,倘若裴该是真心降顺石勒,想要辅佐石勒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就好比自己那样——必然会对名位所有期待,一旦知道当不成副督,或许会失望,甚至会恼怒,即便不肯表露于外,也必然会着急问个缘由出来。
但是裴该正如他先前所料想的那样,云淡风轻,貌似对此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也不追问为什么承诺无法兑现,只是拱手揖让:“请张先生室内叙话。”
张宾说不用了,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就在院中坐吧,对酌几杯薄酒——趁着大军尚未启程,咱们好好说说话,交交心。
于是裴该吩咐芸儿取一张席来,两人对面坐下,没有桌案,那老军就在席上、两人中间布开了吃食,取两个碗斟上酒。裴该先敬了张宾,但是没有豪饮,只是略略沾唇而已——酒不怎么样,已经有点儿发酸了。
张宾也抿了一口示意,然后放下碗来,貌似很亲热地说道:“以裴郎的出身,再加明公厚爱,理当担任副督之职。然而徐季武、程子远却颇有微辞,云裴郎新来,寸功未立,此刻便任为副督,恐怕人心不服……”
裴该闻言,微微一愣,便即回应道:“我实不识此二人。”
这年月士人见面都喜欢称呼表字,比方说张宾张孟孙、裴该裴文约,等等。之所以石勒叫后者“裴郎”,那是因为看他年纪轻,加上尊敬其亡父,所以这么叫显得亲切——蘷安等粗人也就都跟着如此称呼了;至于张宾跟进,则是把裴该当作亲密的晚辈来看待。裴该前一世是大致读过《晋书》和《资通》的,其它相关这一段历史时期的通俗点儿的文字也看过不少,但是里面说到古人,多道其名,表字也就是在初登场的时候介绍一下,行文中很少会反复提及。
所以敌对阵营当中,他光记得刘渊字元海、石勒字世龙、石虎字季龙了,就连张宾字孟孙,若非石勒说起,他都没啥印象。
当时士人还是以单名为主,张宾所提到的徐季武、程子远,听上去都象是在称字,裴该怎么可能想得起来呢?
张宾随即就给他介绍了:“徐季武名光,顿丘人也;程子远名遐,冀州人也。皆为明公心腹,也在‘君子营’中,欲得副督之职久矣。”
徐光、程遐?这么一说裴该就有点儿印象了,貌似那俩家伙后来执掌后赵政事,然后都被石虎给宰了吧。
他抬起眼来,略略瞟了瞟张宾的表情,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疑惑之色,貌似还带着一点儿讥讽,仿佛在说:“张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挑拨离间么?”
原本许诺副督之职,如今兑现不了,张宾过来通知一声,这很正常;表态说自己是赞成此议的——“以裴郎的出身,再加明公厚爱,理当担任副督之职”,也算是寻常客套话,都未必想趁机拉近关系;但你非要指名道姓,说是因为徐光、程遐的反对,才导致事情作罢,又是什么用意了?甚至于还指出徐、程二人“欲得副督之职久矣”,说明他们之所以反对,纯出嫉妒,并非象表面上所说的“裴郎新来,寸功未立,此刻便任为副督,恐怕人心不服”,出于公心——你这挑唆的用意也太明显了吧?
裴该的眼神自然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张宾眼中,张宾也不做丝毫解释,只是淡淡一笑,再度举起碗来,直接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其实张宾心里在想:“这孩子还算有点儿见识啊。”
……
本来石勒到处招揽中原士人,这趟虽然领回来一个小年轻,也不算什么太离奇的事情,终究裴该不管岁数多轻,能力如何,他的门第、官品摆在那儿呢,哪怕只是千金马骨之计,搬过来当摆设,那作用也起码比简道之流要大。张宾一开始并没怎么当一回事儿,等到昨晚石勒召集众将和参谋人员,商议北攻洛阳之事,一直讨论到夜半子时,这才告一段落。石勒随口就说了,我新领来那个裴该,已经许了他“君子营”副督之职了。
在场众人除了一个蘷安以外,大家伙儿全都惊了,纷纷劝阻石勒。其实别说一直觊觎此位的徐光和程遐了,就算张宾也恳求石勒仔细考虑,再从长计议——“君子营”中人才济济,不全是简道那种滥竽充数的,以一新人,还是弱冠青年担任副督,众人怎么可能服气呢?
石勒不好违背众人之意,最终只得表示此事暂缓。然后众将和参谋们都退了出去,石勒光留下张宾一个,继续谈话——他倚张宾为心腹,为股肱,这倒也不算什么出奇之事,众人早就司空见惯了。
张宾原本以为是还有一些军事上的细节问题需要敲定,没想到石勒直接就跟他讲起了招揽裴该的经过。当然啦,天色已经很晚了,石勒并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大致说了一下,裴该是我在宁平城内逮着的,他态度不卑不亢,还敢当面顶撞我,毫无畏死之心,跟王衍之流迥然不同,我很欣赏他,再加上崇敬他去世的老爹,所以杀尽晋官,却独独留下了他的性命。我反复招揽,他一开始坚决不从,后来发现我逮着了他的姑母裴妃,为救裴妃,这才答应留下,但是提出了三项条件……
当讲到“胡营约三事”的时候,张宾觉得挺有趣,也挺新鲜,支愣起耳朵来听得格外仔细。裴该说他“降石不降汉”,张宾深感知己,心说其实我也差不多啊,只是没有那么明确表示出来而已。
他当年看到朝政混乱,自己又不得重用,干脆借着生病的机会,辞去了中丘王帐下都督之职,一直隐居在家。赵郡也算中原枢纽之一,见天儿有各路兵马来去,你争我夺,张宾冷眼旁观,仔细甄别,最后认定了石勒才是可以成就大事的豪杰,于是就手提长剑,自己跑到石勒辕门前去大呼求见。石勒虽然接纳了他,但一开始也并不怎么重视,张宾得着机会多次献上妙计,算无遗策,这才终于确定了石勒军中第一参谋的地位。
张宾心说我又没有见过刘元海,我这满身的抱负,不可能献给他啊,我只认石勒一人——那裴该所言“降石不降汉”,与我的心境何其相似乃耳!就此对裴该产生了相当的好感。
正好石勒希望他能够仔细观察一下裴该,多加引导。他说我知道裴该降我,未必出于真心,但主择其臣,臣亦择其主,也要留给他足够观察我、了解我,进而敬佩我、仰望我,直至忠于我的时间。这种水磨功夫,就要张先生你多费心啦,终究你们读书人之间比较有共同语言。
张宾从石勒面前离开后,就基本上没怎么睡,又再批阅了一段时间的公文,巡视了一下城防,然后天刚亮就跑来找裴该了。他上来提起副督承诺难以兑现的问题,就是先试探裴该,看这小年轻有无成就事业之志,有几分可能性长留军中,并且真能够成为石勒的羽翼,成为自己的臂助。至于裴该的能力,他并没有抱太大期望——终究年纪还轻,又是从小锦衣玉石长大的高品子弟,纨绔是正常,杰出是奇迹——只是想以言辞试探,看这小伙子是不是能够听出自己貌似不经意的话中隐语。
人可以才能不足,但不能没有灵性。才能不足可以学习,可以锻炼,若得明师培育,总能有所成就;但若天生没有灵性,那便永世沉沦,怎么教也不会有啥好结果。结果一探问,光从裴该的表情上他就瞧出来了:小家伙心思挺敏,或许是个可造之才啊。
至于“挑拨离间”云云,其实张宾确实也有这层意思。徐光、程遐在中原士人中受宠信的程度都仅次于张宾,同僚之间互别苗头,争抢第一,本乃题中应有之意;但张宾始终觉得那俩家伙夸夸其谈,言过其实,所以不动声色地暗中打压,不希望石勒太过倚重他们。裴该即便当不成副督,观石勒的言行,是对他寄予厚望的,必然能在“君子营”中占据一席之地,张宾雅不愿裴该跟那二位走得太近,受到他们太大的影响。
但他正不必撇清,说自己并无挑拨之意,也无意将这种挑拨举动做得太过明显、深入,他知道即便裴该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那根刺终究是埋下了,自己只要静等刺上开花即可。
第十四章 形胜之国
对于徐光、程遐二人,张宾也就稍稍种下点儿刺而已,随即便举起碗来敬酒,主动揭过了这一篇,然后又再提起新的话题:“听说裴郎与明公约定三事,说降石不降汉,可有此事么?”
裴该点一点头,回答道:“确有其事。”
张宾笑问:“明公为汉廷大将,受天子器重,倚为干城,石和刘,究竟有什么分别么?何来降石不降汉之说呢?”
裴该略一思索,就举例反问道:“坐拥十万大军,出征不禀明目的地,凯旋也不交卸兵权,又怎么能说石就是汉呢?想当年曹操自称汉臣,袁绍也是汉臣,官渡对峙经年;刘备汉之宗亲,孙权也不敢自外于汉,却擒杀关羽,献首许昌——与今日之势,何其相似乃耳?”
张宾的笑容略略收敛了一些,压低声音问道:“裴郎以为,今日之势,可能会出一个曹操?”
裴该一撇嘴:“袁绍、刘备、孙权也不少啊。”
张宾的笑容变得有点儿冷:“裴郎是希望汉国君臣相斗,晋室便有机会恢复河山了吧?”
裴该略略眯眼,紧盯着张宾的双瞳——那两道目光虽然可怕,但若一味逃避,只能被对方看轻喽——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希望春日无尽,严冬不至,但天时是不会因为我的期待而改变的——时局亦如此。能够改天换地的,不会是我一介书生。”
张宾将身体朝后微仰,笑容重又和煦起来:“我相信人定胜天,只要有改天换地的志向,假以时日,时局自然会因之而转变。”说完这句话,他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双眉一轩,怒视裴该,疾言厉色地喝问道:“裴郎归附明公,是暂时栖身,还想找机会逃跑吧?!”
裴该继续凝视着张宾,毫无惧色地回答道:“诚如尊言。”竟然直接承认了!
此举大出张宾意料之外,他倒不禁愣了一下,想不好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裴该暗中舒了一口气——若不作惊人之语,我就始终只能被你牵着鼻子走,这回好了,先手被我抢着啦。但他并没有乘胜追击,只是稳坐钓鱼台,缓缓地端起碗来喝酒。
张宾愣了也不过几息而已,便再继续喝问:“裴郎这么做,不是在欺骗明公么?”
裴该摇摇头:“我为救姑母而降,已经对石将军说得很清楚了,怎能说是欺骗呢?”
“但并没有明言还想逃跑!”
“君择其臣,臣亦择其君,合则留,不合则去,有什么奇怪的吗?”裴该从酒碗上方透出目光来,盯着张宾的表情,唇边露出些微笑意,“假若说,张先生您一时看错,最终发现所仕非主,难道还会继续竭尽忠悃,而不会逃跑么?”
张宾歪过头来,假意想了一想,趁机把表情和缓了下来:“如此说来,裴郎是仍然不了解和相信明公了。”
裴该开始反击:“石将军有何好处,正要向张先生请教。张先生中国士人,想必是读过圣贤之书的,左氏明尊王攘夷之义,孔子也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究竟是为了什么,张先生竟然弃父母之邦、祖宗坟墓,礼仪之大、服章之美,而偏要去追从一个胡人呢?!”
张宾毫无心理准备,被他这么一喝问,竟然一时有些张口结舌。好在他终究是当世少有的智谋之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反驳道:“孔子也说过:‘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胡与夏,都是人啊,本质上并无不同,关键是否接受圣人之教,中华服章。如今司马氏倒行逆施,残躏黎民,所作所为,休说夷狄了,简直等同于禽兽,正所谓‘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我等岂能再奉之为主呢?明公则不同,虽然不文,却有廓清天下之志,也有扫荡宇内之才,我等正应使其中国之,方不负圣人之教和满腔抱负!”
虽然一大套话,貌似逻辑自恰,但气势上无形中却比方才要衰弱得多了,就仿佛裴该一矛刺过来,他没有还击之力,只好暂且以盾遮挡而已。
裴该的笑容渐趋得意:“如此说来,张先生是想做叔孙通,引导石将军为刘季了?”
张宾急忙摆手:“岂敢自比叔孙?而……汉天子见在,石将军如何能为刘季?”
“然比石将军为哪位古人?哦,石将军战功彪炳,攻无不取,应该是淮阴侯了……要么黥布、彭越?”言下之意,那几位都不得好死啊!
张宾只好见招拆招,回答说:“愿使明公为绛侯也。”绛侯就是周勃,乃是出将入相的典范——他本身就是著名的猛将,后来又入朝做了汉相——用来比拟石勒可能的未来,倒是非常合衬。
可是裴该又把话给绕回去了:“绛侯何曾独领大军,长久游离于本营之外?”
张宾多少有点儿尴尬,感觉一着错失,竟然被对方牵着鼻子大兜圈子。要知道这年月普通士人之间逞才辩论,光讲大道理而不涉及实际事务的,机会并不是太多——高品士人便不同了,如王衍之辈惯于清谈,越是云山雾罩不着调,越显得高深莫测、学识渊博,但张宾根本就不是那路人——裴该上一世可是经常在互联网上跟人打笔仗的,取胜的诀窍就是掌控辩论节奏,以虚打实,连续拋出未必跟主题真有联系的反问,争取把对方给彻底绕晕喽……
换言之,讲论实务裴该肯定不是张宾的对手,可是说起谈虚和诡辩来,若是不考虑身份高低,能够平等交流,他都未必会在王衍面前败阵,起码可以腆着脸自我宣布胜利——这七成是靠的后世经验,三成属于这具新身体的家学渊源,因为裴頠本人绍继“正始之音”,就是谈玄的高手,答辩参数那也是点满了的。
张宾只好继续喝酒,借机会岔开话头,拉回到正道儿上去——他终究比裴该年长,又以大辈儿自居,占着可以随时转换话题的便宜——“若我等真能导明公为中国人,裴郎可愿诚心辅佐,以成不世之业?”
裴该也不摇头,却连说了三个“难”字——“难,难,难。我看石将军专心灭晋,南北游走,仍如胡人牧马一般,哪里象个中国人?又如何成就大业?刘季有巴蜀、关中为其根基,光武先收河北,曹操地跨兖豫,古来游荡不定之军或可催敌于一时,却断无兴国立业之能。”
张宾辩解说:“只为洛阳未下,晋祚未灭,暴政不息,无奈只得游走而已。晋兵分散各州郡,若不逐一摧破,又如何合围洛阳?只待灭晋之后,便可据地……便可守土安民,恢复太平。”随即将身体略略前倾,问道:“据裴郎看来,何处可为明公的根基所在?”
石勒确实一直在找一处合适的根据地。他初起兵是跟随汲桑依附赵、魏间的公师藩,后来战败逃回老家上党,才投靠了刘元海。可是上党距离汉都平阳实在太近了,那地方根本发展不起来,所以才趁着受命伐晋的机会,纵横河南地区,寻找新的落脚点。他也曾一度南下,谋据江汉,但是失败了——张宾当时就极言不可,你带着的都是北方人,怎么可能在南方混出什么结果来?
因此当初裴该说他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蹿,势难长久——“似此无根据、无后方,一旦遭受挫败,恐怕会一溃千里,再难复合啊”——石勒才会那么在意,赶紧取出地图来请裴该指点“形胜之地”,差点儿让裴该一如意砸脑袋上。张宾当然也曾经多次劝说石勒寻找一个合适的稳固的后方根据地,可以保证户口、兵源和粮秣,以防被别人——比方说刘曜、王弥,甚至于汉主刘聪——给卡住脖子,只是暂且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罢了。
有些地区在当地环境上就不符合建基的条件——比方说江汉平原——有些地区符合是符合了,但周边势力太过复杂,还没有合适的楔入时机。
所以裴该突然间提到这个问题,张宾当即感起兴趣来了,虽然他不认为裴该一小年轻能够说出什么道道儿来,但这个问题他熟啊,考虑了很多遍了,应该可以抢回谈话的主导权来。于是故意诚恳地询问裴该:“据裴郎看来,何处可为明公的根基?”
裴该心说这你真是问着了——话说我要在这事儿上没有丝毫主见,能主动把话头给扯过来吗?当下淡淡一笑道:“方才提到过刘季、光武和曹操。刘季建基西陲,但如今晋室仍然占有长安,李氏(李雄)又据巴蜀,难以遽灭,况且不破洛阳,终究西道不通。曹操虽然以此许昌为都,奉天子以讨不臣……”说着话伸手朝地上一指——“然终受袁氏之逼,待灭袁后,即据邺城为其根据——可见此二处或不能遽得,或不能久守。光武自河北起家,成就王业,此与曹操略同,在我看来,最为稳妥。故此邯郸、襄国,赵之旧都也,依山凭险,是真正形胜之国,可择此二邑而都之。”
张宾听了此言,大感惊异,不禁对裴该刮目相看——这小伙子竟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十五章 谄媚小人
裴该建议石勒设谋夺取冀州,然后选择邯郸、襄国一带建立根据地,张宾闻言,不禁大吃一惊,眼珠子当场就瞪起来了。裴该瞥见他这般神态,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不禁心说:你是想感叹“英雄所见略同”吧?那是当然的,本来最后那句话,基本上就是史书所载你对石勒进言的翻版哪!要没有这点儿穿越金手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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