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勒胡马-第7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运凳遣环中
  裴该下马还礼,恭恭敬敬地问道——终究人年岁摆在哪儿呢,就将近比自己大过一倍去,得懂得尊老啊——“荀公,未知第五公何在?”我这趟来主要是见第五猗的,你只是陪衬罢了。
  荀崧一摆手:“第五公见在城内,已设下酒宴,款待裴公——裴公请随我来吧。”
  裴该听了这话,不禁微微皱眉,心里有点儿不大高兴。第五猗身为安南将军,都督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也就比裴该高半级而已,顶多手里多一枝节杖,就竟敢这么大架子,不肯出城迎接?难道说他仗着是晋愍帝亲拜之臣,所以瞧不起远州的自己吗?
  但是既然来了,也没有当即甩脸,打道回府的道理。于是裴该便命士卒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带着数名部曲,跟随荀崧进了宛城,来到郡署之外。第五猗倒是也没太过分,领着杜曾、王贡等一干将吏,就在大门外迎候,与裴该相向见礼。裴该瞧这第五猗,正当壮年,精神旺健,但论起相貌、仪态来,就比荀崧差得很远——果然家世有高下,教养自有分别啊。
  第五猗将裴该让进署中,入正堂设宴款待。先随便说了几句片儿汤话,逐渐转入正题,裴该就问了:“闻第五公持节而来,入驻襄阳,王世将(王廙)不肯倒履相迎,而反勒兵抗拒,不知何故啊?二公昔日曾有怨仇否?”
  其实王廙为什么阻拦第五猗进入荆州,裴该自然心知肚明,他故意装不知道,还特意往私人仇怨上引,就是暗示第五猗:我不能算是建康一党,起码说在建康和长安之间,暂且两属,那么你是否有代表朝廷招揽我的意思呢?请开条件吧。
  然而俏眉眼做给瞎子看,第五猗不听此言则罢,一听之下,当即双眉一轩,恨声道:“彼王氏自以为有琅琊王为倚靠,全不将朝廷放在眼中,竟敢勒兵抗拒王师!我定要驱逐丑类,扫清荆州,文约……”
  本打算这就提要兵要粮之事的,却被裴该把话给打断了。裴该问他:“该闻第五公都督荆梁益宁四州军事,荆州既抗命,未知其余三州如何?王世将等虽有过,终究也是朝廷之臣,彼此同僚,不当妄生龃龉。第五公何不先定梁益,那时候势雄军壮,再引军入荆,我料王道将必不敢阻道也。”
  裴该是恼恨第五猗听不懂好赖话,所以刺儿他一句——你怎么不先去打四川呢?自家人窝里斗很光彩吗?
  第五猗闻言,不禁面露尴尬之色……梁益宁三州的大部分地区,目前全都被巴氐李氏所占据,他哪儿敢去啊?其实若非荆州正在动乱,他觉得有机可乘,也不会大着胆子往荆州来——果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服了杜曾。可是裴该所问有理啊,你总该先攻外敌,再平内患吧,王廙再怎么无状,终究他不算正牌叛逆,估计你也请不下朝旨来讨伐他。
  可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第五猗不禁把目光投向了荀崧,那意思,景猷你快帮我说几句话呗。
  其实他并不怎么信任荀崧,终究前不久双方还在城内城外,兵戎厮杀,荀崧是被迫无奈才降顺的。但问题他所信任的杜曾、王贡等人身份都太低,就不好随便插嘴,跟裴该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能够在这个场合帮忙和稀泥的,那就只有荀景猷一人而已了。
  可是荀崧也没话说,而且他心中本有怨言:你不但不先定四川,而要打荆州,而且不先攻王廙,倒转过头来打我,咱们终究可都是才从北方过来的呀!故而裴该之语,倒正合其心,但是眼瞧着第五猗瞥过来了,身在矮檐下,又不好假装看不见,于是只得举起酒杯来,笑着对裴该说:“裴公远来,第五公因设欢宴,请胜饮,先不必理论时局。”
  裴该端起酒杯来略一沾唇,心说好吧,先不提时局——总得跟你们多恳谈几句,拉拉关系,然后才好说到正题,倒是我操切了。于是就问荀崧:“尊叔父泰章公可安泰否?”
  ——所谓“泰章公”,就是指的见在河阴的太尉荀组。荀组是荀爽玄孙,荀爽兄荀绲生子荀彧,荀彧的玄孙是荀崧——所以荀组比荀崧高一辈儿。
  荀崧答道:“去岁有信送来,尚且康健。只是河阴为胡贼三日一扰,叔父忧心忡忡,夙夜不寐,只恐难以持久……”
  河阴弹丸之地,其实胡汉军若是全力进攻,破之不难。问题一是不足为虑,刘曜还忙着攻打长安呢,刘聪还着急抵御刘琨呢,就暂且顾不上荀组;二则荀组也联络了周边很多坞堡主,包括蓬关的“乞活军”陈午,互呈犄角之势,若不以大军往剿,也没有太大胜算——所以才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裴该顺着话头就问下去:“荀公既受命镇护荆北,未知可曾将家眷携来啊?公膝下,子嗣尚繁茂否?”
  荀崧摇摇头,说:“生儿多夭,今唯一子名蕤,尚在冲龄……”
  裴该心说这又是一个老来得子的……前一个是郗道徽,四十多了,儿子还在襁褓之中,而且预计下面还得有好几个,目前全是液体……是否因为这年月的人们结婚太早,再加上医疗水平低下,所以普遍的初生之子难以保全么?
  不过他问荀崧子嗣,其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随即追问一句:“只有一子,未曾得女么?”那个荀灌娘究竟存在不存在啊?
  荀崧瞥了一眼第五猗,摇头叹息道:“本有一女,跟随来至荆州,或许是水土不服之故吧,去岁便也夭折了……”
  裴该微微点头,心说果然《晋书》不可信,十三岁弱女请兵救父云云,全是扯淡。随即又问:“荀氏为颍川高门,家族必然是繁盛的,不知尊叔父有多少子嗣?”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话题来,只好揪着荀家的情况问——因为第五家族是什么状况,他完全两眼一抹黑啊,除了第五猗外,想不出此世还有第二个姓第五的,实在是没有寒暄的由头。至于杜曾、王贡等人,他倒是也挺有兴趣,问题是不理第五猗,转问荀崧犹有可说,那俩货地位太低,又还没有开过口,就不便隔过第五猗去跟他们搭话。
  他也注意到了,第五猗和杜曾,以及杜曾和王贡之间,常有眼神交流,貌似是第五猗催促杜曾,而杜曾暗询王贡——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一边和荀崧寒暄,一边喝酒,时候不大,便有仆役上来添菜。这年月人们习惯于席地而座,采取分餐制,每人面前都放一张矮小的食案,大概两尺来长、一尺多宽,实话说摆不下太多的碗碟。一般士人吃饭,四菜一汤就差不多了,案上正好摆满,这公卿之家,又是设宴款待贵客,就不可能如此寒酸啦,而必须要不时地撤去旧碟,布上新盘。
  这回端上来的是大盘的炙烤,尚不清楚是什么肉,但是烤得焦黄,油汪汪的,还抹着饴糖等各式调料,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但是很奇怪,端到裴该案上来的肉炙,竟然是木签尖端朝着客人,这就很不合规矩啊。裴该不禁抬起眼来,略略一瞥那送餐的仆役,心说是荀家的还是第五门下奴仆,这素质可实在太低了一点儿哪。
  这一抬眼望去,他却不禁微微一愕。就见那名仆役并不低头,反而很不礼貌地与自己正面相对,一张瓜子脸,长眉杏眼,悬鼻檀口,虽然面相略显稚嫩,顶多也就十六七岁,裴该仍然一眼就可以瞧得出来:这不是个男人,而是女子!
  命侍女送菜很正常,但既然是女子,为何又身穿男仆的衣衫哪?
  这年月的人们见识有限,尤其那些只知道闭门造车的书呆子,一辈子恐怕都没见过几个女人,所以女扮男装还能蒙人的故事,后世听来很可笑,在这时代却未必不会发生。但裴该终究是来自于两千年后的灵魂,见多识广,是男是女,不管怎么化妆,就很少有他区分不出来的。
  当然啦,他也曾经见过男人女相,或者女人男相的,必须得仔细观察,才能得出比较准确的结论来。但问题眼前这人的相貌,性别特征非常明显,虽说还没有彻底发育完全,但即便再小两三岁,裴该也是能够一眼辨识出性别来的。
  正感诧异,却见那女子向他挤了挤眼睛,随即把清亮的眸子朝大门方向一瞥。裴该不禁好奇心大起,便即等那女子布好菜,离去之后,他又喝了两口酒,然后朝第五猗告罪,说:“欲起更衣。”
  “更衣”是委婉的说法,就如同后世说“我去洗个手”,“我去补个妆”一般,真实含义是:你厕所跟哪儿啊?第五猗当即指定一名仆役:“汝且引领裴公去罢。”
  这年月厕所都在室外别建,室内是没有洗手间的,因而裴该便以如厕为借口出了正堂。左右望望,不见那女子的踪影,只得跟随那名仆役往东溷去,趁便真的放了放水。可是等他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却见那名仆役倒伏在地,人事不知,旁边站着一人,正是那名男装丽人——裴该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长得还挺水灵的,就不知道换回女装,又是什么模样?
  那女子很男子气地朝裴该一抱拳,声音清脆,但语速很快:“裴公,今日并非好宴,第五公受王贡唆使,欲于宴间擒下裴公,夺公的兵马、粮秣。”
  裴该闻言自然吃惊,但他终究经的事儿多了,只是微微一蹙双眉而已,并没有显出太过震撼和害怕来,只是问:“汝是何人,如何得知?”
  “小人奉荀公之命,特来搭救裴公。”
  “如何搭救?”
  那女子使个眼色,意思你跟我来吧。裴该也不及多想,就跟着她在院中东拐西绕,躲过巡逻的兵丁和穿梭的仆役,不多时便来至院墙之旁。就见那女子把头一低,裴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我靠这不是狗洞吗?!
  当即苦笑着摇一摇头:“我为朝廷大臣,岂可自狗窦而出?”
  那女子劝道:“性命要紧,何惜荣辱?且我不言,谁人知之?”
  裴该心说真要是生死关头,说不得,狗洞也只好钻上一钻了,但问题是——左右望望,这院墙也不算很高嘛。于是退后两步,然后猛然间加速,一个纵跃,双手便即巴住了墙头。
  手是巴住了,问题腿上不去——主要问题是他此刻穿着公服,上衣下裳,两条腿就不容易撇得太开。心中不禁恼恨,所谓“华夏衣冠”,看着挺飘逸,却实在不便于活动啊,这若是上下一体,两侧还开衩的胡服,爬墙就要容易得多啦。
  忽然觉得身下一股大力传来,低头一瞧,原来是那女子以肩膀相承,裴该借势一努力,终于上了墙头,随即跃至院外。然后那女子也从狗洞里钻出来了,伸手朝不远处一指:“那里已备好了马匹,裴公可急从西门出城去——西门之守乃荀氏旧将,必不盘查。”


第三十一章 因忿兴师
  裴该跨上那名女子准备好的马匹,风驰电掣一般就冲出了宛城。
  临行前也曾经询问那女子的姓名——他心里挺奇怪,荀崧若是真想救自己,派谁来不成啊,为什么要派一名尚未成年的少女,而且还要着男装扮成仆役呢?但那女子却只拱一拱手:“贱名无关紧要,裴公请速走为是。”说完话转过身,竟然又从狗洞里钻回郡署去了。
  裴该一路疾驰,心说宛城就是个磨难之地啊,想当年曹操在宛城中了贾诩之计,大概也是象自己如今一般,内心忐忑,仓皇而逃,要去城外搬救兵吧。只是没人提前给曹操报信,所以他才会折了大将典韦和侄子曹安民,自己则……哎呦,我那几名带进城来的部曲又怎么办?
  好在近日多招募了不少部曲,不至于连“十三太保”都凑不齐……不对,甄随、陆衍都已升任营督,陶德前往幽州送信又一去不回,“十三太保”早就不齐了。
  虽然挂念那些部曲,但也无力转身去救,只好一口气冲出西门,绕个圈子折向城北。等到进入自家营中,他这才喘一口气,把心彻底放落。当即下令,擂鼓聚将。甄随一进来就问:“都督入城吃宴,如何这便折返?我见宛城突然间关闭城门,扯起吊桥来,不知是何用意?”
  裴该愤愤地一拍桌案:“第五猗欲要劫我,故此被迫乘马而归!”
  其实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那女子或者他背后的荀崧故意扯谎,要引发自己与第五猗相争斗。理由也很简单,这宛城本来就是荀崧的,被第五猗强占了去,当时是力弱无援,只得屈从,如今若能挑唆自己赶跑第五猗,就说不定还能留镇此处啊。说是“并非好宴”,但到自己逃席为止,第五猗和王贡他们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嘛,图未穷,你怎么知道里面一定藏着柄匕首?
  照道理说,这时候就不应该操切,更不可因忿兴师,而应当派人进城去向第五猗打问个清楚。但那样做就等于卖了荀崧啊,裴该对荀崧的观感,可比第五猗要强得多了。
  而且荀氏还有一大家子在,若是坑陷了荀崧,恐怕得罪的不止一两个人,将来自己协同祖逖挺进颍川、河南,怕是会遭受相当大的阻碍。至于第五猗,孤家寡人一个,我打就打了,又有何可惧?
  更主要是裴该进了趟城,观察到城中守兵的状况,一个个面有菜色,且有忧色,武器装具也非常简陋。想也知道,第五猗的兵马都是南下时于路招募的,就没什么机会和时间象裴该那样安生种地、练兵,而杜曾、王贡所部不过一伙流寇而已,被周访打败才逃来荆北,又能有多好的素质?至于荀氏之兵,一则数量很少——否则也不会被迫开城投降了——二则被围经月,最终还被迫得向敌军低头,若还有昂扬斗志才奇怪哪。
  相比之下,自己这五千兵马精良雄壮,即便城兵过万,也有战而胜之的把握。城墙虽然是一个问题,但不是大问题,此前经过鏖战,城壁多处坍塌,都还没来得及整修,这样的宛城,取之何难?
  总之老子今天丢脸了,不管是不是被荀崧所欺骗,总之带进城七八名部曲,结果自己单人独骑、气喘吁吁地逃归营内,这要是跟甄随他们打哈哈,说可能是误会,等我先派个人去城里问问看,他们会怎么想?肯定会影响到本军的士气啊。
  士气难鼓易懈,怎可能因为第五猗这种史书上都留不下来几笔的家伙,就把我好不容易养成的锐卒变成了颓兵?
  果然,他那边话音才落,尚未吩咐,甄随先叫了起来:“什么第四、第五,好大的狗胆!老……末将这便率兵攻城,为都督报仇!”
  裴该当即下令:“时才过午,天黑之前,必要攻入宛城,生擒第五猗来献!”
  ……
  裴该逃席后不久,便有仆佣发现了溷厕外的尸体,匆忙前来禀报第五猗。第五猗大惊,说:“此必有人将我等图谋,暗泄于裴文约也!”
  要不然你说怎么回事儿?我这儿还都没来得及开口呢,裴该就莫名其妙地跑了。倘若我等已然开口,问他要兵要粮,即便还没有下令劫持,也没露出豺狼嘴脸来,裴该生性敏锐,见势得早,便即遁去,犹有可说啊。
  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埋伏随时都可能发动,他想逃也逃不了啦。
  就好比“鸿门宴”,刘邦是在项庄舞剑、樊哙闯宴之后跑的,若是早一些,在“范增数目项王,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的时候就借口上厕所跑了,也在情理之中——虽说此后项羽肯定饶不了他。但这儿还没开宴,刘邦连谢罪的话都还没对项羽说呢,他就落跑,真正岂有此理——你究竟干嘛来了?
  所以一定是在裴该上厕所的时候,有人暗通了消息,对他说我等将会不利于他,所以他才会杀死领路的仆役,仓皇逃去吧。
  杜曾和王贡都不禁把目光瞟向了荀崧。
  荀崧急忙为自己分辩:“崧虽不值王子赐之谋,第五公既已定策,又岂敢暗示裴文约。且我便在宴中,安能与他勾通消息?裴文约与我也是初次谋面,若遣人秘传,他如何肯信?只怕是谁家部属之中,有其故旧之识吧。”随即瞥了瞥王贡,那意思埋伏是你安排的,要出漏子,也是你手底上什么人捅的,与我无关哪。
  第五猗心中仍然有疑,但无实据,也不便这便直斥荀崧,只好问:“今当如何办?”正说着话呢,派去四门查问的人回来禀报:“裴使君果然跨马直出西门,不知何往。”
  因为几家兵马才刚合流不久,编制混乱,几个人倒没往西门守将是谁身上想——再说了,不管谁家的守将,在没有严令之前,也都不敢拦阻裴该啊——只琢磨着此处距离西门较近,则裴该慌不择路,遁出西门,本在情理之中。王贡忙道:“可即下令紧闭四门。若裴文约遣使来责问,便可砌词敷衍之,只怕他因忿兴兵,率军攻城……”
  杜曾忙问:“荀公,闻裴文约将五千兵来,公适才出城迎接,见其军势如何?”
  荀崧摇头道:“我不知兵,如何能料其军势?但见装具颇为精良,粮秣物资似乎甚多而已。”
  杜曾当即朝第五猗一拱手:“今城堞不完,且城中弓矢不足,难以坚守。然敌止五千众,而城中胜兵过万,曾请率军出战,逆之于城外!”
  “卿可有胜算?”
  “裴文约书生耳,有何可惧?曾必当生擒之以献俘于第五公驾前,并尽掳其辎重,以壮我军。”
  王贡摆摆手,劝说杜曾道:“出战为宜,然不可轻敌。闻裴文约曾在淮阴,设‘空城计’以吓退胡骑,乃知其多智也,安可以书生目之?”
  杜曾一撇嘴:“乡谈耳,子赐如何也信那些妄言?空城退敌,世间焉有此理?”
  “空城计”打的本不是仗,而是人心,所以对于那些搏杀在第一线的将领来说,若非亲眼所见,就很难相信,更难理解——好比说支屈六初始听闻诸葛亮谈琴退兵,也是颇不以为然的,还得裴该掰开揉碎了向他反复解说,方才入耳。但对于那些运筹帷幄的士人来说,尤其是王贡这类阴谋家,却觉得此等事很有可能发生,并非全然的荒诞不经。尤其士人的最高理想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啊,你打得尸山血海,未足为贵,要一番大道理说得敌人惭愧遁去,甚至于俯首归降,那才值得千古传颂哪!
  所以王贡对于杜曾的话很不以为然,但他也没有实际经历过“空城计”,对于裴该用计的细节所知甚少,故此也无言反驳,只得请令说:“贡请与杜将军偕行,以为臂助。”杜曾这样轻视敌人,恐怕会导致不必要的挫败,还是我跟着去随时提醒他,会比较稳妥一些——“即便不胜,也可退归城中固守。城守事,便有劳二公了。”
  口言“二公”,其实单指第五猗,对于荀崧,他还真不怎么放心。但相信有第五猗坐镇,荀氏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
  北门传来急报,说城外的徐州军陆续出营列队,并且开始派人到附近去砍伐树木,以打造简单的攻具,分明有攻城之意。于是杜曾、王贡便即点起八千部卒,人欢马腾,旌旗招展,打开城门,浩浩荡荡地便杀将了出去。
  两阵列圆,王贡在马上手搭凉篷,远远一望,就见徐州军士卒精神,队列严整,铠甲兵器映日生辉,不禁吃了一惊,随即慨叹道:“谁言裴文约不知兵耶?”完全不懂得打仗的人,他能够编组起如此训练有素的军队来,而且城外列阵,如此从容不迫吗?瞥一眼杜曾,心说:“这恐怕是一场恶战啊,杜将军你做好心理准备了没有?”
  杜曾也自心惊,于是侧过头去,低声与王贡商议:“我欲先取守势,却在侧翼暗伏骑兵,战酣时骤然杀出,直取徐州中军,卿以为如何?唯得如此,方有胜算。”
  王贡说你这个想法很好,那我就帮你先来引诱敌军,迫使他们抢先发起进攻吧。于是颁下令去,挑选军中嗓门高,擅长呼喊的数人,朝着徐州方面齐声高叫道:
  “我等好意设宴,裴公因何逃席,而自狗窦遁出,且复引军来攻哪?!”
  裴该在阵中听得此言,不禁气得是须发竖起,怒目圆睁——你特么的才钻狗洞!竟敢宣此谣言,想要动摇我的军心!
  ——裴该是不是钻狗洞落跑的,没人知道,但王贡他们搜索院中足迹,最后肯定会追踪到那片有狗洞的围墙啊,大概是以己度人,觉得钻狗洞会比较方便一些,裴该必然也是钻洞而逃的吧。
  裴该招呼甄随前来,问他说:“恶贼以污言毁我声誉,欲乱我军心,今当如何处?”甄随一撇嘴:“便都督钻狗窦逃出,那又如何?军中不论荣辱,只看胜负,我这便挥军往攻,必要拿下那几个喊话的狗头,献首于都督驾前!”裴该说好吧,咱们抢先发起进攻,但你千万小心谨慎,我就怕他们故意宣布谣言,就是要激得我抢先动手,必然伏有后招。
  甄随不以为然地笑笑:“此地一马平川,有何后招可伏?平原决胜,只看阵列是否齐整,器械是否精良,士卒是否敢战,些小伎俩,无害大局。”说着话,跨上马就跑到前线去了。


第三十二章 恶战
  甄随生下来二十多年,就从来没有骑过马。他本是武陵郡南部的蛮夷,惯于在山泽间纵横,有时候为赶远路,也勉强骑骑驴子,但战马对于江南地区,尤其是这些蛮子来说,彻底是奢侈品,有钱也没处买去,而且就算买来也养不活。
  但自从就任了营督之后,裴该便勒令他学习骑术。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