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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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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人有美好的想象,这不是坏事,历来诗词歌赋,传唱千年,哪一篇不是动人心弦呢?只是……想凭此想象,而要去实现圣人的仁政,这就糟了,轻则只是闹出一个笑话,往大里说,这会误国害民的,结果……仁政变成了苛政,好心,却办成了坏事。”
  “自我大明以来,无数的贤臣能臣,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可你们认为,这百年来,可有圣人所谓的大治之世的景象吗?”
  众人又摇头,朱厚照也跟着摇头。
  道理是浅而易见的!虽然大家可以说,当今是太平天下,可若说大治之事,最多也只是说说而已,这等事,不能当真,大家心如明镜。
  王守仁笑着道:“可百年来,不,即便不从大明而始,唐宋时,也不曾有过大治,至多也不过是天下太平了百来年罢了。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出在庙堂,也出在朝野,出在你我的身上,我等都是有功名之人,蒙受国恩,可你我这等读书人,虽自诩聪明,自诩学问精深,却都没有同理之心。治国平天下,何其难也,岂是只凭做学问,就可以轻易做到的,倘若只需读书,就可以治国平天下,那么孔孟之时,天下早已大治了。”
  众人又是沉默了。
  这一次,似乎是在慢慢的消化着王守仁的话。
  王守仁的话很朴实,没有太多的之乎者也,犹如他现在的形象一般,身上满是泥垢,长袖也早已卷了起来,全无读书人的斯文。
  站在不远处的刘健,亦是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无论他心里认同不认同,听着大家叫骂那可笑的劝农书,现在是让他一丁点脾气都没有了。
  这令他老脸微红,可他察觉,即便他想为劝农书,或是程朱理学反驳几句,却也难以找到什么借口。
  ……
  “接下来,便是大道至简了。那么何谓之道?圣人所主张的,是什么?”
  王守仁笑吟吟地看着所有人问。
  读书人又默然了,圣人的学问,何等的精深,他们苦读数十年,也不过管中窥豹,自觉得自己拾了星点的牙慧罢了,谁敢自称已经得到了圣人的真理。
  却有一人,竟是伸手道:“我知道,我知道。”
  众人朝那人看去,不就是那吹牛逼的读书人朱寿吗?
  一见朱寿如此大言不惭,众人的脸就拉了下来。
  此人是谁,如此的不要脸?
  你也配知道圣人的真理?
  王守仁看了朱厚照一眼,笑了,恩师已经暗中授意过,太子殿下会来读书,让王守仁不必惊奇,将太子当做平常人对待即可。
  王守仁是个很实在的人,恩师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毕竟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和内各大学士李东阳都能谈笑风生呢。
  王守仁便笑吟吟地道:“朱秀才,你来说说看。”
  一见王守仁点到了自己,朱厚照兴奋地背着手道:“圣人的道理,不很简单吗?无外乎就是勤学、孝顺、忠君、仁政,论语里写的明明白白!”
  “……”
  他身边的读书人,都恨不得将朱厚照掐死,这臭不要脸的,你还来劲了。
  圣人的道理,你一句话就可以概括?你谁啊你,你有没有读过四书,居然还说什么论语,春秋你看过吗?那春秋中的一个个典故,有多少足以令人深思的道理,真是个厚颜无耻的人啊……
  而此时,刘健的脚步已渐渐的靠近,一听朱厚照要回答问题,不禁竖起了耳朵,可听了朱厚照的回答,却是不由的苦笑。
  太子殿下,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
  可这时,王守仁却是道:“不错,全对了,忠孝仁义,便是圣人之道的精髓,朱秀才一言便揭露出了圣人的真相,很令人佩服……”
  朱厚照乐了。
  他突然发现,这个学问实在太有意思了。
  比杨詹事,动辄之乎者也,啰嗦一大通,跟着他学了几年的学问,可到头来,却还说什么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说什么吾读书二十载,一无所成矣。
  这种书,是人读的吗?读了二十多年,天天说自己如何悬梁刺股,结果你还一无所成,你一无所成,你还教本宫跟着去读?那本宫岂不是读了一辈子,也是要一无所成?那学来……又有什么用?
  王先生说话,就很好听了。
  见许多人则是疑惑不解。
  王守仁笑道:“你们一定心里有许多疑惑吧,其实今日来此的人,大多都是初来乍到者,吾之所以有此问,这便牵涉到了大道至简了,圣人之学,犹如佛学一般,佛曰慈悲,这心里有了善念,就是佛。若是舍弃此善之根本,就算独居深山老寺,念一辈子佛经,又有何用呢?圣人之学,也是如此啊,圣人所提倡的,无外乎是忠孝仁义而已,四书五经,不过是告诉大家,为何要秉持忠孝仁义,可读之,却也不可过度的解读,忠孝仁义,即为知,知有好坏之分,圣人之理,即为良知。”
  “因而,有了良知,才有了知行合一,只要人坚守着自己的良知,而后放手去做,这即是行。就如我等方才耕地一般,耕地便是行,可耕地的过程之中,既使你我有了同理之心,可同时,其实也学到了更多的知识,身体力行越多,所学越多,你既学了圣人之道,便能分清,什么事是好的,什么事是坏的,什么是不仁,什么是不忠不孝,这样的人事,你要规避他。”
  “可倘若你认为这是有益的,为何不去做呢?古之大贤,如三皇五帝,有神农尝百草,有大禹治水,这些贤者,无一不是在贯彻仁义之事,就如我们的朱秀才,他已知道什么叫忠孝仁义了,今日,他耕地,对农人又有了同理之心,学到了许多的知识,他秉持着自己的本心,晓得如有益,在耕种的过程中,也掌握了耕种的方法,那么,异日,他若是能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就不会再犯下那劝农书一般的错误,行动,也是能贯彻真知的,书斋中追寻大道,只会使大道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朱厚照得意地笑起来,不得不说,这理应是这个世上,第一个人说他已懂了圣人之道,是个有才学,并且得到了圣人真传的人。
  而读书人们却个个若有所思,那劝农书的反面教材,令他们觉得可笑,而那位写下此文的翰林,不正是王先生口中所说的书斋中追寻大道之人吗?
  有人忍不住道:“读书人怎么可以耕地呢?”
  王守仁看了提出质疑的人一眼:“何止需要耕地,君子六艺,可见读书人不但要学礼,还需懂声乐、骑射、驾驭车马、行书、算数。”
  “既然以上都需要学,那么学习耕种,有何不可?读书人,若不多学习天下的事,又怎么能匡扶天下呢?吾之师兄徐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便很让吾佩服。另一师兄,绘画堪称一绝,也令我佩服不已,天下处处都是学问,圣人的道理,是用来正你的心术的,绝没有告诉你做事的方法,你心里已有了圣人之道,能够做到正心诚意,难道还指望一千多年前的圣人来指导你怎么匡扶天下,贯彻仁政吗?”


第0254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听了王守仁这一大翻话,刘健身子一颤。
  他竟也有一丁点醐醍灌顶的感觉了。
  倒不是说王守仁的学问有多精深,而是他的思路,一下子破解了一个死局。
  自程朱理学风行以来,读书人们都自认为四书乃是宝典。什么叫宝典呢?在天下读书人的眼里,四书既是圣人书,也是一本理论指导书。
  而这个风气,其实在程朱理学出现前就已开始了。
  当时北宋的丞相赵普,别人认为他一生只读《论语》,不学无术,当宰相不恰当,皇帝赵匡义问是不是,赵普则回答说,我是以半部《论语》帮助治天下的。
  于是乎,人们固执地将《论语》,或者四书,当成了理论指导的书籍,认为只要将书读好,天下的事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真正可怕的还不仅于此,随着程朱理学的出现,朱夫子又将圣人之道推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至于天下的读书人都深信读书之后,便可致知天下的学问,在四书面前都黯然失色,所以读书人什么都不必管,什么都不必理,认为书读通了,便可治国平天下。
  这些悻悻学子们,疯狂地去理解所谓的四书五经,等他们终于如愿以偿,步入了仕途,自然也将四书当做了自己治理地方的标准,可结果,问题却出现了。
  那就是,书中的那一套,放到了真正的实事上,却是行不通的,于是乎,许多人被书误了,撞了个头破血流。
  一般人,倘若觉得行不通,自然会赶紧想办法,选其他的办法去解决问题。而在此后的社会氛围之下,人们圣人之道,依旧乐此不疲,最终,开始钻牛角尖!
  既然圣人的话没有错,既然朱夫子也没有错,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问题找到了,这是因为自己学艺不精,书读的还不够,才没有真正的体会到圣人之道的精髓啊。
  所以,解决的办法是什么呢?就是继续读,越读,越觉得这道理似懂非懂,越读越觉得迷茫,觉得过于博大精深,这到底啥意思呢?圣人的话,当然不会如表面上这般浅显了,嗯……一定隐含了更多的深意才是,于是……
  结果就是,越读,越不通,越不通,越没法儿做事,越是闹出许多的笑话,可闹出了笑话,却又开始自省,这是自己学问不精的缘故啊。
  这是一个死循环,绝大多数人,书读到了死,依然还觉得自己连圣人的牙慧都没有拾到,到了死,依旧还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此时,刘健竟是恍然,他终于明白,为何那吴世忠来了一趟西山后,便开始‘发疯’了。他书读的太多,可真正进入了仕途,却发现自己能用的太少,他心底一直都是迷茫的,想来此前,他也认为自己之所以如此‘无能’,定是自己书读的还不够多,也陷入了那个怪圈里。
  只是,在那心底深处,又何尝没有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呢?
  而王守仁,则是点破了这一点,让他终于跳了出来,这不是因为书读的不够多的缘故,而是因为书读的太多了,天下的学问包罗万象,怎么能靠半部论语去解释?
  圣人当然是需要尊敬的,圣人之道,也是天下的大道,是人与禽兽有别的根本。
  可是圣人之道,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要解决问题,需知行合一!
  “……”刘健竟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动摇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现在竟能理解吴世忠了。
  这是因为……
  刘健瞳孔收缩,是因为自己也曾遇到过这个疑惑,而最终被王守仁解开吗?
  镇定!镇定啊!
  不可让一个毛头小子的门生乱了老夫的心志,如若不然,传出去,岂不为天下人所笑?
  呵……一群毛头小子而已,不足道哉,说几句奇谈怪论,便想动摇程朱之学,可笑!
  可是在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一个声音,似乎在不断的,又反复的念诵着王守仁的话,挥之不去。
  ……
  而此时,只见远处,有个读书人忍不住反驳王守仁:“宋时贤相赵普只凭半部论语,便可治天下,难道是赵普错了?”
  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反驳理由。
  “赵相公没有错。”王守仁平静地微笑着道。
  一下子,那些被王守仁按在地上摩擦的读书人,眼前一亮,忙道:“既然他没有错,那岂不就是先生错了?”
  面对质问,王守仁依旧是泰然自若之态,不急不慌地道:“你又错了。赵相公生平,跟随宋太祖南征北战,四处用兵,这是读书吗?其实他半生的经历都在带兵,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去读书了。他之所以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在你们看来,似乎治天下,只需读半部论语就足够了。可实则却是暗合了知行合一之道,半部论语,即为之也读了半部论语便知了忠孝仁义,那么,何须深究何为仁,何为忠,何为孝?俯身去做事,在行事之后,学习到更多的道理,因而人们才称呼赵相公为贤相。”
  “……”
  众人一时间又沉默了。
  王守仁的许多话足以发人深省,这就如有人要开锁,想尽了办法,搜肠刮肚,却无论如何也奈何不得这锁孔,琢磨了一千年,一群读书人还凑在那儿,七嘴八舌的研究如何能找到相匹配的钥匙。
  结果王守仁出现了,抬腿就是一脚,门……就一下子被踹开了。
  那么,唯一留给读书人们纠结的问题就在于,虽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将门打开,王守仁这一脚,确实达到了读书人所希望达到的目的,可是打开的方式不对啊,咋办?
  于是乎,有人虽佩服王守仁,可觉得王守仁的道理,还是有点儿问题,可问题在哪,这理论水平又及不上王守仁。
  而有的人,则恍然大悟,顿时激动万分,去你妹的锁,门开了就好。
  闲聊得差不多了,王守仁站了起来,手上又拿起了那锄头,边道:“时候不早了,这块地却只翻了一半,该歇也歇了,何不将这地翻完?”
  “呀,还翻?”那刘杰感觉很心塞,方才他听的津津有味,才说一半呢,原来还要干活啊。
  又有读书人道:“先生,既然已经通过耕作教授了学生此等道理,这地,我看,就不必继续翻了吧。”
  王守仁回眸,奇怪地看着这读书人,道:“谁说叫你们来,是为了教授你们道理的……”
  众人露出了不解之色……
  这又是闹的哪一套?
  “那么……”
  王守仁一副坦然的样子道:“本来就是请你们来耕作的,天气要凉了,暖棚要赶紧的搭起来,恩师看我们几个不成器的门生沐休,他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过来将地翻一翻,好赶紧搭起暖棚来。若是今日不将今日的事做完,恩师要责罚的。”
  “……”
  许多人心里,真的是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我们……这算不算是上当了?
  还有……
  有人奇怪起来,看向王守仁道:“敢问,王先生的学问,都是新建伯教授的吗?”
  “自然。”王守仁很直接的点头,跟在恩师的身边,他悟到了许多的道理,恩师为了让自己领悟,真是煞费苦心啊。
  “……”
  众人面色古怪起来。
  这新建伯……到底是什么人,明明素来听说他的名声很不好来着。
  今儿,朱厚照倒是很安分守己的样子,他已兴冲冲地卷起袖子,默默地拿起了锄头。
  他觉得这个学问好啊,他决心好好学一学这一门学问了。
  原来翻地也是学问,那么弓马肯定也是学问了,现在本宫已算是出了半个师了,至少良知是差不多有了,知行合一,有了知,就还缺一个行字了。
  而这行,却难不倒朱厚照,虽然方才朱厚照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他本就是好动之人,歇了一会儿之后,又精神百倍起来,倒是很老实的俯身耕作起来。
  到了傍晚,众人又累又乏的,可有了上午的经验,许多人开始掌握到了技巧,接下来的活就显然有成效多了,下午足足垦了百亩来地,虽然个个气喘吁吁,饿的不行,浑身大汗淋漓,甚至显得满身狼狈,可有人看着这一大片自己曾经翻过的土地,想到将来这里将会种上粮食,不禁心里生出了欣慰来。
  朱厚照却是还不肯走,因为夜里还有夜课,蹲在田垄里快乐的吃着蒸饼,就着冷茶入口,都觉得美滋滋的,这一日,真的学到了很多很多啊。
  老方这个少詹事,还是很不错的。
  打了个嗝,朱厚照心里倒是又生出了疑问。
  老方去哪里了?这一整天都没见人呀!
  而刘杰,兴致勃勃的和王守仁作礼告辞,方才回到了茶摊那儿。
  此时,刘健已经吃过了薯干,味道还不错,在此悠悠然的喝了几盏茶之后,看着那浑身热气腾腾,气喘吁吁的儿子,他徐徐起身道:“走,打道回府!”


第0255章 殿下才高八斗
  刘健表情稳定,心……却有些乱……
  错了吗?
  他脑海里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
  倘若是三十年前的刘健,或许不会有这个疑问,他甚至会跳出来,大义凛然地指责王守仁。
  可现在……历经了宦海沉浮,见识了这么多事,他内心的深处,何尝不知论语无用。
  可是……
  他自然不能学那吴世忠,毕竟自己是体面人,是大明一等一的首辅大臣。
  所以他默然无言,只是这心底深处,被王守仁投下的那一颗怀疑的种子,却深深的扎根于内心。
  刚要入轿,刘杰突然道:“父亲……”
  “嗯?”刘健坐进轿子,没有将轿帘打下,而是看着刘杰。
  刘杰道:“从前那篇劝农书,读之,甚觉有理,而今日听王先生读来,却是可笑之至。”
  “噢。”刘健淡淡的应道,心里却是酸酸的,若不是顾忌着慈父和大臣之风的形象,刘健真想给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大耳刮子。
  劝农书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今日耕作下来,虽是疲惫不堪……”刘杰沉默了片刻之后,说起了自己的感受:“虽是浑身筋疲力尽,可现在却有极充实的感觉,仿佛自己再不似从前那般无用了。”
  “在家里读书,也叫无用?”刘健皱着眉头,严厉地道。
  刘杰想了想道:“读书固然有用,可读得多了,却是越来越糊涂了,父亲看到那个朱秀才了吗?朱秀才屡屡回答王先生的问题,却屡屡直指要害,真是令人佩服啊,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儿子竟不如他。”
  “……”刘健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了:“他想来,也只读过一部论语吧。”
  “这不然,赵普不也凭着半部论语就成为一代贤相吗?”刘杰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之色,道:“儿子的意思是,儿子已年届四十了,功名未成,至今连举人之身都没有,实是愧对先祖,更愧对父亲,儿子在书斋里读了许许多多的书,可越读,竟连一个少年秀才都不如,心里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在此,儿子学会了耕作,一日下来,方知这耕作,竟也有如此大的学问,儿子很佩服王先生,更佩服王先生的恩师,自然,其实儿子愚钝,也不知他们说的到底是对是错,可儿子既一事无成,那么不妨跟着他们多学一学……”
  刘杰的表情很认真,他是当真了。
  他觉得今日很充实,虽是身心疲惫,却感觉比成日坐在书斋里要好。
  他也不知道王夫子的道理对不对,可能是因为自己资质愚钝吧。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经过今日,他心里有了新的觉悟,俯身去做一点事,哪怕只是小事,也总比成日关在书斋里要强啊。
  他只中了一个秀才,却因为有了一个刘健这样的父亲,这辈子都在他的光环之下,这种压力,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
  因而,他看向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目中带着希翼。
  刘健此时的感觉是,自己的儿子在抓着老子的衣襟,然后左右开弓,抡起手来狂煽。
  脸……很疼。
  可刘健这性子是习惯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他只轻描淡写地道:“噢,这既是出自于你的本心,那么为父是阻止不了你的。”
  “谢父亲。”刘杰狂喜。
  “可是……”刘健沉默了一下,沉声道:“你必须牢记一件事。”
  刘杰因为高兴,脸上带着笑容道:“不知父亲还有什么教诲……”
  看着儿子喜滋滋的样子,刘健心里叹了口气,阖目,平静地道:“在外不要告诉别人,为父是你的父亲,就算人认出来,也要抵死不认。”
  刘杰倒没有异议,很实在的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刘健这才拉下了轿帘。
  坐在轿里,他心里不由感慨,幸好朝廷钦定了程朱理学为科举必备的经注,如若不然,这天下的读书人,怕要乱套了。
  方继藩那个小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他推出这个王守仁,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自己儿子……不争气啊。
  ……
  而此时的方继藩,则是打了个喷嚏。
  有人骂自己?
  其实方继藩没有偷懒,他也想去西山,看看自己可爱的土豆,这土豆的作用,比红薯还要强的多,不但产量高,而且更适合作为主粮。
  更可怕的是,土豆生长周期短啊,同样的亩产量,可土豆至少可以做到一年两熟,红薯再如何神奇,也不是土豆的对手。
  只是……今日王守仁去讲学,方继藩不愿凑这个热闹。
  虽然对王守仁而言,自己是他的授业恩师,是因为自己的指点,才让他悟通了真理。
  可实际呢,方继藩可不这样认为,王守仁就好像一个活火山,本身蕴含的巨大的力量,随时准备喷发出来,而这样的人,只需人生轨迹中,多出某种变量,他的思想,自然会渐渐开始有了雏形。
  方继藩,只是这个变量而已。
  虽然号称两世为人,似乎看得比古人更远,可论理论水平,方继藩比之王守仁,还差的远了。
  至于上一辈子的诸多思潮,且不说方继藩大抵也只是一知半解,可即便他当真精通,又理论过于超前,带给社会的,可能是更大的危害。
  王莽新制怎么完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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