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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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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出午门,立即便有人围拢了上来,拿着各色的请柬:“我家老爷,请欧阳修撰到府上一会。”
“我家老爷乃翰林大学士,今日正好在府上沐休,得知欧阳修撰回京,很想和欧阳修撰青梅煮酒,说一些闲话。”
“我家老爷……”
欧阳志回京,到了礼部去复命,此后入宫,因而他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京师。
京里就是如此,几乎谁都可以看到,翰林院一颗新星在冉冉升腾而起,这个年轻人,将来大有可为啊。
因而,京里不少数得着的老臣,都有提携后辈的心思,现在趁着此子官职还低,自己礼节下士一番,将来有利可图啊。
一众人拿着帖子,只等欧阳志前去各个府上拜会。
欧阳志却是有些发懵,他伫立着,奇怪地看着这些人,犹如一场滑稽剧在欧阳志面前上演。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欧阳志板着脸,朝他们作揖道:“请回禀诸公,下官有事,不敢叨扰。”
有人忍不住道:“我家老爷乃吏部左侍郎,人人巴结都巴结不来的,有什么事比拜见我家老爷还紧要。”
一般这等下人,大多脾气比较大的。
吏部左侍郎啊。
他这一开口,其他的下人就不做声了。
吏部乃六部之首,负责着天下官员的考勤和任免,多少人想走吏部的门路而不可得,说实话,便是地方巡抚,都得按时给吏部的寻常主事按时送上冰敬、碳敬,倒未必是害怕,能成为巡抚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关键时刻被人穿了小鞋。
而吏部左侍郎,乃吏部的二号人物,何其尊贵。
这下人,别看只是个仆从,可在府上,见得多了各种官员拜访,多少人见了他,都得笑一笑,一个修撰,真不算什么。
在他心里,自家老爷肯和这么一个小修撰打交道,就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欧阳志看着这下人脸上显露出的几分傲然之色,却是依旧面不改色,缓缓地道:“吾欲拜见恩师……”
这下人就有些恼了,恩师……拜见恩师是人之常情,可是我家老爷……
他心里才想了半截,人群中,已有人低声道:“欧阳修撰的恩师是新建伯?”
一听新建伯三字,方才还鼻孔朝天的下人猛地打了个寒颤,脸上那傲然之色不见了,而是古怪起来!
新建伯,很耳熟,难道是那个……
那个……那个……人……
那个……是无人敢惹的存在啊。
他还真是记起了一件事,就是自家老爷曾交代过,别去招惹那个人,这家伙招惹了,以那个人的低下品德,谁晓得老爷出门在外,脑后勺会不会无端的挨一板砖。
别人做不出这等事,那个人……就真说不准了。
众人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一个个默然无语的低下了头。
欧阳志见有路可走,下意识的就抬腿走了。
他们真奇怪啊……
欧阳志心里想,什么时候,自己的恩师竟获得了这么多人的崇敬,以至于,连这么多朝中大臣都对恩师礼敬有加。
……
这一天,方继藩在西山转悠,几亩密植的土豆就要准备开始收获了,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
朱厚照大清早的,就气咻咻的要求吃土豆炖牛肉。
可没有牛肉了啊。
方继藩看着朱厚照道:“殿下,牛肉很难得的,得恰好病死、老死了一头牛,才能宰杀,否则就是犯罪。昨日的那两斤牛肉,还是巧合的买到了,这四乡八里,哪里有这么多牛老死,所以……得等一等,臣派人多去问问,看看哪里还有老牛,专门让人候着,等它死了,就买来。”
朱厚照没抓住重点,却是掐准了方继藩口里那一句‘两斤牛肉’,一双眼睛直瞪着方继藩:“你一人吃了两斤!”
“……”方继藩倒没有被朱厚照的气焰吓到,他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略显为难地道:“其实这牛肉不好,不易消化啊,现在还觉得肚子有些胀胀的,殿下,吃土豆泥最健康。”
朱厚照冷哼了一声,还想说点什么,却在这时,有人匆匆而来。
方继藩正站在这千户所外头,看着那往这里而来的人越来越近。
是欧阳志……他回来了。
朱厚照也瞅见了欧阳志,顿时面露凶相:“刘瑾那畜生呢?那家伙害本宫好苦,本宫原不明白,为何父皇近来对本宫如此冷淡,若不是张永在宫里打探,才知是刘瑾那畜生竟暗暗修书给了父皇,还不知道他这么祸害了本宫呢。”
方继藩没功夫搭理他,迎面往欧阳志的方向走去。
欧阳志远远看到了方继藩,不可遏制的泪水便磅礴而出。
他和恩师,曾经朝夕相处,此去辽东,一切遵从师命行事,在锦州,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恩师,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恩师,心里感慨万千,还未等方继藩走近,便已拜倒,朝方继藩哽咽道:“学生拜见恩师,恩师……还好吗?”
欧阳志,真是个老实人啊。
方继藩也不禁唏嘘感慨。
其实……当初欧阳志和刘文善三人,为了照料同窗,而差点被人赶出客栈,方继藩就觉得他们的人品不错,尤其是欧阳志,最为忠厚老实。
虽然在方继藩看来,欧阳志不算很聪明,但是心里还是感到很安慰的,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个儿子……不,门生,实是人生幸事。
方继藩背着手,受了他的师礼。
规矩不能乱啊!
这里毕竟不是上一世,学生毕业了,第一件事就是抓老师揍一顿,这里也没啥平等之类的思潮,在这里,恩师就是你爹,打死你都是你活该,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方继藩还是很理性的摆出了一副恩师的规格,只轻轻点头,轻描淡写地道:“回来了啊。”
“是,学生不辱使命,回来了。”欧阳志双肩颤抖,激动得难以自制。
“锦州的事,办的还好吗?”
“尚可。”
“见了陛下吗?”作为恩师,其实方继藩对欧阳志还是颇为关怀的,这是人文主义的关怀。
欧阳志拜在泥泞里,不敢抬头,只是哽咽道:“陛下问锦州的事,学生只答锦州军民过的苦。”
方继藩抬头看天,也不知他的回答是不是简在帝心:“还不错,这一趟,你没有丢为师的脸,为师很欣慰,比你那些师弟强一些,起来吧,以后要谨记着,到了陛下面前,也要提一提为师的教诲,锦州军民百姓过的苦,为师最近也过的苦啊,连牛肉都没得吃了。”
欧阳志刚刚蹒跚而起,听了上半截,心里很感动,刚站起来,听了恩师的下半截话,沉默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又跪下道:“学生万死,竟忘了向陛下提及恩师。”
“哎……”方继藩摇摇头,算了,以欧阳志这慢三拍的性子,他其实对此也没有多大指望的。
朱厚照已疾步而来,带着怒气道:“刘瑾呢,刘瑾那狗才没有来?”
欧阳志呆了一下,很认真地端详朱厚照,方才认出了太子殿下,他道:“臣出了锦州城,才想起刘公公没有同来,此后命人去寻找,他已不知所踪,等了他几个时辰,依旧不见人,臣以为,刘公公不愿和臣同路,便动身了。还以为刘公公会先回京,怎么,刘公公还未回京吗?”
朱厚照捋起袖子,露出了满是肌肉的胳膊,龇牙咧嘴地道:“这狗才,定是畏罪潜逃了,哼,他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本宫也要将他追回来,将他碎尸万段。”
欧阳志一脸木讷,憋了很久才道:“刘公公坚壁清野,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四个字,不提还好,一提,朱厚照几乎要抓狂了。
方继藩拍拍朱厚照的肩:“殿下别冲动,刘瑾人还是不错的,像他这样不慕名利之人,已经不多了。走,咱们看看土豆去。欧阳志……”
“学生在。”
“今日你反正不必当值,闲着也闲着,来,换一身衣衫去,而后跟为师去收土豆。”
欧阳志沉默了一下,便道:“是。”
方继藩深吸一口气,密植的土豆也该收了,这一亩能收获多少,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第0299章 报功
此时此刻,天上下起了大雪,雪花犹如鹅毛一般飘散而下,让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一座宛如冰封的雄关,却是显露出了轮廓,这雄关横在一片苍茫的群山峻岭之间,宛如卧龙龙首,格外的巍峨。
在这雄关之外,一个脚步蹒跚,背着巨大包袱的人,显得格外的渺小。
犹如蝼蚁一般,此人边走,边疲累地喘着粗气。
他身上已被飘雪覆盖了,即便是裸露出来的衣物,也早已是污浊不堪,宛如一块沾满了泥的拖布。
他迎着冰刺般的寒风,艰难地在雪中行走,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足印。
只见那眉眼,似乎已经冻得僵硬,只有口里还呵着白气。
身后的包袱下头,居然结成了几个冰凌,他走一步,冰凌就颤一颤,可他依旧咬着牙关,艰难地负重而行。
终于,他的眼白一收,几乎没有神采的瞳孔猛地朝上一抬。
他看到了雄关,这一刻……
他哭了。
终于……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背在身后的包袱一抖,铿锵落地,无数的锅碗瓢盆,以及窝头、咬了一半的蒸饼,统统散落在了雪地里。
他是刘瑾。
那个匆匆跑出了锦州城,却寻觅不到欧阳志的刘瑾,那个一路追了十几里,又不甘心回锦州,原以为欧阳志理应就在前方,所以咬着牙继续狂追的刘瑾。
那个跑了数十里之后,才发现自己极可能走错了方向,却不得不继续前行的刘瑾。
那个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驿站,终于松了口气,冲进了驿站里,自报了身份,结果却发现自己的票牌在欧阳志队伍里的刘瑾。
那个被驿站里的差役打了出去,流落在荒野,一定要回到关内的刘瑾。
那个在沿途偷人食物、衣物,结果被庄户拿着耙子带着看门恶犬追了几里路,却嗖的一下跑得飞快,甩掉了庄户和恶犬的刘瑾。
那个一路乞丐,拿着锅碗,蓬头垢面,曾在街市上哭嚎着说行行好吧的刘瑾。
那个因吃了霸王餐,而被揍得头破血流,最后在客栈里,在刺骨的天气里刷了几天盘子的刘瑾。
那个依旧不改初衷,牢记使命,依然南下,拒绝了一个好心老妇收留的刘瑾。
他……要活着。
要回去。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要请人切了自己的鸡鸡,送进宫里,他心里竟开始没有了怨恨。
他抬着头,看着这屹立在白茫茫天地间的雄关,感到说不出的亲切,过了这道关,便是两个世界,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可此刻,他依旧还是想哭……于是无声的在雪地里呜咽。
咱……刘瑾……回来了!
然后,他收了泪,起来,佝偻着身子,将地上的窝头、破碗、瓷碟、铁锅、还有半个馒头,统统的捡了起来,包袱熟稔的一卷,又背在了身上。蓬头垢面的他,努力的用手抹了抹头,于是露出了一张满是锅灰的脸。
他昂着首,目光透着坚定,而后一瘸一拐的,继续朝着山海关阔步而去。
这漫天的风雪之下,那苍茫一片犹如山水画留白一般的雪地里,重新又出现了一道新的足印,足印缓缓的延伸至远方,最终,鹅毛的雪花又掩盖了一切的足迹。
……
东缉事厂,一个短装打扮的人匆匆的进去,片刻之后,一个东厂的档头便匆匆出来,飞马至午门,早有一个宦官在此翘首等待。
那档头在门洞里与宦官耳语了几句,宦官会意,飞快的朝着宫中的深处狂奔而去。
整个东厂,犹如一个老旧的机械,可一旦开动,却疯狂的开始运转起来。
老祖宗虽没有挨骂,可据说,当着陛下的面,连续几个不知,让老祖宗气闷得几宿没睡好。
寻常人若是生气,至多也不过是回家打一打婆娘罢了。
可老祖宗若是气得寝食难安,儿孙们则是战战兢兢,他们知道,再不卖气力,会死人的,死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干爹……”小宦官已气喘吁吁的跪在了司礼监的值房。
此时,萧敬正靠在椅上,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浮显着怒气,数个宦官则弓着身子,大气不敢出的拥蹙着萧敬。
地上,散落的乃是几封内阁送来的拟票,按规矩,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当然,中途还有一个程序,还有皇帝陛下朱批,可天下的事,多如牛毛,并非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需皇帝亲自处置,因而,这些事就落在了司礼监的头上。
倘若皇帝懒惰,可能连大事都不肯理了,统统都推给司礼监决定,那么势必司礼监将权势滔天,因为天下的事务,俱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可若是皇帝勤政,司礼监能做的,也不过是协助皇帝,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天下的事,无论大小,只要送进了宫里来的,哪怕只是微不足道,在满朝君臣们眼里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只要到了宫外,事实上,就是关系着数千数万人的大事,决定了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现在,萧敬发了脾气,他恶狠狠地瞪着司礼监的一个大太监,怒斥道:“狗一样的东西,留你有何用?早就说了,陛下批红的奏疏也需核验一遍,你没有眼睛吗?如此至关重要的批红,你眼皮子都不抬,就发出去了?”
大太监诚惶诚恐地跪下,泪水涟涟地道:“奴婢万死。”
而这个刚自午门来的小宦官,正正是救了他。
这几日,萧公公的脾气不好啊,这也是人所共知了。
小宦官趴在地上道:“干爹,土豆……查到了。”
一下子的,萧敬打了个激灵,再没心思去管顾那大太监了,只朝人使了个眼色。
众宦官会意,连忙收拾了地上散落的票拟,纷纷退了出去。
司礼监里,只留下了萧敬和小宦官。
萧敬心里压抑着激动,显出风淡云轻的样子,慢吞吞地端起了茶盏,揭开茶盖子,吹了吹茶盏中的茶沫儿,才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说吧。”
这小宦官便如实道:“这土豆,乃太子、新建伯、丰城伯所种植,据说已经熟了,可以吃,也可以当口粮……”
“可以当口粮?”萧敬惊讶地道,努力摆出来的淡然终于绷不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为何……陛下会提到土豆了。
若是寻常的东西,陛下自是不会在意的,即便是南方送来的龙眼以及其他稀罕的东西,陛下尝过后,至多也只是说好吃而已,有时甚至会说,若只是因口舌之欲,而千里送来此等东西,实是糟践,因而杜绝了龙眼等物的上贡。
可口粮就不一样了。
萧敬可清楚的记得,当初红薯出现的时候,引发了朝廷何等的震动。
而陛下,又为此开心了多久。
他眯着眼,眼眸里闪过了一道光。
渐渐的……他开始有了一丁点头绪了:“和红薯一样?”
小宦官道:“比红薯好,据说……红薯还不能完全取代口粮,在西山那儿,有人传闻,说是红薯可以作为辅粮,若是遇到了灾年,也确实可以活人无数,可真正要将稻米和麦子取而代之,却是不易。”
萧敬却是感慨道:“既便如此,也足以震惊天下了。”
小宦官则是道:“而这土豆,就完全不同了,它可以彻底替代主粮……”
呼……
萧敬猛地眼眸一张,口里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有呢?”
小宦官想了想道:“还有……据说口味很好,太子殿下曾亲自尝过,他说……”
萧敬已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赶紧说。”
小宦官道:“殿下他说……真香!”
“真香!”萧敬抬头,看着房梁,他有些震惊了:“这方继藩,还真是活该他深得陛下的宠幸了,说起来,连咱都开始喜欢他了,人家都在捯饬做文章,练弓马,他则是反其道而行……土豆……这名儿不好,该叫神仙果才好,可见此人,是何等的恶俗,这没在内书房里读过书的人哪……呵呵……”
萧敬得唇边勾起了一丝冷笑,甚是嫌弃方继藩的粗鄙。
萧敬这一生最自豪的两件事,其中一件,就是在内书房里读过书,皇帝们想偷懒,可太监们不识字,怎么让他们协助皇帝处理那浩瀚如山的奏疏呢?于是有人想了办法,那就是设内书房。
负责内书房教书的乃是翰林,教授太监们读书,当然,也不是什么太监都有机会去的,往往会精挑细选,而这些读过书的太监,便如同读书人中的进士一般,将来前途远大。
萧敬也是读过书的人,学问还不错,毕竟他的老师,也是一等一的翰林学士,于是多多少少也要鄙视那些粗俗的人一番,说难听一些,你没文化,咱就是歧视你。
可转念一想,一下子的,他脸又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方继藩……会没文化吗?没文化,怎么教出来这么多能干的弟子?
咋……就处处都不如人呢?
第0300章 扬眉吐气
萧敬每每想到方继藩,心情都比较复杂!
方继藩给他的阴影,实在不少啊!
这小宦官仰着脸看着萧敬,看到了萧敬显露出的几分愁闷之色,脸上露出了点犹豫,却还是继续道:“东厂的番子还打探到,今儿正是收获土豆的日子,太子和新建伯等人要选择吉时开始收土豆……”
“噢。”萧敬抬头,终于从方才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其实宦官们都迷信,对这农历最是看重,今天不能做这个,明日不能做这个,规规矩矩的,他们深信世上有神佛,只有信了,下辈子才能投胎,这投了胎,下辈子才能做完整的男人。
因而萧敬只略一想,吉时,不就是两个时辰之后吗?
萧敬顿了顿,又陷入了深思,东厂已经几次令陛下失望了,这一次,陛下已经问起了这事,现在有了结果,得赶紧回报,只有如此,方能显出东缉事厂并非无能。
此时,可不是计较个人恩怨的时候了。
心里想定了,萧敬便立即道:“来人。”
一干宦官早在外头候着了,一听萧敬的声音,连忙进来。
萧敬问道:“陛下现在何处?”
一个宦官道:“这个时候,该是在暖阁召见几个大臣。”
萧敬倒是迟疑了起来,是不是该……待会儿再奏报呢?
不成!不能耽搁了,早去禀告,哪怕是一个时辰,自己在陛下的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否则,再次错过了机会,东厂的脸面,可就彻底的丢光了。
萧敬当机立断道:“去暖阁!”
……
天气很冷了,但是暖阁里却是跟外间不同的。
此时,弘治皇帝穿的并不是很厚实,他正安静地坐在暖阁的御案跟前。
这两天,其实他的身子染了一些风寒,老是咳嗽,不过对此,他似乎并不在意,只命人熬了点驱寒的汤水,喝了之后,觉得好了一些,他脑海里至今回忆的,还是欧阳志的话——辽东军民,太苦了。
是啊,辽东军民太苦了,而那在西山的矿工,又何尝不苦呢?因此来推论,天下的百姓,哪一个不苦呢?
想到此,弘治皇帝便没来由的,有一阵忧虑。
他看着刘健,看着谢迁,看着李东阳,看着马文升,还有召来的翰林侍读学士沈文。
沈文是来汇报关于诏书撰写情况的。
陛下要下敕命,宣扬欧阳志的事迹,可怎么把握,这位待诏房的侍读学士,却有点犯了难。
可到了这里,陛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
偶尔听到陛下轻微的咳嗽,这倒令沈文心里颇有几分担心。
就在这出奇的安静中,弘治皇帝突然道:“诸卿家,三皇五帝时,是什么样子呢?”
众人一愣。
万万想不到,陛下竟有此雅兴。
沈文一听到三皇五帝,便顿时提起了精神,眉飞色舞地道:“那是大治之事,圣君教化万民,因而天下人俱都知礼,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真是令人向往啊。”
这几乎是读书人最标准的答案了。
弘治皇帝却话不对题的道:“那时的百姓,都能吃饱肚子吗?”
沈文顿了顿,才道:“陛下,想来……他们一定是可以吃饱的吧,圣君在上,百姓岂会面带饥色?”
弘治皇帝吁了口气,幽幽地道:“看来,朕不是圣君,可能是暴君,否则百姓们怎么会面带饥色呢?百姓……苦不堪言啊。”
“……”沈文没料到,皇帝陛下居然来抬杠。
本来还以为这是理论上的研究,结果陛下一席话,差点没让他噎死。他期期艾艾的,不知该怎么答好了,总不能当真说,陛下确是暴君吧。
弘治皇帝却是笑了笑:“朕还有一事不明白,三皇五帝时,百姓们尚可饱食,何以到了如今,不只人心不古,便连吃饭穿衣也不如古人呢?朕对此有所怀疑,这三皇五帝事,是否以讹传讹。”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怔住了。
任何学说,或者说宗教,最怕的就是有人老是问为什么。
因为天下的学问,终究是有漏洞的,这世上,从来不曾有没有缺憾和漏洞的东西。
因而,一般的学术或是宗教团体,大抵采取的办法就是,你再瞎哔哔,我就弄死你。于是乎,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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