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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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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吃人。”张升深深地看了弘治皇帝:“可是会揍人……”
一下子,大家就恍然大悟了。
这就不奇怪了。
难怪新学出现之后,竟是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来!
按理来说,这有点不太符合往常现象呀!这么多程朱理学的大儒,居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对方继藩破口大骂!
若是在从前,关于这样的争议,早就不知多少大儒、名士要和新学说一较高下了。
大儒们毕竟还是靠讲道理吃饭的,可若是没来由,胸中的满腹经纶还没开口,就直接的一个大耳刮子打过来,虽说对方可能臭名昭著,可自己也斯文丧尽了。
“想来他们正在想要的,是和王守仁一辩高下,所以暗中诽誉方继藩是假,让其弟子王守仁接受挑衅是真。”
弘治皇帝顿时就明白了。
张升接着道:“王守仁乃方继藩最得意的弟子,这一点,方继藩在许多场合都说过,这王守仁可谓尽得方继藩真传,若是能使王守仁哑口无言,那么文素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王守仁既为方继藩的门生,岂会使师门受辱?定当与他一辩雌雄。可文素臣乃是当世大儒,王守仁年轻,定不会是他的对手。”
弘治皇帝似笑非笑地道:“噢。”
他倒是对此有些兴趣了,可与此同时,对于文素臣的算计,颇有些不喜。
不过大儒历来如此,若能借着辩倒王守仁的东风,这文素臣的名声,也就越发的显赫了。
“还有一事……”说到这里,张升看了一眼刘健:“文素臣似乎还抨击了举人刘杰。”
这次说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刘健倒是依旧神色泰然。
他早被不少大儒抨击过了,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不过自己的儿子好端端居然被人骂了,他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心里却也略有不满。
“刘杰虽立大功,可听人说,来天津卫时,刘杰对朝鲜国王李怿甚为倨傲,李怿乃一国之主,而我大明德被天下,文素臣认为,新学举人刘杰为钦使,对李怿不恭,是霸道,而背离了我大明施行王道的本意,若是传出去,只恐为四方万国所笑。”
王道和霸道,曾经在汉朝时,儒生们就已有过讨论,甚至有过激烈的交锋。
文素臣的切入点极好,他以刘杰傲慢的对待朝鲜国王李怿为切入点,指责刘杰自向王守仁学习之后,没有了待客的礼仪,这其实本身,就是在质疑新学似乎又想要重蹈当初公羊学说的覆辙。
汉时的公羊学,曾打出了‘天子一爵’的旗号,既天子也是爵位的一种,并非是上天的化身。又推出了‘天人感应’,认为若是上天降下灾祸,与天子的行为息息相关,譬如地崩,则可能是天子失德的缘故。
此后,又有‘大一统’、‘夷夏之辩’等等。
当然,还有一样,便是‘大复仇’思想。
其中最典型的事例就是,当时《公羊传》在解读《春秋》的文字之中,十分称颂复仇的思想,如齐国灭纪国时,当时许多人认为齐国的做法不对,其理由是,齐国和纪国之间,虽有仇隙,可那是百年前的旧事了,你总不能因为百年前大家有仇,就杀人全家吧。
因而《公羊传》里却是这般的解释,问:九世犹可复仇乎。答曰:虽百世可也。
齐灭纪国,本身就是霸道的体现,却得到了公羊学派极力的支持,有仇必报,而且极为提倡公仇必报,这是他们的特点。
后世总结下来,其实就是霸道。
当然,最终公羊学彻底的没落。
因而‘大一统’等思想流传了下来,‘天人感应’说,虽已不为人提倡,却还在儒家之中留有残余。这‘大复仇’的霸道思想,则彻底的被后世的儒生丢进了垃圾堆里。
至于‘天子一爵’,自是深恶痛绝,被君君臣臣所取代。
霸道,乃公羊学的特点。
这就是为何文素臣以霸道来攻讦刘杰,借此来批评新学了。
这摆明着,是想将新学往公羊学那儿靠啊。
而公羊学其实早已衰弱了上千年,这时候还被拉出来鞭尸,倒也怪可怜的。
可它的思想之中,确实有不少为当今朝廷所不能容忍。大复仇且不说了,天人感应什么鬼,今天来了一个地崩,就说皇帝失德,明日若是下了暴雨,那又是上天的警示,你皇帝又做了啥缺德事,后日旱灾,那就更缺大德了。
而真正不能容忍的,想来就是‘天子一爵’了,天子和藩王,甚至与方继藩这个新建伯一样,都是爵位的一种,只是这个爵位比较高级,弘治皇帝脾气好,就算看着不喜欢,也不会做声,若是太祖高皇帝还活着,肯定提了刀片将瞎比比的人统统杀个血流成河了。
果然,弘治皇帝微微皱眉。
他不喜欢公羊学,自然不喜大复仇的霸道思想,当然,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天人感应’或者是‘天子一爵’。
刘健正色道:“胡言乱语。”
张升和气的道:“这是文素臣所言,臣不过是据实禀奏。”
暖阁里,沉默了。
弘治皇帝淡淡道:“刘杰立了大功,他一路回程,当真居功自傲吗?”
“这……”张升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好,显然,从礼部迎客主事那儿带来的回报来看,刘杰确实有许多失礼之处。
一看他犹豫着没有回答,弘治皇帝便明白了,看了刘健一眼,淡淡道:“他还年轻……”
其实已经不年轻了,比弘治皇帝年纪还大一些呢。
可弘治皇帝却还是咬死了刘杰年轻,其实就是为刘健遮羞,于是他又道:“谁都有犯糊涂的时候,以后注意一些就是了。朝鲜国王李怿,要好生招待,其为客,朕行王道,以德治天下,以礼而交外邦,让他不必有所顾虑。”
说罢,沉吟了一下,又道:“至于这个文素臣,不过是一个哗众取宠之徒而已,不必理会。”
明摆着,是想让新学往公羊学上头靠。
而公羊学,早被人摒弃,是不可能死灰复燃的。
且不说现在的读书人们已经无法接受其观点,便是朝廷也断然无法接受。
弘治皇帝自然知道新学的主张,因而对文素臣这个人,很是不喜。
刘健却是没有因为弘治皇帝的袒护,而松懈下来。
陛下固然可以体谅自己的儿子,可读书人们的嘴太厉害啊。
这样一想,他心里一沉,果然是树大招风了。
想了想,刘健道:“此中原委,老臣一定回家之后,向臣子问明。”
弘治皇帝颔首道:“他一路在朝鲜国,甚是辛苦,刚刚回来,你不必苛责他,否则朕可是要苛责你的。”
刘健自是明白在这件事上,弘治皇帝对他是维护之意的,感激地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便微微一笑道:“说点高兴的事吧,而今,倭寇平的如何?”
兵部尚书马文升一直都在细细咀嚼着方才的奏对,对这士林中的事,作为弘治朝的君子,历来是比较关注的!
此时,陛下突然问起平倭之事,马文升才回过神,眼眸一下子的明亮了几分,精神奕奕地道:“陛下,兵部挑选了精兵强将,又使其驾驭最新的六艘海船,而今养精蓄锐,只要倭寇敢来,便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0428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诚如太祖高皇帝当初的遗言一般。
大明的心腹大患在北,因而,弘治朝对于肆虐江南的倭寇,其实是很不看重的。
深知,有一些瞧不起。
这其实可以理解,毕竟相较于鞑靼人,倭寇不够是一群游寇罢了。
从前朝廷对此,不够重视,认为只要继续严厉的封锁海疆,倭寇无法立足,永远不可能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可如今,陛下突然重视起了倭寇,兵部上下,瞬间的开始忙碌起来。
马文升是君子,不像方继藩臭不要脸,虽然经常会有疏漏,可至少,他还是靠谱的,他说能让倭寇死无葬身之地,那么……想来……至少马文升还是有所本的。
现在朝廷重视,抽调了精锐,又有新的海船,那倭寇,不过是谈笑之间,灰飞烟灭而已。
马文升笑吟吟的道:“此次带兵的,乃是登州卫指挥佥事戚宣之子,叫戚景通,曾任漕运把总,去岁开始,调任山东总督备倭之事,他出身于登州卫,善水战,且弓马娴熟,治军严明,又在山东,有备倭的经验,有此良将,区区倭寇,不足挂齿。”
弘治皇帝对于戚景通没什么印象。
不过马文升看人还是很准的。
抽调了这么多精锐,又拿出了这么多海船,兵部现在是砸锅卖铁啊,这兵若是给其他人带,他还真不太放心,只有这戚景通,算是入了他的法眼,各沿海备倭卫里,也只有这位才年过三旬,却有别于其他世袭武职的戚景通,给了他不少的好印象。
当然,这个好印象来自于前些年青州发生了叛乱,这戚景通趁此机会崭露头角,大破青州贼李琪人等。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卿家认为此人乃可用,那么,就放心的用吧。”
马文升道:“多谢陛下。”
心里不由感慨,前些日子去算命,算命的说,自己前两年时运不济,必有波折,到了今年,就不同了,仕途中的一道坎已过去,接下来,便是万事顺利,官运亨通,心想事成。
这算命之人,倒也有几分本事啊,前两年确实是做啥啥不顺,今年改运了,想不一飞冲天都难。
因而,对于备倭之事,他格外看重,即便是改了运,那也该来个开门红才好。
见弘治皇帝如释重负,马文升也不由如释重负起来。
……
刘健急匆匆的回府。
自己的儿子被人非议了。
他当然很气恼,当值的时候,他连茶点都没心思吃,心里琢磨着,那文素臣实是卑鄙,为诋毁新学,竟来摸老虎屁股。
现在儿子好不容易有了前途,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来什么议论,需知,人的名声,是最紧要的,这不只是虚名那般的简单,而是涉及到了儿子的前途。
可一回府,得到的消息却是:“少爷不在,清早的时候,就说去西山书院继续读书了,他说拉下了许多的功课,一日都不能耽搁。”
“……”
刘健摇摇头。
儿子变了。
刘健心里不由感慨,从前是躲在书斋里,不敢见人,而如今,即便是从朝鲜国回来,那也几乎是不着家,就如西山书院,给了他一双翅膀,刘健眼睁睁的看着刘杰展翅高飞,小小的刘府,再也困不住他。
刘健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知道了。”刘健显得很平静,颔首……点头。
……
方家有人来拜访。
拜访的人……有点奇怪。
方继藩看着拜帖,在考虑见还是不见。
上头写着少詹师王华,王守仁他爹来了。
是来闹事的……还是……
“叫进来吧。”
王华走了进来,见到了方继藩,便笑了。
虽然方继藩明显的看得出,这笑容有点矫揉造作的成分。
而且……这笑容背后,分明有一种深深的忧虑。
方继藩也朝他笑。
双方落座,王华先叹了口气:“哎,老夫有三个儿子。”
方继藩心里说,我还有五个门生呢。
王华说着,又摇头:“最聪明的,就是伯安,打小啊,他就聪明伶俐,这一点……像老夫……”
“……”
方继藩忍着,没有吐槽。
突然之间,王华的眼眶红了:“老夫一直希望,他能安安生生的做官,就如我们王家的先祖,还有老夫一样,读半辈子书,为朝廷效半辈子力,循规蹈矩,这样……很好。”
“可是啊……”王华摇头,唏嘘道:“伯安打小,就不是这样的人啊,老夫在他身上,不知操了多少心,不知多少次暴跳如雷,当初,他拜你为师,老夫就咬牙切齿,将他打发出了家门。”
方继藩尴尬的抱起茶盏,呷了口茶,这话没法接啊,该咋说,说你做的对,又或者说,你儿子拜我为师,关你屁事?
既然没法接茬,只好认怂,装孙子了。
王华低头,擦拭眼泪:“这一年多来,其实伯安承蒙了你的教诲,老夫将他赶出家门,他也寄居在此,其实……他一直偷偷修书回家,那些书信,老夫都看过。”
感人至深。
方继藩脑海里,顿时浮想那一幕场景,王华在书斋里偷偷的看着书信,一脸犹豫的样子。
“其实他不知道……”王华抬头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被他眼睛看的有些无措,忙是咧嘴,挤出笑容。
王华道:“老夫早就原谅他了,他是老夫的儿子,是老夫的骨肉啊。”
“原谅了就好,家和万事兴。”方继藩笑吟吟的劝解。
王华道:“是啊,老夫一直是这样想的,莫说他拜你为师,就算他去做了乞儿,去行窃,那还不是我儿子吗?”
方继藩的笑容逐渐消失,只剩下最后一点,勉强的僵在脸上。
啥意思?
拜我方继藩为师,都和行窃、行乞等同了?
方继藩是个讲道理的人,至少百分之七十的时候,他愿意和人讲道理,可这话说的,有点想提刀啊。
王华却没注意到方继藩复杂的心情,摇摇头:“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老夫一直没有给他回音,只是因为……因为……说来惭愧啊,只是面子拉不下而已。”
“可今日……”王华抬眼:“今日在詹事府,和几个同僚说了一些闲话,听人说,外头有个叫文素臣的儒生,对伯安甚为不满,说伯安所学的学问,乃公羊之学,甚至有人,当着老夫地面讥讽……”
“且慢着,王詹事说的这个同僚是杨廷和吧?”
方继藩又不傻,詹事府里,主官是杨廷和,副官是王华,其他人都是佐官,谁敢在王华面前说王华儿子的是非。
也只有杨廷和,作为王华的顶头上司,可以揶揄王华几句。
不过是杨廷和,这可以理解,他是太子的老师,结果呢,成了詹事,太子却跑了,成日在西山鬼混,天天说王守仁的学问好,换谁都受不了啊,借着有大儒挑衅王守仁,讽刺几句,再正常不过。
王华摆摆手,眼角里噙泪:“且不说此人是谁,总而言之,当时老夫怒火中烧,突然掀翻了桌子,捋起袖子,竟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和人……”
方继藩一脸震惊。
王詹事威武啊,不但考试考得好,那是状元公,居然还有如此血性:“王詹事将他打了?”
王华沉默了很久。
似乎不愿提起这等有辱斯文的事。
可想来,他今日来拜访,是来交心的,便苦笑:“起初,老夫是想打他的,可后来打着打着,其实是被他按着打。”
“……”方继藩觉得有些尴尬,忙垂头,假装喝茶,结果发现茶盏里只剩下了茶渣,便故意允着茶盏沿儿,依旧在呷茶水的模样,喉结还故意的滚动几下,以示茶盏里真的有茶水。
王华低垂着头,如斗败的公鸡,一脸沮丧:“伯安现在过的还好吗?”
“还好,能吃能睡。”方继藩下意识的抬头,方才还没注意,此时一端详,果然发现王华的脖子上有几道抓痕,胡子好像也稀疏了不少,想来,是被人扯走了。
做官的打架,真高级,居然用爪子挠,扯人胡子。
方继藩下意识的看了看王华的身下,心里嘀咕,会有撩阴腿吗?
王华嗯了一声,道:“文素臣的事……”
读书人就是如此,绕了老半天的弯子,才开始点到正题。
“文素臣的事,定要好生解决,任由他这般挑拨是非,不是一个事,新建伯,你认为呢?”
“王詹事以为,该如何解决?”方继藩道:“都听王詹事的,是杀是剐,你一句话。”
王华无言的看着方继藩。
他发现,两个人确实是不同世界的人,根本……没办法沟通。
他凝视着的看着方继藩:“新学,是你鼓捣出来的。”
方继藩忙道:“不,是令子鼓捣出来的,我不敢成人之美。”
“你……”
王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到了如今,还想要推诿责任:“老夫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第0429章 一论高下
“……”
方继藩很是无语。
明明自己真的不想夺王守仁的功劳啊,怎么到了王华口里,就成了抽不要脸。
这真是一个光怪陆离、荒诞无比的世界啊。
方继藩有唾面自干的本领,自然也不以为意。
“那么,王詹事的意思是?”
“必须澄清,名声若是坏了,于新建伯无碍……”
“且慢,为何于我无碍。”
王华有点急,道:“不要关注这些细节。可于一个翰林而言,却是关系重大,你既设了西山书院,这书院里的门生你就得负责,你希望他们走出书院,就背负骂名吗?”
方继藩摇头。
王华豁然而起,凛然正色道:“那就辩,邀他去西山,将他驳倒,让天下人知道,何为新学!”
说的好。
方继藩热血沸腾。
王华从袖里取出一份厚厚的簿子:“新学和公羊学的区别,老夫昨天夜里,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夜,你看看,按着这方子,保准让那文素臣哑口无言。”
方继藩接过了簿子。
厚厚的足足上万言。
细细的翻阅了一下,竟发现王华对新学的理念理解甚深,他是状元出身,理论水平超群,从同理之心说起,再到大道至简,到知行合一,这蝇头小子,翔实无比。接着,再以此,与公羊学相区分,处处都是和公羊学的比对……
方继藩惊愕的道:“想不到,王詹事竟对新学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这水平,都可以去书院做副院长了,很了不起了。
王华红着脸,冷哼一声:“偶尔会看一些关于新学的文章罢了。”
“佩服,佩服。”方继藩拿着簿子,来不及细看。
王华瞪着方继藩:“辩论时,万万不可落入对方的圈套,文素臣此人,乃苏州鸿儒,学富五车,千万别小看了他,你要知道,现在很多人想看西山书院的笑话,落人口实,用不了多久,这些便要传遍天下,为人所笑。”
方继藩将簿子收了:“明白了,多谢王詹事,明日,我就让伯安给那文素臣下帖子,约定佳期,与他一决雌雄。”
“怎么是伯安去?”王华愣了。
你方继藩才是新学创始啊,咋啥事都让我儿当枪使?
方继藩道:“伯安的水平高超一些,我不及他。”
“你……”王华已经觉得此人的脸皮,已经超越了人的极限了,叹了口气,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依着伯安的性子,就算是被当枪,不也还会兴冲冲的去吧,吃了迷魂汤了啊:“叫他小心吧,老夫……告辞。”
他转过身,方继藩道:“且慢。”
王华回眸:“何事?”
方继藩尴尬的看着王华的后背,在那贴合着臀部的衣裙上,是一个清晰无比的鞋印,那杨廷和鞋子挺大的啊,真是一对大脚:“王公,你的屁股上……”
王华瞪他一眼:“呸,不要脸!”
“……”
……
王华走出了厅中的时候,面上还带着一股状元公应有的傲然。
可到了门前,却发现一个人影。
是王守仁。
也不知他何时下值回来,只愣愣的站在那儿,看着王华。
王华老脸拉了下来。
“父亲。”王守仁拜下。
“噢。”王华抬头看天,天色很暗淡了,那一抹夕阳,洒下了余晖,落在他孤傲的脸上,王华只轻描淡写的轻松的应和了一声。
“父亲不多坐一坐吗?”王守仁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爹,里头的话,他听到了一些,眼眶里尽是泪水。
“不坐了。”王华摇头,顿了顿,觉得不吐不快:“你这恩师,还好男风?”
“没……没有吧。”
王华深深的看了王守仁一眼,似乎觉得自己儿子的长相,令他有些放心,这才懒得理会,背着手:“走了。”
“孩儿……恭送父亲。”
王守仁起身,默默的跟在王华身后。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俱是沉默不言,到了中门,王华回头,欲言又止,接着摇摇头,叹了口气,道:“造的什么孽啊。”
屈身上了门前等候的轿子,那臀上,一个硕大的鞋印格外的触目,落轿,走了。
……
次日,王守仁亲自向文素臣下了拜帖。
恭请文素臣赐教。
文素臣似乎早等这一日,随即回帖,向王守仁约定了佳期请益。
读书人就是如此,社会人拔出杀猪刀一刀两断的事,他们偏偏需相互做足了姿态。
至五月二十九,西山已是人山人海,无数人在等候了。
文素臣乃理学大儒,今次向翰林编修王守仁讨教,摆明着是一次新学和理学之间隐忍不发所积聚下来的矛盾彻底的明面化。
这位自苏州来的大儒,在弟子们的侍奉下,沐浴更衣,随即动身,前往西山。
文素臣早年就中了举人,此后,就买有继续参加会试了,而是在乡中教授子弟们读书,一面修撰程朱理学的经典,他历来尊奉程朱,而反对王陆,在江南,也是名声大噪,而今,京里出现了新学,此番来京,显然就有对其警惕的意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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