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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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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的无力。还有那不知何时的盗贼,身处异乡,那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犹如群蚁蚀骨一般在撕咬着他们的心。
现在……他们终于回来了。
他们也哭了。
他们生来就不是什么壮士,也不是什么英雄,他们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一群经历了汪洋清洗之后,依旧还有七情六欲的人。
无数人或躺在甲板上,拼命的用拳锤着甲板;有人趴在船舷,呜哇大哭;有人呆呆的看着陆地,看着那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地平线,他们双目之中,一下子没有了丝毫的神采,只有那似乎久远了对故土思念的触动。
徐经扶着船舷,他没有说话,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灵魂已抽离了自己的肉体,他感受到自己的肉体渐渐的在靠近着陆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将头昂起来,不使自己泪水落下。
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最后的矜持,古铜色的肌肤任由海风吹拂,可他的指甲,却将船舷上的漆木扣出了一道道痕迹。
“报!”有水手上前,哽咽着道:“报徐编修,宁波港派出了接引船。”
徐经狠狠一拍着船舷:“传令!随接引船……入港!”
入港!
入港!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大船徐徐进入了港湾。
而此时……港口处,无数人人头攒动。
温艳生又来了。
宁波港总给他许多的惊喜。
听说回来的,竟是那一群前去西洋探索的勇士,他吓了一跳,带着无数的军民,乌压压的人,驻足在这港湾之外。
他们期盼着英雄。
或者说,宁波军民们已经对汪洋大海有了新的认识,他们对水寨中的备倭卫官兵有多感激和崇敬,便对这些穿越西洋的人,有多敬仰。
人们低声议论着,无数人盼望着,这些英雄们下船。
而靠近栈桥,是已集结起来的水兵们,来不及吃夜饭,一个个空着肚子,持矛警戒。
唐寅快步到了码头,他看着那巨大的船体,缓缓的靠近,他仰头,双手握拳,指甲嵌入了手心的肉里,疼……越疼……越令他清醒,这不是梦,不是做梦!
船上的人开始搭了船板,开始下船。
令所有人意外的事,他们看到的,不是那一个个意气风发的盖世英雄。
而是一群……犹如乞丐一般的人。
那从船上走下来的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一个个形如枯槁,面上几乎找不到一丁点的余肉,细细的看,他们肤色黝黑,嘴唇干裂,赤着足,他们……有人用木棍拄着地,他们相互搀扶着,一个个赤黄且布满了血丝的瞳孔里,带着突归故乡的小心翼翼。那凹陷的眼窝里,甚至带着几分心怯。
他们是在害怕,害怕归来时,物是人非……
唐寅的双目里,雾气腾腾,他努力地想在一个个形如丐者的人中搜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飞快而认真地掠过一个个人的面庞。
终于,他寻到了。
那是一张披头散发,却早已面目全非的脸,只能从最依稀的记忆里搜寻到那从前模糊的影子。
那人的眼睛,也终于与唐寅的目光触碰到了一起。
显然,那双眼睛带着错愕。
可随即,二人拨开了一个个人,朝着对方走去。
唐寅脚步越来越急,终于……两个人在相距半丈时驻足了。
四目相对。
沉默……
良久……
唐寅抑制着眼里的泪水,而后他将双手抱起,郑重其事的深深作揖,身子弓下,宛如当初相识时,道:“徐兄……你回来了。”
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
徐经顿了片刻,而后也很认真地回之以揖礼,标准的双手拱手,身子垂下:“伯虎兄,许久不见。”
接着,二人一齐直起了身子,一起深吸了一口气,而此时,唐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哗哗而下,可他的脸却是笑着的,犹如当年,他们联袂上京赶考时,他们也曾春风得意,鲜衣怒马,此后他们拜入恩师门下,却又各奔前程。
唐寅徐徐的朝徐经伸出了手。
他的手在颤抖。
而徐经也伸出了他如枯槁一般的手,手里已经没有多少肉了,只皮包着骨头。
当年的风流倜傥,已成为了过去,至多也只留存在唐寅的心里。
相隔两年,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唐寅死死将这只手抓着,犹如当初害怕失去一般,二人抓着手,并肩而行。
原来预备来欢呼的军民们,此刻都默然了。
他们沉默着,见证着,直到温艳生反应过来,温艳生快步上前,走到徐经的面前,他最近吃的有些多,胖了,肥头大耳,而此时,很郑重其事很努力的朝向徐经拱手,而后深深作揖,可他却是沉默的,没有说什么寒暄的话。无声的作揖之后,只悄然的站在了一边。
“徐兄……”唐寅平静的道:“海上,很是艰辛吧。”
“还好。”徐经同样平淡的回答,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徐经享受着这种平静,他握着唐寅的手却微微的颤了颤,唇边则勾起了一丝笑容:“还过得去。恩师……”
说到恩师时,徐经的手又颤了颤:“他还好吗?”
“还好!”唐寅道:“恩师无一日不在想念徐兄……”顿了片刻之后,唐寅又道:“我们几个师兄弟,也是如此!”
“嗯……我知道……”徐经颤着声:“我知道的!”
第0465章 封狼居胥
夜里,水寨里灯火通明。
唐寅和徐经相对而坐。
案牍上,是清蒸的大黄鱼,以及干炒的鲸肉,酒盏上的黄酒,本是热的,却是慢慢的冷却了。
当初的两个人,而今已是面无全非。
沉默了很久,徐经道:“这两年,我受益良多,学到了很多东西,天地广阔,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啊。”
“是啊。”唐寅感慨:“恩师为我们指明了一条道路。”
徐经一口酒下肚:“我会顺着恩师的路,一路走下去,至死方休。”
唐寅颔首:“你我共勉。”
他亦一口酒饮尽。
“徐兄……”唐寅有些嚅嗫:“我素来知你,有许多爱好,因而,命人至宁波府请了歌姬……”
“不必了。”徐经摇摇头:“已经改了。”
唐寅深深的看了徐经一眼。
徐经道:“今日你我师兄弟喝了这盏酒,明日,我将启程,至天津卫入京,生命太短暂了,短暂到,哪怕穷尽一生,怕也无法看到整个天下的全貌,既如此,只好分秒必争,恩师在京师,想必挂念我甚久,此番,我带来了许多东西,既有进献朝廷的,也有进献给恩师的,伯虎,你在此,要保重,倭寇能横行在汪洋上肆虐百年之久,绝非只是一群海寇这样简单。”
唐寅目光坚定了起来,笑了:“封狼居胥,我所愿也,他日我直捣倭寇巢穴,在那垂钓赏月,将贼子之血会酒作饮,再将那倭贼头颅作乐,人生即无憾了。”
“那么,到了那时,我将会到达天边,与你遥相会饮。”徐经笑了。
唐寅举杯起身,将酒水洒在地上:“这便是约定了,你若是甩赖,我便将你当初私会庵中小尼的事揭露出来。”
“……”
……
徐经来此宁波,不过是进行补给而已。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次日一早,码头。
无数宁波军民百姓前来相送。
徐经至码头,驻足,回头,凝视着唐寅。
唐寅微笑。
“我们还会见面。”
唐寅颔首:“会的。”
徐经突然道:“大丈夫以七尺之躯,许以苍生黎民,儿女私情,不过浮云;其实就算不见,可只要知道伯虎尚好,无论兄在何处,也足以欢颜了。”
“记得我们的约定。”唐寅微笑。
有些伤感。
他和徐经,从前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可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终点,却是一样的。
唐寅朝徐经深深作揖。
徐经照例,回之一礼。
“祝君安好。”
“愿兄珍重。”
彼此微笑。
徐经旋身,没有回头,登上了人间渣滓王不仕号,高呼一声:“起航!”
修整之后,又重新焕发了精神的水手和船夫们升锚张帆。
人间渣滓王不仕号,朝向太阳升起的方向,徐徐离开了港湾。
唐寅背着手,伫立了很久,直到那人间渣滓王不仕号消失在了海天一线之间,只留下那晨曦照耀下黄灿灿的海水里,剩下了最后一抹倒影。
胡开山站在唐寅的身后,手掌不自觉的拍向唐寅的肩。
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戚景通一拳将胡开山的手打开。
肉很结实。
啪的一声。
戚景通眼泪要出来了。
虎口酸麻,拳头火辣辣的疼。
“噢。我竟忘了。”胡开山惭愧的挠挠头。
戚景通强忍着痛,关切的对唐寅道:“唐修撰,你无事吧。”
“没有。”唐寅笑起来:“徐兄活着即好,自古多情伤别离,因为这一别,就不知需多少年还能相见了,可只要他活着,我便知道,徐兄无论在哪里,是在天边,还是海角,他……都和我肩并肩的在一起。我与他同心,见与不见,都已无关紧要了,大丈夫见识到天地广阔之后,当有凌云之志,此志,天上的明月可鉴!”
他转过了身。
看到了无措的胡开山和戚景通,发出了怒吼:“还愣着做什么?召集全营上下,出航,向东百里,寻觅巨鲸踪迹!”
胡开山和戚景通心里一凛,拱手:“卑下遵命!”
号角响起,鼓声如雷!
水兵们嗷嗷叫的集结起来,一个个眼里放光。
昨日的气氛,让人有些沮丧。
他们看唐编修的气色不好,想来水寨要修整一段时间了。
可出航的鼓声一起,他们立即振奋起来,个个眼里发红,如一群饿狼。
唐寅已带诸官至前,只扫了他们一眼,率先登船升座。
“修撰,舵舱预备完毕。”
“修撰,铁锚已升。”
“修撰,风帆已升。”
“修撰,水舱预备完毕。”
“修撰,兵库点验完毕。”
“修撰,粮库点验完毕。”
“修撰,全员点验,二百九十四人俱到。”
唐寅如往常一般,自签筒举出了签令,啪的落在了甲板:“出航!”
……
一艘快马,已带着消息,火速至京。
京师里,人们还沉浸在那巨鱼的浩大之中。
弘治皇帝有旨,将此巨鱼的骨骼进行还原,陈列于景山。
人们对于大海,渐渐地有了新的认知。
海里有鱼,好吃。
海里有风浪,好怕怕。
海里还有巨鲸,好怕怕怕怕。
兵部尚书马文升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关于大海的讨论,不可避免的,就蔓延到了浪费公帑上头去了。
当初建海船,是兵部求爷爷告奶奶的要钱的。
这无数的钱粮,征发的无数民夫,都是你兵部花出去的。
兵部的蓬莱水寨,没有任何战斗力,堪称耻辱。
可现在……银子是花了,粮食也没了,船也都在造,人员也都在操练,那么……航路呢?
兵部派出的探路船队,已是覆灭,现在咋办?
马文升觉得自己急白了头发。
因为到了年中,他又该去讨钱了,没有钱,操练的人员没法继续操练啊,造了一半的船,难道还能丢了。
可此时,钱粮却没有这么好讨了,马文升吃了闭门羹。
他请户部的主事至部堂中来,先是好言相劝,下西洋,乃是国策嘛,对不对,无论兵部、户部,都是朝廷的部堂,不分彼此,可是户部的钱粮,何时出库,给个准数吧,耽搁十天半日,也成,可这日子,得定下。下头这么多船坞,还有造作局,以及人员,都在等呢。
来的户部官员,乃户部右侍郎张岩。
张岩是新官,这一次被李东阳打发来,是有用意的,新官嘛,脸皮还不够厚,先磨磨皮,熟悉一下户部的业务。
张岩从前是翰林院的清流官,而今得了一个实务官,不过其实李东阳是想错了,翰林院里出来的,是不必磨皮的。
他只笑吟吟的喝茶,马文升说啥,他都点头,接着发自肺腑的样子:“马部堂说的不错,说的好啊。”
“是的,是这个理。”
“是是是,下官也知道兵部的苦处。”
可马文升道:“银子呢,许多操练的人员,已扣了三月的饷了,没饷,要出事的啊。”
张岩脸就拉下来了,抱着茶盏:“这个……嗯,这个从长计议。”
马文升想发火,可又不敢发火,尴尬的笑了:“当初,户部可是在朝廷那儿,打了包票的。”
“是,是,马部堂说的,下官都知道,这没错。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还说没有?”马文升又想发火,还是忍住:“我可知道,江西清吏司的一百五十万担粮可都已经入库了,还有山东的矿银、桑捐共计十三万六千两百一十四两七厘五分银,也都入了库,你别以为老夫不知……”
张岩懵逼,自己还不知入库的具体数目呢,马文升竟全知道。
“这些钱粮,有其他的大事。”
“有什么大事?”马文升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张岩被逼到了墙角,突然恢复了他清流的本性,突然拍案而起:“马部堂,你是朝廷重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吧,现在兵部航路还没弄清楚,你还想打着西洋的名义挪动钱粮,世上有这样的理吗?”
马文升想发火,偏偏他发不出,便梗着脖子,青筋暴出,最后无奈的道:“有话好说吗?”
“还说什么?开门见山的说,马部堂比下官官高,这朝廷的规矩,那我也就明言了,兵部这些年,浪费了多少的公帑,马部堂算过了吗?事到如今,户部的难处,马部堂又知道吗?想要钱粮……好啊,来算账,先算一算,你们兵部平白糟践了多少银子。”
“我……”
“哼!”张岩凛然正色:“有些话,本不该说,户部,是一粒米,一两银子,也决计不再拨出的,马部堂若是不服气,去御前状告便是,户部上下,谁敢拨出一粒米,我张岩两个字,倒过来写。”
“诶……别这样……”马文升居然发现,自己面对着户部侍郎,一点底气都没了,满脸惭愧,他脸上阴晴不定,勉强露出笑容,没底气啊,何况,人家摆明着代表李东阳来的,李东阳乃内阁大学士,这是他的态度。
马文升哭丧着脸:“就不能商量,商量;共体时艰。”
“没得商量!”
却在此时,外头有匆匆脚步声:“部堂,宁波府有奏!”
第0466章 老虎发威
马文升觉得很委屈。
自己堂堂兵部尚书,何时需要对一个户部侍郎委曲求全了。
可他也知道,而今拿不出钱粮,就完了。
想要拿钱粮,就得找户部。
告御状?
呵呵……
就算陛下下旨,可户部若是铁了心不给钱粮,人家户部可是给给事中的。
户部给事中别看官职卑微,却有封驳圣旨的权力。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人家认为圣旨不合理,驳回。
接下来,肯定要扯皮,内阁势必组织一次次大大小小的讨论,甚至,最后闹到廷议去议论,这事一闹大,就没办法收场。
最后钱粮要不着,还得惹来一身骚,要知道,这下西洋为了筹措钱粮,朝廷各部,不知多少人对兵部恨得牙痒痒呢。
他只能委屈求全,现在别说是户部侍郎,就算是户部的一个员外郎,他也得陪着笑脸,别把人得罪死了。
怪谁?
还不是怪兵部自己不争气,此前三宝太监这么多文卷,通通烧了个一干二净,怪也怪,当初抄录时,竟是错误百出。
当听到宁波府有奏的时候,他却没有理会,而是继续笑吟吟的看着张岩:“张侍郎……”
“马部堂还是先看看奏报吧,毕竟,公务要紧。”
宁波府有奏报算啥,至多,也就是又打了多少鱼罢了。
现在马文升对鱼没有丝毫的兴趣,他要钱要粮。
他尴尬的道:“这个……可以待会儿说,我们先谈谈。”
“可不敢耽误了马部堂的公务。”张岩当仁不让,来之前,他就明白,户部是绝不给一粒粮的,反正都是得罪,得罪也就得罪了,毕竟,自己是户部的人,上头是内阁大学士李东阳。
马文升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却又无话可说,只得朝那书吏道:“将奏报取来老夫看看。”
得了奏报,马文升预备看。
张岩起身,预备要走,待在这里没意思,这样死缠下去,最后只会惹得不愉快。
马文升本拦他,可此时,奏报已经打开了,他下意识的低头。
接着……他看到了魂牵梦绕的名字——人间渣滓王不仕。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马文升更挂念人间渣滓王不仕了。
马文升的心,像是中了一剑,一剑穿心,他身躯一颤。
接着,他瞪大了眼睛。
人间渣滓王不仕号……回来了……
天……他们回来了。
那个徐经,已抵达宁波,不日将至天津,抵达京师。
不只如此……据船中人所言,他们一路穿越了西洋,甚至抵达了木骨都束。
木骨都束……
马文升的瞳孔收缩。
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七下西洋的终点,是大明一路向西之后,抵达最远的地方。
也就是说……人间渣滓王不仕号,直接完成了一个当初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之后的壮举。
马文升身子打了个颤。
他觉得眩晕。
幸福来的太快。
倘若这个航路已经打通,那么就意味着,大明的船队,将沿着这个航路,可以抵达比之木骨都束更远的地方,下一次的航行,有了这一次的经验和验证之后,将继续向西……
呼……
马文升脸色胀红。
徐经……徐经……这个小小的编修……他居然……
手中的奏报跌落。
马文升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心口。
心口居然有些绞痛。
他发出呃啊……呃啊……的声音。
此时,张岩已转身了,听到了动静,回头,看着马文升,他心里咯噔一下,心说马公这是怎么了。
可只在这刹那之间,张岩心里冷笑,这定是装的,靠这个,就能得钱粮?我若是上了这个当,就没法向李公迈步了。他加急脚步,朝门槛而去。
马文升急促的呼吸,手撑着案牍,他甚至在想,或许……老夫今日……要死了吧。
可是……死亦无憾啊。
受了这么多的鸟气,两年来,是人是鬼拎着自己就骂,那些个该死的翰林,那些个该死的都察院御史言官,那些户部、工部的鸟人。
这口气,老夫生生咽了两年啊。
而今,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那算命的说的对,时来运转了。
他眉毛突的一抖。
觉得心口的绞痛缓了一些。
随即。
他脸色狰然。
你们不是喜欢振振有词吗?
不是喜欢破口大骂吗?
可别忘了,我马文升,素有弘治朝君子之名。
知道这君子之名是怎么挣来的吗?
啪!
马文升拍案。
声震瓦砾!
张岩几乎脚要迈出门槛。
被这一个响动,吓得差点打了个趔趄。
张岩有些怒了,回眸,狠狠看向马文升,你马部堂还真是要钱粮不要脸了,还真是什么手段都使的出啊,方才装出心绞的样子,现在又是什么花样?
却听马文升厉声喝道:“张岩,你回来。”
直呼其名,一点客气都没有。
什么张侍郎,本部堂敬你,才这样叫,不敬你,你是什么东西。
张岩被这一句话气坏了,可马文升品级比他高,他只好乖乖转身作揖,不卑不亢道:“不知马部堂还有什么吩咐。”
“你好大的胆!”
张岩心里咯噔一下:“马部堂,这是……”
“你一新任侍郎,竟敢在老夫当面,如此张狂,本部堂让你走了吗?”
“……”
马文升振振有词:“滚至本部堂面前。”
“这……”
张岩居然有些慌。
“来啊!”马文升厉声道:“将这门给本部堂守好了,没本部堂吩咐,谁敢迈出这个槛,打死勿论!”
黄豆一般的冷汗,自张岩的额上流出来,他下意识的擦汗。
外头,早有差役得部堂之令,乌压压的人,将这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马公……我……”
马文升狰狞看他:“马公我当不起,还有,你是下官,当本部堂面前,你有资格称我吗?”
“马部堂,下官乃奉内阁大学士……”
“陛下来了也无用,你就是状告到了御前,本部堂还是一句话话,户部不给粮,本部堂马文升三字,倒过来写。”
“……”
张岩汗颜,他想了想,决心坐下,慢慢和这突然发疯的马文升讲道理,可屁股刚挨着椅子,马文升厉声道:“本部堂让你坐了吗?”
“……”张岩身子屈着,坐又不是,不坐又不是。
马文升冷笑,将奏疏自案牍上捡起,直接朝张岩面前摔去,一面道:“尔若识字,便自己看看吧。”
啪……
奏疏直砸张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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