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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4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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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皇帝若有所思:“是吗?”
朱厚照却道:“羁縻了,不照样还是会反,当初,多少鞑靼人,投靠我大明,后来又率部反叛。父皇,方继藩在关外,对鞑靼人出了极大的气力进行治理。”
弘治皇帝这才想起,自己命方继藩管理关外之事,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是啊,羁縻之策,确实不是最好的方法,却也不算坏。朕倒是不知,方卿家将这关外治理的如何……”
他陷入了沉默,挥挥手:“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回到了行在,弘治皇帝满腹心事,他脑海里,那连绵的帐篷,还是挥之不去。
他抬头,看到了墙壁上,悬挂着的千里江山图,此图,自是赝品,真迹在宫中。
据说,这是从代王的手里,缴获来的,乃是代王谋反的铁证。
弘治皇帝凝视着这起伏的山峦,和几乎要从画中奔流而出的滔滔江水,突然道:“王守仁,是否随驾?”
宦官道:“王侍郎,在随驾的名册之中。”
“传。”弘治皇帝淡淡道。
弘治皇帝不太喜欢王守仁。
倒不是说,对他有什么坏印象。
而是这个家伙,平和的外表之下,似乎总蕴含着什么,他的眼睛之后,犹如隐藏着什么不可测的东西。
任何帝王,都不喜欢太聪明的人,这一点,方继藩就表现的很好,他虽聪明,却总有许多糟糕的毛病,这让弘治皇帝能体会到,方继藩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贪生怕死,还又懒又馋的人。
可王守仁,给弘治皇帝,却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滋味,他安静、沉默,不与人争……
现在,王守仁又在自己面前。
行了礼。
弘治皇帝一挥手:“不必多礼,朕想问你,若朕欲孤身往鞑靼营地,需有人随行,卿敢去吗?”
王守仁道:“敢!”
干脆利落。
讨厌。
就不能如欧阳志那般,沉思片刻吗?
弘治皇帝心里没有把握,他凝视着王守仁,仿佛想要一眼看穿他,洞悉他的心思,可弘治皇帝失败了,这让弘治皇帝有些泄气,却道:“若有鞑靼人冒犯朕,卿家难道不怕?”
“臣不怕。”
弘治皇帝皱眉:“何故?”
“臣会打死他们!”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弘治皇帝:“……”
他看着王守仁,这句话说出的时候,依旧还是平静,平静的就好像,王守仁说的是臣和他们做好朋友一样。
弘治皇帝不禁失笑:“好吧,那么,卿去准备。”
王守仁行礼:“臣告退。”
他刚走两步。
弘治皇帝道:“且慢。”
王守仁驻足。
弘治皇帝道:“要叫上太子和你的恩师吗?”
王守仁道:“陛下自有圣裁。”
白问了。
弘治皇帝摇摇手:“去吧。”
这个人啊……真的没有人间烟火气。
弘治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
次日一早。
王守仁就已做了完全的准备。
弘治皇帝穿上了一件圆领绸缎员外衣,一副商贾的打扮,车马已经预备好了,他上了车。
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莫名其妙的被拉了来,穿上了武士的衣服,然后,成了护卫。
刘健成了账房,当他被拉来的时候,是一脸懵逼的,听到要去鞑靼人的聚居区,刘健几乎要哭了。还来,来就来吧,为何要拉上老夫?老夫要背负骂名的啊,而且……鞑靼人如此凶残,陛下快收回成命,万万不可啊。
可是……显然陛下越来越独断专行了。
一道密旨,刘健就被塞进了车里,他成了账房先生,而后,队伍出发。
一大清早,昌乐侯邱静便带着人前往行在去给弘治皇帝问安,却吃了闭门羹,陛下身体偶有不适,不见!
邱静有些无语,泱泱而回。
他哪里知道……此刻,陛下已出了大同,沿着无数车马碾压出来的土路,抵达了数里之外的一处市集。
这里,数不清的人流,有汉人,有鞑靼人,无数的牛马,拴在桩子上,街面上,满是尿骚和马粪的古怪气息,可这里的人,却都很精神,人们用不同的语言,比划着手指,传递着讯息。
马车到了一处客栈停下,客栈里头,早有人殷勤的迎了出来。
“客观,打尖还是住店?”
弘治皇帝乐了,看着这巨大的帐篷:“这里还有客栈?”
“自是有的。”伙计擅长于察言观色:“否则,这么多商贾来出关采买,住哪儿啊,我们这里的帐篷,都是一流的,住的舒服,客官……”
他说着,抬眼,看到弘治皇帝身后的两个青年人,这两个人,竟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曾见过,可细细想来,又没有什么印象。
他保持着微笑,压低了声音:“我们这里,有姑娘……白的,黑的,老的,少的……统统都有。”
弘治皇帝立即板起脸来……
一旁的朱厚照,眼睛亮了起来。
倒不等弘治皇帝反应,方继藩却已气咻咻的冲上前,一把揪住这伙计的衣襟,怒气冲冲的道:“狗一样的东西,你将我当做什么人?可耻,呸,你这个下流胚子,你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你娘没有教过你,淫妇女者,天厌之?滚!”
那店小伙吓的脸都绿了。
似乎他的阅历极丰富,忙尴尬的道:“万死,万死,小的胡说,小的胡说,不过……”他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了一眼方继藩,又看一眼,弘治皇帝:“这位老先生,是您的岳丈泰山大人吧?”
方继藩:“……”
可随即,方继藩更怒了:“这有什么关系,我们说的是两回事,你以为,我泰山不在,我就不骂你?也幸赖我泰山在此,不然,我还要打你呢,打死你这狗东西,你就晓得什么叫做仁义道德了。”
店小伙连连点头:“是小人不是,是小人的不是。”
“呸!臭不要脸。”方继藩啐了一口吐沫及地:“走,不要理他。”
弘治皇帝略显尴尬,背着手,只微笑着,一行人也不住店了,行了几步,却突然,有个鞑靼人迎面而来,这鞑靼人脸是红的,似是因为平时日晒雨淋的缘故,他显得有些拘谨,打量了弘治皇帝一行人,才上前,吱吱呜呜,且双说比划:“你们……是商人?是……是不是要买马……我有牛马,有许多牛马,好,很好的牛马!”
朱厚照趁着这功夫,回头看了一眼那客店。
方继藩则看向弘治皇帝,让弘治皇帝拿主意。
弘治皇帝看着这鞑靼人,沉吟片刻:“是吗?那么,就烦请领路,我们去看看。”
这鞑靼人一听,顿时喜形于色,连忙当先引路。
弘治皇帝便尾随其后。
方继藩、朱厚照、王守仁和刘健人等,乖乖追了上去。
第1146章 天上掉下一个方大善人
这鞑靼汉子领着弘治皇帝等人,到了一处简陋的住处,这里马粪的气息更浓,远处,是大量的牛马围在了圈里,足足有数十上百头。
他一一给弘治皇帝看过,牛马不多,不过都还算壮士,还有数十头牛犊子,运到了关内,便是耕地和驾车的畜力。
弘治皇帝背着手,站在圈外,朝方继藩招招手,方继藩上前:“老爷有何吩咐。”
弘治皇帝淡淡道:“你看,鞑靼人养的牛马,还是如此壮实,这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如此,朕倒是略有担心起来。”
方继藩笑了笑,这是实话,汉人也在大漠里,建起了牧场,可是他们养的牛马,就是要差一些,天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诀窍。
方继藩道:“陛下担心什么?”
“他日,或许这些鞑靼人,又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弘治皇帝道:“可若是屠灭鞑靼人,又能如何呢,再过十年二十年,又会有新的部族,来此定居,我中央之国,来自漠北的敌人总是源源不绝,就如这野草,没了匈奴,就来了鲜卑,没了鲜卑,便又有了突厥,突厥人走了,便是契丹、女真和蒙古人。”
弘治皇帝看着那圈里悠闲自在的牛马,楞楞的出神。
方继藩道:“陛下命儿臣经略关外之地,儿臣自当尽力为之。”
“但愿如此吧。”弘治皇帝侧目看了那健壮彪悍的鞑靼人一眼,这家伙一脸横肉,长得……有点丑,丑的人都比较吓人。
那鞑靼人见了弘治皇帝看来,乐了,便上前来:“怎么样,便宜……很便宜……”
“我得再看看才好。”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着他:“你会说汉话?从哪里学来的?”
鞑靼人道:“我……就在这里,学,跟着他们学。”
弘治皇帝颔首:“你叫什么名字。”
鞑靼人道:“我姓祝,祝大常!”
弘治皇帝:“……”
刘健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朱厚照却是没心没肺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当弘治皇帝明白,这不是朱,而是祝的时候,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
想不到,此人竟还有汉名。
至于他的鞑靼名是什么,倒是不为人知了。
反正说了大家也记不住。
不过……
方继藩在旁咳嗽,轻声对弘治皇帝道:“陛下,蛮人就是如此,一旦咱们中原王朝厉害了,他们自然也就倾慕咱们,就如大汉在的时候,无数的异族纷纷给自己取汉名,姓氏却多为刘姓;等到盛唐的时候,那些姓李的异族,也就多不胜数了。不少鞑靼人,在登记自己汉名的时候,都自称自己姓朱,儿臣自是让人进行劝阻,这才没有让这关外,遍地国姓,因而,现在不少鞑靼人,都自称自己姓祝,或是姓竺。”
弘治皇帝看着这祝大常,若有所思,脸色缓和了不少。
祝大常便笑吟吟的道:“要不,到我……我的帐里细谈,就在不远,那里……正午了,吃饭,请你们。”
弘治皇帝背着手,饶有兴趣:“好,去看看也好。”
到了那污水四溢的帐篷,祝大常便道:“实在肮脏,惭愧,惭愧的很。”他傻呵呵的笑了,却随即道:“不过很快,就好了,我……我买了房呢,这么高的楼……”他用手比划,形容很高的样子:“三室两厅,西山的好房,方善人,还肯给我们借贷呢,我卖了七十头牛马,付了首付,就在不远,平时可以放牧,过冬的时候,就可以去住,可以避风沙,干净……”他骄傲的脸都红了:“里头暖呵呵的,可惜……还没交房,说是……说是要今年年底。”
弘治皇帝:“……”
他看向方‘善人’!
方继藩顿时脸上露出了自豪之状,能给鞑靼的朋友们,带去来自于一个汉人的友谊,这使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感,还是鞑靼朋友们豪气,买房从不看总价,只看首付,宅子都不看,银子就送到了,眼睛都不眨一眨,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像那些该死的王公贵族一般,扣扣索索,买了房子,还成天谩骂。
祝大常说着,卷起了帐篷帘子,打开,弘治皇帝便猫腰进去。
里头有一个妇人,一个孩子。
似乎他们习惯了有客人来,孩子乖乖的背着书囊,跑了。
妇人则是去炊帐里预备茶点。
祝大常盘腿直接坐在了地上。
弘治皇帝也不客气,也是依着葫芦画瓢。
待那妇人将茶点斟上来,弘治皇帝看着杯盏里浓稠的液体,皱眉。
刘健见状,忙是先喝了一口,顿时,脸色通红,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这……这是酒?”
祝大常道:“奶酒,开始不习惯,喝多了,也就好喝了。”
吓的弘治皇帝和方继藩忙将杯子放下,只有朱厚照一饮而尽,一抹嘴:“太淡了,下次请你吃烈的。”
弘治皇帝瞪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却浑不在意的模样。
却见祝大常此时起身,原来在这大帐之内,还有一处神龛,神龛里,竟供奉着两个神像,这两个神像,俱都是青面獠牙,与怒目金刚神似,他口里念念有词,一脸虔诚,等拜完了,方才又坐回去。
朱厚照见这神像丑,乐了:“这供奉的是谁。”
“这是知者们所言的战神和财神,能给我们赐福气的。”祝大常指了指左边比他自己生的还丑的木像道:“这叫朱厚照,乃是大明的太子,他乃是天神下凡,所过之处,便能赐予大地勇气,有不死之身,他的灵魂,与上天沟通,能使人获得勇气。”
朱厚照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那面色黝黑,青面獠牙的‘怪物’,竟是说不出话来。
祝大常指着另外一个木像,虔诚道:“这个就更厉害了,这叫方吉吉……”
方继藩道:“方继藩?”
“对,方吉吉……”祝大常的汉话,发音很不准,可他显得很认真:“方吉吉乃是善良的神灵,这是大知者说的,他能给大漠祛除瘟疫,给咱们,带来数不清的财富,让咱们的牛羊膘壮,只要让他高兴,我们鞑靼人,才会平安喜乐。”
祝大常感慨道:“方吉吉是众神灵之中,心地最善良的一个,他从不撒播瘟疫,也不忍心看到疾病和杀戮。”
弘治皇帝听着一愣一愣的,看看朱厚照,又看看方继藩,再看看那丑陋的神像,一时……竟是无言。
帐篷里,竟是说不出的尴尬。
这鞑靼人,信奉的乃是萨满,认为万物有灵,他们同时,推崇强者,谁是强者,他们便信奉谁。
朱厚照横扫大漠,杀死了延达汗,这是第一次,鞑靼人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勇气,因为他们这才发现,从前稳固的后方,已经荡然无存,只要他们心生妄念,大明的铁骑,照样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
当初,朱厚照杀死了他们的牛马,下令鞑靼人前往边镇,方可接受救济。
无数鞑靼人,几乎是顺着血泪之路,一路抵达了边镇。
可是……奇迹发生了,他们抵达了边镇,到达边镇之后,他们遭遇的,并不是杀戮,而是……安顿,无数鞑靼人,被安顿下来,有的挖矿,有的……去重建牧场,他们发现,自己这般安顿下来,竟可以得到银子,银子可以随意的购买盐巴、生铁以及所有他们从前无法想象的东西。
延达汗已经死了。
按照大漠之中的规矩,当一个强者倒下,接下来,将会是数不清的攻杀,各部之间,将会生出无以数计的厮杀和仇斗,直到,一个新的强者,冉冉崛起,重新统一大漠。
可这一次,却不同了,没有强者,人们所铭记的,只有那个深入大漠,大杀四方,斩下延达汗人头的人,当所有人都安顿了下来,于是,开始对新的强者,顶礼膜拜。
而至于这位方大善人,实是因为,在大漠生存,鞑靼人发现,自己所从事的任何事,都和方大善人息息相关,方大善人居然还向鞑靼人借贷,要知道,鞑靼人此前,是极少有借贷观念的,在鞑靼人心目中,肯向自己借贷的人,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善人。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突然道:“可是他们是汉人。”
祝大常却是乐了:“他们不是汉人,他们是神明,天上的神明,是不会有种族之别的,他们是长生天委派下来,平息杀戮的使者。”
他开始念念叨叨,带着虔诚。
方继藩心里感慨,还是鞑靼人淳朴啊,同样的事,京师的人就骂我。
弘治皇帝故意不去看那神龛,却道:“你为何……信奉他们?”
祝大常咧嘴,乐了:“因为这是咱们鞑靼人日子过的最好的时候,从前的时候,那个延达汗,他统一大漠,自称自己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可又如何?我就是鞑靼人,我和我的父祖们,跟着他们去厮杀,身边无数人战死,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祝大常说到此处,竟显得悲愤起来。
第1147章 盛世
祝大常的胸膛起伏,怒气冲冲。
他咬牙切齿的道:“想当初,延达汗在的时候,说什么要恢复咱们大元的荣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征战,我们的部族,三千七百口人,因为常年征战,死了六百多口,这么多的牲畜,没有人照料……大家饿着肚子,抢夺来了草场,可又有什么用?”
“从你们汉人手里,我们抢来的东西不少,可大多数,却都是延达汗的,还有他的儿子,以及那些大元的贵族,我们拼了命,流了血,分到的,不过是几斤盐巴,几匹布和勉强自己不会饿死的口粮。”
“从前,他们总说,汉人狡诈,不错……”祝大常有蒙古人憨厚的一面,他眼里喷出火,没有掩饰住自己对汉人某些特性的轻视:“汉人是狡诈,就说房贷吧,这利息我瞧着他们的账房,啪嗒啪嗒的打了个老半天,才给了一个利息,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为何贷了一百九十两银子,可最终,却要还五百多两银子……你们汉人做买卖,今儿说跳楼大甩卖啦,卖完清仓啦,可这仓,总是清不完,清了一年,还在说大甩卖,说什么东家都跑啦,可我再傻,会相信清仓了一年,东家也跑了一年多,还在跳楼大甩卖的事儿吗?”
弘治皇帝听着,脸微微一红。
方继藩抬头看着帐篷顶,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样子,这和自己有啥关系。
朱厚照眼睛还盯着那神龛里的神像,这是自己吗?这是自己吗?这个问题挺纠结的,他想做大英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形象变成黑面罗刹。
刘健咳嗽,他倒是觉得有些惭愧。
祝大常喝了一口马奶酒,口里喷吐着酒气:“可是,汉人也给了我们一条生路啊,可以让咱们,不再屈从于从前的那些贵人,不再仰仗着他们,才能活下去。汉人需要有人挖矿,我们卖气力,他们就给银子;汉人需要皮毛,我们就养羊,给他们羊毛,也可以换来他们银子;汉人需要牛马,我们养了牛马,难道统统自己吃了?而这些,同样也可以换来银子。”
“汉人们,有灵巧的手,聪明,你们的茶叶,可以让我们喝了之后,少生病。你们的铁锅,也是好东西;还有你们数不清的各种器皿,你们的布匹……这些,都可以通过银子买到。”
“以往的时候,牛羊是我们的财富,我们到了哪里,都得带着牛羊,若是遭遇到了雪灾,牛羊们都死了,我们也就要饿死了,每一年的冬天,对我们而言,都是要命的事,用你们汉人的话,这叫做鬼门关。可现在,我们也从你们身上学会了,用银子来做我们的财富,我们养了牛羊,长的差不多了,就卖给你们,手里拿着银子,若是遇到了雪灾,遇到了草原上的瘟疫,我们缺衣少食,就可以寻你们汉人采买粮食。”
祝大常继续喝着闷酒:“从前我一家七口人,我的母亲,就是因为雪灾,实在没有粮食了,我就将她背下车去,给她一些肉,将她留在雪地里,因为这样,我们一家老小,才能继续活下来,绝大多数人,也是这样做。可现在,我即将要老了,我相信,在这里,在这片草场,我的儿子们,不会再这样对待我们了,不是因为,他们学习了你们汉人的礼仪,读了你们汉人的书,变得孝顺起来,而是因为……哪怕再艰难,现在,只要我的儿孙们还有气力,就能给一老小,挣一口饱饭吃。”
“所以……”祝大常虔诚的看着神龛中的两个神像一眼:“他们就是我的神,他们在天上,或灵魂寄于万物之上,正张大着眼睛,看着我们,看着我们这些鞑靼人,这两个神明,会保佑我们,令我们在这世间,平安万福,我不信奉他们,还信奉谁?这世上,谁可以让我祝大常吃饱喝足,可以让我的孩子,也跟着你们汉人的孩子读书,将来做个能读书写字的放羊倌,我便信奉谁,你看到我圈里的牛羊吗?今年出栏的,有数十头,这就是上百两银子呢,别以为你们不买,我就卖不出去,在这里,牛马不愁卖。”
祝大常露出了自豪之色,他眼里放光:“以往的时候啊,咱们鞑靼人,有的是牛羊,可这些牛羊,不值一钱,除了杀来吃,哪怕是和你们汉人互市贸易,也卖不上价钱,而且,绝大多数牛羊,还都是延达汗派人收了去,用最低的价格,只是一些盐巴,一些茶叶;他转手,再去和你们汉人交易,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养了牛羊,自个儿卖,关内的商贾,大批大批的收购。”
方继藩心里想,这是当然,从前的时候,关内需要多少牛马?现在道路修建起来,许多人也跟着富裕起来,才需要车马,有车就需要马,这是巨大的需求;至于牛,就更不必说,从前关内有的是人力,人们舍不得用珍贵的牛来取代人力,可现在,愿意用耕牛的人家越来越多。还有羊毛,羊毛线的作坊,需要数不清的羊毛,而最好的羊毛,就来自于关外,十年前,这里的牛马和羊毛不值一钱,现在,需求却是一年胜过一年。
鞑靼人养着牛马,可以换来自己的好生活,同时,大量的牛马和羊毛,也可大大的改善关内的生产和许多人的生活。
这是互惠共赢。
更不必说,关外还有无数的矿产,西山矿业,到处都在招募人力,不少有气力的鞑靼人,若是不愿进行放牧,也可以去靠气力维生。
人吃饱了,谁又闲心,打打杀杀,都是娘胎里出来的,求生和过上好日子,乃是人的本能,这是人性,如果抢劫可以过上好日子,那么他们会铤而走险,可一旦抢掠有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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