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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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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咬了咬牙,生无可恋的样子,笃定道:“师叔一定误会了,没有,绝对没有。”
  方继藩便笑了,起身,拍了拍张朝先的肩。
  张朝先才极憋屈的昂首起来,这一昂首,筋骨借此活络了一下,竟有一种通体舒泰的感觉。
  他是实际上的龙泉观执掌人,平时在这龙泉观里,除了师尊,谁不是将他视若神明,而如今,怎么就半路杀出来了个师叔呢。
  可张朝先却还不得不朝方继藩勉强的笑了笑,他现在只巴不得赶紧了结此事,将这个瘟神赶紧送走。
  于是方继藩朝他笑。
  他也朝方继藩笑。
  他看着方继藩,产生了一种错觉,因为他发现这个人渣竟是笑的极真诚,这少年,成了精吗?
  于是他也尽力朝方继藩笑的更诚挚一些。
  两对眼睛就这么近距离的触碰在一起,方继藩又拍拍他的肩:“先先小师侄啊……”
  挂在张朝先脸上的笑容,顿时有点僵硬了,即便是张朝先几十年为人处世的积累,此刻,他的脸色也只比猪肝好看一点点。
  方继藩叹了口气:“师叔看你脸色很不好,这是肾虚的缘故,师侄,你要在意自己的身体啊,要节制。”
  “我……”张朝先龇着眼,那眼里布满了血丝,极是可怕,他好歹也有数十年的修为,人情世故,哪一样不精通,不敢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至少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却还是有的,可今日,彻底的破功了,再好的演技,到了方继藩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一失足成千古恨。
  倘若方才不认这个师叔,倒还罢了,或许还可以将错就错,可他万万没有意料到,眼前这个少年郎,如此的无耻下贱,自己碍于师尊,不得不行了礼,这一行礼,便是兵败如山倒啊,因为你可以假装不知,可一旦你行了礼,这师叔侄的身份便确认了,方继藩这厮,还真是变着花样的折腾,偏偏,自己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他绝不能和方继藩硬碰硬,硬碰硬,就意味着欺师灭祖,违背了天理伦常。可他忍不下这口气啊,方继藩每一句话,都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呵护备至,可里头每一句话,却又像锥子,在张朝先的心口猛戳,疼!
  更可怕的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些看似关怀备至的话,实则却是严重的打击了自己在龙泉观中的威信,现在龙泉观内外,自己一手遮天,却被人这样玩弄,偏偏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没法子,至少在明面上,他得忍。
  眼前这个人,不过就因为师尊糊涂,辈分高而已,可又如何,龙泉观还是自己打理,是自己说了算的。
  于是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多谢师叔关心。”
  方继藩深深看他一眼,这个老家伙,倒是很能忍嘛,于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张朝先,看的张朝先心里发毛,生怕这家伙,又要折腾什么事来,他是实在坚持不了多久了。
  方继藩却道:“师侄,这王天保不敬尊长,该当何罪?”
  王天保一听,顿时瘫了下去,他心知……自己完了。
  张朝先老脸在抽搐。
  王天保和方继藩发生了冲突,论起长幼,方继藩乃是他的师叔公,所以方继藩现在要处置王天保,他无话可说:“全凭师叔做主。”
  “这就好办,他是在这斋堂里执事是吗?直接开革了,从今儿起,让他乖乖去打扫殿堂。”
  张朝先稍一犹豫,他现在只想脱身,事情来的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拿方继藩一丁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忍痛道:“师叔说的在理。”
  “王天保执掌斋堂,将这斋堂弄得一团糟,在师叔看来,这大大的影响了观中的声誉,作为你的长辈,师叔也是龙泉观中的一份子,想到龙泉观的声誉,很是担忧啊。”
  “……”
  张朝先眼睛都直了,你方继藩也配说这样的话,先看看你自己的名声吧,师尊成年累月的在三清阁里悟道,自是不清楚你的底细,可你骗得过师尊,骗的过别人吗?就你这狗贼,还好意思恬不知耻的担忧龙泉观的名声,龙泉观沾上了你,那才是声名狼藉。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他是怕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方继藩继续纠缠下去,于是强笑:“是,是,师侄一定好好整肃……”
  “该请一个信得过的人才好。”方继藩朝他微笑。
  张朝先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有一点不太对味起来,毕竟是老江湖,能听出方继藩的话外之音。
  方继藩便抬眸,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这目光落在了一个道人身上:“你叫什么?”
  那道人像是见了鬼一般,却忙是上前,躬身道:“师叔,小道李朝文。”
  又是一个‘朝’字辈的。
  方继藩笑了:“我看你就很好,从今日起,你来执掌斋堂吧。”
  李朝文一听,脸都绿了,忙是想要摇头拒绝,可方继藩却看向张朝先:“先先小师侄,你看可好?”
  张朝先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冷色,他眼角的余光瞥了李朝文一眼,目光深处,那最幽邃的眼底,似是闪烁着什么。
  只是……这一句先先小师侄,还是令他差点炸了,倘若不答应,不知道还要招惹出什么,可是答应下来……
  方继藩虎着脸:“无妨,先先小师侄可以慢慢想。”
  “好。”张朝先算是服了,现在必须速战速决,再不能拖延下去,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斋堂而已。
  方继藩笑了:“如此甚好,师叔很是欣慰,哈,时候不早,师叔该下山了。”
  张朝先长长松了口气,忙是强笑道:“我送送师叔。”
  “不用。”方继藩摇摇头:“你好好养一养身体。”
  张朝先脸色顿时又僵硬下来。
  方继藩打了个哈欠:“让朝文师侄来送吧。”
  张朝先其实哪里想送方继藩,不过是表面上客套一下罢了,不过听到方继藩指明了让朝文师弟去送,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朝文一眼。
  李朝文顿时脸色铁青,哪里有半分执掌斋堂而欣喜的样子,如丧考妣的尾随着方继藩,出了斋堂。
  人生真是美好啊。
  方继藩心里感慨,带着一干门生和王守仁下山。
  那李朝文亦步亦趋的跟在方继藩身后,一路欲言又止,好不容易下了山,方继藩便回头:“小李……”
  李朝文脸色惨然:“师叔……”
  “师叔看你有心事。”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李朝文。
  李朝文身躯微微一震,想要掩饰什么,可方继藩一语戳破了他的心事,他终是忍不住了:“师叔,小道被你害了。自师尊闭关修行之后,这观中的事,都是大师兄打理,别人绝不敢轻易插手,今日师叔打了他的弟子,却让小道来执掌斋堂,大师兄会怎么想?”
  方继藩哈哈笑道:“师叔才管他怎么想,他又不敢揍我。”
  这话说的……实在有点没心没肺了。
  李朝文几乎要崩溃,泪流满面:“可是小道完了,在大师兄眼里,小道就成了勾结师叔的奸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小道,这斋堂于小道而言,就是烫手的山芋,大师兄平时独断专行,是绝不容许,有人在观中忤逆他……师叔……救我……”


第0154章 费尽心机
  看着李朝文的一张脸比苦瓜还苦,方继藩依旧不以为然。
  他在心里无声地道:傻瓜,这本来就是我的安排啊。
  面上却是不露声色道:“你和他乃是师兄弟,都是师兄的弟子,是平辈,凭什么他可以主持龙泉观,你却连一个斋堂都执掌不得?你害怕什么?放心,现在有师叔给你撑腰呢,你放心大胆的执掌斋堂就是,多拉拢一些师兄弟,那张朝先还敢动你分毫吗?”
  李朝文却是打了个冷战,似乎还沉浸在张朝先这十几年来在观中独断专行的恐怖手腕之下。
  方继藩给他提了一个大胆的建议,他心里真真的感到害怕,可同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
  不对着干,还能怎么办呢?大师兄历来是绝不容许观中有师兄弟忤逆自己的,这一次,方继藩却让自己取代了他的亲信弟子,在大师兄眼里,自己已经算是方继藩这边的人了。
  而师叔今日和大师兄之间的龌蹉,谁看不清?
  这个从天而降的师叔,既把自己推进了火坑,却又成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踟躇着,既是惶恐,又有些不知所措。
  方继藩继续诱导道:“凭什么他能吃香喝辣,你却是过着苦哈哈的日子?你放心便是,好好的执掌你的斋堂,谁敢欺你,师叔给你做主了。”
  那吃香喝辣似乎一下子勾起了李朝先的某种欲望,而苦哈哈三字,似乎也使李朝先有些不甘心。
  当然,常年在大师兄的独断专行之下,李朝文在从前,便是有一百个胆,都不敢有什么大胆想法的。
  可现在……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啊,他能怎么办?
  李朝文深深地看了方继藩一眼,看来眼下唯一能凭仗的,也只有这个师叔了,只是……
  这半路杀出来的师叔,底细未知,靠谱吗?
  靠不靠谱,这条贼船,似乎也非上不可,李朝文只得朝方继藩道:“小道明白了,师叔,往后还请多多照拂。”
  方继藩笑起来:“这才像话,师叔就喜欢有志气的人,回山上去吧,过几日,师叔来看你。”
  李朝文下意识的道:“您……您可一定要来啊。”
  “……”
  其实方继藩很能理解李朝文的心情,现在让李朝文重新上山,对他而言,就像是上刑场,现在只有依靠着他,李朝文才稍稍有那么丁点儿安全感,所以……李朝文是巴不得他永远都住在山上。
  依依不舍的送别师叔,李朝文深吸一口气,看着山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上山去了。
  这一顿操作,已是令随行诸人大开眼界。
  不过,欧阳志、刘文善、江臣三人,似乎还是处变不惊,他们毕竟跟方继藩时间长嘛,习惯了!恩师做什么事,他们都不觉得奇怪了!
  其实欧阳志在第一次下山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今日来这龙泉观,怎的就这样的风平浪静,这不是恩师的风格啊。
  等到恩师第二次兴冲冲的上山,他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恩师还是那个恩师,没错了,早料到会出事的,于是乎,心情居然出奇的放松,这种久违的感觉,才真正的使他安心,即便是跑去砸了人家斋堂,即便是后来才知,恩师竟是普济真人的师弟,也没有一丁点的违和。
  唐寅显得兴致勃勃的,似乎觉得恩师为自己出了一口气,此时文思如泉涌,嗯,想作诗。
  徐经则在瞎琢磨着恩师的种种事,猛地眼前一亮,心里竖起一个大拇指,恩师……英明!
  王守仁已经憋不住了,他感觉自己要疯了,这个方公子,到底在做什么,他猜不透啊,心里又增添了无数个疑团,于是厚着脸皮道:“方公子,学生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方继藩心情不错,看着王守仁求知若渴的样子,倒是耐着性子道:“你说罢。”
  “能否借一步说话。”王守仁看了看欧阳志数人。
  哎,怪人就是怪人啊,也是一个没有情商的家伙,当着自己几个门生的面,让借一步说话,这不就是不放心欧阳志这些人吗?
  方继藩却还是点点头,随王守仁走远了一些,王守仁凝望着方继藩道:“这是方公子有意为之的吧,方公子似乎想从龙泉观得到一些什么?”
  这种事,傻子都看得出来,王守仁不傻。
  只是……王守仁还是不太明白。
  方继藩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要从龙泉观里得到一点什么。”
  没想到今日方公子竟如此坦率。
  “那么方公子想要得到什么?”王守仁顿时又生起了更多的疑问。
  “龙泉观的万顷良田。”方继藩很老实的回答。
  王守仁直接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一种日狗的感觉。
  看着王守仁震惊的表情,方继藩则是笑吟吟地道:“你自己也看到了,这龙泉观在那张朝先的执掌下,可谓是有声有色,不过……此人经营的办法,怕是不太光明磊落。于是我就想,既然让这样的败类来敛财,那么就不妨还是让我来吧,反正结果不会再坏了。”
  “……”王守仁无言了……
  还能这样理解?
  方继藩叹了口气,心里想,万顷良田,就意味着番薯可以大规模推广,而大规模的番薯推广开来,则意味着可以缓解即将到来的灾情,到了那时,不知可以救活多少人,可以让多少原本在历史上成为饿殍的人,活下来!
  当今世道,虽也称得上是太平盛世,可古人的所谓太平盛世,指标是极低的,一个灾殃到来,依旧有无数人食不果腹,会有无数人成为道旁的森森白骨。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经历了许多事,也发生了许多事,无论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方继藩都坚守着一个底线,自己必须做一个好人,一个即便不太纯粹,可倘若有余力,便一定要助人的好人。
  这是方继藩在做任何事时,暗中告诫自己必须坚守的东西。方继藩更喜欢称呼它为情怀,一个人可以外表可以下贱,行为可以下流,行事可以卑鄙,但是绝不可以失去情怀。
  方继藩带着微笑道:“你一定很惊讶是不是,本少爷就知道你一定会胡思乱想,你既然这么想知道,那么就告诉你好了。龙泉观的斋堂价格如此高昂,到了灾年,也绝不肯减少地租,这说明什么?根据本少爷的判断,倘若执事的人乃是普济真人,以我和普济真人的交谈后的感觉,深信他断然不会如此做。既然如此,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普济真人已经不管俗事,龙泉观的经营已交给弟子们打理了。”
  王守仁竖着耳朵,几乎一个字都不敢遗漏。
  方继藩继续道:“可你看那观中的道人,却很奇怪,许多年长的道人,穿着朴素,苦哈哈的模样。可是呢,一些年轻的道人,却是油光满面,便连道袍,竟也是用绸子做的底料,你不觉得奇怪?这又说明什么?这便说明,普济真人将俗事早早交给了他的弟子,可是呢,却并非是第三代‘朝’字辈的弟子共同打理,而是这权力独揽在了一人身上,因为只有如此,其他‘朝’字辈的弟子才显得寒酸,既然有一个师兄独揽大权,他最提防的,反而是自己的师兄弟了,因为这些人是自己的同辈,岂可不有所防范?
  因而,他的亲信反而多是一些辈分不高的弟子,因为只有如此,他既可借由这些人控制整个龙泉观内外,又不担心这些弟子掌握了权力,而动摇他的地位,这才是年长弟子朴素,反而是某些第四代的‘天’字辈却成了龙泉观骨干的原因。”
  方继藩看着王守仁一脸认真的样子,道:“所以听说唐寅被人揍了,我本不在意,可后来听说龙泉观竟有万顷良田,我便毫不犹豫上山,做了那普济真人的师弟,接着便说饿了,去了那斋堂,去斋堂的目的,其实就是去揍人的啊,不揍人,怎么能把那个张朝先引出来?”
  “引出张朝先,那一切就好办了,令他骑虎难下,教他威信荡然无存,这是为了乱他的心。他的心乱了,被我突然奇袭,势必想草草了结此事,他越是巴不得想要了结,我偏不遂他的愿,接着强迫他罢黜王天保,再接着,又强迫他不得不接受李朝文来执掌斋堂。”
  方继藩的心情显然很好,整件事情都很有耐心的给王守仁说个清楚。
  “你知道为什么是李朝文吗?因为我看他寒酸,且年纪不小,想来定是朝字辈的弟子,是张朝先的师兄弟,选择他的目的,不是因为看好他,而是要让他无路可走,他深知自己执掌了斋堂,而且还是我这羞辱了张朝先的师叔推荐的,往后势必就成了张朝先的眼中钉,张朝先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这李朝文就如一个落水之人,被我斩断了后路,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只有破釜沉舟,死死的抓着我这师叔,和张朝先奋力一搏了。”
  “你看,李朝文就是我的一枚棋子!我成了龙泉观的师叔,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吉祥物而已,噢,吉祥物你知道不知道,就如那道观里的泥像一样,看着尊贵,实则,却对观中一点用都没有。而现在,通过了李朝文,本少爷便算是真正的进入了龙泉观的这场棋局中了,只要张朝先出局,那么整个龙泉观的万顷良田,便可任我摆布,李朝文,不过是一个可控制的玩偶罢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知行合一,心里有自己对万物的看法,便放手去实践,通过自己行为,来实践自己的愿望,再通过自己对万物的理解,从而去实践自己要做的事,这两者缺一不可。”


第0155章 既为自己,也为苍生
  这算是王守仁纠缠了方继藩这么久,方继藩对他最有耐心的一次。
  听完方继藩的话,王守仁毫不意外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此时比刚才更令他感到吃惊。
  “你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所追求的,又是什么?”王守仁深深地盯着方继藩。
  看着王守仁执拗的样子,方继藩先是抿嘴一笑,而后大义凛然地道:“吾平生所愿,既为自己,也为苍生。”
  王守仁的眼眸猛地一张,追根问底道:“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苍生?”
  方继藩瞪了他一眼:“以我的人格,苍生更多一些。”
  王守仁的脸色顿时像吃苍蝇一样,他不是方继藩那种啥事都能演得跟真的一样的人。
  所以方继藩一眼便洞悉了他的异色,冷笑:“怎么,不信?”
  “我……”王守仁艰难地道:“信。”
  方继藩摇摇头,悲剧啊……
  “你不信!”方继藩看着王守仁,戳破了王守仁的谎言。
  “不过……你信不信与我何干呢?”方继藩撇撇嘴,背着手,一副不屑于顾的样子。
  鄙视他。
  ……
  方继藩这两日只顾着关照他的番薯,所以一直躲在西山里,想到大规模的实验田地有了希望,而大量的番薯秧苗开始培植。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虽是眼下大旱,方继藩却总是傻傻的直乐,待在暖房里,龇牙。
  开心。
  这表情看在王金元的眼里,心里头不知啥滋味,自己的后半生全靠方公子了,虽然方公子又是挖煤,又是种瓜,噢,还试产了琉璃,这等无色的琉璃,已出了成品,王金元亲眼见过,真是惊为天人,只是可惜,无论有多少的惊喜,可看着这位方家公子的样子,王金元……却总觉得不靠谱哪。
  好在,方公子一向是不太正常的,王金元的提心吊胆,也习惯了。
  ……
  而在方家里,儿子不在家,方景隆自五军都督府下值回来,门子便上前压低声音道:“老爷,有客来了。”
  方景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轿子,微微皱眉,这不是徐家的轿子吗?
  妹子,又来了?
  上一次,妹子登门,使他惆怅了很久。
  她变了……变得自己险些都要不认得了。
  此前那个爱笑的小丫头,现在却是愁眉不展的模样,看着方景隆心疼。
  不过,她就算来省亲,那也显得极为冷淡,面上似乎没有丝毫的情绪,方景隆甚至怀疑,这个妹子,怕是将来再难踏足方家一步了。
  可谁料到,这妹子,今儿又来了。
  方景隆不露声色,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虽不是家丑,可此等事,还是不可表露。
  于是对着门子颔首点头,快步步入了厅中,便瞧见妹子垂坐在厅中了。
  下人们斟上来的茶,已冷了,这妹子只欠身坐着,局促不安的样子,似乎随时想要起身离开。
  方景隆咳嗽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却忙是将脸侧着一边。
  方景隆不由道:“妹子,你来了好……”
  话说到一半,即便是武官出身,方景隆也不至粗枝大叶到没察觉出妹子的异样,却见方氏面颊上,分明有一个掌印,那掌印虽不是十分明显,可细细看下去,依旧还可以模糊的看到淡淡的影子。
  方景隆一下子的,肚中的一股火便腾地熊熊燃烧起来,厉声道:“这谁打的,他娘的,哪个狗东西竟敢打我方景隆的妹子?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方家无论如何,那也是出自名门,至于自己这妹子,因为方家人丁单薄,这南和伯府便算他的娘家了。
  长兄为父,方景隆现在是方家的一家之主,现在是怎么回事,连方家嫁出去的女儿也敢打?
  那方氏忙道:“兄长,我……”她似乎以为自己脸上的掌印已消去了许多,不会被人察觉,谁晓得被方景隆一眼看破,立即眼眶微红,举着长袖拭泪。
  “兄长,不要声张,声张出去,别人要笑话的。”
  “我他娘的管他什么笑话不笑话,你说,这究竟是谁动的手,当我们方家的人都死绝了吗?竟还有人胆大包天,敢欺到头上来了?”
  方氏便幽幽的叹息着道:“我在徐家,公公待我是极好的,至于夫君,虽不是很争气,全凭着父荫混日,对我,也挑不出错来的,唯有那妯娌,却是极不好相处,此番我们一同上京,是为了太皇太后祝寿,这一路来,她便处处挑我的错,我……”
  方景隆顿时明白了。
  动手的人,应该就是那魏国公世子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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