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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6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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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辉文说得很投入,说到这里,他甚至痛心疾首的捶打着自己的心口。
其实……刘辉文很清楚。
这是三司会审的钦案,陛下对这个案子,一定是格外的关注,既是会审,那么询问的笔录,一定会送入宫中去。
与其说刘辉文这些话是对着主审官们说的,倒不如说,刘辉文这是借着这会审,来向皇帝劝谏。
当然……直言劝谏,又有另一层更深的意思。
朝中只怕有不少人,希望看到这个局面。
有些话,他们不便说,也不敢说,却借着刘辉文之口说出来。
可听到此处,那主审官却觉得尴尬,终于忍不住道:“好了,你不必再说了。”
刘辉文冷哼一声,道“有何不敢说,此仗义之言,天下人不敢说,我为罪官,今不说是死,说也是死,今死大义,足慰平生。那黄金洲……”
“够了!”另一个审判官亦是忍不住了,喝道:“你不要忘了,你是罪官。”
刘辉文中气十足的道:“老夫没有忘。”
三个主审相互对视了一眼。
这个家伙,比自己还凶啊。
于是,三人各自露出了意味深长之色,其中一人道:“来人,先将人犯押下去,一个时辰之后,再过堂审问。”
差役们听罢,先押着刘辉文出了中堂,刘辉文却是得意洋洋的样子。
只是不知此时外头如何了,想来……已有不少人开始暗中营救了吧。
这大明,终究还是要在乎清议的,哪怕是天子,也无法杜绝人的悠悠之口。
他回到了囚室,这囚室虽是简陋,却是干净整洁,甚至是他的衣衫,都有专门的狱吏为他清洗。
而能为他安排下这一切的,刘辉文虽然不知是谁,却知道一定是这朝中手眼通天的人物。
他不在乎是谁的关照,只做好自己便成了。
照旧,他坐下。
如往常一样,一个老狱吏给他斟一盏茶来,刘辉文不喜这茶,太劣了,毕竟狱中条件有限,可手中茶盏抱在手里,却不喝,他只是享受着这等抱茶沉思的感觉,就如他当初在国子监中那般,老神在在,风淡云轻。
老狱卒瞥了刘辉文一眼,却是欲言又止。
刘辉文却懒得理会他,他轻视这等小吏。
可老狱卒却不忍走,想了想,道:“先生……”
“噢,这里不需你伺候了。”刘辉文淡淡道。
“先生,小人有一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刘辉文心里说,这狱卒,莫非是想要索要贿赂吧,哼,敲竹杠竟敢敲到老夫的头上。
他板着脸,值得玩味的道:“不该说就别说。”
“昨日……昨日……”老狱卒顿了顿:“昨日,听顺天府那边的人说……有人冲进了贵府……打死了人……”
“什么?”刘辉文一愣,气得发抖:“这……这定又是那些……那些鼠辈,他们……好恶毒,顺天府难道没有结果吗?”
“有,当日抓了不少读书人和士绅去讯问……”
“什么,什么?”刘辉文心里咯噔一下,他凝视着这老狱卒,难以置信,随即冷笑道:“这是谁教你说的?”
“这是真的……满京师都知道了,昨日……发生了许多事,先是西山钱庄张榜,说是要拿出许多土地来,免租给百姓们耕种,这许多的百姓都拍手叫好,都说是善政。”
“此后,听说不少读书人和士绅跑去了西山陈情,等他们回来,便大怒,而后……”
老狱卒于心不忍,小心翼翼的看了刘辉文一眼:“听人说,是有人指摘先生与齐国公沆瀣一气,说着是先生与齐国公的阴谋……致使朝廷废黜了科举,夺取了读书人的功名,使大量的土地,都落入了西山钱庄之手,现如今,齐国公一剑封喉……”
刘辉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其实他也知道,这一次失败的刺杀,大大的利好了方继藩。
这一点,他是有所耳闻的。
可是当这老狱卒说,西山钱庄的土地要免租给百姓们耕种,他便知道……事情可能变得糟糕了。
从此之后,哪里还有读书人和士绅的容身之地啊。
这狗东西……
若是如此……那么这些人愤怒就可以理解了。
可是为何……会针对于他?
他顿时没了平日的从容淡定,心里乱成了一团,因为他隐隐觉得,这老吏说的可能是真的,就算是胡编乱造,也没人敢编造的如此离谱啊,越离谱,恰恰越有可能。
他睁大眼睛,抱在手里的茶盏在颤抖,哐当的响,口里喃喃道:“就因为这个……”
“齐国公不是处处都在维护先生吗,先是请陛下三司会审,此后……听说他处处都在为刘家说话,说刘氏一门,虽是理念不合,却也称得上是满门忠义了。”
刘辉文瞬间惨然,面无血色,他冷笑着大声道:“胡说……胡说……”
他勉强站起来,顿觉得六神无主。
沉浮官场多年,他自是熟谙人心的。
早就知道,倘若一旦要倾家荡产的人是他,他也会陷入焦灼和疑虑之中,倘若再有人从中挑拨几句,那么……也难保不会……
此时,刘辉文连忙问道:“你说老夫府里死了人,死了何人?”
“说是死了一个少爷……”
刘辉文顿觉得天旋地转,不禁凄厉的道:“这……这……吾儿啊……这是吾儿啊……”
狱卒又道:“不过……听那主审说,上头似乎有人想打招呼,这一次,刘家蒙难,遭了变故,他们希望从轻发落先生,最好……能让先生释放出去。”
释放……
刘辉文又猛的打了个寒颤。
释放了……然后去面对那些纶巾儒杉的衣冠禽兽吗?
刘辉文心里越加慌乱,深知这等言论的伤害力,一旦这谣言四起,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算是释放了他……刘氏一门,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他粗重的呼吸起来,猛地,眼睛猛张,大呼道:“我刺杀齐国公,乃万死之罪,我请……我请求发配黄金洲,发配黄金洲去……刘氏一门,都要株连,我的亲族上上下下,有千余口,都请去黄金洲……”
第1596章 九族
弘治皇帝这些日子,自是极关注那三司会审的事。
可越是关注,心里便愈发的气闷。
朝中百官,显然有不少人在拖延。
不过对此,弘治皇帝没有轻易的干涉。
他在等!
等一个结果。
可是当最新的奏报送上来的时候,弘治皇帝显然被这样的结果弄懵了。
刘辉文自知自己罪孽深重,自请流放黄金洲?
而且……还自称自己整个家族,俱都迁徙过去。
要知道,诛灭三族是极重的成法,而三族流放,也是极严重的。
这虽然是免了死,可这时代的人最是害怕背井离乡,何况去的还是黄金洲。那么祖宗还要不要了?毕竟人可以迁,可祖坟却是迁不走的。
弘治皇帝惊愕过后,便满心的狐疑,这奏报里实在显得过于蹊跷啊,因为这根本和此前刘辉文大放厥词截然相反。
现在刘辉文不但认罪,甘愿受罚,而且根据奏报所称,他痛哭流涕,后悔不已,甚至万念俱焚……
这就更加奇怪了。
弘治皇帝手不禁磕着御案,随即道:“萧伴伴。”
萧敬上前道:“奴婢在。”
弘治皇帝道:“继藩近几日怎么不见动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近来在做什么?”
“在修书。”萧敬咳嗽一声,忙解释道:“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意思是说,这绝不是厂卫在密查齐国公。
齐国公身份过于特殊,厂卫若是密查他,极容易让人联想到萧敬可能对齐国公有成见,萧敬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噢?”弘治皇帝打起了精神,面上不禁带着期许之色。
这修书,可是大大的正经事啊。
难得方继藩肯做一件正经事了。
方继藩折腾出了西山书院,桃李满天下,他的弟子,哪一个不是厉害非凡,此番修书……这修的书,必定是一部奇书吧。
弘治皇帝甚至听科学院中的院士吹捧方继藩为经天纬地,宛如孔圣人再生。
当然……弘治皇帝觉得有些夸张了。
可若说其比之程朱,弘治皇帝却是颇为认可的。
因而……方继藩现在要修书,他就很直接的认为此书必定也是经天纬地吧。
弘治皇帝乐了,带着浅浅笑意道:“今日就不打扰他了,明日让他入宫觐见。”
“是,奴婢遵旨。”萧敬见弘治皇帝高兴,便道:“这朝野内外,其实都听说了这风声,大家也都想看看,齐国公所修之书为何。”
弘治皇帝颔首:“明日朕问问便知。”
……
方继藩突然被传唤入宫。
不过他心里有底气,晓得必定是陛下询问关于三司会审这个案子的事。
因而清早起来,穿戴一新,便出发进宫。
可刚刚出了府门,王金元便心急火燎的赶了来,道:“少爷……少爷……昨夜,收到了一封书信,是自曲阜来的。”
曲阜……
方继藩驻足,随即,他眼睛看向天上:“曲阜的衍圣公府?这曲阜来了什么消息?”
“当今衍圣公,听闻了公爷要将土地免租,特意修书来,说是公爷此举,实乃千古未有也,公爷您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实是读书人的楷模。倘若衍圣公若知,世上出了公爷这样的人,弘扬圣学,定当欣慰。他还说,自己比公爷痴长几岁,甚是惭愧,勉强在公爷面前,可自称一句愚兄……”
其实王金元刚刚得了书信的时候,是有些紧张的,少爷在这里胡搞瞎搞,将那些读书人治的死死的,若是衍圣公不忿,这个时候义正言辞的发一点什么非议,人家毕竟是圣人之后,影响还是有的。
谁知道把信一看,这衍圣公府不但没有一句责怪方继藩,而且对少爷是赞誉有加,就差不多要将方继藩比作程朱了,这令王金元心里甚是欣慰。
看看我家少爷,现在谁敢说他不是正宗?
可这一封书信,对于方继藩而言……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方继藩听到这里,就绷住了脸,怒道:“我是神农之后,他是孔圣人之后,这神农不知比孔圣人长了多少辈,他竟敢自称做我的兄长,他好大的架子,是一点都没将本少爷放在眼里吗?这狗东西,不知礼义廉耻,这书读到哪里去了?似他这般的读书,实是让至圣先师蒙羞,回一封书信过去,让他再想想自己的辈分,这书信的格式也有些不对,吹捧本少爷,竟还不对仗,韵脚也几处没有押住,这等不学无术的蠢材,让他重写,否则我代表至圣先师,将他开革出圣人门墙!”
“呀……”王金元惊讶的看着方继藩……老半天回不过神来,呐呐的道:“少爷,他才是正宗啊,是圣人之后。”
方继藩撇撇嘴:“现在我是正宗了,我乃至圣先师的亲传弟子,承继了绝学。退一万步,就算他是正宗,那我便代表我的老祖宗神农,让他做不得人。”
“是,是,是……”在方继藩的瞪视下,王金元硬着头皮道:“少爷说的有理,那……那小人就这样回书了。”
“一个字都不得改,改了便连你的腿一并打断。”
方继藩抛下这句话,便直接上了车,留下了风中凌乱的王金元。
王金元踟蹰了老半天,一拍脑门,而后才匆匆办事去。
……
方继藩进宫后,直接至奉天殿,见了弘治皇帝,便堆满了笑容。
他先是行了大礼,口称:“儿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陛下今日的气色非凡,陛下气色,即为国运,由此可见,陛下临朝,天下安定,我大明之国运如陛下一般,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治皇帝禁不住失笑了,眼中尽是温色,道:“赐座。”
方继藩随即坐下,便见弘治皇帝道:“这西山钱庄的粮田免租,朕听说百姓们是奔走相告,各府各县,都求告来租地,只凭此举,就足以让朕无忧了。”
方继藩一脸真挚的道:“儿臣此举,都是陛下恩准过的,说到底,终究是陛下对万民的恩赐,儿臣不过是在旁帮衬着,有了功劳,那也是陛下的。”
弘治皇帝摇头:“朕凭良心说,当初卿提出要免租的时候,朕还真有些舍不得,可现在想明白了,天下都是朕的,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虽说此事旷古未有,却不能因为旷古未有,朕就非要因循守旧,古人的事,终究只可作为借鉴,卿和朕所为,不正是给后人们提供借鉴吗?朕希望成为一面镜子,也能让后世的子孙们行事之时都想一想,朕极力做的是什么,万万不肯做的又是什么。免租惠农,朕没什么舍不得的,希望后世子孙以此为鉴。”
方继藩忙是点头:“陛下如此仁厚……”
弘治皇帝压压手,又道:“还有一事,那刘辉文自请阖族流放黄金洲,卿如何看?”
方继藩正色道:“刘辉文所犯下的乃是逆罪,自是不容宽恕。不过此人毕竟还是有用的,他曾为国子监祭酒,若无半分一点本事,实是说不过去,而且儿臣还听说,有人竟因为愤怒,打死了他儿子,现在,他既希望去黄金洲,那么便准他去便是,刘氏一门,三族之内有上千人,这些人,可都是读过书的啊,杀了实在浪费。”
“而至于儿臣与他的恩怨……到了如今,他罪有应得,子死,阖族流放,已是得到了惩罚。儿臣自是懒得再去追究。哪怕是为了朝廷,为了陛下,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儿臣也将这仇怨放下了。所以儿臣恳请陛下开恩,准他去黄金洲。”
弘治皇帝心里感触万千。
那些读书人,穷凶极恶,喊打喊杀,可再看看方继藩,方继藩是吃了他们的亏,却还表现出了大度,天底下,这样的青年人,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了。
弘治皇帝手指头轻轻的敲着御案,久久不语,似乎有些觉得惩罚过轻了,显得犹豫。
方继藩见状,便道:“要不……陛下,何不流放他的九族?”
九族?
弘治皇帝顿时一愣。
这五族,便连师生的关系都囊括了。
而刘辉文毕竟曾是国子监祭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这……会不会株连太大了?
方继藩自是明白弘治皇帝心里的想法,哈哈干笑道:“儿臣只是开玩笑的,陛下……三族即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儿臣的座右铭,虽然这世间险恶,可是儿臣却永远都提醒着自己,要保持着仁义之心。”
弘治皇帝呼出了一口气:“也好。”
说着,弘治皇帝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的道:“继藩,你在修书?修的何书?”
方继藩尴尬的道:“这个……儿臣现在不便说。”
弘治皇帝不禁感慨道:“既是不便说,朕也就不追问,不过你既是修书,定是佳作,到时朕定当拜读,这修书,只怕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吧。”
这是弘治皇帝自己的观念,朝廷修书,都是需任一个总编撰,而后调拨无数人力物力的。
方继藩则是耿直的摇头,道:“儿臣只一人修书而已,绝不假手他人。”
第1597章 万世师表
弘治皇帝闻言,笑了:“既是继藩修书,定是经天纬地之作,必可光耀万世。”
方继藩顿时露出了苦瓜脸,心里憋呀。
其实这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方继藩有这么多的弟子,有才华的如过江之鲫,不说别的,就说他那几个已经出仕的弟子们,有人创出了新学,有人弄出了国富论,有人修了海图志,还有人诗词无双,都是百年难一出的奇才。
那么……徒弟如此,师父就必是更厉害了。
只是方继藩虽是收了许多弟子,偏偏从未修过书,没有等身著作,总不免有些遗憾。
可现在……方继藩突然说要修书了,自然引人注目。
可对方继藩来说,这哪里是期待啊,这分明是压力才是。
方继藩阴沉着脸,尴尬的干笑:“这个……这个……陛下……儿臣只是玩玩。”
古人极崇尚修书,一听修书二字,便免不得肃然起敬,毕竟……这就是学问,而学问这东西,本就是宝贵的,这毕竟不是后世,学问泛滥,爱学啥学啥,教授人学问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了光环。
可在这个时代,有人肯传授你东西,这几乎就形同是爹了,为啥……正是因为求学不易,学问乃是奢侈品。
这也是为何,弟子们都将方继藩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了。
弘治皇帝略带责备:“这是什么话,哪怕你再有才学,这学问二字,岂可说玩玩?这是能玩的吗?”
方继藩:“……”
弘治皇帝道:“既要修书,就要端正心态,将他当做极正经的事,切莫有任何闲散的心态。这多少的大才子们,他们最大的梦想便是‘奉诏修书白玉堂,朝朝骑马傍宫墙。’,这是何等大的荣耀。玩玩二字,出了你的口,入了朕的耳,朕自是看你是晚辈,不予计较,可若是传出去,别人如何看待?孔子作春秋,乱臣贼子惧,可见编著书册,有多大的用处。朕知你是有大才,修出来的书,于万世有益,方才期许。可惜……朕没有什么才学,不然,哪里需你去修书?”
这般一通教训,让方继藩顿时觉得亚历山大,竟是一时不知该说点啥,他想了想,却是道:“儿臣不修了,不修了……”
不是方继藩不肯修,他是有心修一部书的。
可哪里知道,会惹来这么多的是非……
卧槽,你们真拿我当孔子了?
方继藩忙不迭的摇头。
弘治皇帝反而有些恼怒了。
他不喜的是方继藩对于学问的态度。
学问这东西,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卿乃齐国公,是朕肱骨,岂可朝令夕改,这书,非修不可,来人……”
萧敬道:“奴婢在。”
“敕方继藩为总修撰,安心修书,其书修成之后,命人传抄邸报……”
方继藩:“……”
真是惹不起,惹不起啊……
方继藩怕了,匆匆忙忙的出宫。
坐在马车里,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其实……他起初真的本着玩玩的态度。
哪里晓得,只是随手写点什么,自己的弟子们闻讯,下了值,闲来无事便往自己这里跑,总想打探自己修的是什么。
这事很快就在西山书院传开了,于是西山书院的弟子们,人人议论纷纷,对此津津乐道,只等一睹师公大作。
街头巷尾,叽叽喳喳个没停。
现在好了,连皇帝老子也晓得了。
不成……得赶紧回家。
回了府,匆匆的赶回书斋,而后将原有稿子,统统烧了个干净,万万不可让人知道这是他的手笔。
毁掉了所有的痕迹之后,方继藩方才放心。
可接下来……他又头疼了。
现在连皇帝都过问了,这书是非修不可,更何况满天下人都在关注着呢!
自己该修什么才好?
新学?王守仁早就提出了。
经济学?那刘文善不但写下了国富论,此后围绕着国富论进行阐述,已经硕果累累。
开眼看世界,要做世界第一人,呃……徐经貌似已经干了。
这些该死的弟子,这是吸收了我的营养,逼得我无路可走啊。
至于其他超前的理论,方继藩却是觉得……显得过于先进了,毕竟……一切的理论,都来源于现实,否则便是空中楼阁。
方继藩于是开始愁眉苦脸,长吁短叹。
陛下给自己挂了一个总修撰,真是一个大麻烦啊。
只怕……全天下都要知道了。
要知道,这总修撰一职,看上去似乎没什么权势,可需知,自太祖高皇帝开始,便只有内阁大臣才能担任的。
中原王朝自称为礼仪之邦,这礼仪之邦就来源于传承,何谓传承?不就是书吗?
有了书,无论是被多少异族侵入,又曾历经过多少昏暗动荡的时代,只要这书本还在流传,这根便在,总有重新焕发光芒的一日。
可如今……
方继藩决定先拖延一些日子,他的脾气越发的暴躁。
等过了十数日,宫中却来了人,竟是萧敬亲自来了。
萧敬笑呵呵的样子:“齐国公,您好呀。”
方继藩大喇喇的道:“什么事?”
“陛下命奴婢来问,齐国公的书,修的如何啦?”
方继藩:“……”
萧敬又笑:“公爷,奴婢不过是奉旨行事,陛下对此事,是极看重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若是在修书的过程之中,有什么困难,大可说出来,朝廷这边会尽力协助,这书是头等大事……”
方继藩叹了口气道:“最近没有什么文思。”
萧敬点头:“陛下自晓得齐国公您总也有疲惫的时候,所以让您不必过于操劳,奴婢奉旨来,只是问问而已,这急不来的,齐国公您若是修不出,在家歇着便是了。不过……”
方继藩皱了皱眉道:“不过什么?”
“不过也不知是谁,在陛下面前说,您过一些日子要和太子殿下去后山游猎,陛下知道了此事,便说了,齐国公您……还是先将心思收一收,太子殿下游手好闲,可齐国公却担着天大的干系,满天下都等着齐国公的旷古大作出世,切切不可……散漫啊。”
方继藩一拍案牍,厉声大喝:“连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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