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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6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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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敢状告魏国公谋反的人,会没有胆子吗?”
弘治皇帝:“……”
这话还真是没法反驳!
方继藩又道:“何况,一旦钦差被杀,谁会怀疑动手的乃是此人,人们率先想到的,就是掩盖罪证,而在这南京,本就是魏国公府经营了一百多年的地方,那么……谋反之罪,是否就坐实了呢?”
弘治皇帝脸色凝重起来。
他深深的看了方继藩一眼:“你认为……”
“陛下,无论如何,也要以防万一为好,就算这只是儿臣的推测,算不得数,可陛下乃是千金之躯,为了防范未然,儿臣建议,此地是不宜久留了。”
弘治皇帝还是有些不信。
他自幼长在宫中,所见之人,无一不是对自己尊敬有加,哪一个不是对于天子,哪怕是天子的使者,都表现出了无比的恭顺,自己现在的身份,乃是钦差,如皇帝亲临一般,一个区区的齐志远,敢做这样的事吗?
弘治皇帝想了想,道:“继藩,朕在明面,他安敢……”
“陛下,此事,最怕的就是万一,陛下若是不走,儿臣可要得罪了。”方继藩急了,他不想死,事到临头,已容不得他跟皇帝在此继续磨蹭了。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我们这般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方继藩道:“可以扮作店里的店伙,自后门出去,想来这里已被盯梢了,不过……他们一定想不到,堂堂钦差,会换上常人的衣服,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头,谁也不知,到时来的敌人会有多少,陛下,现在天色渐黑,已是刻不容缓了啊。”
“只好如此了,只是……我们的人不少……”
“要偷偷溜出去,人越少越好,儿臣建议,不如让萧公公暂时留在此处,有他和护卫在,若是无事还好,可若是有事,也可看看对方都是什么人……若是能擒住这些贼子,那便再好不好。”
弘治皇帝皱眉道:“萧伴伴会不会有危险。”
方继藩道:“萧公公历来机智,我想,他不会有事的。”
某种程度而言,弘治皇帝对此还是有些不信。
毕竟,这是人的主观印象。
哪怕是齐志远,他觉得有问题,可在弘治皇帝眼里,齐志远也是一个行礼如仪的人,这么一个和善,且彬彬有礼的人,会如此丧心病狂吗?
只是方继藩一味催促,弘治皇帝却也无奈,他对方继藩是极信任的。
过不多时,方继藩预备了几套杂役的衣衫来,紧接着,弘治皇帝唤来了萧敬。
萧敬一见到弘治皇帝和方继藩换上了杂役的衣衫,顿时乐了,笑嘻嘻的道:“陛下,齐国公,你们……这是……”
说实在的,他还从未看过弘治皇帝和方继藩穿这样的短装呢,嗯……瞧着很滑稽。
方继藩不客气的道:“陛下与我出去走走,为了免得大张旗鼓,便换上这样的衣衫,只带七八个护卫出去,萧公公,你也乏了,陛下体恤你,你就在此睡下,我们半夜方回。”
“这……”萧敬确实困了,一路鞍马劳顿,身体实在吃不消,可是……
他幽怨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似乎在说,陛下又想撇开奴婢吗?
“陛下,这三更半夜的,且又不在京师,这外头……”
弘治皇帝道:“朕只是出去走走,若是你想去,也随着去吧。”
萧敬想了想:“奴婢身子有些不适……”
弘治皇帝便也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方继藩颇有几分杞人忧天:“既如此,那么就早些歇下。”
萧敬不敢违逆,连忙称是。
弘治皇帝与方继藩等人,自后门出去,这后门不过是一个小柴门,靠着的也是柴房,污水横流,脏兮兮的,且天色已是暗了,明月当空,自这后门出来,便是一条大河,这便是秦淮河,自这里从上游看去,却见这秦淮河上灯火冉冉,此时虽非是晚明,这十里秦淮,却已颇具气象了,那一艘艘的花船游弋在河面上,河面上,倒映着无数盏花火,远处,偶有酒客放肆喧嚣,又有女子的吹拉弹唱,更有放荡不羁的豪客千金买笑。
方继藩呼出了一口气,这是何等的太平盛世啊,江南的容景,只怕便浓缩在这河流,在这花船,在这莺歌燕舞和无尽欢笑之中。
以至……方继藩此刻生出了错觉,这样的清平世界,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吧。
会不会是自己遇刺之后,已滋生了妄想症?
出了此处,竟是发现,这里无处可去,方继藩便索性在河岸上,抢过了一个护卫的灯笼,摇了摇,朝河面上的花船发出讯号。
那花船只当有了恩客,便忙是派了小船来,船上一个摇船的龟奴登岸,凑近了,却见弘治皇帝和方继藩杂役的打扮,顿时扫兴,骂骂咧咧:“原来是几个穷鬼,这也是你们能上去的……”
他骂了一半,方继藩扬手就是给他一个耳光,打的他眼冒金星。
这龟奴大怒,捂着腮帮子要喊人,方继藩从袖里随手抽出几张宝钞来,拍在他的脸上,大喝道:“狗一样的东西,难道不知我萧敬是什么人吗?老子要登船,你还敢拦着,信不信老子将银子砸死你!”
龟奴懵了,忙是自自己脸上揭下一张张纸片来,借着暗淡的灯火,一看,眼珠子都直了,这……这是百两的大钞,这……这一出手……就是数百两银子……数百两银子啊,足够寻常人家,吃喝拉撒十数年了。天知道,这是哪一个王孙闲来无聊,故意穿着这样的衣衫夜游,现在的王孙豪客,都爱这调调。
这时方继藩又甩他一个耳光:“狗东西,服不服?”
龟奴被打的,一下子身躯软了,趴倒在地:“服,服,萧爷爷,小人服了。”
方继藩才心满意足。
他最不喜欢打打杀杀了,能用银子来解决的问题,他绝不用其他的手段。
于是先让龟奴将船靠岸近一些,而后引着弘治皇帝和几个禁卫登船,上了这小船,接驳至花船之上,只上了这花船的甲板,刚刚落地,那龟奴率先一步,不多时,便有无数的莺莺燕燕,一齐涌出来。
来了一条肥鱼啦。
这无数粉黛,有的我见犹怜,有的亭亭玉立,有的似嗔带喜,纷纷见礼:“见过萧爷爷。”
方继藩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弘治皇帝脸色很不自然。
方继藩便大笑道:“哈哈哈哈,好的很,好的很,不过老子最讨厌的便是妇人了,我萧敬是个什么样的人?见着这些你们这些庸脂俗粉便讨厌的很,你们不要挨近我,挨近了我,我要生气的,还有你,少凑上来,我闻到你的体香,便作呕,呸……拿去,拿去。”
随手自袖里掏出了一大把银钞,也懒得数,有这数的时间,足够将十倍的银子给挣回来了。
于是,这一大把的宝钞,便随手洒在甲板上。
众人见了,纷纷惊呼,起初听方继藩说话这般讨厌,心里还嫌弃的很,转眼之间,个个眉开眼笑,个个争抢落地的宝钞。
方继藩则背着手道:“给我找几个男人来!”
方继藩说话之间,眼角的余光扫向弘治皇帝,见陛下的脸色,开始稍稍的缓和。
第1639章 龙之逆鳞
这船上之人从未见过如此的豪客。
这是真正的一掷千金啊。
秦淮河百年来,虽有诸位一掷千金的佳话,以讹传讹,可作为行内人,却知道一次拿出几百两银子来打赏的有,可似这样将宝钞当做废纸一般漫天飞洒的,却是真没见过。
且这豪客脾气古怪的很,竟要男人……
于是乎,几个龟奴立即涌上来,命妇人们统统退了。
方继藩恭恭敬敬的领着弘治皇帝进了船楼,里头自是金碧辉煌,奢华无比。
二人落座,护卫们小心翼翼的拱卫在左右。
这楼船四周都是缕空的格栅,正好可眺望船外的河景,弘治皇帝远远看着河畔的来福客栈,陷入了深思。
他依旧还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此时,天上明月当空,月儿和万家灯火倒影在秦淮河上,这粼粼的河水,倒着光影。
弘治皇帝喝了两口茶,却见方继藩揪着一个龟奴甩耳光,方继藩大义凛然道:“你这狗东西,爹娘生下你,净不学好,竟做龟奴,你对的起你爹娘,对得起朝廷,对得起我萧敬吗?瞧瞧你这狗模样,你也配做人,我萧敬最看不得男儿大丈夫这般没出息,靠着妇人乞活,今日不打死你,便不姓萧。”
啪啪啪……
方继藩左右开弓,打的这龟奴鼻青脸肿,龟奴眼泪都出来,口里含含糊糊的道:“谢……谢……萧爷爷赏……”
他脸虽是肿的,面上却带着笑,只是笑的难看一些。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伺候这样奇怪的豪客,固然是艰辛一些,可能挣银子,一天能将一辈子的银子挣了。
方继藩又给他一个耳光,怒骂道:“知道错在哪儿吗?”
“知道。”龟奴忙趴在地上,立即回应。
方继藩道:“好,你来说,错在哪儿。”
“小人,小人……错在惹萧爷爷不高兴。”
“狗东西!”方继藩作势又要打。
龟奴下意识的要躲,可想到好像打一打也没关系,于是理性战胜了恐惧,将脸伸上来。
方继藩浑身上下,仿佛带着圣洁的光,他抬头看明月,凛然正气道:“错在你自甘堕落,你下流,你无耻,你吃妇人饭!”
“我错了,小人错了,小人自甘堕落,小人下流……”
方继藩见他如此顺从,更气不打一处来,便又指着另一个龟奴:“你来,我来教训你,赶紧的,迟一步,打断你的腿。”
这龟奴小跑着便要上前,美滋滋的样子。
弘治皇帝看着觉得很不像样子。
他虽也觉得这些龟奴轻贱,也认同方继藩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这些人如此自甘堕落,却还是觉得方继藩过于小题大做,便摆摆手:“继……萧敬,让他们下去。”
方继藩这才作罢,随手撒了十几张宝钞,龟奴们便忙是恶狗扑食一般抢了,接着一哄而散。
此处不远,便是珠帘,珠帘之后,一群妇人小心翼翼的窃窥,却见方继藩这面如冠玉的青年,颐指气使,威风凛凛的模样,抬手之间,便将宝钞撒下去,这风采,和其他豪客全然不同,心里既是吃惊,恨不得自己是男人,又眼里露出只巴不得这萧爷能有幸多瞧自己一眼的模样。
于是,又是幽怨,又带着几分期待……
弘治皇帝将方继藩叫到了一边,低声道:“今夜之事,回京之后,一字半句都不能说。”
方继藩听罢,虎躯一震,声音极低道:“陛下和儿臣,真是想到了一处了,儿臣也是这样想的。”
弘治皇帝的脸色这才稍缓,突又想起什么,道:“来此的客人,多是什么样的人?”
方继藩道:“这个……儿臣对这个也不是很懂啊,几乎是一无所知,儿臣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今日是头一遭,便连听都不曾听说过,陛下……儿臣敢对天起誓……日月可鉴啊。”
弘治皇帝:“……”
倒是一旁的护卫忍不住插嘴道:“陛下,来此的,多是一些官宦和读书人,家里薄有家财,是以,才爱登花船,听吹拉弹唱,饮酒放歌作乐,卑下久闻这十里秦淮,乃是温柔乡……”
弘治皇帝又皱起眉来。
方继藩见弘治皇帝面带异色,便不禁道:“陛下……”
“噢。”弘治皇帝的脸色渐渐的恢复起来,淡淡然道:“朕想起,每一次上书弹劾有伤风化的,是这些官宦和读书人,对宫中横加指责的也是他们,原以为他们是恪守着圣人的教诲,因而才横加干涉他人。原来他们也爱来这样的地方。”
方继藩:“……”
方继藩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叹,当今陛下真是天真呀!
弘治皇帝摇摇头,面上倒是看不到愤怒,或许……只是觉得匪夷所思,若论奢靡,自己的历代先皇,所谓的奢靡,其实……和这等张灯结彩,夜夜笙歌比起来,也不过尔尔。
看来读书人不但会说,还会玩。
弘治皇帝站起来,走至甲板,他依旧远远眺望着远处的客栈。
猛地……他眼眸一张,惊异的道:“继藩。”
方继藩立即上前:“陛下……有何吩……”
“看。”弘治皇帝手指着客栈方向,似乎觉得那里有些不同寻常。
方继藩连忙看去。
却见那客栈大堂的灯火,却是陡然的熄了。
要知道,这大堂的灯火……因为是客栈的缘故,是常年掌着灯的。
这猛地熄灭,紧接着……似乎……楼上本是黑暗的厢房,却突然开始一盏盏的亮起灯来了。
这又有些不对头了。
因为……此时入夜,这个时候,理当睡下,肯定是要将灯熄了,只有起夜时,才可能掌灯,可问题就在于,本是熄了的灯,若是点起了一盏,也只说明有人起夜而已,可若是一盏盏都点起来,这就说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惊醒了楼上厢的住客。
方继藩也脸色凝重起来,便大叫:“这船上备了望远镜吗?”
一声大喝之后,花船上的龟奴忙取了望远镜来。
自有了望远镜之后,这望远镜,便成了许多人家的必备之物,比如这花船上,有些客人,便喜欢坐在船上眺望着两岸的景物,为了给客人提供便利,花船上备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又不贵。
弘治皇帝接过了望远镜,死死的盯着远处那客栈,透着玻璃窗,可勉强看到窗中似乎有人影,紧接着……那窗内的人影……似在撕斗。
打起来了……
弘治皇帝的脸色不自觉的惨然起来……
他虽还是不明白那里发生了什么。
可此时,却已意识到,这是一场厮杀……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并不在客栈之中。
这使他的身躯有些颤抖,弘治皇帝几乎脱口而出:“继藩,你的判断是对的。若非你执意如此,只怕此时……朕……”
后果……他已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他来此,可是奉皇帝之命的钦差啊。
这是何等的身份。
可是……这些人……怎么就……怎么就敢……
方继藩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里,立即道:“陛下,能看到对方有多少人吗?”
弘治皇帝摇头,他的面上,依旧是惨然的,脑海里一片的混沌。
毕竟,在他眼里,今日所见的那个人,是个读过书的人,不只读过书,而且世代,都可能有人入朝为官,是公卿之后。
见他的谈吐,也称得上是斯文有礼。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若这是他所指使,那么……这和善和彬彬有礼的背后,简直就是狼子野心。
倒是弘治皇帝想起来什么,肃然道:“来人,来人,派人登岸,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继藩立即道:“陛下,此时万万不可,现在当务之急,是保护陛下的安全,客栈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今天夜里,万万不可贸然让他们察觉到踪迹。”
弘治皇帝却是急了,睁大了眼睛道:“可是萧伴伴还在那里,萧伴伴年纪不小了,若是遇事,只恐插翅难逃。”
方继藩道:“陛下,萧公公忠勇,一直都说,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他的心里,只盼着陛下能够平安,就算现在去救,不说已是赶不及了,且萧公公泉下有知,若是让陛下冒险,他便是死也不瞑目了。”
方继藩脸上带着可惜,叹息道:“萧公公,他是个好人啊。”
弘治皇帝在短暂的慌神之后,随即……他的目光……陡然变得格外的幽深起来,眼底深处,杀气重重。
他的手紧了紧,而后竟轻描淡写的放下了望远镜,却是整个人变得冷冽起来。
他素来极少动怒,可这一次……他手轻轻的敲了敲船舷,而后淡淡道:“继藩说的不错,萧伴伴,可能已是救不得了,有人想要让朕死……不,想让朕的钦差死在这,这……倒是闻所未闻,朕今日方知,人心可以险恶至此,萧伴伴伴朕多年,今日若是遇害,这是代朕死的,他们想要弑朕,朕……难道就不擅杀吗?好……好的很……”
好的很三个字,犹如船下冰冷的河水,冰凉刺骨。
第1640章 天子之怒
不久之后……
那客栈居然火起了。
那火光,倒影在了弘治皇帝的眼里。
弘治皇帝的眼眸深处,火光跳跃着,他却一直抿着唇,背着手,不发一言,只沉默的看着那刺眼的火光。
方继藩同样沉默。
他看了弘治皇帝一眼,虽说弘治皇帝没有表露出过多的表情,他却似乎能感受到弘治皇帝心中的滔天之怒。
方继藩自然明白弘治皇帝的心情。
这是对于皇权的挑衅啊,如此的赤裸裸,再没有了遮羞布,礼义廉耻的伪装,剥了个干净。
“陛下……”
弘治皇帝面色木然的只扫视了方继藩一眼,却平静的道:“太子若在,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方继藩想了想,并没有回答。
弘治皇帝脸色终于露出几分阴沉,这历来和善的天子,却是绷紧了脸,淡淡道:“这是隐患啊,如此巨大的隐患留在此,朕当初竟是无察,这些……今日朕若是不承受,那么他日,便是朕的子孙们来承受了。”
方继藩顿时,心里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弘治皇帝是个奇怪的皇帝,因为他似乎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为自己的儿孙们披荆斩棘,他没有爱好,不懂得享受,不爱美女,不好女色,甚至……对于弄权也不热衷,也并没有好大喜功之心,似是无欲无求,可是……方继藩明白,他是有追求的,只是这个追求,比绝大多数做皇帝,做父亲的人,更为高尚。
弘治皇帝反身,似乎从甲板上的黑暗,置身回到了灯火辉煌的人间,回到了这里的秦淮河,这个千金买醉之地。
于是,让龟奴斟茶,他呷了一口,若无人状。
他似乎饿了,于是又命人上了酒菜,这江南的食物,精致无比,尤其是供应那些士大夫以及读书人的,无论哪一样都有名堂,京师的粗食,哪怕放再多的山珍海味,却似乎总是粗糙了一些。
弘治皇帝吃的很香,却很沉默,他胃口似乎不错,待吃的差不多了,他才抬头:“孝陵距此不远吧?”
方继藩想了想道:“孝陵在紫金山,只怕有一些距离。”
弘治皇帝点头:“朕是高皇帝的不肖孙啊。”
方继藩便道:“陛下想去孝陵?”
“来了南京,岂有不去谒见高皇帝的道理?太祖高皇帝以布衣提三尺剑而取天下,一统华夷,自开天辟地以来,千古未有也。他治天下,严刑峻法,以至许多人,怨声载道,朕当年,终究是不懂事啊,总是以为,太祖高皇帝苛于待人,于是臣子人人自危,叹息高皇帝虽有不世之功,却终是美玉有瑕。可今日思来,却不尽然,太祖高皇帝熟谙人心,非人可比,他起于微末草莽,又处乱世,所见的天下,满目疮痍,人之丑恶,太祖尽观之,自是对一切都明察秋毫,洞若观火。朕……为政数十年,蒙太祖高皇帝得国,方可克继大统,饮水思源,却思量着,这登极数十年,竟不曾亲谒孝陵,实是不肖。今日……该去走一走,去看一看,在那享殿,当着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反省自己的过失。去……孝陵吧。”
方继藩点点头:“陛下,儿臣这就去安排,那孝陵,是绝对安全的所在,毕竟那里有孝陵卫,孝陵卫上下,无一不是尽忠职守的,陛下在那里,是最好不过。何况那里距离南京,不过咫尺之遥。可同时又杜绝了南京城中的纷扰……陛下这样的安排,可谓是一箭三雕,儿臣钦佩。”
“好了,不要奉承了。”弘治皇帝面上没有表情,冰冷冷的道:“朕不需这些奉承。”
很显然,弘治皇帝的心情是真不好,自是比平日少了几分耐性。
方继藩几乎要哀嚎道:“陛下啊,儿臣这尽为肺腑之言,是掏心窝子的话,便是剖开了儿臣的心,儿臣也绝不更改,矢志不渝,万死无悔。”
夜里……
天气有些凉。
这花船里,竟无丝竹之乐,那五彩的花船,安静的游弋在秦淮河上,徐徐而行,背对着身后的万家灯火,朝着繁星的方向,徐徐游弋而去。荡开的水纹,将河水中倒影的明月切的细碎。
……
齐府,后院。
在这厅中,齐志远居然只是敬陪末座。
高高的坐在首位的,乃是一个似是刚刚下值的老者,身上还穿着官衣,乌纱帽搁在了茶几上。
除此之外,还有几人,纷纷如众星捧月一般,陪在下首。
老者吃着茶,慢悠悠的样子,隔壁则是几个乐者吹拉弹唱,那幽幽的小调,飘荡而来,老者双目微阖,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小调,偶尔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打着节拍,脑袋微微晃一晃,随即露出微笑。
齐志远显然就没有这般的心性了,他不断的朝外张望着,一副不安的样子。
此时,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
终于……有音讯来了。
于是齐志远忙是大声咳嗽。
而隔壁的乐者,似乎听到了讯号,于是乎,这曲儿,戛然而止。
于是……老者的眉头随之深锁。
似乎是因为自己听到了最动人处,却被齐志远搅了兴致。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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