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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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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继藩跪在角落里,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山地营的大捷,已让皇帝开始对山地营格外的看重起来,这已成了朝廷稳住整个西南的重要棋子。
可既然山地营如此重要,那么寻常人去节制山地营,就不太让朝廷放心了,而南和伯方景隆,本身就有在云贵平叛的经历,这山地营又是方继藩的主意,因而敕命方景隆为贵州总兵官,节制山地营,既是为了完全掌握这一支新的力量,与此同时,也为未来推广山地营的经验,打下基础。
方景隆听罢,哪里能不答应,连忙道:“臣遵旨。陛下……”
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弘治皇帝却是一挥手:“好了,你退下吧。早早收拾,过几日,即出发赴任,不得有误。”
方景隆张着嘴,话还没说出,却也只能闭上嘴了,而后就这么灰溜溜的被赶走了。
可弘治皇帝,却感觉自己抑郁了。
他抬头看了看暖阁的房梁,再回头看了看方继藩,再看了看朱厚照。
然后想起了方景隆方才的话,心里……竟有点点的酸。
叹了口气,他才低头,摒除杂念,继续批阅奏疏。
这也令方继藩第一次有机会亲自观摩起了皇帝的一天。
可……明明是立了大功啊,却是要陪着朱厚照这人间渣滓一起受罚,实在有些不甘心。
他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已经酸麻了,却见朱厚照还是怡然自若的样子。
你大爷,太子殿下经验丰富啊。
方继藩趁着弘治皇帝不注意,便偷偷地掖了朱厚照的裳角垫在自己的膝下。
朱厚照一见,眼睛放光,方继藩穿着的乃是长袖的麒麟服,忙也学着方继藩的举动,拽了方继藩的一角袖子垫在自己的膝盖上。
膝下有了支撑,果然舒服多了。
弘治皇帝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他皱着眉,显然对于各处来的奏疏,显出了极不满意的样子。偶尔,他活络了自己的筋骨,眼睛扫了扫殿角。
捱到了快正午的时候,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求见。
三人行了礼,似乎都察觉到了角落里的方继藩和朱厚照。
刘健面无表情,李东阳则假装没有看到,倒是谢迁,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此时,弘治皇帝道:“赐座吧。”
他表情显得凝重:“方继藩赐新建伯,赐地五千亩,内阁要及早拟诏,他立了大功,该赏。”
“是。”刘健颔首点头,忍不住又朝方继藩的方向瞅了瞅。
方继藩觉得自己真是日狗了。
弘治皇帝又皱眉道:“顺天府的奏报,诸卿看了没有?”
刘健又点头:“看过了,贼子实在胆大包天。”
“是啊。”弘治皇帝叹了口气,他心情显然很不好:“这丐帮,竟是流窜到了京师……而今天灾频繁,哎……当然,这也有朕的疏失……”
刘健当然明白弘治皇帝忧心的是什么了。
“正因为这天灾,才使丐帮宵小有了可乘之机,他们四处编撰童谣,使无知小儿传唱,确实引起了人心浮动。”
方继藩一听,不禁警觉起来。
他虽跪在角落,却显然没有做隐形人的自觉,突然的道:“丐帮编撰什么童谣?”
君臣们便侧目,看向方继藩。
方继藩觉得有些尴尬,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臣想听听。”
弘治皇帝显得有些焦虑,却没有做声。
刘健却是微微笑地看着方继藩,不过对这个少年,他没有小看,心说,这小子刚刚立了大功,陛下到底是何故敲打他呢?
他道:“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方继藩却是继续追问:“请刘公赐教。”
都说了是大逆不道的话了,还赐教什么,自己不会脑补,偏要追根问底。
刘健有些无语,当着皇帝的面,怎么说呢,不过他气度还不错,淡淡道:“说是这冬天的寒霜,还有此时的大旱,都是上天降下来的灾祸,乃是因为……朝廷失德的缘故。”
恐怕并非是朝廷失德,朝廷又不是人,哪里有什么德?
所以方继藩瞬间就明白了,这矛头还不够明显吗?这是说皇帝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才导致了天灾啊。
刘健很隐晦地提到了这一点,何况这事还报到了皇帝这里,这说明,这些流言蜚语已经传播,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所谓的童谣,其实杀伤力是最大的。
一方面,可以借助鬼怪之说来大大的影响朝廷的威信。
而另一方面,却又可以使其广泛传播,反正是借孩子之口,童言无忌,倘若朝廷因此而追究一群稚童,这反而显得朝廷过于小气了。
天灾加上妖言,可想而知,现在朝廷面对的是何等的局面。
很快,就没有人理方继藩了,君臣们又继续讨论起来。
而解决的办法,显然也不多。
除非老天爷赏脸,下一场雨。
可现在看来,而今天气炎炎,根本就没有丝毫下雨的迹象。
弘治皇帝幽幽地道:“或许这确实是朕有失德之处,才导致上天降下灾祸吧,只是,若上天要惩戒朕,自是将一切灾厄降之于朕便是,为何要波及臣民呢。”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痛心。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弘治皇帝自克继大统以来,没有一日安生过,革除弊政,勤于政务,天下事无巨细的事,他没有一日敢懈怠,每日清早起,子夜时,还掌灯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疏,没有任何的娱乐,便连自己的孩子,也抽不出时间管教。
可得来的,却是天灾频频,天灾酿成人祸,最终,所有的心血和努力,随时可能毁于一旦。
他吁了口气,靠在椅背,显得疲倦到了极点,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刘健等人忙道:“臣等万死。”
弘治张眸,勉强地笑了笑:“便连卿等也只好万死了。”
这不是调侃,是一种无奈。
刘健等人,是弘治皇帝的左膀右臂,是肱骨之臣,几乎所有的决策,都是君臣们协力完成。
而这三人的能力,也堪称能臣典范。
只是可惜,遇到了老天爷的事,在这个时代,他们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能道一句万死了,这也是他们无奈之处。
弘治皇帝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午朝到此为止吧,卿等去歇一歇。”
刘健三人只好告退而出。
而弘治皇帝则沉默了很久,才想起了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在此,他道:“起来吧,都坐下。”
二人如蒙大赦,站起来时,腿尚在颤颤。
艰难地坐下,弘治皇帝看了方继藩一眼道:“知道为何让你父亲去贵州吗?”
“臣不知。”方继藩现在老实了。
弘治皇帝唏嘘道:“因为朕信任你的父亲。”
方继藩知道弘治皇帝还有后话。
果然,弘治皇帝继续道:“那么,你知道为何朕要罚你?”
方继藩苦笑道:“臣也不知道。”
弘治皇帝凝望着方继藩:“这是因为朕希望有朝一日,朕也能如信任你的父亲一般信任你。做臣子的,老成持重一些,没什么不好。似你这般油嘴滑舌,朕可以不计较,可是其他人会不计较吗?你还年轻,可人总要长大的,若是长不大,朕就只好拔苗助长。”
嗯,很有道理。
可是……
方继藩不甘心啊,道:“只是陛下……臣有脑残之症啊……”
“……”弘治皇帝一愣了,脸色也微微的变了。
说实话,若非是方继藩提起,弘治皇帝已经忘了方继藩竟还是个脑残。
或许正是因为方继藩过多出彩的表现,才让弘治皇帝忽略了这一点。
可现在……
只见方继藩接着道:“这脑残之症,坏就坏在脑壳上,油嘴滑舌……只是征兆而已,臣也不想胡乱说话,可臣病了呀,臣病得很重。”
弘治皇帝又是狐疑,又是尴尬。
一个人病了,本就很令人同情了,人家病了,不还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吗?
可若真因为是病了,结果却导致方继藩时不时的胡言乱语,而自己竟和一个脑残计较这个,这……何止是不厚道,简直就是猪狗不如了。
弘治皇帝历来懂得约束自己,对自己的道德标准,立得颇高。
现在猛地想起这一茬,他突然有一种无言的愧疚。
“卿家,莫非是欺朕无知?”弘治皇帝不甘心,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第0182章 殿下圣明
方继藩很认真的绷着脸,并且郑重的告诉弘治皇帝。
“陛下,臣久病成医,脑残的事,岂有不知,臣胆小,更不敢欺君罔上。”
他目光清澈如泉水,一张英俊的脸显得特真诚,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这一次阴沟里翻船,皇帝居然以言治罪,这还了得。
为了杜绝此事,方继藩得提前先打好预防针才好,自己是患有脑疾的人,有时候说得话较不真。
“……”
弘治皇帝听闻,彻底沉默了。
此时,或许会有一丁点点羞愧的情绪产生。
毕竟皇帝也是人,固然也有许多自私透顶的皇帝,可弘治皇帝却不在此列,他沉默着,不做声,一双明亮的眸子凝视着方继藩,见他一张俊脸里透真诚又透着委屈。
弘治皇帝的目光里不禁掠过淡淡的悔意。
一个晚生后辈,一个身残志坚的少年郎,立了功,却受到了惩罚,这……于情于理,凭良心说,真的让人有些过意不去。
眉宇不经意的皱了皱,弘治皇帝沉默良久,才吁了口气,朝方继藩微微一笑。
“这一次,是朕的错。”
方继藩当然是选择原谅他,难道等他把自己拉去菜市口吗?
不过以后……舒服了,不但可以童言无忌,还可以彻底的放开手脚。
朱厚照闻言很震惊,似乎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会认错,不过这个时候他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他有一种想要找块豆腐来撞死自己的冲动,为啥,自己就不是脑残呢?
弘治皇帝见方继藩不吭声,还算满意,目光微敛,思虑了须臾片刻,便叹了口气:“你们告退吧,朕还有重要的事要忙碌。”
目光微转间便落在了方继藩的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是说道。
“方继藩,你该去诊视一下公主。”
方继藩便起身:“臣告退。”
朱厚照也起身:“儿臣……”
弘治皇帝拉着脸,目光变的凌厉,朝朱厚照点了点,而后手指朝那角落里一指。
朱厚照是个极有悟性的人,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脸色很难看,瘪着嘴向方继藩求救。
方继藩哪里管的了这些,早已是溜之大吉,徒留一个背影给朱厚照。
朱厚照只好乖乖又回到了角落里,噗通一声,跪下,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的样子。
然而弘治皇帝却没有多理会他,垂头,心如止水,开始看起奏疏。
即便是外头烈日当空,可这暖阁里还算幽冷,门窗皆闭,显得昏暗,因而掌了灯,灯火冉冉,皇帝宛如塑像,手捧奏疏,聚精会神的逐字阅览。
在那不起眼的角落,朱厚照觉得空虚,觉得寂寞,觉得冷,是心冷。
用某地的方言而言,就是心哇凉哇凉的。
……
与公主殿下阔别已久。
方继藩到的时候,那刘嬷嬷谄媚似得,朝方继藩行了礼,她已经知道方继藩的厉害,不敢在招惹了。
方继藩没理她,坐下,公主被方继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不禁漾起了淡淡的红意,娇羞的抿了抿唇角,便微微缳首。
“听说,公子立功了,父皇很高兴。”
“殿下的消息真是灵通。”方继藩心里也是哇凉哇凉的,都不好跟人说自己被罚跪了两个时辰,现在腿还酸着呢。
方继藩看着面前不好意思的公主,心里荡起一抹情愫,不过他很快克制住,接着他便温和地说道。
“殿下的气色不错,我看看,将脸抬起来。”
公主倒是对方继藩信得过的,几次的接触,已知方继藩不是那等臭不要脸的登徒子了。
她虽也听说过外间的一些流言,可流言越多,她反而对方继藩生出同情。
方公子是个好人,为何外间人却将他说的这样不堪呢,倘若方公子知道外间人这般非议他,不知该有多伤心。
显然,她低估了方继藩脸皮的厚度。
公主含羞的仰起俏脸,不得不和方继藩对视,水灵灵的大眼眸触碰到方继藩清澈的目光,她越发不好意思了,一张脸泛起阵阵红晕。
方继藩认真的端详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殿下,你生雀斑的呀。”
“……”
公主忙缳首回避,含羞的不愿让方继藩再看自己的脸。
方继藩便笑了:“我要把脉。”
公主无奈,只好伸手。
方继藩装模作样的把了会脉,却发现公主殿下的脉象很是紊乱,小妮子不知是生气了,亦或者是紧张。
方继藩轻描淡写的收了手,朝公主淡淡一笑:“恢复的还不错,很好。”
方继藩很有名医的派头,久病还能积累丰富治疗经验的医生,在这世上,并不多见。
“好了,我走了。”方继藩起身,抬腿便要走。
公主很是诧异,不禁抬眸看向他。
“这样快。”
这下意识的话,令那刘嬷嬷眼睛闪了一下,有些无语,不过她现在不敢干涉方继藩了,只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方继藩回眸一笑,看着美丽大方的人儿。
“我有大事要办呢,下次再说……”
其实太康公主已自觉失言了,脸顿时红得不行,耳边也是嗡嗡的响,她是公主,得知道体统,怎么可以这样呢,因此她真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里去,只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可心里又透着好奇,成日在宫中,自是闷得很,一听方继藩有要紧的事,便鼓起勇气,凝视着英俊无比的方继藩。
“什么事?”
方继藩回头,朝她一笑:“求雨。”
求……雨……
不等太康公主反应,方继藩已扬长而去。
太康公主蹙眉,雨是求得来的吗?
成化皇帝之后,宫里已经接受了足够的教训,对于那些神仙鬼怪之说,都有所排斥,皇帝和张皇后在对子女的教育方面,也尤其是深入了这一点,太康公主自是不相信,什么求雨的‘胡言乱语’。
她不由暗暗有些恼,和自己亲哥一样,方继藩也是一个令人操心的人啊。
……
朱厚照一瘸一拐的出了暖阁,出来的时候,是由宦官搀扶着的,好在他的生命力还算蓬勃,很快,他就忘记了今日的不愉快,兴冲冲的出宫,虽然腿脚还有一些不便,却也慢慢的恢复了一些。
刚刚出了午门,却见方继藩站在午门外头驻足。
天色已昏黄了,太阳不算猛烈,不过连日的干旱,却使大地如蒸笼一般热得不行,方继藩在这儿等了半下午,觉得自己都要蒸熟了,浑身的衣衫湿漉漉的。
“好兄弟!老方……”
朱厚照眼前一亮,不理在宫门候着太子殿下的几个詹事府宦官,一瘸一拐的疾冲上前。
“太子殿下,陛下没有为难你吧。”方继藩嘴上笑嘻嘻。
朱厚照顿时抑郁了,背着手,抬头看天感叹起来。
“不知怎么回事,父皇近来总没来由的针对本宫,本宫听说,妇人们到了一定的年纪,脾气便会古怪起来,父皇平时就扭扭捏捏,和妇人一般,或许……他也染了这臭毛病。”
“……”方继藩不知道怎么接茬。
他心里想,但凡皇帝有两个儿子,你朱厚照若还能活着,那就真是奇迹了,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啊。
“陛下还是很关心殿下的。”方继藩劝解道。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噢。”
方继藩又笑吟吟的道:“殿下,你看,这鬼天气,连日大旱,已经成灾,方才殿下没有听说吗?陛下为此,忧心忡忡,竟还有宵小,造谣生非,真是令人忧虑啊。”
“关本宫屁事。”朱厚照撇撇嘴,面容里露出很不满的神色,他现在心里还记恨着呢。
方继藩不得不承认,朱厚照是个极有性格的人,至少表面上假装一下难道不可以?
不过……方继藩却显然比朱厚照更有责任感,他朝朱厚照笑了着说道。
“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此时,来了一场大雨,陛下会如何?”
朱厚照闻言,不禁深深凝视着方继藩,来了一点兴趣,却又摇头说道:“本宫又求不来雨,跟本宫有啥关系。”
方继藩终于图穷匕见:“可我有一个师侄,能祈雨。”
朱厚照干笑:“呵呵……你少唬我,本宫才不相信杂毛臭道士,一个臭道士能祈来雨?”
方继藩很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专业的。”
朱厚照露出犹豫之色,有点小小的心动,他对方继藩是颇为信任的,不过……显然又觉得祈雨这等事,太不靠谱。
他思虑了一会,才狠狠拒绝。
“算了,父皇若知我胡闹,会吊起来打的,挨揍的又不是你,每次你都能躲过去。”
这一次,朱厚照学乖了。
方继藩不疾不徐,耐心的道:“殿下啊,这雨若是求来,陛下才会知道,殿下如何为陛下分忧,才知道,你的孝心。再者说了,若真求下了雨,殿下和臣,就是大功一件,就算是求不来,到时候,咱们将那杂毛道士宰了,立即入宫去请罪,就说我们被那臭道人蛊惑,而今已幡然悔悟,知道了错误,陛下即便不高兴,想来,也不至打的太狠。”
第0183章 老祖宗们赏饭吃
人总要在吃亏中学会教训的,这一次朱厚照暗暗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做傻事了,这被爹揍是会痛的。
可对方继藩来说,朱厚照是他计划里的一个重要环节,又怎么可以少了这位太子殿下?
听了方继藩的话,朱厚照的第一个反应是,一双眼眸睁得大大的,而后狐疑地看着方继藩。
他嘴角微微挑了挑,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咽了一口唾沫,才忍不住问道:“这个道人,不是你的师侄吗?”
老方这意思是找个给他们背黑锅的了,可……
老方啊,你真不厚道啊,自己的师侄都坑!
方继藩却是很认真地掰起了手指头,算了算,才道:“臣的师侄和师孙……唔,我算算,加上此人,总计有两百六十七个,就算每天宰一个,今年过年之前也杀不完。”
朱厚照孟地虎躯一震,一下子了然了,他突的抬头看天,只见这天上的烈日虽要落山,可太阳带来的暑气,却依旧让他大汗淋淋。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的一咬牙,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道:“好,一切都听老方的,啥时候祈雨?”
方继藩笑了,他就知道朱厚照受不了诱惑的,忙道:“六月十七。”
六月十七,是顺天府府志中的记录。
农民伯伯们,是靠老天爷赏饭吃。
可方继藩,却完全是靠老祖宗们赏饭吃。
谁让老祖宗们总是这么认真呢,啥事都要记录下来,从历史,到县志、府志,再到族谱、族志,老祖宗们天生就爱记录方方面面的东西。
古时重农,农业乃是一切的根本,因而史记之中,开篇就是记录历法和农时,根据季节和天象的变化,来陈述历史。
一场大旱,足以让地方府志大书特书,而大旱之后的一场及时雨,自然也成了大书特书的对象。
当然,方继藩只记得大致的日子,也就是说,这出错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也即是说,师侄李朝文的死亡率也高达五成。
不过不要紧,死道友不死贫道,方继藩现在好歹也是有道牒的宗教界人士了。
一想到李朝文的生死,关系着万千百姓的福祉,方继藩便不禁想要热泪盈眶,牺牲一人,而获得了拯救万人的机会,师侄真是了不起啊。
同样,自己又是何其的伟大,为了拯救苍生,而不惜将自己的师侄推入火坑,佛曰,我的师侄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成大事者,难免要有所牺牲,不牺牲自己的师侄,就要牺牲掉万千的黎民百姓,无论别人如何痛斥自己,可方继藩自认三观奇正,以天下为己任的自己,怎么能弃苍生于不顾,若如此,那……还算人吗?
……
当日回到家中,方家却已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虽然敕封的旨意未下,可收到风声的人不在少数。
不得了了啊。
大明虽有大大小小各种因军功而敕封的世袭千户、世袭百户,可公伯候,却已许多年不曾有过敕封了。
陛下此番算是下了血本,算是实实在在的将这贵州大捷的首功,算在了方继藩的身上。
方继藩到家的时候,预备前往贵州的方景隆却已将不少老兄弟都请了来。
今夜的方家格外的热闹,欢声笑语绕梁。
方继藩就认得一个英国公张懋。
一大桌子人,推杯把盏,甚是喧闹。
方继藩倒是还看到了张信,张信老实巴交地站在张懋的后头,不敢上桌。
“儿啊,你回来了。”
方景隆一看到了方继藩,便立即眼睛放光起来,面容里透着慈爱的笑意,兴奋地朝方继藩招着手。
“我的好儿子,来,叫叔叔,叫伯伯。”
他一面介绍着,一面发出欢快的笑声。
“哈哈,不叫也别勉强,这都是为父的自家兄弟,不兴这一套。”
方景隆一副红光满面、神采飞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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