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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第6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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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侄子一路跟着自己的大伯回家,见大伯一直一副镇定的样子,倒也松了口气。
可谁料,一进了家门,齐志远的脸色,便瞬间垮了下来,而后盯着侄儿,急匆匆道:“立即……立即卖地,能卖多少是多少。”
这侄儿的思维似乎还有点转不过弯,愣愣的道:“伯父……这……小侄见其他人似乎都不担心,怎么突然……”
齐志远没有耐性再多解释,气急败坏的道:“混账,快去卖,迟了一步,剥了你的皮。”
这地,乃是士绅人家的根本,哪怕是齐志远投机,在他的盘算之中,齐家依旧还是需握有大量土地的。
甚至可以说,那新政的惠农之策,若在平时,对他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只要地在,大不了土地的收益低一些,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还有收益,齐家照样吃香喝辣。
可问题就在于,齐家举债了啊。
欠了一屁股的债,每月的利息,便已惊人。
若是手上没有周转的现银,这些债务,足够将齐家压垮。
这惠农之策一出,谁还肯买地。
不买地,自己收来的这么多土地,需要还债时,这些土地卖给谁?
惠农之策……只是一把软刀子,甚至……对当下的齐家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可是对于举债的齐家而言,却又可能是压垮齐家的一颗稻草,很多时候……只需一根稻草,就足以让人家破人亡了。
侄儿被齐志远的怒色吓得连忙道:“是,是,小侄这就去。”
而后,齐志远便疯了一般,先是冲去了账房,寻到了账房先生,劈头盖脸的就让账房先生筹算齐家手头有多少可动用的现银。
这先生顿时吓得战战兢兢的,他从未见过老爷这般的失态。
到了傍晚的时候……那侄儿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道:“大伯,大伯……不妙……不妙了。”
齐志远显得很紧张:“什么事?”
“牙行里,再没有人买地了,消息已经传开了,大家伙儿都说,现在谁买地谁吃亏,将来惠农之策推及天下,这地便不值钱了。”
齐志远身子颤了颤,倒吸了一口凉气,煞白着脸道:“地价呢……地价呢……”
“地价倒是还维持着,反正也没人买……”
有价无市……
齐志远眼睛红了:“其他几个大姓,有什么举动?”
“似乎……也偷偷开始卖了,听说……张家……张家的世伯,因为这个……差点儿要悬梁自尽了,说是欠了一百七十多万两银子,买了无数的土地,现在地价虽高,却没人卖了,说是……说是……幸好,有人将他救了下来……”
齐志远浑身斗争颤抖。
现在细细思来,这就是一个陷阱。
从一开始,西山钱庄都在想方设法让齐家和许多的士绅人家欠债,还债的前提是,大家一起把地价推高,而后将这些价格高昂的土地,转售给那些无知百姓,可现在,这么一个告示,等于是直接告诉那些百姓,这地……谁买谁是大傻瓜。
那么……
他觉得自己的两腿发软。
这时,那账房匆匆而来:“老爷,老爷……”
“算……算出来了吗?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老爷,账上还有纹银十一万……”
“十一万……”齐志远脑子懵了。
这些日子,疯狂的购地,漫天的撒银子……五百万两,早已花了个干干净净,十一万……有个什么用,自己每月要还的利息,便是三十余万啊。
那可是自己白纸黑字,签下去的契约……
他浑浑噩噩的抬头看了看天,嘴唇哆嗦了一下:“这……这是……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老爷,老爷……”账房小心翼翼的看着齐志远:“老爷……不怕,我们不是还有……还有地……”
齐志远咬牙,扬手便给这账房一个耳光:“什么都没了,什么都要没了,地……现在的土地,还能换来银子吗?走,去钱庄,去找那王金元算账!”
齐志远愤怒了。
这个世上,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人可以算计他。
自己是什么身份,他王金元,一个商贾,又是什么身份?
他杀气腾腾的到了钱庄,在这里……却又发现了许多的老熟人,有人捶胸跌足,有人放声大哭。
齐志远下了马车,挤入人群,朝外头的护卫道:“我乃齐志远,要见王金元……让开……”
他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居然硬推开了一个护卫。
接着,直接冲进了钱庄,如一头愤怒的狮子,寻到了钱庄的后厢,便见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有护卫要将他拦下,却听屋檐之下,有人道:“放开他。”
齐志远抬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王金元。
王金元穿着绸缎的衣衫,站在屋檐之下,檐下挂着一个鸟笼,他手里拿着细竹,正愉快的逗着鸟儿。
“齐兄,怎么今日有闲……”
齐志远怒不可遏的道:“王金元,你干的好事,你竟害我?”
“害你?”王金元突然放下了细竹,脸拉了下来,看着齐志远:“这是什么话?”
“呵……”齐志远道:“这都是你算计好了的,起初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请君入瓮的把戏……”
王金元微笑道:“起初,老夫说了什么话?”
“……”
就在齐志远一愣神的功夫,王金元却道:“老夫是不是说了,这世上的任何买卖,棋手是不会输的,血本无归的永远都是棋子,因为棋手置身于棋盘之外,反手之间,即可翻云覆雨。这话……老夫想起来了,你看,老夫是个耿直的人,说话一向是一针见血,可是,老夫骗了你吗?你来……一定是因为血本无归了吧,哎……你齐志远,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士绅地主,真把自己当成大庄家,当成棋手了?老夫问你,你配吗?”
第1653章 上达天听
王金元所言,真是如锥子一般扎着齐志远的心。
他是何等人物,岂会受此屈辱,于是冷笑连连。
王金元而后背着手,轻蔑的看了齐志远一眼:“你到了今日,尚且不知这天下已经变了吗?尔不过是蜉蝣和挡车螳螂而已,竟还敢妄想自己是棋手?你的命运,早已被齐国公安排的妥当了,到了现在,竟还敢狂妄?”
“你……谁也安排不了老夫,大不了……鱼死网破。”齐志远面目狰狞,厉声大喝。
他不甘心,绝不甘心,十数代的家业,岂是你们说如何就如何的?
何况他不是一个人,这江南多少世族,会任你们摆布?
王金元面无表情的看了齐志远一眼,似为他默哀:“你一定在想,就算是抵押的土地被收走了,这五百万两银子买下的土地,却还是你的,你们虽是损失惨重,可手里依旧还是有大量的土地,所以……谁也奈何不了你?”
这话……真说中了齐志远的心坎里。
不错……
他不是没有底牌。
虽然祖传的土地作为抵押,被没收了。可自己手里还有大量收购的土地,家业只要不失,怕个什么?
他只是不忿自己被王金元所欺骗罢了。
“天真!”王金元轻描淡写的道。
“你……”齐志远想要上前,此刻他彻底的愤怒了。
却早有几个护卫要截住他。
王金元依旧背着手,有恃无恐,笑吟吟的看着齐志远:“你难道就没有想明白,事到如今,你已是大势已去了吗?你的祖传土地,既被没收,噢,不对,不只是你,且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传承下来的土地,统统到了西山钱庄的手里,西山钱庄现在已握有了大量的土地,自会放出来,用来免租,到了那时,你们手里的那些土地,又有何用?你们的土地能招去几个租客?种出来的粮食……价值又有几何?”
“从一开始,你们就注定会败,因为……齐国公若要你们死,自有一千种法子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这么说罢,今日,朝廷可以出一个惠农之策,明日……朝廷照样可以下旨加征你们的税赋。甚至,只要朝廷改一改规划,不容许你这样的人蓄养奴婢和庄客,你看……你死不死?”
“我家齐国公,之所以还费了一些脑筋来骗你,那是因为我家齐国公是个讲道理的人,至少……还晓得有规矩,他是心太善啊。如若不然,他便是冲进你家里去,将你打死,那又如何?他若是让人在你的地里都撒上盐,你又能如何?所以我才一再说,齐国公就是齐国公,我这少爷,真是了不起,他明明可以打死你,偏偏还肯动脑筋,这就是他难得可贵的地方。而你呢,你这狗一样的东西,到现在还不识趣,你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在这南直隶,横惯了,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到了现在,不知对我家少爷感恩戴德,居然还敢打上门来,你还想打人是不是?”
齐志远咬牙切齿,可他竟是隐隐觉得……好像这王金元所言,竟是颇有几分道理。
王金元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冷笑,拂袖道:“趁着我家少爷,现在还跟你们讲道理的时候,乖乖就范,那便是你的造化,可若是还执迷不悟,便是死路一条,来人……送客,将这狗东西给我赶出去。”
这齐志远面上变幻不定。
他心里依旧不甘,可现在……心里却又滋生出了绝望。
他面目狰狞的瞪着王金元道:“你以为皇上会放任你们这般猖狂,会放任这社稷不稳,而轻信齐国公吗?呵……现在魏国公府……图谋不轨,便是派来的钦差也被收买,这个时候……陛下会将我们赶尽杀绝?你们这些商贾,只看眼前之利,还是读书读的少,哈哈……”
他边大喊边大笑,被护卫架了出去。
直到走远了,他口里还在大叫:“等着瞧吧!到时,自会有人给我们做主!”
……
江南的士绅,齐聚南京。
随即,便是乌压压的人至南京礼部衙堂。
数百人跪拜于此。
齐志远捶胸跌足,这一次又打了头阵。
几乎所有人都是面如死灰,户部堂官不敢怠慢,立即将士绅们的陈情送至南京户部尚书刘义的手里。
刘义对于这些士绅,是满怀着同情的。
士绅都活不下去了,这天下,还能好吗?
他自是立即命人去请各部部堂于此。
众部堂落座,一个个面色凝重。
自是有人开始发牢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流言蜚语遍地,又是钦差杀人,又是西山钱庄侵吞、欺诈士绅田产,似这般下去,可怎么得了,诸公,到了这个时候,不能再装聋作哑了,需先安抚诸绅,再上奏朝廷,哎……给他们讨一个公道吧。”
“可是这么多的人,就这般跪在外头,实是太不像样子了,还是先劝着他们,让他们先回去,候着消息才是。如若不然,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人家已经明言了。”刘义捋须,怒气冲冲:“今日不讨个公道,便宁愿死在此,他们不肯散,难道还要让人带兵将他们赶走吗?非常之时啊……我等也做不得主,可说实话,这西山钱庄,也太过分了。还有那什么钦差……至今还躲在孝陵,无法无天,实在可恶,现在这些人递上陈情,其一是要讨还公道。这其二,便是要朝廷做主,说这钦差,定是和西山钱庄勾结好了的,为祸作乱……”
刘义说到此,面上却露出了些许的佩服之色。
不得不说,读过书的人就是读过书的人,竟能想到将西山钱庄和钦差勾结起来。
毕竟……钦差擅杀大臣,已是死罪,现在故意与西山钱庄联系,无非是让西山钱庄,又多一条罪证。
“也罢,赶紧上奏吧。”
“听说,英国公张懋即将到了,他此次,也是奉旨而来,乃是钦差,却不知会如何处置孝陵那个翰林。就请英国公,来收拾这个局面吧。”
众部堂议论定了,却纷纷摇头。
……
张懋的人马,可谓是步步为营,便是为了提防生变。
浩浩荡荡的军马,至镇江渡江,而后进抵石头城,还未入南京,便先下了军令,张懋本部人马,与南京守备军马换防。
等张懋骑马入城,南京六部诸官率官绅至城门迎接。
这乌压压的,为首的户部尚书刘义还未开口,身后便喧哗起来。
却是齐志远等人蜂拥抢出,个个拜于地,高声大呼:“请英国公做主……”
“我等有天大的冤屈,若英国公不肯做主,学生人等,便撞死至此,死了干净。”
不只是士绅,沿途不少读书人,也纷纷鼓噪起来,场面浩大。
以至于随来的军马,立即戒备起来。
张懋倒是胆大,利落的翻身下马,虽然孑身一人步行上前。
他左右顾盼,见这些士绅和读书人激动不已,又见刘义等人……露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却并没有阻止,张懋便正色道:“本官奉旨调兵来此轮换防务,你们有什么冤屈,一届粗人,且初来乍到,能明辨什么是非,尔等何不寻本地父母官定夺?”
齐志远等人今天是打定了主意的,便哭做一团,道:“我们一告西山钱庄,二告钦差与之勾结,此事,唯有英国公能做主。”
张懋来此,是奉旨而来,也是为了防范江南出现什么纷乱的局面。
谁晓得刚来,便遇到了这样的事,且还涉及到了西山钱庄和钦差。
他抵达镇江时,就晓得钦差杀了左副都御史,已是万死之罪,只是人家是钦差,便是自己,也不能奈何,这事儿,非要皇上做主不可。
只可惜……听闻陛下近来不见外臣,深居在宫中,一切都只发出旨意,对于钦差杀人之事,也并没有定夺,倒是奇怪了。
张懋心里纳闷,看着眼前的境况,打起了精神,见士绅们个个磕头如捣蒜,周围又有不少读书人喧哗,这人头攒动之间,竟是漫天的怨气。
他想……此事若是今日不给他们一个说法,这些人若是闹起来,也不是办法啊!
只是……说西山强取豪夺了他们的土地?却不知继藩那个小子,又藏着什么主意了,哎,却让老夫来为他收拾残局。
于是他定定神,道:“来人,先将那孝陵中的钦差请下山来,至于西山钱庄……也一并派人叫他们主事的人来,是非曲直,过问一下也好。”
他顿了顿,不容置疑的看着齐志远等人道:“尔等随本官入城,一切稍后再说。”
齐志远微微转头,与身边的一个士绅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士绅朝他暗暗点头。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英国公和齐国公乃是世交,单单指望着英国公来为他做主,怕是板子举起,最后也是轻轻放下,但是今日到了这个份上,自是要让这英国公知道,一旦江南人心背离,会是什么后果。
他们要的是,今日之事,能够上达天听!
第1654章 公道自在人心
毕竟是读书人,他们心如明镜,可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是非曲直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朝廷觉得棘手。
就比如这钦差,是十拿九稳的大罪,之所以江南没人能动他,只是因为他还有钦差之名,可朝廷呢……
朝廷会放过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在孝陵杀左副都御史的人吗?
因而……这钦差……必定是死罪。
既然此人的罪行,已是言之凿凿,那么……这时候,想办法让西山钱庄和这十恶不赦大罪之人牵连上,让人知道两者之间沆瀣一气,那么……西山钱庄的罪名也就不小了。
现在大家再闹腾一番,朝廷势必会左右为难,毕竟……若是朝廷不严惩西山钱庄,那么,少不得会有传言,认为这定是陛下包庇齐国公,放任齐国公残害江南百姓,甚至……
难道朝廷就不担心,这江南的民心不稳,造成的巨大后果吗?
可一旦……朝廷摄于江南诸绅,最可能的结果就是,索性双方各打五十大板,钦差是死定了的,齐国公疑似和钦差勾结,可至少也少不得会有一些处罚,当然,这个处罚可能不会太大,而为了安抚江南人心,接下来,则少不得……要求西山钱庄,退还土地……
如此,可谓是皆大欢喜。
江南这里……类似于这样的事不少,其实早在成化年间,就曾有过镇守太监要求士绅们缴纳税赋,沸沸扬扬之事,以至于弹压的锦衣卫,也被人丢下河里淹死。
最终的结果,则是法不责众,朝廷各大五十板子,这件事……才算过去。
因而,后来再没有镇守太监……将主意打到士绅的头上。
现在这西山钱庄,便等于是当初的镇守太监,此时……就看大家闹得乱子够不够大了。
何况,这南京六部,大多数人对士绅们是颇有同情的。
这其实很好理解,这南京六部上下,哪一个不是士绅人家出身呢?到任之后,难道就会和寻常的小民,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自然不是的,因为他们与士绅有相同的经历,读同样的书,彼此之间,少不得会有一些人情往来,朝廷如此凌虐士绅,其实就是在凌虐他们自己啊。
只是……这等心情,暂不可表露,有些事情,还是得按照程序来,需显得公允才好。
英国公张懋倒是个做事干脆利落的人,立马赶至南京五军都督府,升座。
在这一路入城,便见这读书人浩浩荡荡,乌压压的看到尽头,人们哀鸿遍野,这些人在乡间,蓄养奴仆,又有租客,掌握着许多百姓的生计,每一个痛哭流涕的士绅背后,可能都有数十上百个依附于他们身上的百姓。
因而……张懋忍不住皱眉,心里想,这江南士绅……可不好招惹啊。
当然……他依旧面无表情,可心里就不免发出冷笑了……
本官带兵来此,首先碰到的就是这么一桩事,这是借故想要给他来一个下马威吗?
待升座之后,都督府外头,便又积攒了乌压压的人,人声鼎沸,嘈杂的很,随来的亲兵想要将人驱走一些,可那人潮却是驱不开的,反是让亲兵们的队伍散了。
带队的武官,自是不敢让人挥舞鞭子驱赶,他就算思维再简单,却也知道今天这事不简单,若是将这些士绅和读书人抽鞑开,绝是免不了引起众怒,届时只怕麻烦更多,于是忍不住拼命的擦汗,焦灼万分。
张懋自然是沉得住气的,待六部诸官纷纷众星捧月一般围他坐定后,他显得温和的看了那户部尚书刘义一眼,才道:“刘公,方才这些百姓所陈之情,刘公既是户部尚书,久在南京,不知有何看法?”
刘义显然心中也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立马就道:“我大明得国以来,江南的税赋,最是沉重,可是……英国公想来也知,如此沉重税赋,江南诸府恰恰驻防的军马,却是最少的。国公,朝廷以区区数十卫不满编额的人马,便使这江南百五十年来,长治久安,这……是因为什么缘故吗?还不是江南诸绅,个个都是饱读诗书,公忠体国之人,这外头泣血陈告之人,哪一个祖祖辈辈,不曾有过被朝廷和官府旌表的经历,家家都有钦赐或是官赐的牌坊,这样的人……若不是实在被逼到了绝境,怎么会连斯文体面都不要,在此哭告?”
张懋听罢,便陷入了沉默。
尚书就是尚书啊,这么一席话,且不说是非曲直了,事情的真相,似乎都已不重要,却足以让人滋生出对齐志远等人的同情。
张懋哑口无言,他是粗人,唯一有点文化的事,就是代天子祭祖,此时听了刘义语重心长的话,张懋竟是脸色温和了许多。
此时,刘义又接着道:“而至于那钦差,自是十恶不赦,现在坊间都在说这钦差与西山钱庄有关联,老夫也确实打听到,这钦差在京里置产,自西山钱庄告贷了不少的银子……他突然暴起杀人,被杀之人素有清名,在这南京,为人所敬仰,这曹都御史,嫉恶如仇,可能也是听说了西山钱庄侵夺土地之事,而这钦差……仗着皇命在身,这才对他下此毒手,国公……这里头的是非曲直,实是难以分辨,不过……下官却以为,这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外头风言风语,定是有所根据,这江南士绅百姓,无不可惜曹都御史,曹都御史的家眷,也在前两日抵达了南京,哎……下官是亲眼见过,惊闻如此噩耗,哭的死去活来,教人见了垂怜啊。”
刘义开口,其他人纷纷颔首点头。
张懋板着脸,心里却想,继藩,你这混小子,可真给老夫惹了大麻烦。
他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转而道:“钦差请来了吗,多带一队人马去,免得他畏罪潜逃,当然……这沿途,要客气,他乃钦差,无论是天大说的罪,也非尔等可以冒犯。”
接着,脸色一沉,转头又道:“请诸绅,推举几人进来,本官要亲自询问。”
刘义等人心里便有计较了,知道此时……张懋心里大抵已有了数,就算不偏向齐志远人等,至少为了防止出什么乱子,也断然不会和齐国公同穿一条裤子。
过不多时,齐志远和七八个士绅便疾步进来,不等见礼,便纷纷率先拜倒,口里鸣冤。
张懋扫视他们一眼,一脸肃然之色:“好了,本官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西山钱庄勾结钦差杀人,可有证据吗?”
“有!”齐志远利落的吐出一个字,今儿都闹到了这个份上,自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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