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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罗巴英雄记(马伯庸)-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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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夏将军道:“莫折磨这老头了,尽快送他去见真主便是。”赫罗摩特应了一声,大摇大摆走到老人面前,拿半生不熟的摩尔多瓦语道:“你是愿意砸胸还是砸头?”卢修马库并不回答,赫罗摩特只道他是骇得不敢做声,不耐烦道:“若你不选,我便自作主张了。”言罢举起钉锤,俯下身子把脸凑到近前,眯着眼睛去打量身量,心想这老东西瘦小干枯,砸到哪里都洒不出多少血液,未免不够华彩。
他正暗自盘算,卢修马库双目突然“唰”地睁开,左臂笔直突伸,势如孤峰穿云,一指戳中赫罗摩特眉心之间。这一击钢针穿絮,指透颅骨,赫罗摩特不及有任何反应,象中了箭的巨象一般轰然倒地。
全场立时哗然,帕夏将军和十位阿雷贝瞠目惊舌,谁能想到这老头扮猪吃老虎,陡使奇招结果了赫罗摩特性命。许多站得远的士兵还以为是施了甚么魔法,一起叫嚷起来,说这些北方蛮子用邪法作弊。赛戈莱纳上前扶起卢修马库,昂首道:“帕夏将军,这一战是否我方胜了?”帕夏满面阴云,见赫罗摩特已经死透了,只得点点头。
他刚才看的清清楚楚,卢修马库确实是一指刺破赫罗摩特的眉心,指力惊人。只是他实在想不通,既然卢修马库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何故自挫锐气,先损一臂一腿?赛戈莱纳这边也有同样疑问,他摸了一遍卢修马库手脚,右臂左腿筋骨俱断,不是假的,这一世是注定残废了。卢修马库低声道:“你一定心中起疑,我为何不一开始便击倒那怪物?”赛戈莱纳默然不语,卢修马库苦笑道:“老夫只是个执事,平日忙于案牍,哪里懂甚么搏击之道。刚才那一招,是一个人教给老夫防身的,我也只会这一招罢了。”赛戈莱纳称赞道:“你这位朋友,真是位名家。刚才那招貌似普通,构思着实巧妙,让寻常之人也能发挥绝大威力,显然是为你量身而造。”卢修马库叹道:“他算是个朋友吧。可惜他说这一招极耗元气,不可轻用,只一次便能让我元气大伤,再来一次,只怕就会灯尽油枯而死。”赛戈莱纳笑了:“你不曾练习内功,不懂气血循环的道理,要发出这等威力,自然要比练家子费上数倍精力。哪里有又能打又不费力气的便宜事。”
说话之间,赛戈莱纳已经点了卢修马库几处星命点,封闭他两肢通道,暂缓几分痛感。卢修马库勉强打起精神道:“金发小子,全靠你啦。”赛戈莱纳冲他作了个安心的手势,心中大感奇妙。这人在苏恰瓦对自己前恭后倨,现在居然又成了同仇敌忾的伙伴,命运之妙,直叫人概叹万分。
赛戈莱纳手持木杖昂然迈进场内,冲帕夏将军道:“将军,我们来第三局罢。”帕夏将军表情阴晴不定,大是踌躇,如今一胜一负,第三局演变成决胜之局,这金发小子势必拼命,看他刚才杖毙三名侍卫的手段,自己胜算着实不大。然而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话已说满,若打起退堂鼓,从此肯定沦为笑柄,还谈甚么领兵杀敌。
念及至此,帕夏将军咬了咬牙,还是握住马刀迈进场去。他想凭自己一身武艺与棺椁功,未必没有胜机。他走进圈内站定,按照奥斯曼的习俗扬起马刀,两侧登时号角齐鸣,士兵们发出阵阵呼喊,最后这些呼喊汇成一个名字:帕夏!帕夏!一万人同声吼起来,真个声振林木,响遏行云。赛戈莱纳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平端木杖,静等帕夏进招。
帕夏这马刀宽背薄刃,最适合大力斩杀,于是他一上来便凝聚真气在右臂,忽地高高跃起,一刀大力劈向赛戈莱纳,想先削断这家伙的木杖。赛戈莱纳却不中他计,把木杖一横一斜,杖头与刀锋轻磕,斜斜把刀势偏开,让他扑了一个空。帕夏到底是一代将军,马刀一挑,气交胸臆,换成一套大漠狂刀。这套刀法精髓全在一个“狂”字,攻似黄沙卷天,漫天都是刀影。刀法里自带着一股狂劲,被这种狂热牵住,就连刀主本人都不知下一刀会劈向何处,正如神鬼莫测的大漠风暴。
只是今日它恰好碰到了克星,马太杖法以快打慢,向来不惮这种快刀。赛戈莱纳轻拈木杖,不紧不慢地划出无数十字,以不变应万变,帕夏掀起的遮天黄沙被牢牢罩住,逐渐消弭其中,直至无形。内力至强者,飞花掷叶即可伤人,帕夏自以为兵刃上占了优势,却不知自己内力不及赛戈莱纳远甚,是以大马士革钢铸成的马刀碰上栗木杖,一丝便宜也占不到,反被生生磕开数次。
围观的士兵看不出此中微妙,还以为自己将军稳占先手,喝彩声连珠价般地传来,令帕夏更加烦躁。大漠狂刀虽然威力奇大,却也如沙暴一般不能持久,他连续挥出数百刀,手臂已有些酸麻,眼前这金发小子非但不见委顿,反而愈战愈稳健。帕夏情知这样下去必败,身形一变,四肢突然平伸僵直,关节不动,姿势无比怪异,如同一个木人。赛戈莱纳大奇,知道他要弄出甚么古怪,必有后手。
这是他融汇了棺椁功与大漠狂刀法而成的功夫。狂刀再狂,终究有迹可循,倘若配合以一身肌肉皆能自如收缩发力的棺椁功,便可收到出奇不意的功效。帕夏将军四肢平直,却灵活到不得了,一会儿身子平平横着冲来,一会儿背部落地弹起老高,简直就是随心所欲,屡屡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出刀,赛戈莱纳连他下一步动作都难以猜测,遑论抵挡,一时大感吃力,只得借了斯文托维特派的盾诀,把木杖舞成一团护在身前。
帕夏似没看见一般,整个人飞扑过来,眼见头触木杖,忽地右肘点地,手臂肌肉一震,整个人骨碌骨碌斜弹到赛戈莱纳背后,右手猝然出刀。赛戈莱纳顿觉背部一阵冰凉,疾转回身,右手倒握木杖,左手去抓刀锋。不料帕夏小腹剧颤,竟在半空打了一个滚,下劈的刀势立时变成上挑,在赛戈莱纳跟前划过半道圆弧。只听“噌”的一声,卡瓦纳修士的栗木杖被高高挑起,飞去半空。帕夏大喜,没了木杖,对方就无甚可怕,耳边忽传来赛戈莱纳的笑声:“将军你中计哩。”前胸与肋下登时被炽热如烙铁的双掌重重印上。
棺椁功奇妙无方,本来难以揣测,但大漠狂刀用招太实,在击中敌人时总有一霎时的停滞。赛戈莱纳看出二者合一的破绽,故意诱他来挑自己的木杖,待他一露行迹,一双空出来的肉掌趁机拍中帕夏的身体。帕夏反应也快,一感到身体遇袭,急忙运起棺椁功飘移远去,一下子与赛戈莱纳拉开一段距离。他本想再移的远些,奈何中掌之处剧痛无比,四液翻涌,脚下步履几乎失去平衡,如饮烈酒,连面孔都涨得醇红。此时帕夏空门大开,棺椁功已无力施为,如果赛戈莱纳追击的话,那真是要生得生,要死得死。
就在全场都屏息静气之时,一团黑影荷荷吼着撞向赛戈莱纳。赛戈莱纳全神贯注在帕夏身上,一个不防,被他用双臂籀了个结结实实。这时所有人才看清,那黑影竟是第一场打败齐奥的黑奴!原来这黑奴眼见主人陷入危险,竟不顾决斗规矩,拼了伤残之身用津巴布韦大擒拿手钳住赛戈莱纳四肢。可惜赛戈莱纳不是齐奥,他冷笑一声,纹丝不动,体内箴言内力流转一周,从山羊、双子与水瓶三宫震荡而出。黑奴双手双脚原本结扣如锁,一下子竟被这道钢猛内力震得筋骨酥软,四液脏器更是受创极钜,他实在抵受不住,咕咚一声瘫坐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大滩殷红鲜血。
全场一片寂然,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局面,十个阿雷贝面面相觑,不知这该如何评判才好。只有帕夏眼珠一转,立刻大步走到黑奴面前,一个重重的耳光甩过去,把自己救命恩人搧倒在地,几颗沾血的牙齿掉在草丛里。帕夏怒道:“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奴才,我方才刚刚挑飞木杖,胜负未分,你来搅甚么局!”言罢他冲赛戈莱纳深施一礼,大声道:“全怪我管教不言,竟被这劣奴坏了决斗的规矩。在下难辞其咎,这一战甘愿认输,以表歉意。”
饶是狡诈如卢修马库,都不得不暗暗佩服这位将军的应变之才。原本一个大败亏输的结果,偏偏被帕夏轻轻几句话扭成了让子之局,他借着痛责黑奴主动认输,教别人觉得落败是非战之罪,不失体面,还佩服他有大将之风。
帕夏将军举起赛戈莱纳右手,绕场致谢。十位阿雷贝怎会不懂他的意思,商议了一圈,宣布一致认为苏恰瓦城三场中胜了两场,赢得了本次赌约。场外士兵尽皆默然,奥斯曼未能获胜,他们心中毕竟遗憾,好在场面上不致太过丢人,己方一死,对方双残,勉强算作平手。这时比赛结束的号角吹动,没几人喝彩,不过是无精打采地喝吼了几声,聊作回应。
帕夏将军却不在乎,他故作豪爽,拍着赛戈莱纳肩膀哈哈大笑道:“好勇士,好勇士,竟不输于真主的战士。”赛戈莱纳也不与他计较比赛的事,道:“将军适才承诺的事,相信不会反悔吧?”自去了苏恰瓦城以后,他就已学到,谷外之人,有时说了话也是不作数的。帕夏将军不悦道:“我堂堂奥斯曼土耳其的上将军,所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值一杜卡特黄金,怎会反悔?”
他唯恐赛戈莱纳不信,立刻扯开嗓子唤来一名侍卫道:“马上去备三匹上好的骏马,装些清水、糕饼与奶酪,再请军医给那两位看看伤势。”他吩咐完以后,瞥了一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赫罗摩特与黑奴,啐了一口道:“没用的奴才,快派人拖出去埋了。”赛戈莱纳一怔道:“你那黑奴似乎还活着。”帕夏不屑道:“你有所不知,在我奥斯曼领土内,无用的奴隶便与死无异了。这黑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按祖制是要枭首曝尸的。”赛戈莱纳心想:“若非有他救主,你如今已被我杀死了。忘恩负义,以此为甚。”
帕夏见他这副神情,怎能猜不出他想些什么,深怕这金发小子把真相挑出来,赶紧讨好道:“尊价若不介意,我情愿把他奉送给你,权当胜战贺仪。”赛戈莱纳本想拒绝,但一想到这黑奴回去必死无疑,便有些踌躇。他出谷以来虽屡伤人命,自己并不介怀,但此时发一言可救一人,亦可杀一人,教他不禁想起圣经要予以世人以怜悯的教会。
赛戈莱纳犹豫之间,帕夏已经走到黑奴旁边。黑奴受伤奇重,蜷缩在地上兀自咳血,帕夏用牛皮靴尖踢了踢他,道:“快爬起来,你有了新主子啦。”黑奴勉强睁开双眼,嘴唇嗫嚅,几次欲爬起身来,都跌倒在地。帕夏将军见他惨状,也略有几分歉然,就近唤来两名士兵,抬着黑奴双臂架他起来。赛戈莱纳这时才看清他本来面目:这黑人生得宽眉狮鼻,嘴唇颇厚,一副木讷忠厚的面孔,教人看了有种俯视“忠犬”之感。赛戈莱纳问道:“他叫甚么名字?”帕夏将军无所谓道:“奴隶哪里配有名字!平日里我都唤他作迭索,土耳其语里便是‘贱狗’的意思了。”赛戈莱纳道:“他既然跟了我,须得有个新名字,就叫奥古斯丁罢。”
奥古斯丁是基督教一代大哲,平生所著无不深邃致密,执经院神学之牛耳,于教中地位极尊。他一世都居于北非,不曾离开一步,是以赛戈莱纳想到拿这位圣徒之名给这津巴布韦人命名。帕夏将军对此满不在乎,连连挥手,只说随意。赛戈莱纳从怀里掏出一粒卑尔根慈济丸递给黑奴,让他服下,黑奴——原本叫做迭索,如今叫做奥古斯丁——吃完以后精神少振,立刻拜倒在赛戈莱纳跟前,抱着他右腿不住亲吻,算是定下了主仆名分。
赛戈莱纳欲早早脱离这是非之地,免得再生变故;帕夏将军也不愿他们久在军中,惹出闲话,主宾心意一拍即合。次日清晨,赛戈莱纳接了帕夏将军送的坐骑,自己一匹,齐奥一匹;卢修马库一手一脚已经残废,就由奥古斯丁搀扶上马,一路照料,四人三马匆匆离了奥斯曼的大营。
走出五里开外,卢修马库有些不放心,叫赛戈莱纳再悄悄回转过去,看奥斯曼人是否守约。帕夏将军这次倒没玩甚么花样,已经把大营拔起,收拾辎重。一直到大军开拔,望东南而归,他们这才放下心来,慢慢朝苏恰瓦方向赶去。
齐奥素来心高气傲,前日折了一阵,颇为羞惭;卢修马库受伤深重,精神委顿,也懒于搭理这些一贯敌视自己的少年人,自顾闭目养神;奥古斯丁又是个哑巴,剩下一个赛戈莱纳孤掌难鸣,于是这一路走的寂静无声,如同四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偶尔走到一起。赛戈莱纳原本还想问卢修马库那封信的事情,转念一想,倘若一开口,势必要抖出自己夜探城堡冒充卫兵的事,十分尴尬,遂绝口不问。
他们一行人伤患甚多,便沿着来时的小路徐徐而行,且走且歇。此间正值初夏,天气正好,远方山色苍莽,一条无名溪水自身旁低岸潺潺流过,脚下的荒路几乎被野草侵没,放眼望去惟见有绿草茵茵,了无人迹。不时有雍丘拔地而起,半褐半绿,似是倒伏于地的浪花,几只野鸟飞临其上,大有生趣。赛戈莱纳来时只顾埋头赶路,到了这会儿方才有心情执缰缓步,慢慢一路赏来。
他见四野清新,颇有绝谷气象,心里欢喜,忽然想到自出谷以来,还不曾吹过哨子,随手摸出翠哨含到嘴里,一曲悠扬旋律随之而出。齐奥、卢修马库二人没想到他对音律竟也有天赋,听了这哨音,胸中都觉一阵清朗。那个黑人奥古斯丁听了更是欣喜,张大了嘴啊啊直叫,禁不住自己手舞足蹈,惹得赛戈莱纳与卢修马库一阵笑。齐奥曾几乎丧命他手,至今心中仍有些戚戚,任凭奥古斯丁如何折腾,他总别过脸不去理睬,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常偷偷转头过来瞄上几眼。
他们在这片丘陵之间行了一日有余,眼见残阳西坠,暮色深沉。齐奥说再往前走上几十里路,翻过两道山梁就是苏恰瓦与黑海连接的商路通衢,许多商队从黑海运来中东的香料、绒毯等物,通过苏恰瓦转运去波兰、匈牙利、捷克等东欧之地,日夜都有行人,络绎不绝。不若今夜就暂且在附近歇了,明日一早赶过去。
众人俱都称是,恰好前面河边有一座废弃的水车磨坊。水车扇页长着斑斑青苔,早已腐朽,磨房半壁倾颓,另外半壁还可勉强容身,里面磨盘早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个平底石座,倒是张现成的床铺。奥古斯丁天生是个好仆从,无须主人吩咐,自去劈柴、喂马、打火、还把石座悉心打扫干净,铺上毛毯,扶着卢修马库躺过去。赛戈莱纳原本事事亲力亲为,到此方知为主之乐。
吃罢晚餐,天色已然黑透,几个人白天赶路赶得乏了,就在磨坊里各自找了个角落睡下。不一会儿奥古斯丁与齐奥鼾声响起,卢修马库二肢虽残,赖得赛戈莱纳每日灌输真气,血脉松活,也早早阖上眼睛,闭目养神。赛戈莱纳躺在一面断墙之下,身上胡乱盖了张毯子,心中却颇为兴奋。卡瓦纳修士平日总说要维护上帝子民,如今他逼退土耳其人,救得苏恰瓦一城几万口性命,总算没辜负了嘱托。只可惜老师已魂归天国,再不能亲口夸赞自己,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口中喃喃叫着老师名字,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赛戈莱纳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惊肉跳,他霍然起身,发现四周黑夜沈沈,齐奥与奥古斯丁鼾声仍是惊天动地,并无甚么异状。他暗运内力,让情绪稍稍平复,却觉得周遭有些不对劲,再转头望去,赫然发现磨台上的卢修马库竟然不见了!
这一下子赛戈莱纳吃惊匪浅,他耳力远胜常人,别说卢修马库二肢残废,就是一个四肢健全之人从这屋里离开,他也断不会听不到一点声息。赛戈莱纳连忙爬起身来,推醒其他两人。齐奥与奥古斯丁都颇为震惊,三人四下寻了一圈,不见半点踪迹,竟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赛戈莱纳冲到磨坊外头,略一提气,身子轻轻跳到坊顶,举目四望。好在这附近俱是平原,并无甚么遮蔽视线的东西,他凭着自己夜能视物,瞪大了双眼拼命望去。忽然他看到西方似有甚么动静,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数里开外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移动的颇为迅捷。赛戈莱纳不暇多想,高喝一声:“往西去!”飞身跃下磨坊,几下兔起鹘落,脚不沾地,飞也似地朝着西方而去。待得齐奥与奥古斯丁听到呼喊赶去,他早消失在夜幕之下。
赛戈莱纳生平从不曾如此全力奔跑过,他依仗着箴言内力与鬼魅身法,只觉耳侧生风,脚下蹭蹭踩过草头,三纵两纵就越过数丈。远方那人影虽走的快,却也被他越追越近。靠得近了,赛戈莱纳看到那人似乎还横抱着一人,看身形颇似卢修马库,颇吃了一惊,脚步立刻放缓了些。那神秘人多抱一人,竟与自己全力施展的脚力相差不多,而且他走起来双肩并不十分耸动,整个人如在冰面平平移动,可见是一等一的高手。赛戈莱纳心细如发,一发觉对方深浅,立刻慢了下来,不敢十分靠近,远远保持着一段距离。
一追一赶,四下地势忽然升高,眼见来到了一片丘陵地带。人影慢了下来,在雍丘之间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一处二丘之间围成的狭窄小谷内。赛戈莱纳收起脚步,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爬上其中一个坟丘的顶上,朝下面望去。
只见卢修马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显然是被人点中了星命点。而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一个身材高大颀长的怪人,这怪人身披毛边白貂大氅,脚下白皮长靴,整个头部缠满白布,只留出眼、鼻、嘴三处薄薄的空隙,在清冷月光下犹如一个缠满了裹尸布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死人,十分可怖。
这怪人弯下腰去,惨白色的五指疾风般地拂过卢修马库数个星命点,卢修马库登时剧烈咳嗽,恢复了神志。赛戈莱纳暗暗佩服,他自忖也能点晕别人,但无法解的如此干净利落。卢修马库醒来一见怪人的白衣,骇然叫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怪人开口道:“执事大人,你好。”声音出乎意料地浑厚深沉,颇有磁性,与他的奇诡形象截然不同。卢修马库急道:“赛戈莱纳呢?齐奥呢?他们在哪里?”怪人道:“我刚才去接执事大人的时候,不曾惊动他们,只怕此时睡的正香。”他说的轻描淡写,一旁偷听的赛戈莱纳却知在他耳力之下偷走一个大活人该是何等困难。
卢修马库强作镇定道:“我那几个同伴为人机警,定会尾随而来,奉劝阁下要多想想后果。”怪人呵呵笑道:“若他们追来,我倒是想会一会这个莎乐华口中的金发小子。”赛戈莱纳心中一动,莫非此人就是马洛德与莎乐华口中所提及的“大君”?卢修马库听到莎乐华的名字,眼神中闪过一道惊异光芒。怪人又道:“不过今日先办正事。执事你该知道博格丹的下落吧?”卢修马库浑身一震,道:“那是谁,我不认识。”怪人浅浅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隐瞒。阁下在奥斯曼军营中使的那一手‘点金指’,真是好手段呐!”
卢修马库惊道:“你当时竟是在一旁观看么?”怪人道:“正是。那点金指是博格丹的独门绝技,你一亮出来,我又怎会猜不到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了?我先前以为此事只有大公知晓,却偏偏漏算了你这个执事,还好你不打自招,省了我的麻烦。”卢修马库沉默片刻,方恨恨道:“早知如此,我宁可被活活打死,也不会用这一招。”怪人道:“事已至此,悔也无用,不如阁下索性合盘托出,我给执事你一个速死就是。”
这几句话端得狠毒阴沉,卢修马库瞳孔陡然一缩,叫道:“原来竟是你!”怪人道:“不错,除了我还能有谁了?”卢修马库表情抽搐,躺在地上切齿道:“难怪你也在奥斯曼军中!原来土耳其人竟是你召来的?”怪人欣然道:“执事真是个聪明人。本来我想引大军攻城,迫博格丹现身救难。如今帕夏将军虽退,却还有执事你知道他的下落,我便一路跟来了。”卢修马库道:“也罢也罢,人说‘隐者’手下无生魂。既然被你擒来了这里,我认命受死就是,绝不会吐露半个字出来。”
被唤作隐者的怪人伸出手来,和颜悦色道:“何必急于求死,长夜漫漫,还有的是时候考虑。”言罢他惨白修长的指头又拂过卢修马库躯体,不知使了甚么内劲,老人骤然昂首惨呼起来,尚且完好的一臂一腿激颤,其痛楚可想而知。隐者徐徐道:“我这个手法,叫做黄道十二攻。适才侵入你体内的内力,不溃不散,会沿人体十二宫流经四肢百骸。刚才那一痛,只是在脚踝双鱼宫发作的第一道后劲,然后每过一宫,内力便强了一分,痛苦也会翻上一倍。要到半日之后,这股内劲才会冲破心脏狮子宫。”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只是传说,我并不曾见过有人能撑至狮子宫,身中此招者,最多流转到肾脏天秤宫就已经活活痛杀了。我适才观天象,看到火、木二星俱在摩羯宫内,倾角甚大,只怕今夜你疼痛还要翻倍,是否能看到明天日出还是未知之数。”
休说卢修马库,就是在一旁偷听的赛戈莱纳都觉冷汗肆流,他熟知内学,却从未想到竟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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