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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三戒)-第3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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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厂公!”那领班顾不上马德,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西华门开了!”
“啊!”马德等人大惊失色,他们以为尽在掌握的金汤,竟如此轻易就被开了个口子。马德失声骂道:“妈的!是谁干的?!”
“是成国公!”领班喘匀了气,为厂公并诸位大档说明道:“成国公带人到了西华门下,执意要开宫门。守门的禁卫说,宫中有旨,宫门关闭。成国公便问,可是皇上的旨意?禁卫许千户说不是,是赵公公的。成国公便说,赵公公没这权力,赶紧开门!”说着看看脸色铁青的厂公,小声道:“然后,许千户就开了西华门……”
“姓许的为什么不请示厂公?!”马德气急败坏跳脚道。
“这……”领班怯生生道:“小的也不清楚。”
“哼!”赵赢冷哼一声道:“姓许的自然是认他朱勇,不认咱家。”说着咬牙切齿道:“姓王的请我吃烤肉,不过是为了告诉我,这宫门根本关不住,他的人能来去自如!”
“想不到,成国公竟和忠勇伯勾搭到一起了……”众人登时气焰低了七分,连蹦得最凶的马德也没了底气道:“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说着,有些发怯地看着赵赢,小声问道:“干爹,那还整吗?”
“整个屁!”赵赢没好气地啐一口。
“老祖宗!”又有不长眼的小声问道:“那……老狗指的是什么?”
赵赢一张脸登时铁青铁青,谁也没看清他的动作,那不长眼的家伙便被一巴掌抽了个直挺挺,半边牙齿和着血喷了出来!
待赵赢气冲冲走了,马德等人才扶起那倒霉蛋,幸灾乐祸道:“蠢材,那老狗是指咱们厂公……”
“啊?!”肿了半边脸的家伙震惊道:“厂公这都能忍?”
“不能忍怎么办?人家又没指名道姓,要是发作的话,岂不自认老狗?!”太监们不禁哀叹,素来威风八面的厂公大人,怎么遇到这个王贤之后,会除了吃亏就是吃瘪?也没见着那货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啊?
当王贤再次出现在殿门口,朱瞻基心有灵犀,回头与他对视一眼,见他微笑着朝自己点点头,便知道外面的事情摆平了。太孙殿下也朝王贤点点头,便放下心来,一心一意侍奉起龙床上的皇爷爷。
说是侍奉,其实也没什么好干的,不过是过一会儿给朱棣擦擦汗水,再过一会儿,再擦擦口水罢了。大殿中寂静无声,皇帝粗浊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朱瞻基和朱高燧这对叔侄,就这么一跪一站在龙床旁,等着皇帝醒来……或者咽气。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天黑下来,朱瞻基本以为是天黑了,还心说时间怎么这么快,然而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扑扑簌簌的声音,居然是下雪了。太监赶紧关上沉重的殿门,以免风雪之气侵入殿内。朱瞻基回头看着外头,便见自己的父亲仍然一动不动跪在那里,雪已经落满了太子的头顶和肩膀……
殿门缓缓关上,将风雪隔断在外头,也将太子挡在外头……朱瞻基是又心疼又快意,一时间心乱如麻,五内具焚,头脑昏昏沉沉,过往的一幕幕如浮光掠影从他眼前闪过,让他难以呼吸、不辨晨昏……
赵王朱高燧也同样心烦意乱,有人给太孙报信,自然同样也有人给他报信……他已然知道,王贤和成国公朱勇联手,已经将宫里的形势稳定下来,如今,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朱瞻基又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儿,眼下已经既没有动手的必要,也没有动手的可能了……
赵王殿下心中,不知翻腾过多少次后悔了,要是能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就行烛影斧声之事,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黄袍加身了,现在却只能困在原地,只能消极地等待最后的结果了……
好在等待没有太久,当天子夜,皇帝醒来了……
见皇帝睁开眼,上一刻还面无表情的朱高燧,第一时间便扑上去,泪流满面道:“父皇,您终于醒了……”朱瞻基猝不及防,竟被三叔挤到了一旁,只能恨恨地看他表演,对一旁的李严道:“还不快传太医!”李严应一声,赶忙出去。
“闭嘴……”朱棣虽然睁开眼,但脑中还是一片浆糊,听着有人在耳边聒噪,想也不想便何止道:“再聒噪朕杀了你……”
“是……”朱高燧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满脸都是委屈,却果然不敢再言语。
等太医过来,为皇帝问诊,确定圣体已无大碍,半个时辰过去了,朱棣也终于恢复了清醒,一边喝着赵王喂得药,一边缓缓问道:“那孽子呢?”
“二哥还跪在外头,都成雪人了。”赵王一改尖酸,满满都是兄弟情道:“父皇,他知道错了,赶紧让他进来吧,在外头会冻坏的。”
“少在这儿假惺惺……”许是刚刚清醒,皇帝尚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句话就把赵王说了个面红耳赤。好在皇帝只是捎带着说他一句,火力仍然高度集中在太子身上。只听皇帝冷冷道:“叫他滚回去,等朕死了再来哭丧也不迟。”说着皇帝目光寒意凛然,语气愈加刻薄道:“恐怕到时候,请都请他不来!”
“皇爷爷!”皇帝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朱瞻基不能再装聋作哑了,磕头哭道:“我父亲被那帮腐儒带坏了,把死理看成天地间头等大事,还会如此顶撞皇爷爷。但要说他不孝,那是万万没有的!”说着流泪道:“把皇爷爷气成这样,他也悔疚万分,所以才跪在外头请罪,还说了很多知错的话……”
“你不用哄朕,朕的儿子,朕比你清楚。”皇帝却不信道:“他看似柔弱,实则执拗无比,但凡他认为是对的,就是气死老子也不会认错。”皇帝终究刚刚醒过来,说了这些话,已是精疲力竭,轻轻挥挥手道:“你们都去吧,朕乏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朱瞻基便和朱高燧行礼告退,殿门再次打开,又再次缓缓关上,两人似乎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然而他们再想回头时,沉重的殿门已经关闭,想再见皇帝已经不可能。
随着它的主人苏醒,这座紫禁城也自动恢复了它的威严不可侵犯,那些白日里的躁动不臣、阴谋勾当,仿佛也随着落雪覆盖,变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没有过一样。
太孙和赵王一出殿,前者便跌跌撞撞朝跪在阶下的那个雪人奔去。后者却不慌不忙立在廊檐下,看着雪落紫禁城的肃杀美景。太监赶忙捧过木屐、雨披,伺候着赵王穿上。又为赵王擎着罗伞,小心翼翼扶着他下了台阶。赵王虽然是亲王,但还年轻,也不像太子那样腿脚不便,自然没有紫禁城乘舆的恩典,得老老实实走到午门外。
他走到太子身边,见太孙手忙脚乱为太子拂去身上厚厚的雪和冰,若非知道这本来有个人,还真难将这一大团冰雪混合之物,跟人类联系起来。
“动作快点,不然抬回去也得冻坏了……”赵王语气关切道。
“滚!”太孙狠狠瞪他一眼,赵王摇头叹气道:“没教养。”才施施然离去了。
这时,王贤也领着几名侍卫奔过来,那几个侍卫抬着一顶乘舆,那乘舆名字好听,但只是最简陋的乘具,说起来就是两根竹竿穿过一把椅子,仅此而已。不过经过王贤的简单改造,此刻上头加了顶,四面加了壁,类似一顶超小型的轿子。
王贤和朱瞻基一起,将早冻得失去知觉的太子架上乘舆,朱瞻基才发现,里头是厚厚的貂裘,貂裘里暖烘烘的,探手一摸,发现底下竟还有个暖炉。朱瞻基不禁迟疑道:“这,不合规制……”
“这都啥时候了,管那么多。”王贤给太子掖好貂裘,让人赶紧起驾。朱瞻基想想也是,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反正还有天大的麻烦等着呢,这点儿小问题算什么。
两人便护送着乘舆,一路小跑离开了奉天门,出了午门,回到东长安街上的太子府。
府里的人早得到吩咐,太子一被送回来,便在太医的指挥下,将他抬到冰冷的房间里,又是搓脚又是灌酒,待太子渐渐还阳,才将火盆移进来。
第八百九十五章歧路
待太子还了阳神,已经是下半夜了。朱瞻基也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面如黑铁端坐在父亲床前。王贤站在床尾,虽然忙了一夜没合眼,但两人都没有一丝睡意。也是,发生这样天大的事,换了谁也是睡不着的。
“兄弟,这次多亏了你。”朱瞻基已经了解到个中曲直,不禁后怕地捏一把汗,若非王贤当机立断、防患于未然,恐怕他们祖孙三人都要变成泉下亡魂了。
“此事不足道哉。”王贤摇摇头:“殿下日后休要再提。”
“哼!”朱瞻基知道,王贤说的是正理,狠狠一捶大腿,咬牙切齿道:“日后我若掌权,定将他们碎尸万段!”发完狠,他才想到自己只是太孙,等轮到自己掌权,还不知猴年马月。不禁郁闷地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父亲,闷声道:“都怪父亲,非要跟皇爷爷对着干……”
说到后半截,朱瞻基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因为他看到自己的父亲,缓缓睁开了眼,眼中分明有怒火燃烧,而那怒火,显然是针对自己的……
“父亲,您醒了?”朱瞻基的气焰登时压了下去。
“仲德。”太子看了朱瞻基一会儿,便将目光移到王贤身上,那目光也变得柔软起来:“又给你添麻烦了,快回去歇着吧。”
王贤知道,太子殿下现下疲累至极、也痛苦至极,确实不适合讨论什么,便躬身施礼道:“为臣告退。”
“你也去吧。”太子没有看朱瞻基,但屋里并没有第四人。朱瞻基本就满腹怒火,现下又遭父亲如此无视,更是忍不住怒火中烧,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贤只好轻声道:“走吧……”见朱瞻基依然不动弹,王贤伸手轻轻扯了他一把。谁知,这一把就像点燃爆仗的引信,朱瞻基一下子就爆发了!
他一把推开王贤,面红耳赤地吼叫道:“父亲,你可知儿子为了修复你和皇爷爷的关系,防止三叔离间作乱,付出了多少吗?!五更鸡叫,我就在乾清宫伺候,一陪就是一整天,有时候皇爷爷处理奏章到三更天,我得四更才能安寝。略一合眼,又得起来侍奉!从春到冬,我几乎寸步不离皇上,察言观色、凑趣逗乐!还得跟三叔勾心斗角……”朱瞻基说着,委屈地哽咽起来,眼圈也通红一片道:“我这哪还是太孙,分明是个太监!”
王贤默默听着,他真想逃离两位未来国君的是非,却又怕两人情绪不稳定,干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着实不敢走开。听了朱瞻基的话,不免心中苦笑:‘我他妈才像个太监……’
“哎……”太子看着满脸委屈的儿子,深深一叹,提起全身的力气,加重语气道:“作为父亲,我不能指责你什么。可你不只是父亲的儿子、祖父的孙子,你还是大明太孙、国之储君!难道不该以江山社稷为计吗?”
“孩儿只知道储君以养德为本。”朱瞻基硬邦邦地顶一句道:“插手军政国事乃是非分!”顿一顿,他又嘟囔一句道:“何况,我也不觉着迁都有什么不好,那些反对迁都的,也未尝不是私心作祟……”
这话一出,王贤就吓得心一紧,这就差指着太子的鼻子骂,你丫说的好听,还不是担心自己离开南京,失去势力?
果然,太子一张脸涨得通红,顺手捞起床边的痰桶,朝朱瞻基狠狠掷去。朱瞻基毕竟年轻,身手敏捷,堪堪躲避开来。咔嚓一声,痰桶碎裂在地,同时太子的怒喝声响起来:“滚出去!”
朱瞻基这会儿也有些清醒,知道再争下去也没好果子吃,便硬邦邦丢下一句:“哪天皇爷爷真要废立,儿子就陪着父亲一起下地狱就是了!”
“滚!”太子声嘶力竭的吼声,整个太子府都能听到。
朱瞻基这才被王贤拉扯着,离开了太子寝宫。两人本要回东院,走了两步,朱瞻基却气闷难耐道:“去你那儿!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待!”王贤苦笑着点点头,和朱瞻基踩着雪出了太子府,乘车到他位于后海的居处。
因是有先见之机,当年跟着御驾亲征马哈木,路过北京城,王贤便有了提前在这里购置庄宅的念头。回杭州后,和王兴业一说,老王自然对这个牛逼儿子深信不疑,马上凑了凑钱款,亲自跑了趟北京。实地考察后,王兴业对儿子的观点极为认同,一口气在北京买了几十处产业……一来,王家这些年着实有了家底,但更重要的是,那时北京房产出奇的便宜,在南京买个小院的钱,能在这里买十套体面便利的大四合院。
王贤虽然不关心这个,但也听老爹提起过,随着迁都之事日渐明朗,这两年京城房价飞涨,当初购置的产业,价钱已经翻了番……这次王贤到北京长住,王兴业便让人将环境最优美的一套宅子收拾出来,家具家什购置一新,静候王贤入住。
王兴业是明白人,知道如今儿子的权位干系重大,所以只购置了家具,奴仆丫鬟之类一个都没有。王贤入住前两天,吴为便带着北镇抚司的便衣住进来,充当府上的管家奴仆,是以这会儿,给他和太孙开门的,是一名正经的锦衣卫百户。
在吴为的带领下,王贤和朱瞻基进了前厅,两人烤着火,本想说会儿话,但都觉着筋疲力尽,便各自去睡了。王贤头一沾枕,便鼾声大作,他实在是累极了。朱瞻基却在床上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困倦至极,昨日里的一幕幕却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转来转去,让他不得安寝。
实在睡不着,太孙殿下索性披衣起床,推开窗看着外头落雪纷纷,才渐渐平静下来。就这样到了天色微明,雪停。朱瞻基便唤人为自己穿戴整齐,他得赶到宫里去伺候皇爷爷……昨一晚上,他已经对着雪想明白了,和父亲分歧越大,就越得和皇爷爷亲近,不然自己的日子,真要彻底没法过了。
经过王贤窗外时,朱瞻基听到鼾声如雷,不禁羡慕地叹口气,便顺着回廊离开了后院。
太孙走过不久,王贤房间的窗户便打开,只见他满脸忧虑地看着太孙离去的方向……太子和太孙父子离心如此,实在是他从前半分没想到的。
当朱瞻基抵达乾清宫宫门时,当值的太监杨庆笑着迎上来:“还以为殿下会多睡会儿呢,还是这么早就来了……”
“我怎么能睡得着?”朱瞻基苦笑一下,在太监的伺候下脱掉雪靴,换上干爽的皂靴,便想往里走:“我皇爷爷起来了吗?”
“皇上起来了。”杨庆小声道:“不过您这会儿不能进去。”
“怎么?”朱瞻基登时脸色煞白,嘴唇哆嗦道:“皇爷爷不许我觐见?!”他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被皇帝迁怒,和太子一样不受待见,叫那朱高燧乘虚而入。
“呃?”杨庆愣一下才明白朱瞻基的意思,忙赔笑道:“您想哪去了?皇上只是在跟成国公爷说话呢。您要是急着进去,奴婢这就去给您通禀。”
“这样啊……”朱瞻基一颗心才放下来,苦笑道:“昨晚没睡好,脑子糊涂了。不用通禀,等成国公出来再说吧。”
“好。您快到值房暖和去。”杨庆殷勤地把朱瞻基让到值房,又让人给他上了参汤提神,朱瞻基端着味道浓郁的参汤,神魂却全飘到寝殿之中,他太想知道里头的皇帝和成国公,在说什么了……
殿中,朱勇跪在皇帝榻前请罪。
“臣请皇上降罪,昨日午时未经旨意,便命人开了西华门!”朱勇果然按照王贤的指示,天还不亮就到了乾清宫,抢着第一个向皇帝做汇报。
“午时,为什么要关宫门?”朱棣虽然仍很虚弱,但头脑已经十分清醒了,一下就问到了点上。
“臣不知,好像是宫里的命令。”朱勇忙道:“但臣要旨意,却没人能拿出来。为防万一,臣便擅自做主让人打开西华门,并在那里亲自坐镇,直到听说陛下醒来。”
“这样啊……”朱棣缓缓点头道:“朕突然晕倒,宫里关闭宫禁也是常理,这应该是赵赢的意思。”顿一顿,朱棣又问道:“可是有谁给你支的招?还是说谁向你托请?”
“没有人跟为臣说什么,是为臣自以为这样可以震慑宵小,让歹人不敢轻举妄动!”朱勇早想好一切托辞,马上叩首道:“有擅权僭越之处,还请皇上严惩、以儆效尤。”
“……”朱棣半晌才缓缓道:“这次你做的不算错,总算有几分镇国重器的模样。朕就不罚你了,但也不可能赏你,你要明白。”
“是,臣明白。”朱勇心里都欢喜爆了,能被皇上视为‘镇国重器’,还稀罕啥赏赐?!看来这次又让王贤说对了,皇上果然希望自己这样做。
“去吧……”朱棣摆了摆手。
第八百九十六章帝王权威
待朱勇出去,杨庆赶忙进去通禀,不一会儿,便出来笑对朱瞻基道:“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朱瞻基虽然无数次面圣,但这次心下格外紧张。他整了整衣袍,深吸口气,摆出最合适的面容,才快步进了寝殿,扑通跪在朱棣床前,未曾开口,眼泪先奔涌而出,那张黑脸上写满了委屈与无奈,真是难为他了。
“行了,别哭了。”朱棣叹口气,目光游移片刻,缓缓道:“你是你,太子是太子,不用担心。”
朱瞻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却又听皇帝话锋一转:“只是不知,你能不能也分得开?”说完,朱棣便紧紧盯着他,一双昏黄的眼珠,分明透着凌厉的光。
“孙儿自然能分得开!”朱瞻基没有片刻迟疑,斩钉截铁道:“孙儿对父亲的做法,不敢苟同。”
“哦……那你是怎么看?”朱棣饶有兴趣问道。
“孙儿认为皇爷爷高瞻远瞩,是开万世基业,自然坚决拥护!”
“唔……”朱棣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道:“朕没看错,我朱家的千里驹,不错,不错。扶朕起来走走。”
得了皇爷爷的称赞,朱瞻基如吃了人参果一般,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一齐舒张开来,彻夜未眠的疲倦一扫而空,从地上爬起来,手麻脚利地扶起皇帝,给他穿好鞋,扶着朱棣在大殿中走了两步。
朱棣的脸色变苍白起来,额头微微见汗。朱瞻基见状,赶忙扶着皇帝在躺椅上坐下,又给他加了靠枕,待调整舒服才去给皇帝倒水。
朱棣接过茶盏,喝一口泡得极浓的香片,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朱瞻基自然了如指掌。茶水下肚,身上才有了些力气,朱棣叹口气道:“不服老不行,这身子真生不得气、受不得累了。”
“皇爷爷此言差矣,您春秋正盛、龙体康健,不过是微恙,开了春定能再开弓射箭。”朱瞻基忙笑道。
“但愿如此。”朱棣缓缓道:“不过,朕确实得给你加加担子,好偷偷懒了。”说着看看朱瞻基道:“你跟着朕学习政务也有数载,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替朕打理一阵子……”
“这……”朱瞻基听得心头怦怦直跳,皇爷爷这是要他代理国务啊!朱瞻基自然求之不得,但是……这理所应当是太子的差事,皇爷爷越过他爹交到他头上,却让他爹,堂堂大明太子如何自处?
“要是为难就算了。”朱棣见他一脸纠结,淡淡道:“还有你三叔呢……”
“孙儿,当然愿意替皇爷爷分忧,只是……”朱瞻基像被蜇到屁股,慌忙表态。
“只是什么?”朱棣语调清冷,似乎不耐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朱瞻基本想说,只是这样一来,我爹怎么办?但见朱棣这态度,话到嘴边,又改成:“只是担心自己经验不足,误了国政,有负皇爷爷厚爱。”
“哈哈哈……”朱棣欢畅地笑起来道:“这不打紧,遇到大事你来问朕,日常的事务可以咨询内阁,杨士奇杨荣他们都是朕挑出来的能臣,辅弼太孙,定会尽心竭力的。”
“这样……”朱瞻基也笑了,笑得同样欢畅道:“孙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此甚好!”朱棣道:“随后朕会明旨昭告朝堂,皇太孙代理朝政!”
“遵旨!”朱瞻基毕恭毕敬跪地领命。
“什么?!”
朱瞻基回去王贤家时,已经是天擦黑了。王贤早就等在那里,听他一说皇帝的任命,顿觉无比荒谬:“这摆明了是离间你们父子!你就这么容易上当啊?!”
“我不答应,皇爷爷就要把这差事给三叔了!”朱瞻基一脸委屈道:“你让我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三叔秉政,大都耦国吧?!”
“皇上怎么可能让赵王理政?!还不至于糊涂到那个份儿上!”王贤断然摇头道:“不过是逼你就范的伎俩罢了。”
“我不能冒那个险!”朱瞻基闷声道。
“我看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是!”王贤忍不住讥讽一句。
“你!”朱瞻基一张黑脸涨得通红,狠狠瞪着王贤,他想说一句‘你搞清自己的身份’,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王贤也知道自己的话说过了,耐下性子道:“殿下,兄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您和太子殿下是一体的,这种会导致父子反目离心之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你现在说有什么用?!”朱瞻基烦躁地挥挥手道:“皇爷爷这会儿已经下旨了!覆水难收了懂吗?”
“那你赶紧回去和太子殿下说清楚,至少把矛盾降到最低吧。”王贤苦口婆心道。
朱瞻基刚想答应,但想起昨夜和父亲的冲突,一张脸又黑下来道:“不去!”
“去吧。”
“不去。”
“去吧。”
“不去!”朱瞻基烦躁地蹦起来,嗷嗷叫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一边儿是我父亲不假,可另一边儿是我爷爷!我夹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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