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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三戒)-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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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宗绩用心的听着官家的每一个字,这是老皇帝在教自己帝王心术啊!

“二就是要选一些有才华又忠心的官员在身边了,祖宗设翰林学士殿学士,是给子孙作机要秘书的。馆选出来后,还得长年观察,只有真正忠心者才可命其入内随侍,以备顾问。”赵祯道:“这么多奏章,你只能先拣出紧要的看,大部分都得他们替你看。”

说了这么多,赵祯有些累了,便呷一口茶,淡淡道:“看看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儿吧。”

“喏。”胡言兑便把装着实封奏章的匣子打开,不禁一愣道:“今天这么多?”

赵祯却毫不意外,微闭上眼睛道:“念……”

“王爷,”胡言兑便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拆开封皮,掏出里面的奏本,递到赵宗绩面前,小声道:“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就别念了,从正经处开始。”

“嗯,”赵宗绩点点头,看了看封面道:“这是天章阁待制胡宗愈的奏章……君者口含天宪,言出必践,否则何以威四海、服八方?嘉佑四年九月,陛下承诺两年内必立太子,今已期满又三月亦……臣虽小臣,大臣不言,自当言之,伏请年内择贤立储,万不可再失信于天地祖宗,臣民百姓!”

赵祯的眼睛早睁开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胡言兑赶忙另换了一份,赵宗绩拿起来一念,竟又是请年内立储的奏章。

“哼哼……”赵祯竟冷笑起来。

胡言兑再换一份,赵宗绩一念,还是,接连念了十几分,都是如此。

“别念了,看看多少位心怀社稷的忠臣吧。”赵祯话虽如此,却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是。”两人便一份份的查看清点。

还没数出来,李宪轻手轻脚走进来,禀报道:“方才皇城司禀报,有天章阁待制胡宗愈等三十三名官员,一起到了登闻鼓院。”

“光上奏章还不够,还想敲鼓?”赵祯冷笑道:“寡人怎么没听到鼓声?”

“这……”李宪笑容怪异道:“登闻鼓院的鼓,今早晨破了,已经送匠作司修了。”

“噗……”一旁听着的胡言兑忍俊不禁,赵祯也失声笑道:“绩儿的手下损招不少,不像是陈仲方的主意,多半是那王元泽的吧。”

赵宗绩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但官家知道的这么清楚,自己否认和辩解没有任何好处,只能低头默认。

好在赵祯并不以为忤,淡淡道:“寡人记得,那鼓曾在庆历末年破了一会,半个月才换了新的。”

“奴婢已经打听过了,”李宪轻声道:“登闻鼓的皮不是普通的牛皮,工部最快也得十天才能做出来。”

“嗯。”赵祯点点头,命李宪退下,吩咐赵宗绩道:“剩下的不用看了,清点出来,留中吧。让老胡做便可,宗绩你过来坐。”

“是。”胡言兑便继续清点,赵宗绩则做到赵祯旁边。

“我大宋朝说起来是一君独治,但其实皇帝一个人说了不算。”赵祯语重心长的望着他道:“你别看他们满嘴陛下金科玉律,出口成宪,那都是哄人的,寡人要是真绕过中书下道中旨,保准那些大臣要跳起来,说什么‘不经凤台鸾阁何以为制?’之类。寡人只能在中书给出的意见后面,批‘同意’还是‘不同意’,听起来这皇帝当得很窝囊吧?”

赵宗绩摇头道:“父皇是不愿意破坏制度。”

“有这方面的原因。”赵祯欣慰的点头道:“但更重要的,是我有自知之明。寡人也想像太祖太宗那样乾纲独断,但他们是开国之君,这个国家都是他们建立的,对内政外情的了解自然远超臣子。然而寡人自幼生在深宫,从未离开过汴京,如井底之蛙一般。相反,政事堂的相公们,都是层层选拔的才智之士,在朝堂地方久历政务,他们给出的意见,自然要比我高明的多。”

说着他目光慈祥的望着宗绩道:“现在你明白,寡人这些年,总让你东奔西跑了吧?”

赵宗绩心头大震,眼角浮现泪花,重重点头道:“父皇苦心,儿臣明白了。”

第三六七章破鼓(下)

事实证明,没有韩琦这样的高手支招,凭赵宗实一帮兄弟是玩不过赵祯的。兄弟几个使出吃奶的劲儿,搞出来的偌大阵势,先被一面破鼓挫了锐气,又被皇帝施展水磨工夫,轻而易举的拖到了年底。

天大地大过年最大,就算谁还不甘心,衙门也关门了,自然折腾不起来。大家只好转换心情,欢度嘉佑七年的春节。

但也有没心思过年的,赵宗实便是其中之一,一来立储之事彻底被搁下,至少一整年内不会再有人提起,设身处地想想,就能体会到他的愤懑与恐惧,二来便是,这个开封府尹实在太难当了……

越是过年,开封府的任务就越繁重。汴京百姓太爱玩了也太会玩了,从不到除夕就开始燃放烟花爆竹,一个弄不好就会引发火灾。作为人烟密集,屋脊相连的大城市,得时刻注意防火吧?各种庙会人山人海,得维持秩序、防抢反扒吧?还有各类层出不穷的突发事件,让府里的大小官吏疲于奔命,直呼吃不消。

但这都算不得什么,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从正月十五日到十九日这五夜,是大宋朝乃至全世界最盛大的狂欢节。想想吧,百万人夜以继日、肆无忌惮的狂欢,是多么的令人激动……却绝不包括开封府的官差们。

对他们来说,这五天五夜就像鬼门关一样难熬。这火树银花不夜天、红男绿女正狂欢之际。也正是狂浪刁民、不法之徒趁机作恶之时。

一方面,街上比肩接踵,人流如潮,一不小心便被人把孩子领了去,还屡有女子失踪的情况,甚至连王侯贵戚的女眷也不能幸免……就在十六那天。诸王侯贵戚女眷,在宣德门外两庑设下帷幕,摆下酒肴,观看灯火。结果花炮点着了一位济阳郡王家的帷幕,一时烟焰四起。众人撞跌,竞相躲避,场面乱成一团。

结果一些坏人趁火打劫,竟把郡主抢走……

另一方面,上至王公,下至百姓,全都上街游玩。自然便宜了那些鼠窃狗盗的梁上君子,一晚上发生的盗窃案竟达数百起之多。

若只是寻常百姓家遭窃还好说,开封府接下案子,日后慢慢查办便是。可今年邪了门了,竟出来一伙大盗,专捡当官的偷。五天下来,竟有一百多家遭窃,却一个大盗都没抓住,仅逮到蟊贼三两只而已。

按说开封府的官差可是包拯一手带出来的,又经过欧阳修、赵卞两任称职的知府。其水平可是相当之高……就算抓不着大盗,也不能让他们如此嚣张。可问题是,原先的那帮捕快班头,半个月前被赵宗汉一股脑开销了!

就是那次郊迎大典的早晨,赵宗汉带着开封府的官差,设路障阻拦百姓观礼,结果被赵宗景和陈恪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赵宗汉的护卫被打倒。本人也被擒下,他怎能咽下这口气?一时没法找那两人的晦气,只能拿那帮‘吃里爬外’的东西撒气。

结果凡是放开路障的差人,回来后都吃了顿棒子,然后被踢出衙门、砸了饭碗。于是开封府的八百差役。竟去了一半,尤其是那些大小头目竟一个不剩。当时有推官劝谏说,这样不行啊,开封府的治安还靠这帮人呢。

赵宗汉却浑不在意,他是有一大票死党的……当年无忧洞覆灭,大部分帮众被捕充军,但也有无数人逃了过去,待风头过了又出来拉帮结派为非作歹。赵宗汉回京后,因着他哥哥已被百姓视为太子,他门下自然重新聚起一大帮,声势更胜往昔。

赵宗汉想得很美,要是把开封府的大小差役都换成自己的门人,那往后汴京城还不成了自己的天下?本着这样的心理,他大肆往衙门里安插亲信。赵宗实也是个没当过亲民官的,他根本没把这些‘贱役’放在眼里,浑不知道这些人的重要性,反而一厢情愿的认为,换成自己人更好用。

谁知道刚过半个月就难了看,赵宗实才发现自己被坑苦了。老十六的那帮虾兵蟹将欺负老百姓是好样的,让他们去防贼抓贼就瞪眼了……

“这下怎么办吧!”接连数日忙下来,赵宗实已是声音嘶哑、满眼血丝,再没有半点儒雅淡定的贤王派头,他怒视着赵宗汉和赵宗球道:“让你们加强防卫,加强防卫,怎么连大中丞家都被偷了?!”

方才巡捕铺来报,说御史中丞唐介家里也遭窃了,赵宗实登时一阵天旋地转,再好的涵养也得火冒三丈了。

两人自知理亏,不敢顶嘴,赵宗球小声道:“唐介家里穷得叮当响,贼们这次找错目标了。”

“你脑袋被门夹了么!”赵宗实忍不住骂道:“就算只被偷了一文钱,那也是御史中丞家里失窃了!他能不怨我这个府尹么?”

“要是谁家失窃都怨哥哥!”赵宗球瞪大眼道:“那五天下来你还不被怨死?”

“才想到啊!”赵宗实都没兴致训他了,双手揉着太阳穴道:“继续加派人手巡逻,五品以上官员的住处都要有人盯着!”

“没有那么多人手啊……”赵宗汉道:“除非把街上的人都撤回来。”

“不能撤……”赵宗实闭着眼无力道:“灯会还有两天呢,要是这头也乱了,不用人家弹劾,我自己就没脸再当这个府尹了。”

“那上哪找人去?”赵宗汉苦恼道:“要不,找步军司借兵吧?”

“不行。”赵宗实断然摇头,这里是大宋都城,调动一兵一卒,都需要有枢密院的兵符,而枢密院不经皇帝点头便动用兵符,等同于造反。所以想动用军队,非得惊动皇帝、枢院不可。

赵宗实知道,前几任都没调用过军队,便也不想破这个例,不然岂不显得自己太无能?

“跟大哥说说,让王府的侍卫换穿开封府的号服,出来顶一顶吧。”赵宗球灵光一闪道。

“这倒是个主意,”赵宗实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汝南王府有几十号侍卫,加上自己府上的一百多侍卫,倒也能顶事儿:“跟孟先生说一声,我府上也出……八十名侍卫。”

“我外宅里还有几十号人。”赵宗汉也贡献一份力量道:“加起来也有二百人,能解燃眉之急了。”

“去吧……”赵宗实不想再说话。

转眼到了晚上,夜幕一降,百万盏花灯便争先恐后的亮起来,从高处俯瞰,汴京城如璀璨绚烂若仙境一般。

‘咳咳……’听到里面那人咳嗽,章惇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关上窗。

这是在樊楼北楼四层一个临窗的包厢中,桌上摆着精致的酒菜,却没有女妓作陪,只有病公子王雱和章惇两个对坐。

王雱畏风,故而坐在离窗最远的角落,待窗户关上,咳嗽才不那么厉害。

“赵宗实府上现在只剩下两成侍卫。”章惇小声道:“陈仲方端的是心机深重啊。”

“是啊,我也猜到他会上元节动手。”王雱尽管目无余子,但提起陈恪还是不由不服:“却没想到他能让人专偷官宦家,这一手太狠了?不知多少官员会降低对赵宗实的评价,恐怕弹劾他的也不乏其人。”

在这两位阴谋家看来,陈恪当初离间赵宗实和开封府差役的关系,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心积虑——是为了让开封府瘫痪,他那些扮成盗贼的手下才好动手。

“这几夜浑水摸鱼的肯定不少,咱们也要成为其中之一了,”章惇心里有事,稍稍感叹几句,便声如蚊鸣道:“那册子藏在哪,已经知道了?”

“嗯。”王雱点点头:“大体知道了。”

“是怎么知道的?”章惇登时大为惊喜道:“细作不是传信说,前些天还没找到么?”

“是赵宗实自己暴露的。”王雱嘴角挂起嘲讽的笑:“细作发现,他这几日每天都要到藏书楼里看会儿书,才回房睡觉。”

“赵宗实好学,尽人皆知。”章惇笑道。

“以前有空的时候,他隔三差五才进一次藏书楼,怎么这会儿忙得火烧火燎,他却有心情每日光顾了呢?”王雱冷笑道:“赵宗实是那种没有安全感的性格,分明被这阵子闹贼吓到了,每天不确认一下册子还在,他根本睡不着觉。”

“就算在藏书楼里,”章惇道:“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嗯。”王雱这下点头道:“那厮以好学闻名,据说大部分俸禄都用来买书,加上官家所赐,旁人所赠,他家的藏书楼堪比馆阁了。想从里面找出个小册子来,堪比大海捞针。”

“你打算怎么找?”话虽如此,章惇还是相信,王雱是无所不能的。

“我自有吩咐,你等着挺好戏就是了。”王雱却不欲说穿道。

“好。”章惇笑道:“什么时候动手?”

“还不是时候。”王雱摇头道:“到四更天再说,那时候府上护卫最疲倦。咱们只有一次机会,绝对不容失手!”

第三六八章火灾(上)

时过三更,已经稳坐京城前三的一品楼上,依然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歌舞升平。

但最顶层的包间内却一片安静,陈家兄弟和苏辙正在安安静静的吃酒说话,与楼下的气氛格格不入。

“仲方你说,官家既然拉开要让齐王继位的架势,”陈愉不解的问道:“干嘛不直接让他当太子,岂不一了百了?”

“哪有那么简单。多年以来,朝野都将赵宗实,视为储君的不二人选,在他身后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到足以改变朝廷的势力,”陈恪摇头苦笑道:“若是突然立了齐王,这股势力必将大失所望、甚至大为恐惧……他们担心一旦齐王登极,自己将遭到打击报复,至少要被支持齐王的人挤到一边,这是他们无法接受的。如果处理不当,极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其实,这跟易储差不多了。”陈慵幽幽道:“赵宗实不是储君,胜似储君,以官家稳重的性子,自然要慎之又慎了。”

“我觉得有些多虑了,”陈愉笑道:“你看年前那次上书,不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那是因为被韩琦压住了,再说赵宗实毕竟当上了开封府尹,总能给他们希望,所以才没有多少大吏参与。”陈恪道:“谁也不敢说,官家一旦捅破窗户纸,那些人会不会联合起来反对齐王,维护宗实,这个风险太大了,更会损害齐王的威信。所以官家现在给齐王加码,虽然有些晚,但也算亡羊补牢。等到齐王的威信能压赵宗实一头时,再立储就水到渠成了。”

“所谓欲速则不达,就是这个道理。”苏辙笑道:“不过要是我来下这盘棋的话,第一个先把韩相公弄出京城去。”

“没错,韩琦是赵宗实最坚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陈愉眼前一亮道:“拿下这家伙。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可惜大哥你不是官家。”陈愉挪揄笑道:“再说官家还担心文相公会尾大不掉呢……”

“这些弯弯绕绕,听听就觉着头大,”陈愉苦笑道:“竟比两军交战还要复杂。”

“这何尝不是两军交战呢?”陈恪说着站起身,推开窗户,望着远处灯光璀璨的城市道:“好一个不夜天啊……”

“是啊,还有两个时辰。这个年就算彻底过完了。”几位兄弟也起身走到窗前,呼吸下清冽的空气。

“咦,那是哪里,好像着火了呀。”陈愉指着远处一片恢弘的建筑道。

众人闻声望过去,只见那里火光冲天而起。登时让满城的花灯黯然失色。

“唉,烟花之害太甚,竟然连王公府邸也难以幸免。”苏辙摇头叹道:“必须要加以限制了。”

“那里好像是庆陵郡王府吧?”陈愉仔细辨认道。

“烧得好,烧得好……”苏辙马上改口道:“只有把府尹家也烧了,开封府才会重视起来。”

陈恪和陈慵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仁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走水啦、走水啦!”火光冲天而起,郡王府内外已经乱成一片。

孟阳从梦中被惊醒,也来不及叫下人,自个胡乱穿上衣裳提上鞋。便从房里跑出来,见住在隔壁的吕惠卿也一脸懵懂的披着棉袍出来。

“怎么了,孟先生?”吕惠卿自从投了赵宗实门下。表现那是相当的积极,蒋之奇便是他策反的,还有干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龌龊事。终于成功赢得赵宗实的信任,成了核心圈子的一员。这几日王府里人手紧张,他便主动请缨值夜,让赵宗实好生感动。

“后宅起火了。”孟阳望一望起火的方向,突然面色一变,撒丫子就往后跑,一边跑一边吩咐道:“你去让卫士赶紧开门,不要耽误巡铺兵来救火。”

“那你呢?”吕惠卿在他身后问道。

“我先去后宅!”孟阳说话间已经出了院门,沿途叫上了十几个侍卫,冲进了垂花门。

按说王爷不在家,他们这些男人不便进入后宅,但是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许多了。

好在进去后才发现,王妃高氏临危不乱,已经将子女带到了空旷处,并组织太监打水灭火,宫女抢救财物。

“娘娘,”各人深夜从床上惊跳起身,都是衣衫不整,有的赤足、有的没穿上衣,模样十分狼狈,高氏也不例外。孟阳低着头道:“几位王子可都安好?”

“都没事儿。”高氏裹一裹白貂大氅,皱眉道:“西北风这么急,这下非烧成白地不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孟阳急道:“请王妃带着王子去前院躲避,这里便交给臣下了。”

“那有劳先生了。”高氏叹口气道:“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不要伤到人就好。”

“是。”孟阳点头催促,待高氏一离开,他也不管什么救火,带着人便往藏书阁窜去,只见四周已被烈火包围,浓烟滚滚,藏书阁虽有防火设计,门窗也已经烧着了……

孟阳面色数变,终是下定决心,咬牙道:“砸开门!”原来有铁将军把门。

孟阳在府上的地位崇高,侍卫自然唯命是从,抽出刀来,看准了,猛地砍在锁头上,便听当啷一声,那锁便坠落地上。

“你们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孟阳吩咐一声,便进了藏书楼。

约莫盏茶功夫,他开门出来,便见众侍卫满脸焦急道:“咳咳,可出来了,我们被火包围了!”

孟阳见火势越来越烈,再不出去就有变成烧烤之虞了。

“走!”孟阳点点头,便要往外冲,却被一个侍卫一把拉住,递给他一块水淋淋的汗巾道:“捂住口鼻,可防浓烟。”

孟阳无暇多想,接过来捂住鼻子,不禁一阵头晕眼花,瞪眼瓮声道:“什么味?”

“一时找不到水,用尿打湿的。”一众卫士也纷纷用汗巾捂住口鼻,护着他便往外冲。

保命要紧,顾不得那么多。孟阳用那玩意儿捂着鼻子冲了出去,谁知没几步便觉着天旋地转,竟眼前一黑、两脚一软、摔在地上。

“孟先生被熏倒了!”那个递给他汗巾的侍卫眼疾手快,把他往肩上一送,抗麻袋一样扛着便往外跑……

等到孟阳醒来,便看见赵宗球那张大花脸,脸虽花,却挡不住他关切的目光:“谢天谢地,先生醒来了。”

孟阳只觉着头痛欲裂,大脑一片空白,嘶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被浓烟熏倒了。”赵宗球道:“好在侍卫尽职尽责,把你抗出来了!”

“浓烟熏倒了……”孟阳的知觉一点点恢复道:“现在怎么样了?”

“巡铺兵弄来了十几架水龙,侍卫们也奋力救火。”赵宗球道:“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对了,先生要不要喝水?”

“不用,你别管我了。”孟阳道:“火情要紧。”

“我哥在那里呢,”赵宗球道:“还有吕惠卿,用不着我。”

“还是去吧,人多杂乱之际,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险。”孟阳嘶声道。

“那好吧,”赵宗球点点头道:“我叫个人进来伺候你。”

“不用了,我想静一下。”孟阳断然道。

赵宗球耸耸肩,终于出去了。

待他一走,孟阳便一把按在胸口,空空如也!他险些魂飞魄散,手赶紧伸进棉袄,里里外外摸了个遍,却发现除了两排肋骨,还是空空如也!虽然是大冬天,他却满头大汗,赤脚跳下地,又把床上翻了个遍,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坏了……”孟阳又是眼前一黑,强自撑住,穿上鞋便跌跌撞撞出了屋,看见赵宗球没走远,忙叫道:“快回来!”

赵宗球回头一看,笑骂道:“你当我是狗腿子,招之则来,呼之即去?”话虽如此,还是转了回来。

孟阳一把将他拉进屋里,赵宗球还没站稳,便劈头问道:“都有谁碰过我?”

“怎么,”赵宗球目光奇怪看着他道:“你被人走旱道了?”

“对……啊呸!”孟阳脸一下涨得通红道:“没空说闲话,我丢东西了!”

“丢什么了?”赵宗球有些不悦,心说,怎么?以为我是偷儿不成?

“要命的东西!”孟阳颤声道:“那东西要是丢了,王爷、你我、全玩完!”

“什么东西?!”赵宗球终于严肃起来。

“别问什么东西,你就回答我,谁碰过我身上?!”孟阳急声问道。

“我想想啊,”赵宗球皱眉道:“我赶来时,正碰见个侍卫把你背出来,然后我哥让我照看你,我就跟着来你的房里。期间太医来看过一趟,只给你切了切脉,说不碍事便走了,并没有碰你别处。除此之外,再没他人。”

“那几个侍卫呢?”

“又回去救火了。”

“快,和我去找他们。”孟阳顾不上手脚发软,便往外走去。只见十几架水龙已在浇水,喷出一道道白晃晃的水柱,弄得王府后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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