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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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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什么要争这名次?就算有个把肌肉长到脑子里的,也不见得江湖人就全是疯子。”丁一屈指敲着案面,向刘吉这么问道。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就点醒了梦中人。
刘吉肃立,长揖及地:“弟子谨领先生教诲!彼等争这名次,看是为名,实则为利。”
“当然是为利。”
各地漕运不知养活了多少江湖的好汉,民间把粮税运至淮安、瓜州,兑与卫所官军之前,每一段的运输,由谁来承办都是暴利的,不用三五年,谁便能渐渐崛起,成就一方的豪强。没有钱,只会杀人,那不过是个流窜犯罢了,流窜犯是不敢来京师左近争什么名次的。
争了这个名次,回去之后,拿下了自己抛力范围的那一段漕运,便不在话下了。
一个是江湖上有了名望,一个是有了丁某人这个虎皮可以扯,地方官一般来说,只是这江湖豪雄按着规矩给了孝敬,也不至于会冒着得罪丁一的风险,去为难这些江湖人。要不然他们为何会请出这江湖上什么十年无对的罗锦袍,什么刀圣出来,共举盛事,来推丁一为总盟主?干这些事,不用花钱么?
丁一这么点破了,刘吉自然就没有什么不通。
只是边上刑天的脸色就很难看,丁一看着便问他:“你怎么了?有什么难处?受了伤创?”
“不是,某只是觉得,这江湖、这江湖,怎么地变成了这般模样?”刑天闷声闷气地说道,一边把指骨捏着作响,“以前行走江湖,讲的是义气……”
丁一轻轻摇了摇头:“江湖从来都是这样,从汉朝郭解那年代就已这样。”
“可是以前某在江湖之中,却不觉得如此不堪!”
丁一示意曹吉祥把茶换了,却对刘吉说:“你与他分说。”
“郭解的手下,也有纹着‘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罗王’的人物,只因这些和以前的你一样,看不透这江湖。郭解就看得清爽。但他的门客和你以前一样不懂,总是去替他杀人还不告诉他。结果,看得明白的郭解,就被看不明白的门客害死了。”刘吉倒是逻辑清楚,几句大白话说出来,就把这事分解得明明白折。
刑天听着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这铁塔也似的汉子,眼眶竟发红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能直面真相,特别是寄予了许多激情和岁月的江湖梦。
丁一没有再和刑天说下去,看着曹吉祥换了茶,他示意刘吉也过来喝上一杯。
“名次要排,但也不能由你一言而决,不然的话,他们散了之后,便多有不服。”
说着丁一便向曹吉祥吩咐:“把《唐六典》边上那份写着《足球联赛构想》的笔本取下来,对,就是右边那个书架。”曹吉祥去书架上取了丁一指定的笔记,丁一接过略翻了一下,便把它递给刘吉。
“这个月,你得去训练一批裁判,裁判一律给予四海大都府的陆战旅士兵身份,敢偏袒某方者,依军律处置;球员敢攻击裁判的,当场诛杀。”丁一对着刘吉说道,“下去办吧,让各个江湖门派、势力,组织一支足球队,打一场全国联赛就是,每年各地的漕运分配,就以这足球联赛去年的成绩来划分份额,包括随大明舰队出海贸易的份额也是一样。”
此时却就听着魏文成入内来报:“先生,德公来访。”
当朝首辅过门来,虽然陈循一再说不要声张,明显有什么私事要和丁一商量,但丁一还是迎了出去,来的不单有陈循,还有老王骥。丁一把他们迎到书房之中,丁一看着陈循示意,便教刘吉等人先行退下,只留着曹吉祥在一旁侍候着。
“如晋,汝今日拔了头筹,可否就此罢手?”陈循用的是商量的口吻。
王骥就比较不客气了:“丁容城,你我都不是孤家寡人!你我也都有家人!当真要做到这地步么?”丁一听着脸色就冷了下来,他最为讨厌就是被威胁,何况还是不知道为着什么事,而被威胁。
第九章风*流*眼(五)
很显然陈循也对王骥这样的开场白感觉到很愕然,没有等丁一开口,陈循就冷着脸道:“前辈慎言!若是不胜酒力,不若先行辞去,以免扰了主人,却便是不美!”对着丁一喝打喝杀,要是有用的话,陈循和那一众阁臣也不至于如此头痛了。
王骥被他这么一说,方才回过神来,他和丁一,早已不是在南京城里相遇时的彼此了。
什么威压,什么声名,都已不能也不配在丁某人的面前施展,无论是他的进士身份,还是那个南京兵部尚书的衔头,甚至连王骥最引已为傲的文官得爵,在丁某人面前也是不值得一提的。
因为丁一不单也是进士,而且是探花;丁一总督两大都督府的权势绝对比他个南京兵部尚书的空壳衔头,犀利一百倍;至于爵位,忠国公和靖远伯的高低,那根本就是村野乡夫都知道的事。
他没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在丁一面前。
但王骥不是陈循,或者历经数朝带给他的不止是宦海沉浮的经验,还有着很难放下的面子和架子,尽管他在陈循开口以后就清醒过来,但他并没有马上道歉或是表示自己失语,而是强笑抚着自己雪花的长须,对丁一说道:“如晋与老夫是旧识了,德公过虑,在如晋面前,却是不用太讲究的。”
他的确有不用太讲究的资格,就算景帝不待见他,也没有把他杀掉。而只是发配他去南宫当英宗的狱卒;英宗复位之后也不太对他以为然的,在被逼北狩的时候,丁一这护卫左右。生死相随的朋友就不提了,便是大明境内,也有镇守宣大前线的总兵官,为了替英宗不平,而私自上京,被投入牢狱的,有对景帝称下官而不称臣的御史。有为他变卖家产而希望英宗能在瓦剌人手中过得好些的臣子。
王骥呢?当时手握重兵的王骥,什么也没有做。
但英宗也没有把他怎么样,因为他历经数朝的资格。总是教皇帝觉得,屠戮这等老臣,只怕名声不太好,所以也只是闲置没有再理会他罢了。
这就让王骥有了一个错觉。认为自己真的可以不用太讲究。
陈循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丁一并不是皇帝,丁一没有皇帝们的顾虑。
丁一对于王骥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对陈循道:“保定伯梁珤于兵事上,倒是颇为老成,学生素闻彼未尝妄杀一人,族中子弟从征。以功授官,也皆辄辞不受。若新编数师欲行整训,梁珤可为一师之首领,德公以为如何?”
这本该是兵部的事,丁一突然跑来问首辅,陈循当然是不会表态的,不过他是明白丁一的意思,笑着喝了一口茶道:“此当相询尊师方是道理,大司马于军略,素来神眼如电,若大司马首肯,想来应是无差。”
丁一点了点头,又接着说起另一件不相干的事:“南和伯方瑛的身子骨比起学生还差些,前番有信来,说是梧州那边的战地医院,派了一个医疗小组过云远,几名经年的中医和医院的外科医生合诊,都认为他在战事里受的伤,皮肉看似早就好了,其实怕是损了脏器,如果不好好调养,恐有不忍言之事。”
陈循听着,苦笑摇头道:“这云远只怕如今离不了南和伯,前番大司马原想调方瑛领大明第一师去乌斯藏的,后来就是因为方瑛的身体真的不太乐观,并且云远那里也须他镇守,所以才教丁总镇为国奔波啊。”
王骥在一旁看着自己插不上话,便把茶喝了,却又开口道:“方瑛、梁珤,都是当年老夫在南京推荐给你的军中人物,确都是军中好手,不过今日却不是要分说他们的事。如晋,老夫今日与德公来访,却是为着石仲玉家人所托!”
陈循听着脸上一冷,做了个眼色示意王骥闭嘴,他开始后悔和王骥一同来找丁一了,原本是以为这老王骥颇有些门生旧故的势力,可以合同给丁一施压,谁知道王骥这么搞,很有些不合路数,这时节还把丁一当成后辈来挤兑,当真是不太合适的,万一被英宗或是于谦视为发难,那就有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不知道是王骥老眼昏花,还是压根就不觉得是回事,却是没有停下嘴来。
陈循本想开口,可是想着先让这老王骥蛮缠胡搅一番,也不失为一个好事,正可以试探一下,丁一的底线。若是丁一跟王骥谈崩了,那陈循敢来访丁一,他堂堂首辅,自然也是有把握,最后可以圆得了场面的。
“当初如晋在南京,托老夫找门路买绿矾时,老夫却是不曾有什么托辞的,如晋,可记得?”王骥果然得寸进尺,又再向丁一这么问着。
“此事是有的。”丁一点了点头。
“不要再去折腾石仲玉的家人了,人死为大,便是有什么仇怨,总也不及到家人身上。”
丁一笑了起来,对曹吉祥说道:“靖远伯当真是有些不胜酒力,莫与他斟茶,以免茶酒相冲,伤了身便不好了。”曹吉祥是听得懂丁一的意思,只是他觉得这样会不会太过了?这当众削王骥的面子啊,却又听丁一说道,“这茶杯,且收了起来。”
不单不给茶了,连王骥的茶杯也要收起来,就算是曹吉祥这嚣张至极,有风使尽舵的人,都觉得不太好,因为王骥历经数朝,他是有许多门生弟子的,此时丁一的景况并不太好,为着几句话来得罪了王骥,似乎不是太合适。
但丁一微笑着望了曹吉祥一眼,后者便不敢迟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把王骥的茶杯收起。
这一下王骥就大怒了:“丁如晋,你未免太狂!老夫虽迈,尚有爪牙!”
“若是学生在乌斯藏,不等那马匪动手,学生会先杀了石仲玉。”
“你敢妄言,学生便在这里杀了你又如何?”
王骥听着猛然起身,须发皆张,便如一头虽然老迈,爪牙依在的雄狮一般。
“明天你就乞骸骨吧,不然的话,莫谓言之不预。”丁一很平淡地这么说道。
似乎他一点也没有见着王骥的暴起。
“看来靖远伯真的是喝得高了,如晋见谅,还是另择他日,把盏长谈吧,老夫还是先送靖远伯回府为是,请!”陈循起身,死死按着王骥的手,不使他抬手去戟指丁一。
丁一起了身,笑容满面地说道:“德公客气了,原是想着难得的机缘,学生近来有着许多的困惑,当好好与德公请教一番,不过这当口,也着实不敢留客,学生恭送德公。”
从侧门出了丁家宅院,王骥和陈循上了大轿,前者就很不耐烦地说道:“竖子!目中无人!德公,你为何不让老夫好好教训他一番?真是岂有此理!”接着又是好一通的发泄,无非就是自己走过的桥,要比丁一走过的路更长之类的老生常谈。
陈循没有接他的话茬,直到轿子去了王骥府前,下了轿,他才开口道:“王靖远,明日早朝,上疏乞还骸骨吧。”
“什么?”王骥瞪大的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陈循,他想不到陈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循摇了摇头,望着王骥道:“不然的话,前辈只怕真的有不忍言之事。”
“就凭他丁如晋?”王骥颇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这天子脚下,他动得了老夫分毫?再说,当真撕破了脸,老夫不见得便怕了他!”
陈循良久没有开口,过了好半晌才说道:“靖远伯,不是敢不敢,不是能不能,而是丁如晋,他已杀了你。”
“德公,你犯了痰么?老夫好好的在这里,怎地叫他已杀了我?”王骥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向陈循问道,“这话却是从何说起?难不成,老夫是鬼么?”
陈循点头道:“靖远伯,你真的应该乞骸骨了,如晋杀你,也是在救你。”
“他如何杀我?”
“靖远伯,凭心而论,汝如今圣眷如何?”陈循的语调渐渐地便变冷起来。
这不是一个需要王骥回答的问题,如果简在帝心,也不至于闲置于京,一年到头,连召见答对也没有,有什么军国事,也从没有问王骥的。
而紧接着是另一个也同样的不需要王骥回答的问题:“汝官声如何?”别人不知道,王骥以渔户来杀良冒功,掩败为胜的事,朝廷大佬谁不知道?把握相权的于谦就是因此很看他不起的。
“老夫为官多年……”
“门生弟子遍布天下,军中更是不乏心腹军将是么?”他没说完,陈循就替他说了出来。
“梁珤可曾来托前辈,为他谋一师首领的职位?汝又可知方瑛旧创复发,伤病缠身?”又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前辈好自为之。”说罢陈循便入了轿,奴仆抬着轿子自去了,留下了王骥呆立在风中。
他军中的心腹如梁珤者,已经视丁一为恩主,因为丁一有能力给予他们需要的空间和前程;而丁一也比他更善待这些投靠的人,哪怕是北上京师,也不忘记搜罗医生,去为方瑛诊病,更别提那许多军将子弟入读的书院。
风很凉,特别是对七十多的老人来说,王骥终于清醒过来,是的,丁一已杀了他。
不是威胁,不是恐怕,是真真地杀了他。
第九章风*流*眼(六)
对于一个政治人物来说,这就是死亡,绝对的死亡。
石璞死了,其实在官场上,他还活着,因为他还有人脉,还有官声,还有名望。
所以有人为他请谥号,有人为他鸣不平,有人为他去克扣、拖延大明第一师的粮草弹药。
但王骥活着,其实已死,丁一毫不留情地掐断了他最后的生机。
如果今夜丁一没有在陈循面前杀了他,也许王骥还可以在官场上活下去。
但当首辅明白了王骥的处境之后,不用多久,朝廷的大佬就会知道,王骥已死。
没有圣眷,没有官声,连他引以为豪的官场关系,也被丁某人一一切断,他还有什么?
而且,他不年轻了。
不错,丁一与天下士大夫为敌,不见得有什么胜算。
但就算一败涂地,丁某人不过二十几岁,他依旧可以从头再来。
走过的桥,比丁一走过的路还要更多的王骥,已经七十多了。
王骥在风中重重地抹了一下脸,这时的他,比在南宫当狱卒时还要更加的低落,他无比沮丧地对亲兵说道:“收拾东西吧,明天,就回故里吧。”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走,只怕会真的会死掉。
丁一并不用动手杀他,丁一是说“你敢妄言,学生便在这里杀了你又如何?”
他就真的杀了王骥,不必用刀。
他为官数十年,吃相并不好看。所以他这几十年得罪、祸害的人也着实不少的。
若是他还能在官场上活着,自然那些人是不敢对他怎么样的,不是因为他七十多还能骑得了马。舞得动刀,而是他是朝廷的大佬,他还有权势,还有足够多的门生故旧,让那些人只好把恨意深藏心间。
而现在,他们会冒出来,象是食腐的野兽。啃尽他每一块血肉。
王骥府里的管事,有没有仗势欺人?王家的各房,有没有横行乡里?
毛病只要肯找。必定是有的。
更不要提他之前那些杀良冒功的事,一揭开来,他就真的死无全尸。
所以老老实实地按丁一要求,乞骸骨。申请退休。是最后也是最好的归宿。
这一个夜,对于王骥来说,不是一个快意的夜晚。
但对于首辅陈循来说,也同意不是一个轻松的夜。
“丁如晋不是任人鱼肉的人,看不清楚这一点的,便是和靖远伯一样的下场。”陈循轻声对着等候消息的下人这么说,这些人便是阁臣们派来的长随亲信。陈循见识了丁一如何杀掉王骥,尽管他从来没有轻视丁一。但不能否认,这一刀要比当年在奉天殿里把锦衣卫指挥使斩首的那一刀。更让人觉得到惊艳和震撼。
所以,陈循不得不在回到自己家里以后,马上跟在他家里等候着消息的下人们,朝廷大佬的亲随传了这么一句话。都是跟着自家主人沉浮宦海数十年的长随,他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没有人开口问靖远伯到底是什么下场,也没有问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他们向陈循行礼,告别,然后分头退去。
在这些下人离去以后,屏风后面就转出来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不用去看他头脸上丛生的老人斑,离得有三四米远,他身上散发出来浓郁的老人味,足够让最孝顺的后辈都屏住呼吸了。他坐下去之便长叹一声,闭上了眼,松弛的眼袋,似乎将要永久的替代眼睛存在于脸上。
“德公,此人留不得。”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睁开了眼,没有什么年轻的眼睛,没有什么清澈的眼神,混沌的老眼,见证过许多风霜与沉浮的老眼,也许已经看不清纸上的字,但能看穿人心,“老夫不是第一个,靖远伯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德公和老夫都知道,您肯定是其中一个。”
陈循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有些东西看穿,也是没有意义的,例如一个无才无文无拳无勇无权无势无钱的捕快,看穿了总领县衙六房书吏的主薄的心思,又有什么用?他能做什么?他连县丞或是知县的跟前都凑不上去,他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看着。
这位老到不能再老的老人,便如那个一无所有的捕快,尽管他是当朝的吏部尚书王直。
身为首辅的陈循一点也不在意王直看穿了什么。
“抑庵先生,如晋也是好意。”陈循称着王直的别号,笑着这么说。
他说得很真诚,真诚得好象这就是一个事实,或者说,陈循本身就相信这是个事实。
因为王直已经开始在打盹了,有轻微的呼噜声,在四散的老人味里传出来。
他太老了,尽管有许多事他可以看得清,但没有意义,他已经没有精力。
如果仍旧让他上朝,无论对于大明的吏部,还是对于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从这一点上来看,丁一的提议,真的是好意,于国家也好,于王直也好。
王直的眉毛颤动了一下,然后他醒了过来,呼出一口气,不是口臭,是死气,是那腐朽得随时都可能停下的躯体里,浓浓的死味。
似乎打了个盹,呼了这么一口气,让死亡稍微远离了王直,他的眼睛这一次睁,真的有了一丝锋利的神采:“德公知道杀手吧?他是一位杀手,绝顶的杀手,当看见刀光时,他要杀的人,就已经死了,甚至,连刀光都没有。”
陈循点了点头,王直语速很快,爬到他们这位置的人,说话都会不知不觉地放缓语速。
当然不是象丁一刻意模仿首辅气度,而是他们在说出一句话之前,脑子里已经过了许多次,这句话说出来的效果,听到这句话的人的反应等等。王直真的老了,老到他已没有精力去考虑太多的东西,他现在的述说,更象是一种直觉,一种本能。
绝对不能忽视的,就是百兽之王,临死时出于本能和直觉的击杀,这要比壮年的猛虎的扑杀更致命。
这也是为什么陈循会忍受这老人味的根本。
而王直这出于直觉和本能的话,其实已经无限地接近了事实:“老夫先前说过,丁言,丁如晋说的话,就是他的刀光,看见刀光时,该杀的人和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不论是临兵阵列,还是纵横朝野,他都是一个天才,绝顶的天才。”
“绝顶的杀手易得,能把杀手用到军阵,用到朝争的人,难得。”
“韩信不是,刘邦才是;霍光不是,汉光武才是;房谋杜断不是,天可汗才是。”
“匪夷所思这四个字,不能用在丁如晋身上,因为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匪夷所思的。”
“德公,老夫要去更衣。”王直说完,顿了顿拐杖,便有奴仆入内来,搀扶他去上厕所。
当他回来时,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一番凌利的言辞,而是开始用兜兜转转地向陈循诉说,他家族里某个出色的侄孙,以后得请首辅多多提携关照。不是他故意这么做,是岁月这么做,岁月让王直老到真的已忘记了刚才他说过的话。
在送走了王直以后,陈循叫来了自己的亲随,斟酌了一下才对他们吩咐:“纵虎。切记,不要对他用任何的阴谋,任何的台面下的工夫。”亲随领命,四出而去。
缚虎之后就是纵虎。
陈循并不急,甚至他也不特别去针对丁一。
丁一不是可以用阴谋计算的人。
也不是可以威胁的人。
大约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所幸,对付大丈夫,除了阴谋诡计之外,还有其他的办法。
阳谋,往往比阴谋更致命。
权势是不在威武、富贵、贫贱之中的,这是一剂毒药。
陈循要做的,就是让丁一痛快地服下这剂毒药。
他并不需要压制丁一,或是让丁一听他的,从一开始,陈循的目的就不是这个。
不要忘记,首辅代表的,是士大夫阶层的利益。
让士大夫阶层感觉到恐惧的,是丁一的敌意,要把士大夫这个类如华夏吸血虫的阶层,彻底碾碎的敌意。
就算丁一要谋夺龙椅,也不见得就是士大夫阶层不能接受的事。
所以,陈循并不意最后丁一得到什么权势。
他要做的,是让丁一沉溺醒掌天下权的习惯里,直至他不能自拔。
只要丁一无法自拔,那么官绅一体纳粮出役之类的,自然烟消云散。
这是他联合朝廷诸位大佬的说辞,但不见得是陈循自己的本心。
天下权,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就算是英宗在南宫时,签署了立宪的秘约,在复位之后,也从不见他主动提起这件事,陈循有暗示过一次,英宗也只是表示时机不成熟,也许,只有没坐上那椅子的人,才会想立宪吧?
当然,陈循没有纠缠这件事,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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