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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3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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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某人听着才一下子清醒过来,讪笑道:“自然是你来处置。还有,别‘您’成不?”
“听闻先生面圣,常言道‘天王圣明臣罪当诛’,我也不过学舌。”
张玉微笑着这么回了一句,丁一也只好摸着鼻子尴尬笑道:“是我鲁莽,这边给你赔个不是。”所谓把知己弄成老婆,大约说的就是丁某人这号了,是能沟通,是闻弦歌知雅意,但要真起了玩耍的心思,吃瘪总是难免的。
不过张玉也没有让他难堪,掩嘴轻笑着却也没有再说下去。
这些那些侍妾都到齐了,行了礼安排落座,张玉便端坐在堂上向丁一问道:“先生的意思,府里总须有些事体要自己人来操持才是,现时书房那边却是需要有人打理,你们之中,可有谁愿去书房那边侍候?”
一听这话,便有七八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们来丁府,早就得了吩咐,要能接近丁一身边,得宠能吹枕边风,娘家那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了;但这明显是难度很高的,所以退一步来说,能了解丁某人的喜好,还有丁某人的心思、计划,提前透句话过去娘家,就是她们所希冀能办到的地步了。
能去书房侍候,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尽管张玉这分派,其实是不太合适的,因为跟分派丫环、管事也似的口吻。
但这些侍妾,却是没有人去计较这一点,当下便有一位王家的庶出小姐起了身,行了礼答道:“回姐姐的话,奴自总角开蒙,于诗文便略有涉猎,班、谢两《汉》也曾通读,虽天资所限,依旧无成,但若洒扫,想来应能胜任。”
张玉听着点了点头,教她坐下:“不敢当‘姐姐’的称呼,汝等唤作四奶奶便是,或是唤作二十六娘也可。”这就是她在英国公府里的姐妹兄弟的排行了,“府里总有个规矩,大姐把这家事交到我手底,总不能乱了章程才是。”
丁一听着脑仁发痛,不是他听不懂,在这大明都近乎十年,探花都考出来,他是听得懂,正因为听得懂,方才头痛,前边那王家小姐说的,那是在卖弄自己的学识,话里话外都是所出有典的,例如说的读两汉,指的是班班固的《汉书》和谢承的《后汉书》;后面的天资所限依旧无成云云,是出的陶渊明“总角闻道,白首无成”的典故。
而张玉这边,是指柳依依这正妻没有点头,她们这些侍妾还没端茶行过礼,别把自己当姨太太,这样太没规矩了,却是在暗示对方,要明白自己在丁府的身份。
他都说了不要在家里搞宅斗了,但怎么一开始就透着这种味道来了?
不过还好张玉接下来,倒是让丁一感觉好了一些,她把如玉的亲兵叫了两个过来,对那王家小姐说道:“汝随彼等两人去书房,将今年六月两广、吕宋、爪哇,涉及军略的卷宗取过来。”说着写了一份凭证,又递给丁一签署了,交给那王家小姐,教她跟着如玉的两个亲兵前去。
那王家小姐出去时,那是喜上眉梢,觉得只要能在书房侍候,总会有法子让丁一注意到自己,等日后得了丁一宠爱之后,必报今日之辱。但过了一刻钟,却总满面泪痕地回来了,入得来吓了丁某人一跳,这是被人捉去挖煤,还是被如玉的亲兵毒打了?
刚才出去是个娇滴滴的小姐,现时入得来,发鬓散乱、汗湿衣裙、满脸泪痕不提了,入来就是不理张玉,冲着丁一扑了过来,膝行着要过来抱丁一的腿,一边哭道:“老爷!您要给奴作主啊!奴入府来,也不曾放风筝招蜂引蝶,也不曾抱怨被安置在厢房里无人理会,怎地就不给奴活路!”
倒是丁如玉两个亲兵过来把那王家小姐架了起来,对着丁一和张玉禀道:“她去了书房,搬着卷宗行不出五步,便跌倒了,我等帮她收拾好散落的卷宗,她却就要叫奴仆去书房搬,这等物件,哪能过手的?”
可怜这缠了脚的小姐,如何搬得动少说也有二三十斤重的卷宗?还没行出书房,又摔了两回,那些卷宗散落了一地,那两个亲兵吓得不行,书房那边充当护卫的特种大队士兵、安全局衙门人员也被吓着,当然不让她再动了,刀都出鞘了,喝令她立即放下卷宗,离开书房。
丁一听着苦笑,这还真不是张玉为难她了,这些东西真的不能由闲杂人等过手,单从保密性来说,包括丁一和张玉,都是要签名的,吕宋现在有多少兵可用,训练程度如何,弹药储量如何,天地会和忠义社发展的程度,土改的情况,哪里是能随便让人过手?
“书房侍候的活计,看怕你是不能胜任的了。”张玉对那王家小姐摇了摇头说道。
那王家小姐却是不服,甩开那两个女兵,对着张玉说道:“四奶奶!您也是世家出来的人儿,何必来为难奴?那卷宗怕有百十斤,奴如何搬得了?”然后又是一番夹枪带棍,暗示着张玉担心她争宠,故意在丁一面前教她难堪,又是向丁一哭诉。
张玉微笑着根本就不接她话头,等她说罢了,方才向丁一道:“先生,终归还是得你来开口才是道理。”
丁一长叹了一声,对那王家小姐说道:“你真的不适合去书房帮忙,不是你搬不搬得动。搬不动,你可以回来说一声,而不是在书房闹腾。”然后丁一也真的没有兴趣再呆下去,直接对张玉说道,“怎么安排你拿主意就好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耗不起这功夫。”
张玉倒也无异议,笑道:“无非就是先让如玉的亲兵,教了府里的规矩和保密条例之后,看看分派去管事就是。”
丁一自然也无异议。
但还没等着丁一起身,就听着堂外院子里有人说道:“管什么事?丁家养不起她们么?如晋你要去何处?”
第九章风*流*眼(十)
丁一抬头往外望去,却觉这回真的就一个头有三个大了。
却是丁某人回去容城居住的大嫂,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京师来,还扶着李老太太过来了。
“干娘,您瞧,我跟您说,去广州府就见过了,太后赐的侍妾,如晋都教丁萧氏领去行医了,这回若是您不过来,这些侍妾,不知道如晋又怎么把她们当丫环使唤!”
李老太太拄着拐棍过来,却是对着丁一说道:“我的儿,便是大郎,也没得你孝顺,老身是真当自家的儿子,你却要听为娘的话,早日开花结果才是啊!你都快到三十,还没子嗣,这如何是好!”说着老人就红了眼角。
丁一迎了上去行了礼,哄着李老太太:“有子嗣啊,不是抱去府去给您请安了么?”
李老太太却是摇头道:“那不成的,看那眉目都不肖中土的人,哪里能承得了家业?”
丁某人听着一时竟无言以答,想不到大国沙文主义,不单曹吉祥这样,李老太太也这样。
“这遭你却要听娘的话,不然老身却是不依,以后你也别去给老身行礼!你若没有开花结果,却就不许再把侍妾派去办差任事!”
丁一无奈只好应承下来。
这回谁也帮不了丁一,送了李老太太出府去,回到书房之后张玉很无奈地对丁一说:“先生,这回我却是无能为力了。”她是知道丁一志向,懂得丁一所关注的是国运。是和整个士大夫阶层的明争暗斗,如果只是李老太太,倒也还罢了。
现时书房门口。魏文成、刘吉、张懋等在京的弟子,包括刚刚回京的徐珵,都跪着那里,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白:“先生当以重振华夏大业为重,早日开花结果,方好教归附雷霆学派者,定下心来。”
甚至还没等丁一开口。徐珵就补上一句:“先生,重振华夏之大业,吾等尽力而为。然如此大事堪比愚公移山,当有若事未成,以子及,以孙继。子子孙孙无穷尽。而事竟成。先生开花结果,吾等方才……”
说白了,他们需要一个效忠的对象,万一丁某人有事,他们作为以丁一为首的集体,才有一个可以继续效忠的目标。这也说明了,丁一的藩镇之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滚!“丁某人一肚子火。
那些弟子也知道这种事点到就好,都起身告退了。
“这叫什么事?有逼人上阵冲锋的。有逼人跳火坑迫良为娼的,有逼人服苦役的。还没听说过,逼人当种马的!还他娘的为了重振华夏为由,逼人当种马都有的!”丁一在书房里,气得不行了。
张玉笑了笑,却对丁一说道:“如此我去把她们安置一下,总不能这么住在厢房里,丫头老妈子都在一起,这样先生过去也不方便。”她虽是笑着说,眉角却有着掩之不去的酸楚。
“按咱们先前商量好的办。”丁一摇了摇头,握住了张玉的柔荑,“我们去度蜜月。”
“度蜜月?”饶是张玉聪慧,一时也颇是反应不过来。
“对,就是去玩,就咱们。”
这时书房门外却就听着如玉幽幽地道:“少爷。”
张玉轻轻捏了一下丁一的手,对如玉说道:“若真要抛下一切远足,却需带上如玉妹子,才好有人说话解闷。”
于是,丁某人在七八年的连续工作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假期。
英宗并不太愿意丁一在这个时候离京的,他召丁一入宫之后,就向后者说道:“乌思藏未平,官绅一体纳粮出役未成,海外诸事未定,如晋安可轻离?朝中有事如何是好?依我看,你便依李老夫人之言,在府里好好用功便是!哈哈哈哈!”
“我得走开一阵看看。”丁一入了宫,却就没有在金鱼胡同里的气急败坏了,“得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样才好看清一些人,一些事。”
多少杀手没能弄死丁一;
草原上,千军万马没能挡下丁一;
朝廷大佬几番黑手,景帝、太后步步进逼,都没能让丁一退后半步;
如果说这世间唯一能教丁某人胆寒的,那就是阿拉伯海的那次海难,大自然的伟力。
十几个女人,她们绝对不能与大自然的伟力相提并论;
同样,也不会就真的让丁一方寸大乱。
“有人希望我乱,希望我沈醉于其中,希望销磨去我的棱角。”丁一说着,一边卷着手上的烟卷,这回不再是茶叶充数的玩意,杨善除了白薯以外,也找到了烟草。
英宗对于抢夺丁一手上的东西,很有种恶趣味的喜好,当丁一卷好了烟时,他开口道:“等等,你这么弄不对,我来看看。”然后他从丁一手上拿过烟卷,全无仪态沾了唾沫,叼上以后麻利打着火柴点着。
“你有什么毛病?你是皇帝,你这么干,真的好么?”丁一不满地抱怨着,却不见得有什么对于皇帝的尊重,自顾又取了烟叶,另卷起烟来,“这说着正事,你身为一国之君,来抖小机灵抢我根烟?”
英宗笑着吐出一口烟雾,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不是看着你要沾口水了么?朋友归朋友,我可没有吃男人口水的喜好。”所以他自然是不能让丁一把烟卷完,那样岂不是就不好抢了?
丁一真的哭笑不得:“多出息?”
“你不乱,你不沉迷于其中,有人就不安心了。”英宗把话岔开说起正事,还真是切换自如没半点拖滞。这人就有这么一个物极必反的心思,所谓奴隶要是当上了奴隶主,那就会比家传的奴隶主对奴隶更狠就是这个理。这大明皇帝真是普天之下找不着一个能放开说话的人,见着丁一这唯有的朋友,他就是一点也不讲究了。
丁一是拿英宗没辄了,只好自己点上烟跟着说正事:“便是如此,而且你我都在京师,那些人会极为小心,一旦发作,恐怕到时候就是狂风暴浪。我不喜欢这样,我不爱弄这种绝处逢生,力挽狂澜的勾当,又不是评书,我宁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把他们引出来,咱们才好应对。”
“善!引蛇出洞,消弥祸端于无形,确是正理。不然朝局动荡,只怕也是累得百姓不安。”
丁一听着受不了了,当下起身长揖及地,直起腰来开口道:“臣一,有事禀奏。”
这乾清宫里侍候人等照例是被叫出宫外去候着的,英宗一时没回过神,还笑道:“坐、坐!”
“圣上把内侍、宫人、起居注舍人都传唤进来吧。”丁一苦笑着这么说道。
这真没法说下去啊,英宗就从头到尾没个正形,感觉两人再聊下去,可以去茶馆里说相声,一个逗哏一个捧哏都齐活了。军事大国哪能这么整?这定计下去,一动的话,那就是整个世家要连根拔起,不知多少乌纱要摘下,搞不好还得许多六阳魁首落地的勾当,能这么聊吗?
英宗这时也回过来神了,跟着丁一把烟熄了,坐正了对丁一说道:“是我不好,如晋,坐下说。”
“乌思藏那边的战况可能会有些起伏,梧州的弹药供给有点困难,因为原料紧缺,不过一个旅的需求应还能支应,我看是不是别通过六部,先用皇室赏赐有功将士的由头,把弹药运送过去?”丁一是真的不放心诸部院了,因为并不是人人都是于谦,实在很难估计,朝廷大佬会干出什么事。
于谦是好权,但涉及国事,他还是有点底线;可士大夫阶层并不是都这样,明末“水太凉”所以不肯殉国那种类型就不必说了,这年头大明还没弱到那地步,但不见得朝廷那些大佬,对于瘸狼的子孙有多重视。
根据安全局衙门收集的情报,有不少人认为,只要把守蜀地咽喉,就算瘸狼的帖木儿汗国入侵了乌思藏也不见得就和华夏有多大干系;也有人认为,乌思藏的都司、千户所,都是委给当地的头人、领主的,就是被灭了,也不见得对大明就有什么损伤。
而如果可以把丁一的老本,大明第一师,弄死弄残在乌思藏,不见得这些大佬会手软。
“而且一旦乌思藏被入侵,蜀地又成先前宣、大的边镇了。”丁一很郑重地对英宗说道,“不能再这样了,长城、天险是不会带来任何实质上的安全,歼灭敌人有生力量才是关键,只是让他痛了、怕了,他才不敢乱伸手。”
英宗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不必交由部议了,现时内库也有钱,这批弹药,就按如晋说的,以赏赐的名义来运过去。不过,最好咱们南边的那些陆战旅,能抽调出一些队伍,驻到新编成的六个师里面去。”
“不行。”丁一很坚决的拒绝了,对英宗说道,“建立军事学院,你出任山长,军中宿将聘来授课,我可以整理份教学的大纲给你,这事你得自己来办。”
英宗有些不耐:“我信得过你。”
“这和信任没有关系。”丁一已经在曹吉祥、杨守随、魏文成身上,看到了黄袍加身的影子,这绝对不是他所想要的,他要建立的是能让华夏长盛不衰的体制,而不仅仅是自己坐上那张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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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风*流*眼(十一)
浙江严州府淳安县城里,近日里来了位贵人,不知道用着什么手段,把县城首富的大宅子兑了去,知县和县丞轮番上门去拜,这贵人连中门都没开,从小门引进去,不一阵便出了来,无论是知县还是县丞,都是一脸的恭敬,看着那送出来的人物,似乎只是那宅里的管事。
这对于淳安人来说,却就看出了许多东西,茶馆里闲坐着的客人,都讨论起这户大人物:“当是京师里下来的大老爷,不然的话,哪有这般奢遮?”又有人说道,“这架子也未必太大了些,那些商贾不见倒也罢了,士林去访,也是称病拒客的。当我淳安没人在朝里为官么?”
淳安文风是极盛的,说起来商辂也是淳安人,这商六元之名,又是做到阁臣,的确也是乡里的骄傲,所以那茶客不爽之余,难免就会这般提起。
边上的人听着失笑:“商学士难不成还要老兄来张目么?”
又有人压低着声音说道:“诸位还是慎言为好,这位贵人,料来是有根脚,不然哪里会是这般的作派?你没见那把宅子兑给他的王大户,不论如何打听,都不敢透出半点风声?便是去访被拒的士林,事后也不见有什么发作啊!”
士林中人,这年代是有狂狷之名的,什么话他们都敢扯,连皇帝吃多了春药不敢上朝之类的,都敢说出来,正常来讲,士林投帖被拒。往往都会或多或少说出一些话,不外乎就是抨击对方端着架子,或是解释主人着实是身体不好。总是要说话,要缓解自己求见不得的尴尬。
但这次没有,没有人说一句话,不论是平时最为张狂的某位举人,或是极为贪杯、与友朋聚饮之后无所不谈某位致仕六品官,都是锯嘴的葫芦一般,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出来。
“难道是宫里出来的人物?”便有人这么猜测着。如是中官太监,事涉皇家,那么京师的士林敢扯。这淳安的士林,就不一定敢扯了。
这时就有人在外面高声喊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整齐的脚步声就从茶馆外面的街道响起来,不用看大伙都知道。肯定又是城南那位丁夫子带着他那五六个学生在疯跑了。这位据说以前也给京师里的大人物做过幕僚,上个月请辞了,落户到淳安来定居。
那些茶客又听着丁夫子跟那卖油条的阿伯打招呼:“老人家,生意可好么?”
“这丁夫子是读书读傻了吧?”茶客里就有人轻声笑道,“行万里路,是每天早上在县城里胡跑么?只怕是京师里的大人物,见识了这位的呆劲,请他走路的吧?”边上茶客听着也都低声笑了起来。
又有好事者。当则跑出茶馆去,对着那丁夫子喊道:“夫子!夫子!这边请。对、对,喊您呢!”丁夫子的脾气很好,教着随他从京师下来的那个高大弟子,领了五六个在淳安收的徒弟继续疯跑,却就笑着往茶馆这边过来。
丁夫子看那模样,还不到三十,长得倒是俊俏,上个月底他刚来时,县城里大姑娘小媳妇,开始都爱去南城那书斋门口“路过”,哪怕他身边明明有位看着就是大户人家出身,贵气的娘子在一边,也不少没出阁的闺女,喜欢“无意”路过,来个秋波流转。
只是过了两日,大家都见识了丁夫子每天晨早疯跑的疯劲,方才教得那些女儿绝了念头,据说颇有几位还为这丁夫子落泪的,说这俊俏的人儿,好眉好貌,又是读书种子,怎地就读坏了脑壳?
“夫子,请茶。”茶馆里的掌柜倒是很客气,因为毕竟坏了脑壳的丁夫子,终归是读书人,为人又和气,开书斋收徒时,有人去跟县衙里打听——落户至此自然是有文书,问问这位丁夫子是什么功名?中了举没有?浙江的文气向来是极盛,浙江、江西等地进士的人数,于明一代,占整个华夏的比例是很大的,陈循就是江西人,于谦也是浙江人。普通的秀才在县城,算不上什么角色。
当时知县老爷听着,苦笑道:“丁先生能没中过举?汝犯了痰症在说胡话么?”
毕竟丁夫子是中过举的人,所以掌柜却不愿恶了他,见得他入内来,奉茶让座不敢待慢。
“夫子,你是京师来的,这皇城出来的人物,见识却是比我等乡野愚民强得多,你说说,这兑了王大户那宅子的贵人,是什么个来头?”看着丁夫子落了座,茶客里就有人这么开口问道。
丁夫子笑了起来,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看着亲切,教人虽知道他是读书读坏了脑壳,看着他的笑容,却也生出好感来,拈了两颗茴香豆嚼了,方才开口道:“能有什么来头?不也是一个嘴巴两个眼么?”
茶客听着就叹息,这真是读坏了脑壳的货啊,完全问非所答!
有好事者却是调侃道:“莫不成丁夫子在京师和那贵人打过照面?”
“嗯,那厮我是认得。”丁夫子居然这么笑嘻嘻地回应着,似乎一点也没有发现别人调侃,“说那人做什么?刘翁,今年收成如何?前天我到下面村子走了一趟,那些佃户日子过得苦,您这租子收得也太狠了。”
姓刘的地主听着就不乐意了,冷笑道:“怎地?丁夫子收了几个泥腿子的崽子当学生,便要替他们出头?夫子你收的弟子,可也有豪绅的子弟,他们家的租子,便比老夫收得低么?嫌租子高便不种好了,这地还愁没人耕啊?”
“刘翁说得也在理啊,不过我听着在严州府城,开了个工场,听说要雇上千人,刘翁就不怕那些佃户,不种地了,去做工么?”丁夫子一点也不介意别人看着他的怜悯眼色,他似乎也没觉得自己的言语,在他人眼里已是半疯,“听说,这工场来钱快,刘翁,不如咱们合伙也来淳安办上一个?”
茶客们听着就笑了起来,丁夫子虽是读坏了脑壳,但脾气极好,怎么说也不生气,不象那些读书人,要是寻常的举人被刘姓地主这么一撩拔,肯定就子曰诗云一大通地出来,说不好还要约上同年,来指责刘姓地主有辱斯文等等。
读了脑壳的丁夫子不会这样,要不刘姓地主也不敢这么直接地顶回去。
这时听着他的话,刘姓地主厌恶地摆了摆手:“丁夫子,你是想钱想疯了么?有钱当然是买地,田地才是根本!听说你也有举人的功名,你要着实没钱了,看看老夫帮你张罗一下,让些人把田地投到你名下……”
丁夫子还是和往常一样,摇头拒绝了,又聊了几句,便辞了去。
于是茶客里就人说道:“这读书人就是好,你看这明明脑壳坏掉的,来淳安落户,一样能收到弟子,一样有美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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