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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启大明(荆洚)-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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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丁一事后知道,他无比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英宗身边。

为什么先前不潜逃呢?不就是没法确定,大明还没有忠于英宗的臣子么?现在边镇将官愿意不避生死来朝见,至少潜逃入内大同边镇就是握在手上,景帝怎么也不敢这样把英宗捏死吧?了不起就是幽禁吧?

而当丁一说起这事,英宗居然长叹道:“若如晋在侧,或有所倚。”就是要丁一在边上,他也许就有胆子潜逃。丁一听着,真感觉想甩自己两巴掌,再甩英宗两巴掌。英宗总归是英宗,他有忽悠人的本事,他有历史上记载的,大同城外“时虏惟二十余人随侍”,依然“谈笑自若”的能耐。

但他不是敢于割须弃袍的曹操,曹操就从没想过,弃袍割须之后,忠心的部下让马超杀了不少,其他人不认他怎么办?他根本就不去考虑这种事,只教过了这一道坎,曹某人便有一份自信,能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所以他是雄霸天下的王者;英宗也不是他祖先朱元璋那样的马上皇帝,一刀一枪,从所谓“无一掬之土”的和尚,驱逐鞑子,杀出个大明帝国来的朱重八。

他便只是英宗。

想到这一节,丁一倒也就释然了。

他不会象曹操那样“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也不会如朱元璋一样无情和凶残。

但他却也就没有那样的血性、自负、勇气与决绝。

一个人的性格,有优点便也有弱点,总是相依。

丁一此时已经身在前往京师的路上了,因为都指挥同知岳谦、太监喜宁和也先派出的使者,与京师报信,伯颜帖木儿和也先点名要丁一同去,理由却是让丁一无法拒绝,就是先前丁一说过的“能和京师文官武将说上话。”

原本也先和伯颜帖木儿以为英宗会不同意丁一离开,因为毕竟从头到尾,是丁一保护着英宗,又或者说,丁一是英宗这个大明皇帝,最后的一点脸面和尊严了。但在也先面前,表现了几分不舍的英宗,却在他们走后,对丁一说道:“不要回来,如晋,你在大明,也一样可以助我,如此险境……”他终究不是曹操,也不是朱元璋,他是很念旧,很有人情味的朱祁镇。

“不说这等话。”丁一握着他的手,只是这么说,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对英宗说,而这一次放弃离开的机会,是在完全没有风险的情况下。

英宗红了眼眶背过身去,点了点头,已说不出话。

所以,丁一踩上归途。

喜宁一路上似乎极为得意,甚至还骑马到丁一身边,对丁一说道:“王振死了,你现在很担心吧?回京以后,没人给你撑腰了怎么办?呵呵呵!”过了一阵,又放缓了马速,专门等丁一策马走上来,又开口道,“若是你能哄得咱家开怀,咱家开口帮你支应,朝中文武,想来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要知道,太师数万铁骑……”

“来。”丁一抬起头,向喜宁招了招手。

喜宁便愈高兴,凑近了丁一,嘴里还一边说道:“咱家也是看你着实勇武,方自起了爱才之心,要是寻常人等,便是如何恳求,咱家也不会随便就答应的了……”

却不料丁一对他笑着低声道:“也先那玩意大不大?”

喜宁一下子愣住了。

丁一恍然大悟,依然压低了声音:“看来不大,没把你菊花弄爽,就是这样,对吧?”

“哪有这等事!你胡说!”喜宁气得发抖,凭心而论丁一这么说,是颇恶毒的。喜宁投也先,是靠卖大明的武备、边镇军备情况等等,来获得也先的认可的。人是卖国,若硬要说他靠卖菊花,而得到也先赏识,也实在太过玄幻。

“噢,也先都不愿暴你菊?你就每天被也先口暴?操,我说呢,你怎么一开口说话,就一股猥琐味道,原来整天跪着舔。”说着丁一挥手抽了喜宁一记极为响亮的耳光,脸容严正,声音洪亮地对喜宁训斥,“我怎么会同意让你舔呢?你怎么有这种癖好呢?学生绝无龙阳之好,不喜欢男人或太监给我跪舔!你离我远一点!太恶心了!”

喜宁捂着脸,指着丁一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章教看风云手(一)

同行的瓦剌使者有听得大明官话的,都一脸惊愕的望着喜宁,让太监感觉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不过这厮能卖国,也真不是寻常人物,过了一会,他又策马奔到丁一身边,向后者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一看着他脸上鲜明的五道指印,低声道:“你真想知道原因?”

“是!”

“因为我就是想抽你啊。”丁一说着,抬手又是一巴掌,“啪”极清脆的响亮,却又说道,“滚!”

喜宁被抽得后槽牙都松了,捂着脸欲哭无泪,却不料身边一阵膻腥味道侵袭而来,五指指甲尽是污垢、长着老茧粗裂的手抚上他的脸,开口便是让人闻之欲倒的口臭:“夜里你来寻我,我让你舔!”却是护送他们一行人入京师的瓦剌骑兵小头目。

“走开!走开!”喜宁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岳谦回头看着气急败坏的喜宁一眼,却对身边的丁一低声说道:“丁大人,宁可得罪君子,莫要得罪小人,何必呢,唉……”喜宁是个会使心眼的,这一点岳谦是很清楚看在眼里,他敬丁一是条汉子,所以才劝了一句。

丁一冲岳谦抱拳道:“岳大人说得是,只是心中郁积,看不惯那厮的嘴脸。多谢大人提醒我!”岳谦原以为丁一会听不进去,因为土木堡之前王振是丁一世叔,别看岳谦是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王振正是他该管的上司,遇着丁一,一句侄少爷是少不了的——要丁一是跟王山、王林那操性的,那还得看心情乐不乐意应他;现在虽说王振没在乱军之中,英宗明显也是倚重丁一的;再说丁一是文官。士林中人向来看不起厂卫啊!

想不到丁一倒是通情理,岳谦便也高兴,和丁一攀谈起来,这赴京一路,倒也不寂寞。

去到京郊已有大明游骑侦察,岳谦恐怕京师守军误会,等下生出误伤之类的事,便教那瓦剌使者缓行,他上前去先打个尖,丁一策马也随岳谦而去。喜宁在队伍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最好这两人都被京师守军乱箭射死,方能解得心中之恨。

丁一与岳谦拍马奔出里许,便看着远处有着锦衣卫服饰的三骑从官道树林奔出,手中擎着弩弓。远远喝道:“止步!你们从何处来?”岳谦气得胡子发抖,在瓦剌人那边被欺负倒也罢了。怎么说也是锦衣卫同知。袍服虽然污脏,但也没理由看不出是锦衣卫的高官,这三个真是好胆,就这么拿着上了的弩指着他和丁一。

这时却听身边丁一笑道:“胡山还是许牛?”

那三骑听着不禁勒住缰绳,商量了两句,便有一骑奔了过来。有还离着二十来步看着丁一面容,却就高声道:“是先生!是先生!”奔到跟前,那锦衣卫滚鞍下马冲着丁一就拜了下,哽咽道。“先生!天不绝忠义之士!想煞弟子了!”

倒把边上岳谦看着目瞪口呆,他出使瓦剌,却不知道丁一收了一班弟子的事情。

那两骑锦衣卫也奔近了来,都是立时混了下马拜了,这年代尊师重道是一回事,但更重要是的,丁一把他们从一个军户提拔出来,又教会了他们断文识字,这恩情实在重。

大明朝没有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识字率是少得可怜,如果连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都算上,那大约能有二三成;勉强能蒙明白城门外帖的是海捕文书的通缉令还是大赦天下的告示,那恐怕只有不到百分五了;若是读懂家书的人——古代的书信可是没标点的,例如“驾再巡狩淮留守如故时汉王潜蓄夺嫡之志忌淮尤深日伺间隙言其过遂逮系之”这么来的,所以不单要识字,还要断文,也就是断句——怕就百里挑一;若能写家书的人……要不一个秀才那么牛逼?

当然,更为势利一些,丁一就是他们的恩主,如是失了丁一这颗树,他们这些人也就无依无靠了。虽然陈三有报过信,说是先生无碍,但哪里及得上自己亲眼看着丁一全须全尾回来啊。

“生受你们这份心了。”丁一笑着虚扶了一下,对他们三人说道,“起来吧,身上若有职事,先办差紧要。”看这三人在这里巡视,不象是来踏青的,所以丁一便对他们这么吩咐。三个锦衣卫略一商量,其中两人又跪下冲丁一磕了头,上马向京师奔去。

“先生,大师兄说此时我等不应惹人注目……”留下那个锦衣卫,便把这几日的事一一向丁一禀了。却是胡山领着他们撤了回来,将英宗的圣旨呈了上去以后,却是没有人理会他们,直到昨天李贤才领了一个兵部的主事过来,分派他们出城来充任侦骑。

这锦衣卫说着,却就有些不忿:“又不时有人要来金鱼胡同探头探脑张望,弟子当值时擒着两人,原想将他们剐了,谁知大师兄却说不可给您老人家招惹麻烦,也不让我们拷问,却就这般放了他们去。弟子想着憋气,先生,我等随您上了沙场,圣驾都见过,鞑子也杀过,岂是那些腌臜货可以来窥探的!”

“行了,牢骚不少啊,回去再说。”丁一笑着打断了这个锦衣卫的话,却指着岳谦说道,“这位是同知岳大人。”那弟子便给岳谦见礼,岳谦看着暗暗称奇,这身着小旗服饰的锦衣卫见了他这锦衣卫指挥同知,中间不知道隔多少品级,居然不卑不亢,却听丁一说道,“他们在我这里学些诗书文字,算起来是我的学生,所以便叫我一声先生。”

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岳谦是深谙其中三昧的,自然也就赞几句,拿捏着长辈的架子,却不提自己该管的官职,一路走去,倒也是有说有笑,一时间仿佛那二十万大军溃散的事,都如一场梦也似的。

但还没到城门处,便见两匹马奔了出来,落在后头那个却是刚才返回的锦衣卫之一,前头这位却是穿着五品文官袍服的李贤,远远便叫道:“三弟!三弟!真的是你!哈哈哈!”奔近了,看着丁一下了马,李贤一勒坐骑也急急跃了下来,谁知道那马还没停马,他身手其实也蛮一般,踉跄着差点摔得狗啃泥,还好丁一连忙抢了过去把他搀住。

可见这李贤真的是把丁一当作自家兄弟,不然讲究读书养气的人儿,坐到五品大员,哪里又会如此失态?李贤把着丁一手臂,却是有点高兴过头,语不成调:“好、好,回来便好……好,好……”

丁一心内却是极感动的,只不过岳谦在旁边,后面还有一队使者呢,也只好把这事与李贤说了。谁知道李贤一听,根本不与岳谦打招呼:“圣上使如晋宣旨?圣上使如晋入宫见太后?圣上有委如晋代天巡狩?”

岳谦这做老了官的,那是挑通了眼眉的人物,此时的锦衣卫可不比王振在时的锦衣卫,朝中什么情况现时也不清楚,唯一听闻就是王振不知所踪,他哪里敢去喷李贤?老老实实答了:“不曾。”

李贤板着脸对丁一道:“那便是了,自有相关官吏去接待寄上勾割,干如晋底事?三弟,随为兄来!”说着不住催丁一上马。

岳谦极会做人,当即便对丁一说道:“丁大人不妨便与李大人一述别情吧,若是有事,某再使人……”

“使什么人?”李贤几乎是把丁一硬生推上了马,自己翻身上马听着岳谦这话,却就黑着脸道,“若是通译事务,去寻四夷馆;若是寻宛平县县丞,着部院行文到宛平就是;若是那局大使的干系,请去兵部与于大夫说话!如晋与你们的事,却是不相干的,这点需要撕撸清爽!”不由分说扯着丁一缰绳便自往京师方向直去了。

留下岳谦愣在那里,待得李贤和丁一去远了,他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其实,看来李贤是极不客气,但岳谦却知道李贤是在帮他的。

宦海沉浮这么久,使得岳谦从李贤的语气和简单几句话,就能听出现在朝廷的局势,怕是不大好的了。

纵然丁一的对于政局的敏感性没有岳谦那么敏锐,但他也能感觉到这背面后的惊涛骇浪,这不是说说而已,因为李贤不单押送一般把丁一送到金鱼胡同的宅院里,而拖着丁一奔书房去了,连闻讯赶过来的柳依依和萧香莲,都被李贤走出书房门口,喊令止步。

没错,喊令止步。

便只一句:“止步,有事议。”根本没有解释,也没有应有的礼貌或客套。

李贤虽然倔直,但终究是读书人,极讲究守礼的,对于丁一的妻妾,平时也是很客气。这回却是大反常态,天然呆被柳依依扯着往回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却便不依了,嚷嚷道:“我要见师兄!凭啥不让我见师兄?”又对着书房里叫道,“师兄!咱不当这劳什子官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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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教看风云手(二)

柳依依是有眼色的,连忙好声劝她,但天然呆这性格,平时是完全人畜无害的模样,一旦认了死理,却是倔得可怕,否则她当初也不会硬扯着黄萧养跑来京师寻丁一了,不就因为她认死了丁一铁定有办法么?

听着柳依依来劝阻她,天然呆就生气,怎么也是行走过江湖女侠,真一翻脸柳依依哪里扯得住她?还好丁一走到书房门口露了个脸,对她说道:“师妹莫胡闹,再胡闹师兄打你屁股了。”

天然呆听着,“噢”一声这才消停下来,柳依依冲丁一唤了一声:“丁郎。”虽只两字,但那眼中却是说不尽牵挂,看着丁一点了点头,她这自小惯看他人脸色,自然明白此时不应在此碍着丁一和李贤说话,便咬牙忍着泪,强笑着行了礼,拖着天然呆离去。

“大兄……”丁一被李贤搞得有点愕然,回身到书房坐定,却就开口冲李贤问道。

谁知李贤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你不要说,为兄不与你争辩,今日无论如何你得听我安排。不要寻根究底,你当我是兄长,便什么也不必问,死死记住我跟你说的这些事便是,明白么?”

丁一点头应了,却见李贤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却又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才停下步子来开口道:“旨意下来之前,不要出这宅院,但在家中好好呆着,你可能做到?为兄不管你在宅院里如何胡天胡地还是睡生梦死都好,你便是实在憋得慌,想寻短见也不要出门,可明白?”

见着丁一点头,李贤却又道:“不见客,无论私交还是公务。便说沙场受创甚重,无法视事便是。若是有人催逼,你便辞官。这点你可能做得到?”这其实很过分了,不是变相地软禁了丁一么?就是瓦剌人大营,也不曾这样拘束过丁某人。

但丁一依旧点头。

若是商辂跟他说这些话,丁一只会笑笑说:“好啊、好啊。”说完之后根本就不会去当回事。但李贤不同,患难方见真情,那回丁一被刺杀,商辂报了信就连忙溜了,李贤不避生死坐镇丁宅。为丁一护住家小;再往前去,风三为难丁一之时,李贤与丁一从未谋面,只为良知与公义,不顾身份赶来解围。

不必管李贤在史书上评价如何。丁一也不太清楚,除了土木堡战役。其他的包括英宗如何北狩之类。丁一都没什么印象只知个大概,何况于李贤?毕竟丁一只是一个军事爱好者,不是明史研究人员。

但生活中的李贤,便足以让丁一信得过他。

轻信人言不足取,又说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但如果人生之中。连一个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人都没有,绝对是可悲的。

李贤无疑便是丁一可以毫无保留信任。

“为兄知你性子,你使那些弟子出去打探消息无妨,但切切记得。不出门,不见客!”李贤看着丁一郑重应了,似乎方才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来,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脸上有了笑意,“你不问为何这般安排?”

丁一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问。”

“好,三弟,为兄此去必尽力周旋,绝不教人害了你!”李贤激昂地这么说了,没有再多一句话,便匆匆离了丁宅而去。

这时报自然有下人奴婢奉上手巾、热茶,丁一净了面洗了手,端得起茶来,这宅院里的茶,自然不是瓦剌人那边厢的茶砖可比的,还没入口便觉清香扑鼻,切去茶沫喝上一口更是口齿留甘。

丁一突然有种感觉:重回到了人世间。

还没得他伤春悲秋季或再抄袭上两首诗词,却就听丫环来报,李老太太过府来了。

丁一“扑哧”一声,一口茶从鼻孔里呛了出来,好一阵咳嗽停不下。

李老太太,自然就是李贤的母亲了。

这看来李贤是真不放心吧,担心着无人劝得住丁一,把自己老娘都送来,镇着丁一。

丁一连忙迎了出去,这老太太看着丁一,眼泪却就下来了,一把将丁一揽到怀里,却不许他跪拜磕头,老人家一个劲地哭着,却是道:“贤儿这做阿兄的,真是不晓事,哪有让你这孩子留下的道理?牛马那大畜口,驮一个人也是驮,驮两个人也是驮,他这么多年都读到狗身上了,就不知道把你也拉上马……”

老太太不懂得沙场之上是什么景况,也不知道李贤是怎么师覆得脱的,感情还以为走亲戚,驮一人是驮,驮两人也是驮……但正是她这极纯朴的话,让丁一不知道为什么,瞬间眼眶便红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不由自主地开口叫道:“娘!”

有些事,不是讲究逻辑如何严密,不是看多会说话,不是多有道理。

而是情意。

若是李老太太说李贤怎么不把马让给丁一逃跑,无论怎么情深意切都好,丁一绝对是不会如此的。正是她那头放不下李贤、这头也放不下丁一的心,才是真真切切的出自一个母亲的关爱,才叫孤儿出身的丁一,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京师里弥漫着悲伤和颓丧的气氛,二十万明军的溃散绝不只是一串数据,那是多少人家的儿子、丈夫,那是多少闺中女儿的相思……掩不住的破败,遮不去的伤怀。更何况于这二十万明军是京师大营的主力,如今,京师是极度空虚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设防,不是不愿设防,是无防可设,哪里生出来可以使用的精兵强将?都败得精光了。

“先生!”李贤唤了一声,便持礼站在旁边等候着,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提丁一这个八品小官的事,但他是李贤,他不能不提,那是在乱军之中不顾自身性命安危,先行安排自己逃离的高义;那是有机会逃生,却折返回去守护君主的忠臣;那是可以不问原由,听任自己安排的兄弟。

从头到尾李贤没有跟丁一说过一个谢字。

只因为他知道若自己是丁一,也必会为对方做同样的事。

所以,他便在做着同样的事。

先生依旧清瘦,近日竭精骇力的操劳,更让先生的双颊愈为削瘦了。

他每天恐怕睡不上二个时辰,但似乎有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先生,使得他总能有条不紊、滴水不漏处理好手头的公务,一件又一件如同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公务:“有粮草发下去,募兵。”先生对着堂下官员吩咐了,看着对方应了出去,却又对边上候着的那个武官说道,“兵甲发下去,捉紧操练……”、“诸门防御派员监督……”

“原德,有何事不决?”先生终于处理完手头一堆需要决断的事务,对李贤问着,又唤仆役端茶上来,示意李贤先用些茶水,却是一脸肃然地说道,“朝中大员随御驾亲征,如今竟无音信,你我政见虽有分歧,此时却须精诚一致……”

“先生,贤是求先生看在士林一脉,不吝援手。”李贤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端起那茶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那真是极差的茶,别说三品大员,就是丁一这八品县丞,抛开王振这一层身份,单是县丞的公事房里的茶水,也不至于差到这个程度。

坐在堂上的先生闭上眼片刻,睁开眼点头道:“原德是为丁如晋家眷而来?不须担忧,听得前方溃逃回来的文武官员、士卒脚夫,有许多人作证,丁如晋在溃兵潮中逆流而上,领着数十门人弟子,杀敌上千,真万人敌哉!最后还有不少人看着他持长刀护卫圣上跟前,听得他掷地有声‘大明宛平县县丞丁一在此,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几近张翼德再世,老夫原以为是谬,但问得数十人,皆如此,想来无误,真赤胆忠心!”

先生喝了一口茶,似乎茶对他来说,能解渴便好,完全不在意好坏,却听他又说道:“粉身碎骨全不怕啊!丁如晋真乃表里如一大丈夫哉……再说他辞王振高官厚爵之事,也是人皆知之,不论朝局如何,何至于牵连到丁如晋家眷?原德多虑了。”

李贤听着,只是不住苦笑。

是,丁一若是死了,真的不必担心谁会为难他的家小,这一点丁一算是成功实现了自己预期目标:在王振倒台以后,自己身边的人不会因此被连累。现在王振生死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丁一家眷真的安如泰山。

只是,丁一并没有死,他不单好生生地活着,而且还回到京师。

这就不一样了。

人若死了,就完了,特别是一个八品小官,真的不论谁掌权,会闲到蛋疼去对一个风评极好、赤胆忠心、为国殉难的八品小官家眷下手?就是先前有怨,也不会愿意去做这等样事吧?能掌权的人,又不是风三公子那等角色。

但问题是丁一没死!

“如晋回京了。”李贤摇着头对先生说道,“圣上在瓦剌人营中,派了指挥同知岳谦、太监喜宁过来,还带着瓦剌人的使者。但是先生,如晋身上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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