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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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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自己到底是人微言轻,而且这么久下来,见到的官员不是贪污就是庸人一个,士绅也多半只顾自己的利益,无视其它,终于叫他见着一个值得尊敬的华夏的读书人,虽然孔敏行只是徐光启的弟子,可言论间展露出来的东西,已经足以叫张瀚心生佩服了。
  徐光启这样的士大夫,才无愧“读书人”这三个字,才是华夏人一提起来就敬服的这个阶层的代表人物。
  可惜就是这样的人,在大明的朝堂倍受排挤,所著的学说和付出的努力几乎白费,就象徐光启在农学上的成就,如果是朝廷牵头来做改善良种,推广种植的事情,二十年间就能解决小冰期的干旱带来的灾害,使几百万人免于饿死的命运,使千万人不必在农民起义的战火中流离失所,使北方防线稳固,女真人没有机会侵略进来,华夏的文明进程,不必再一次被打断。
  其实真的是一件小事,只要皇帝能重视,官僚集团能下决心,有强力人物推进,如张居正在万历初年实行条鞭法和重新订立黄册,那是多么困难的事,一样能做下来,可徐光启在农学上的努力,几乎没有人关注,无人重视,更不必说花费精力来做这件事了。
  不论是楚党浙党或是东林党,在万历晚期所重视的就是三大案带来的政争,皇帝赌气,官僚集团暮气沉重,争执的就是“大义”,象徐光启这一类杂学所代表的成就和解决实际问题的可能,谁会理?
  天降英才而不得用,这才是华夏文明的痼疾所在,也是文明总是被外敌打乱,陷于内耗的重要原因。
  只是交浅不能言深,张瀚的有些话连自己亲娘也不好明说,更不必提孔敏行,当下“咳”了一声后,脸上已经是职业化的微笑,当下从容道:“至之兄可以问下遵路兄,看我收粮的盘子有多大,如果杂粮能够增收,那可真正是天大的好事,我的话,不为夸张啊。”
  李慎明闻言点了几句,孔敏行这才知道张瀚收粮的范围确实极大,而且目标是每年数百万石,这样的范围影响确实不仅限于大同一地,应该是整个晋北和宣府到蓟镇一带都会受影响,而且晋南和河南也可能是未来的收粮范围之内,农民增收了,张瀚收的粮食自然也多了,收入也是大为增加,从这里来想,张瀚的激动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张瀚的打算是和北虏做交易,对孔敏行来说也不是什么犯忌讳的事,本朝士大夫满嘴仁义的私下放印子钱的比比皆是,多位重臣在主持蓟镇宣大事务时也曾经和蒙古贸易,甚至主持走私粮食,一个商人指望以大义出发,禁绝与北虏的贸易,想来也不可能。
  就算孔敏行自己,也不曾觉得贸易这一块有多大的事。
  举国之战,民族生死存亡,总体战,贸易战,经济封锁,这些词汇在明朝是不存在的,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其中的意义,对明朝来说,禁绝对蒙古贸易只是防止“资敌”,而更多和更深的意义是不会有人想到,自然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既然不反感,孔敏行反而很敏锐的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他想了想,对张瀚道:“有一件事,暂且不好对众人说,出于我口,入诸两位之耳,就不要传给第三人知道了。”
  张瀚和李慎明当然点头,孔敏行才接着道:“辽东那里局面很坏,朝廷已经派了杨京甫为督师,前往辽东督战,然而杨镐初至不久东虏又从鸦鹘关进犯清河,大明又有万余边军战死,副将邹储贤也战死了,皇上赐给杨京甫尚方宝剑,着他整顿辽兵,同时督促各路援兵赶紧赴辽,预备与虏决战,一举灭虏。辽东巡抚和原本的蓟辽总督俱不称上意,可能俱要更换,最近,文公得到消息,可能朝廷有意叫他去接蓟辽总督。”
  文公就是现任的大同巡抚文球,老资格的边塞巡抚,在大同任上也算知兵,近来辽事败坏,万历皇帝对现任的蓟辽总督汪可受十分不满,去职是迟早的事,文球以大同巡抚接任总督,资格资历都是足够,也不是叫人十分意外的事。
  张瀚十分机敏,当下道:“若商道打通到辽东和辽西的北虏诸部,少不得要请文公照拂一二才是。”
  “这事我估计军门会答应,”孔敏行道:“具体怎么分配,这事就由遵路去跑好了。”
  “感激不尽。”李慎明举杯笑嘻嘻的道:“大同,宣府,都跑的通,蓟镇和辽镇就有些困难,有文公帮着搭桥,事就容易办的多。”
  现任的宣府巡抚和总兵李慎明都搭的上线,蓟镇和保定加上辽镇,这几个镇隔的太远,关系也很难搭的上,李慎明前一阵出去跑了一圈,也只是把宣府的线搭上和巩固了一下,离蓟镇还远的很,如果文球这个大同巡抚调任蓟辽总督,那么事情就真的容易的多了。
  “怎么会选杨镐督师呢?”
  杨镐督师导致萨尔浒大败是后世人尽皆知的史实,张瀚读书时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好歹也算半个局中人,一时忍不住嘀咕起来。
  “杨京甫在现在的历任巡抚和朝官之中,也算是知兵了啊?”孔敏行反是奇怪,反问道:“杨京甫在参政任上实心任事,屯田颇有实绩,后来和蓟镇总兵董一元突袭炒花立下大功,在朝鲜虽有小挫,也有多桩实绩,任辽东巡抚时与李如梅等人多次亲身出战,文臣统兵者,多半不知将,不识兵,杨京甫敢于亲身上阵,胆气算壮了,况且历任兵备和辽东巡抚,熟知辽将与辽兵,这样的关键时刻,不用此人,又用何人呢?”
  张瀚默默点头,任用杨镐从朝臣推举到神宗首肯,都没有任何波折,看来后世人对杨镐的看法是因为这人打输了萨尔浒,这一场关键的大战失败才是杨镐臭了名声的重要原因,而此时的人看来,杨镐有丰富的统兵经验和资历,又是辽东出身,辽事败坏,用这人统驭辽将征伐女真,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至于张瀚很佩服的熊廷弼,在实绩资历上确实要弱杨镐不少,怪不得明神宗在此时也是属意杨镐,对其信之不疑。
  不过神宗在杨镐失败后也迅速调整,任用了熊廷弼,挽回了辽东的局面,如果神宗再多挺两年不死,估计就是努儿哈赤死了。


第90章 出铁水
  张瀚心中感慨,历史就是这样,最关键的时候有偶然,而从大势来看,女真一步一步的兴起又是因为神宗为君的不合格导致的一种必然,必然与偶然夹杂,形成了最终的大悲剧。
  “兴尽了。”孔敏行站起身来,微笑道:“这一席酒吃的很舒服,等两位哪天到大同,由我来还席。”
  “那是自然。”李慎明笑道:“送些辣椒给你,还要吃这鱼头。”
  “哈哈,好说好说。”
  孔敏行笑着答应下来,看着张瀚,笑问道:“这里的事,还要我找朱可久说项一下?”
  张瀚笑道:“这倒不用,斗一个土财主罢了,些许小事,用不着再麻烦。”
  孔敏行皱眉道:“韩通确实是个小人罢了,我在大同都听说过他的劣迹,不过,此人的堂兄韩畦不是好相与的,你要小心。”
  “正是顾忌这个,这一次用的是比的办法。”
  孔敏行下意识道:“什么法子?”
  话出口后,才醒悟过来,笑道:“你自去做吧,我不问了。”
  张瀚笑道:“确实有些阴损,不过对付此等人,阴损一些也罢了,提前说破,少了不少兴味,还是待事发后,将谋划和经过,还有韩通的反应,一并告诉老兄,博老兄一笑。”
  孔敏行闻言一笑,说道:“那我静候好音。”
  ……
  傍晚时雨停了,一轮红日挂在天际,蔡九等人被人用担架抬着,一路从山道回了铁场。
  张瀚和李慎明谈了一下午,李慎明有些焦燥,大明这边的关系已经有了眉目,但张瀚迟迟不能出口外去和北虏谈妥通路,这也是件很叫人着急的事。
  银锭那边当然是没有问题,但银锭最多只能代表土默特部中的黄台吉部,连土默特部也代表不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北虏部落。
  不把北虏那边谈妥了,谋划的这些事,终究还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
  “这里的事,十来天也有就眉目了,”张瀚倒是不急,笑着道:“东虏那边虽说打的狠,到底还没有占多少地盘,粮食压力还不算很大,明后年估计灾害会越来越严重,东虏也会打下不少地盘,人丁滋生,灾害又厉害,那时候粮价涨得才叫凶!这事儿不急,反正一个月内,我们准定往塞外的路上。”
  李慎明盘算了一下,又想了想张瀚的话,最终摇头笑道:“文澜你就是个神仙,东虏和朝廷加北虏,你怕是没事就琢磨他们吧。”
  “咱们做商人的,就得在这上头多上些心。”
  李慎明知道张瀚说的不假,朝廷的邸报是每隔几天就会抄录一份,专门派人到北京等着邸抄和各地的塘报,特别是蓟辽一带的塘报,张瀚更是上心,邸抄一至,张瀚就把自己关在小屋里,配合李慎明从总兵府拿出来的九边地图研究,不把塘报吃透张瀚是不会出屋来的。说起来李慎明也是很佩服,那些塘报都是与战事有关,提起来的各堡、台、墩,在地图上得很费力的才寻的出来,然后配合文字,研判地图……大明的地图粗疏的令人发指,张瀚每次都看的两眼通红,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李慎明曾经笑说,就算是总兵副将这一类带兵的将领,在地图的研究上可能也是远不及张瀚,张瀚的回答则是财帛动人心,若是带兵的将领打赢一仗就有大量的银子可拿,恐怕谁都会上心些。
  “东主,俺办事不力,这铁场掌柜,实在是没脸干下去了。”
  蔡九今日带着十来人出去,后来又分成了三股,他自己身边只带着三人,到各山场路口张贴榜文,和裕升这里待遇好,吃食住处均是高出别处,月钱也比韩家和东山会各家要高出三成左右,当然榜文上没有明写,怕落人口实,但只要有人来询问,蔡九便是将铁场的情形详细与人分说,一个时辰不到就有不少人记录下姓名籍贯,只待找到保人就可以到铁场来试工,局面大好,蔡九正高兴的时候韩家的人来阻拦,蔡九原待平和离开,结果看热闹的人群中一边骂一边冲出几个人来动手,这么一打,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混战。
  “东主,这里头有文章,估摸着有人想拿咱们当枪来使。”蔡九受的伤不重,不过精神打击不轻。
  “外头的事你先别管了。”张瀚笑道:“赶紧抓住最后这一截的工程,早日开炉。”
  “是,东主放心,十日之内准能出铁水。”
  提起自己的本行,蔡九脸上神色就变得自信多了。
  此后连续多日都是晴天,刚入秋不久,白日气温还是不低,蔡九将所有人手都集中到第一个高炉上,连续赶工,待耐火泥和砖全部都干透之后,炼铁就可以开始了。
  开炉在这个时代不是件简单的事,蔡九专门请了个先生,在铁场里转悠了半天,掐着手指算来算去,最终才定下日子来。
  这些事张瀚也不干涉,只笑着看,算算时间已经是万历四十六年的八月三日,再有十来天就是中秋,他现在想着的只是能在中秋节前赶回新平堡最好。
  在这个时代,他只有常氏这么一个亲人,出来这么久,心中难免有些思念。
  再者李慎明说的也对,往塞外的日程不能再拖下去,和裕升内部的事他一直在整理,算算现在走也不大可能出什么乱子了。这个时代可不象几百年后,几百公里汽车开几个小时就到了……张瀚曾经从北京开车到草场玩,开始的高速路还好,后来的公路和土路就很难走了,可想而知现在这个时候,从张家口出塞,一路要经过多少地方,走多少个部落,估计来回最少得半年时间,行程远而艰难,不宜再耽搁下去。
  预计中的行程当然辛苦,可能也有不小的危险,然而为了未来数十年的丰厚回报,这一趟又是非走不可了。
  八月初时,杨秋带着二十来个精干的人手赶到了铁场,不过一来杨秋就不怎么见踪影,铁场这边的人也不大了解杨秋的角色,自然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今日就是预计开炉的日子,早晨起,整个铁场内就很忙碌,很多手头没活计的人也围拢在炉子边上,等着开泥塞出铁水,高炉下和耳室都是缭绕着火气和烟雾,扇炉的人此时是最忙碌的,蔡九和一些有经验的老矿工在一旁监管着,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张瀚出来时也没有人招呼他,只有蒋家兄弟贴身护卫,李大用和张学曾几人昨晚就赶了过来,在矿上住了一晚,李大用对铁场内外的情形赞不绝口,和张瀚这里一比,他的铁场就象个流民乞丐聚集的地方,两边一比相差就太远了。
  人家的夸赞张瀚也只是听着,铁场象他这样搞,成本无形增加了不少,如果出炉的情况不理想,传扬开来,这些东主不会夸他大手笔,反而只会说他是个傻子。
  辰时末刻时,铁场门前又来了十来人,俱是骑马赶来,张瀚远远看到是孙安乐叔侄在前,于是亲自到门前迎接。
  “张东主不必客气。”孙安乐和孙敬亭打量着铁场的情形,两人眼中都有惊异之色。
  不论别人口中说的如何,到底只是耳听,现在算是眼见为实。
  这一处铁场孙安乐和孙敬亭两人都是来过,三四十亩地大小方圆,有几处铁石矿脉算是易开采的,有小河溪流,算是一处不错的地方,原本有一个矿主没有吃的下来,叫灵丘这里的人排挤走了,张瀚也是外来的,只是势力和财力雄强,算是立下脚根来,但孙家叔侄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块地方居然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在近两千村民二十来天的劳作下,原本的平地扩大了十倍左右,荒草和灌木都被铲平了,一些山石被推走或是当了筑房的基石,地方从不到四十亩扩大为三百余亩,山道蜿蜒到半山腰,然后顺道直入,眼前就是一片片的房舍,正中间偏向矿脉处就是设定的铁炉区,一个两丈二三高度的铁炉正在冒着黑烟,大片的人群在忙碌着。
  在左侧,则是一片片的房屋,孙家叔侄在这时没空去细看,但远远一看,全是砖瓦房子,房间的间隙中间放在一排排的桌椅凳子,虽然不及进去细看,光是眼前的这个情形,已经足够叫他们惊奇诧异的了。
  张瀚迎过来,孙安乐和孙敬亭怀着异样心思,从马上跳了下来。
  在他们身边还有几个中年汉子,都是东山会的核心股东,这一次也是跟着一起来,各人脸上的神色也是十分异样,大约真没有想到,和裕升的铁场居然是这样的情形。
  各人寒暄了几句,这时铁炉那边一声喊,孙安乐和孙敬亭等人面容一整,孙敬亭道:“出铁水了,张东主,请。”
  张瀚心情也是有些激动,转身带头而行,靠近高炉几十步时就感觉热浪蒸腾,再往近些便是看到炉子中间的泥塞已经被打开,铁水自炉中滚滚流水,顺着预先设好的轨道不停的涌了出来。


第91章 留客
  在场的都是铁矿的老手,铁水流了大约两刻钟多的功夫,待流的差不多了,李大用一脸激动的道:“张东主,这一炉恐怕不止四千斤,怕有近五千斤呢。”
  孙安乐也道:“张东主这一炉铁出的甚好,我看铁水中杂质并不多,锻打出精铁怕也要省不少事情。”
  孙安乐在铁矿最少三十年了,以他的眼光来看,虽然只是铁水,但可能因为炉子的温度高的原故,出来的铁水通红透亮,杂质确实少的多,被他这么一说,各人均是点头。
  张瀚笑着指向高炉一旁的蓄热室,笑道:“我这炉子确实热能较高,而且我用的是焦炭,杂质少是必定的事情。”
  铁水出来,待成型后还要将铁材拿到炭火上加热,然后锻打,去除杂质之后就是从生铁变成了精铁,没有加热锻打这一道程序,生铁里的杂质太多,这样的铁是没有办法出售赚钱的。
  出来的铁水杂质原本就不多,那么锻打时所需要的炭火成本和人力成本自然就大为减少,减下去的当然就是利润,这是很明白的事情,在场的多是铁场的东主,这一层自是明白,当下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羡慕的表情。
  出铁的数量多,质量高,张瀚一个新人,居然做的比三十年的老手还强的多,各人看向张瀚的神情时,与刚刚一进门时自然又是不同。
  孙安乐看着张瀚,沉声道:“焦炭很贵啊,一担抵得上三担煤吧?”
  “确实。”张瀚点点头,将各人请到炉子下方去,刚刚是站在炉子上首,整个炉子是和地势相当等高,从侧面一绕,可以看到铁水还在散发红光和热量,另一面的蓄热室则有高炉的三分之一高,一伙矿工正在把蓄热室边上的炭火拨开,原本烧火扇风的人也都散了开来,张瀚指指那些没烧完的焦炭,笑道:“这是烧剩下的焦炭,我算过了,经过蓄热,每炉可以节省三成左右的焦炭,这样算算成本的话,与此前也相差不多,而铁水纯度高,出铁率也高了很多,算来还是赚大了。”
  眼前的蓄热室和焦炭炼铁对孙安乐这样的老矿工都算是新鲜玩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创举,当下孙安乐也不和张瀚客气了,也不嫌热,撩起袍角系在腰间后就凑到蓄热室边上,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看孙安乐要拿手碰,蔡九在一旁喊道:“不能碰……”
  这话却是说的迟了,孙安乐手一按上去,顿时又是缩了回来,然后手就猛甩了几下。
  有了这蓄热室,炉子的温度变的很高,连带着蓄热室的外墙温度也是极高,张瀚早就算过,炼铁要一千二百度左右的高温,练钢出钢水的话就要一千六百度,目前就是耐火砖和结构还不合格,不过可以慢慢摸索尝试,将来可以不停的出钢,钢价十倍铁价,只要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一炉钢就是半炉银子,利润要大出许多。
  孙安乐被烫了一下,人却哈哈大笑起来。
  孙敬亭此时也是微笑道:“张东主,我叔父怕是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他紧接着又道:“倒不是为别的,我二叔这一生有大半辈子在铁场上头,能看到有这样的炉子就高兴的紧。”
  孙敬亭是怕张瀚误会东山会有心仿造这种技术,他心里明白,这炉子和蓄热室看着简单,但细微的技术环节张瀚一定会保密的,能叫众人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张瀚已经是够大方了。
  张瀚闻言只是微笑,他对孙敬亭印象很好,长身而立,磊落大方,当下一伸手,让着众人道:“时已近午,大家在这里用下便饭吧。”
  “固所愿,不敢辞。”不等旁人说什么,孙敬亭就是抢先答应了下来。
  饭堂就在铁场左侧,到了近前各人才知道刚刚进铁场门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冰山一侧,因为预备要建五个高炉,另外还要有锻打生铁等各种工序,预计要用的人工在五千以上,五间一排的房舍可住五十人,这样的房子就需得建上一百排之多,好在开辟的地方够大,已经建成了近三十排,里头还有几百个泥瓦匠,大工带着小工,还有一些凿石头的石匠,叮叮当当的不停凿着条石,东山这里别的都缺,连木头也没有,但石头是尽够,房子的底基就用条石,只是要花些工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用也是可惜了。
  各人都看了一阵,感受到张瀚的大手笔和充裕的财力,别的不说,这一排屋子连工带费最少要四十两,光是建屋子就得花几千两银子,还不提开矿炼铁每日的耗费,每个炉子搭起来最少也得几千两,算算这铁场还没有赚着一个大子,张瀚往里已经得投了多少银子?
  大头还是各处的关系,虽说张瀚原本就有人脉,但开铁场必定得增加贽敬,不说别的,本地的知县,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加上各房令吏,师爷,巡检,地方总甲,光是灵丘一个地方就得多少开销?
  现在各人看向张瀚时,目光已经变了。这位小爷,就是一座活着的可以移动的银山哪。
  李大用由衷道:“张东主,你真是大手笔。”
  张瀚笑吟吟的道:“李东主见笑了。”
  这时蔡九走过来道:“东主,矿上的饭得了,东主们的酒菜还没有备好,刚刚的人搞错了。”
  他的神色有些不安,蔡九这阵子一门心思用在高炉上,几乎吃饭睡觉都在炉子边上,这铁水顺利出来,蔡九的心思也为之一松,想起这阵子东主就在这里,自己却几乎不理不睬,蔡九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安,加上出了这个差错……
  “这,”张瀚没有发脾气,只向着各人道:“实在抱歉。”
  一个叫曾用贤的东主笑道:“今日是我们叨扰,矿上忙乱,蔡掌柜恐怕也没有顾得上这些事情。”
  这时在各个东主眼中,蔡九的地位都比此前高出来不少,以前众人只当蔡九是个侥幸被贵人赏识的矿工,一脸怯懦和畏畏缩缩,根本走不到人前,不是场面上的人,也不会来事。现在看来,蔡九的缺点竟是优点和长处,人家是不大会交际,可能把这铁场这高炉弄成这般模样,日后肯定是东山这里最大最强的铁场,有这么一个掌柜,就算不大会交际又如何?人说到底还是要有真本事,别的全是虚的。
  蔡九向曾用贤笑笑,感谢对方的好意,不过他还是搓了搓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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