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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4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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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北数百里的战场上,双方的哨骑都是无以数计,和裕升集中了两个铳骑兵团以上的骑兵兵力,加上大量的骑马作战的龙骑兵,前线的哨骑数量也是十分充足,为了杜绝侦察,两军都有决心将对方的哨探挡在主力战线之外,偶疏漏还是难免,而叫察哈尔人奇怪的就是对面的商团军只对防守感兴趣,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商团军的哨骑深入到察哈尔人的防线之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大举反攻的打算。
  “前方来人停步!”
  在主力前方的数百步远,龙骑兵一团二大队的前哨部队发觉了大量的骑兵从侧前方奔驰而来,对方也是沿着河岸行军,战马踩着河边的软泥,将河水浸泡过的泥土的腥味踩松了,又顺着北风吹过来,人们口鼻中充满了河边泥土特有的腥味,再加上清晰可闻的马蹄声,前哨一边向后队发出提醒的短号声,一边喝令对方交代番号以便识别。
  至于口令是没有办法的,如果是大军一起行军驻营,晚上扎营之后自然要定下口令,而现在各部沿着五百多里长的战线分散驻扎,战兵就近两万人,加上数万辎兵也在不停调动配合,每天战线上的各部都在受军司或是师指挥杨泗孙的派遣调整驻防信地,或是移动接战,在目前的通讯速度上是根本没有可能完成瞬间通信,口令也就毫无意义。
  “我们是猎骑兵营。”
  来人回答的语气充满着自信与骄傲,甚至有一点淡淡的居高临下的感觉。这种感觉叫龙骑兵的前哨军官十分不悦,但他也没有办法。
  “且住!”龙骑兵前哨军官喝道:“我去禀报我们团指挥。”
  “哦,随你们。”对方并没有因为听到团指挥三个字而收敛傲气,相反还是那种淡淡的居高临下的无所谓的感觉。
  两支骑兵在月色下继续川流不息的向前,只不过是一个沿着河岸向北,一个则是沿着河岸向南,两军错开半箭距离,彼此交错前行,龙骑兵前哨部队持铳戒备,猎骑兵们却是如水般持续前行,以三人纵队的行军姿态不断在河边前行,间有军官会向这边瞟过来一眼,但也就只限于瞟一眼而已。
  红色的斗篷和蓝色军帽,灰色的短军袍,胸口的十分明显的大型牛皮制的弹药包,杀的很紧的牛皮革带在胸前交叉,固定在腰部,身后挂着短铳或是匕首,短刀,腰间悬挂精工锻打的腰刀,马腹左右两侧是长短两支火铳,长的是步兵铳,短一些的是骑兵铳,另外还有人携带着短小的短弩,阔刀,投枪等近距离投掷武器。
  这些猎骑兵,几乎是武装到了牙齿,而他们多半没有穿着防护,或是只穿一件锁甲在军袍之内,猎骑兵的理念就是武器不嫌多,防护则能简则简。
  除了单兵武器,最叫人瞩目的就是大量的随军携带的小型火炮,最主要的就是小型佛郎机炮和虎蹲炮,虎蹲炮是明军小型火器最杰出的代表,只要用料考究和精心制造,这种小火炮的威力和用途还是很合格的,装上药包和夯实之后,填装大量五钱重的铅弹,在六十步左右,这种小型火炮打出的霰弹威力很大,最少比火铳要大的多,而且着弹点分散,弹幕绵密,杀伤力十分惊人,佛郎机铳主要是可以一次装填多个子铳,也是打霰弹,有效射程比虎蹲炮要远一些,这两种炮都很轻,也无需炮架,虎蹲炮只有炮管和铁铸的弯形支架,战时将支架套到炮管前端即可打放,这种小炮只有三十六斤重,是戚家军当年用来克敌制胜的利器之一。小佛郎机重一百多斤,一个母铳可以带五到九个子铳,每次临敌将子铳全部打完,基本上一仗也就打完了,由于子铳和炮腹间缝隙公差大,封闭性差,这种明朝工部造了大量的火炮已经被红夷大炮完全取代了,在此之前,北方明军最少有好几万门这种从葡萄牙沉船上捞出来的火器,只是越往后铸造的越是粗糙,公差缝隙越大,发射时候的威力就越小。
  猎骑兵营携带的佛郎机都是李庄自己铸,此前也买过不少,但发觉质量差次不齐,维护保养很费功夫,军司一怒之下干脆全部熔铸了自己重新铸造,相同数字下,李庄火器局的质量几乎是完全一致的,维护保养的功夫算是省下来不少。
  两种火炮都是绑在马匹上携行,在骑兵行进时,大量载运着火炮的挽马直接跟随在马队里行进,两门虎蹲炮才七十多斤,一门佛郎机也就一百二十斤到一百五十斤左右,一匹马可以轻松驼运,毫无费力之感。


第962章 震边
  正是由于充足的个人火器,加上大量的随行小型火炮,猎骑兵营保持着犀利的进攻方式和进攻风格,这也是军司方面成立猎骑兵营的初衷,选取的人选都是各部的刺头,性格多半是暴烈如火,桀骜不驯之辈。
  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多刺头聚集在一起,居然保持了相当的军纪和暴发出一般部队没有的机动能力和战斗力,从纯粹的进攻手段和效率来说,枪骑兵营都未必是猎骑兵营的对手……毕竟枪骑兵是重甲骑兵,其部大部穿着胸甲和各种甲胄配件,马匹也披甲,一人双马或三马,还要有从骑跟随,从机动性上比猎骑兵营差远了,并且枪骑兵是以重甲铁骑冲阵的战法,要敌人也有会战的意愿才能发挥效能,否则就算枪骑兵发觉敌人,待他们冲上前去时敌人已经四散逃去,凭着重甲铁骑想追歼逃敌,或是如猎骑兵那样在敌境内烧杀抢掠……就算枪骑兵们的心志坚韧,同样的事情也可以做下来,也是得他们有这般能力才行。
  最少在龙骑兵们当面,猎骑兵们都是摆出一副精锐老卒的嘴脸,这叫龙骑兵们看得十分不愤,包括各级军官也是在内,都是感觉猎骑兵们过于狂傲,难免心生不满。
  “世雄,有任务?”
  两股兵马的中军交错时,牛钦忠与张世雄打了个照面。
  张世雄曾任侍从武官,交游上来说是一般武官比不了的,他在马上敬了个军礼,微笑道:“是军令司直接下令,我们要去执行。”
  “哦,那我也不多问了。”牛钦忠知道猎骑兵营直属军令司和各地行军司直接指挥,并没有编入师直指挥序列,师部是有直属猎骑兵营的编制,但现在既无人员,也无财力,编成之事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原本的猎骑兵营也并没有扩编,只是从原本的三个连护编成五个连,人数超过八百人,在营级单位来说人数最多,牛钦忠知道这是上头的意思,用原本的猎骑兵营直接带出大批合格的军官和军士,不过后选入的军官和士兵肯定不及一开始的猎骑兵营那般彪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世间事难两全者多,总不能军司再去想方设法多招安一些马贼土匪来加入猎骑兵营。
  “是,属下告辞。”张世雄也没有多说,在他四周的猎骑兵军官几乎都是一样的气质和长相,高大的身体,宽厚的肩膀,彪悍的气息,面如磐石般坚硬冷漠,除了张世雄之外,并无任何人出声问候,眼前一个肩扛银星的团级指挥经过,这些人居然都是视若无睹,只是敬了个军礼就算完事了。
  “好生无礼的一伙子混账。”龙骑兵团的中军官颇感愤怒,忍不住低声道:“太过狂妄了这些家伙,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精锐呢,堂堂正正之师对战,他们有个屁用!”
  牛钦忠哈哈一笑,说道:“兵种之争难免,不过不要伤了友军和气,他们虽然不够恭谨,礼数上其实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众人这才没有出声,倒是张彦升和卢四等青年军官们眼中不免有些羡慕之色,猎骑兵的火力输出真的十分凶猛,连级以下的火力在商团军里应该是首屈一指了。
  卢四看的很分明:一个面色焦黄的高大汉子得意洋洋从自己眼前经过,其佩带不仅有两支长铳,腰间的短火铳就有四柄之多,还有诸多投掷兵器……猎骑兵不太练阵列或是冲阵之法,而是以火力和投掷兵器输出杀伤为主,临阵时结阵以便自保,然后以大面积杀伤的火力输出杀伤敌人,若敌人过强则迂回退避,所以不需坚甲,也不太需要练冲阵。
  这般情形下,猎骑兵们的攻击力真的十分犀利,而且作战风格就是彪悍如风,凶猛异常,自然是得到了枪骑兵出身的卢四满怀敬意的眼光。
  那个黄脸汉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卢四的目光,咧嘴向他笑了一下。
  卢四向对方点点头,马匹行进速度不慢,在沽沽流淌的河水中,两支军队很快交错而过,消失在彼此身后,只留下火光的亮光持续不停的闪烁着,犹如一支蜿蜒向前的火龙。
  ……
  脑毛大率着自己本部的三千多精锐,大半是强壮的牧民,均是满面横肉,好勇斗狠。
  骑术精良不必多说,射术也肯定相当犀利的部下,从纯粹的骑射之法来说,蒙古人其实是比女真人还要强出不少来,女真是渔猎民族,骑马打猎固然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但也有打渔和在林中采摘野菜干果,各部落也都一直在种地,而且他们的马匹数量不足,也没有办法保证部落里每个人都能自幼学习骑马,到目前为止,女真八旗每次出征尚有两到三成是步行,并没有战马随行,这和后世人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八旗万马奔腾出征厮杀的情形截然不同。而蒙古人就不同了,他们是游牧民族,真正属于马背上的民族,不论骑射功夫还是彪悍程度当然都远非汉人可比。
  前方的小小墩堡已经燃起了狼烟,这里属于蓟镇中路所管地方,原本属兀良哈三卫中的朵颜卫地界,现在喀喇沁人已经西迁,偌大的草原上只有青草和处处枯黄的树林,穿过缓冲地带,看到山脉叠嶂之后,便是可以看到依山而筑的如长龙般的边墙,一个个空心敌台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明军把守,然而看到大股蒙古骑兵前来,这些敌台几乎形同虚设,只是山势险峻,很多时候游牧民族,包括后来的女真人破口入关,仍然是在一些重要的隘口进入,因为重要隘口也意味着是险要地方,一旦突破就容易进入燕山深处的平原区域,就象脑毛大等人的前方就是潘家口,一旦破口,可以迅速渡过滦河,直抵蓟镇核心三屯营,然后遵化,昌平,玉田,丰润,蓟州等处直处于兵锋之下,嘉靖年间,古北口被突破过,潘家口也被蒙古人突破过,京畿各处,饱受劫掠,到崇祯二年,皇太极则是从洪山口和龙井关,大安口等处破口而入,突破至蓟镇腹地,攻下多处险隘和城池,可见一旦武备废驰,则这些险关坚城便毫无用处,只是摆设而已。
  眼前的长城和墩堡军台都是戚继光在任蓟镇总理时所设,当时明朝震惊于潘家口被破,张居正等人秉国时痛定思痛,除了将昌平等四镇均归戚继光这个名将管理外,同时拨给巨资,在沿蓟镇沿线修补重筑长城,修筑了大量军台和规模庞大可以放置火器和大量士兵的空心敌台,由于戚继光练兵得法,修筑的边境关隘又十分坚固庞大,在其镇守蓟镇之后,数十年间北虏都不曾由蓟镇犯境,偶有小规模的冲突,也是北虏吃亏的多,这和辽镇的情形截然不同。
  当大股北虏骑兵南下之后,潘家口沿边墙一线的火路墩都是先后燃起狼烟,漫天的狼烟之下,北虏骑兵一路狂飙猛进,直抵隘口之外方才停住脚步。
  潘家口一带的墩堡均是戒严,潘家口上兵马云集,一个参将并三个游击,五六个守备齐集关口之上或是于其下戒备,同时开始向昌平和京师一并告别。
  自嘉靖年间因北虏屡次入边,设蓟辽总督之后,蓟辽总督乃成为大明最重要的总督之一,其管辖的地域西抵大同镇内长城边界,东至辽东,管辖顺天、保定、辽东三大巡抚防区,也就是后世内蒙部分地方,山西部分,河北并天津全境和大半个辽宁省皆在蓟辽总督的防区管辖之下,其实西至大同,东抵山海辽东,都是为了拱卫屏障京师,蓟镇为最为核心的防区,蓟辽总督在春夏时驻节密云,防秋时驻节昌平,当狼烟烽火燃起的时候,身在昌平的蓟辽总督吴用先也是第一时间接到了塘报。
  相信在同一时间,塘报也急速向京师一带行进,这般大事不是蓟辽总督可以专断的,当然会第一时间报给兵部和直达御前,上达天听。
  至于辽东经略督师孙承宗,他主要的地盘就是关门内外和宁远加锦州,当然登抚,天津巡抚等三方布置有关的战区也是归孙承宗负责,一年几百万的军饷也归老孙头划派,权力很大,但真正的辖区并不算大,不象到了袁崇焕时为蓟辽督师,又设保定总督,将蓟辽总督权力削弱极多,而蓟辽为一体后,面临后金绕道入关,蓟镇又变得十分虚弱,最终后金兵连陷多城,围困京师,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局面。
  两日之内,不仅蓟镇震动,宣府,大同,辽镇,南抵天津,山东,登莱,都为北虏大举入寇至潘家口之事震动。
  吴用先身为总督,只能率督标营亲临前线,往潘家口一带赶去,同时下令前线驻将,一定要打听清楚,北虏此次大举来犯到底是何原因,另外切实查明,北虏是否已经在继续大举增兵,并且一定要沿长城各口小心戒备,需知嘉靖年间俺答汗先是击西路另外诸口,趁着明军大举增援其余各口之时,猛然移动攻潘家口,这才破口而入,大军蜂拥而进,要知长城诸多地方都是建立在险要地方,这也是当时的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分界线上特有的地理现象,象西部长城北边多有戈壁沙漠,或是盐池一类险滩,要么就是在河套区域,到了陕西山西河北一线,则长城一线多为崇山峻岭,到了辽东亦是如此,长城多沿辽河河套区域建筑,多是险峻要紧地方,所以只要把守好要紧隘口,敌骑很难从长城线上翻越,纵然守兵不多,但骑兵还要翻山越岭再爬墙,可能性太小了。


第963章 士风
  昌平城中,几乎是一日数惊。
  很多士绅第一时间就接到消息,一两日内,消息确实之后,开始有大量的官绅带着全家老小离城而去。
  史从斌从客栈出来时,正看到西门那里堵着,人山人海,不仅有套着大车举家出逃的士绅或富商大户,也有相当多的推着独轮小车,或是挑着扁担的平民小户人家。
  真真是扶老携幼,城门口一片混乱,普通的百姓都是尽可能的将家当都带上,纵是士绅富户也是尽可能的把浮财都带在身边,加上随行的小厮仆妇丫鬟一类,平时都不太出门的女眷在城门处也是与平头百姓挤着,香汗淋漓,惊叫连连,很多大腹便便,穿着长衫长袍,戴头各色头巾帽子挤在人群里,他们有马或是大车,但在城门处只能下来挤着走,他们白净面庞上满是汗水和惊惶之色,因为体能不佳,多半挤的气喘吁吁,还得惦记着保护自家的女眷,倒是那些面色黝黑或是焦黄之色,看着颇为瘦弱的平民百姓,妇人抱着小孩,男子推着小车,走起来都是沉稳有力,并不太过慌乱,便是白发老人或是留着双角剃着光头的小孩,也是比富户家的要灵活许多。
  “三兄,三兄,我在这里。”
  史从斌沉着脸看城门处的情形,不提防城门处有人在叫他,他吃力的在人群中看过去,才看出来是这一次带出来的一个本家远房兄弟,不知怎地被挤到人群里去了。
  史从斌只能也走到人群里外围里去,叫几个从人帮着把堂弟拉出来。
  这时不免听到不少对话,都是士绅们交流信息,众人对大局如何都有揣测,但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消息。
  有人道:“总督大人出城没有?”
  “似乎是今早出去了,城门早开了一刻。”
  “是往潘家口去否?”
  “正是,确实无误。舍下有一个仆佣曾在总督衙门打杂,亲眼见到总督仪卫簇拥着总督骑马出城去了。”
  “这般天气,骑马可是苦事,不过定然是戎情紧急,否则总督大人会坐轿的。”
  “正是。我一听说便立刻下令家人准备,务必要在今日出城,昌平距离京师不远,我想今晚京师城门关闭之前,一定要进入京师城中。”
  “对,对!进了城就安全了。”
  “唉,北虏凶恶的狠,至今各处还传着嘉靖年间那次北虏大掠各处,烧杀奸。淫之事,我辈饱读之士,宜早远避,将此处交给那些武夫吧。”
  “也不能纯然交给武夫,总要有总督大人这样的文臣统率运筹,否则彼辈哪知大势战略。”
  “无语多言,还是赶紧出城为要。”
  “是的,赶紧离开为上算……当年北虏破潘家口,大掠各城,在下年幼,但当时之事历历在目,所以此番定要在北虏破口前带家人先走,纵是一场虚惊也不过就是白走一趟而已。”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一次的虏情,并没有人了解北虏的兵力,也并不会有人愤于北虏的嚣张和异族对本族的侵袭骚扰而愤而举兵,在大明,士绅拥有特权,但在此时绝不会有人将这特权化为对家国和民族的报效,一直到十几年后,天下崩坏,流贼与东虏时不时的威胁到更远的地方,那里的士绅没有京城这样的方圆五六十里的大城可以躲避,甚至家破国亡,那时候倒是有不少士绅起来练兵,将自家仆役家人编成团练,但到了那时已经晚了。
  士风颓败,眼前便是十足的例证。
  不要说以尚武闻名的汉朝,边郡的良家子和士族足可将那几千北虏揍的满地找牙,便是魏晋之时的汉族地主,也绝不会是这样惊惶逃难的末世景像……
  “算了,这里气闷的很。”史从斌心中烦闷,带着从人自城门口离开了。
  最近祥符史家可谓流年不利,当然不是仕途不顺或是在地方上有人为难,有史可法这个举人还有左光斗这样的强援,加上世代读书有人出仕的官绅世家,就算是地方官也要倚重几分,绝不会敢为难史家这样的大士绅家族。
  史从斌的流年不利主要是生意上的事……和当时普通的官绅家族一样,由于成化之后社会风气转向奢靡,地方士绅家族的用度大为增加,加上风气上对商人不再如国初那么排斥和打压,官绅世家经商的渐渐增多,到了隆万开海之后,罕有不经商的士绅家族了。
  本份规矩的就是做各种生意,强梁心黑的便是放高利贷印子钱,实力够的就是开银铺钱店当铺等稳赚不赔的生意,史家虽然家族颇有实力,但也就只做些杂货生意,有些榨油坊和粮店这样很常见的铺子,最赚钱的就是史从斌打理的布店。
  自从上次率先挤兑后,史从斌便是上了京城商号的黑名单,不仅是和裕升不再替他转存银两,也不再售旗给他,物流上当然也不可能配合,如此一来,成本已经大为增加了……天启年间由于商税和地税都大为增加,民间其实是很困苦的……崇祯早年的轻简徭役固然有理想化的一面,也主要是因为天启年间,主要是魏忠贤秉持国政的期间搜刮太过,民间过于困苦,也是有些拨乱反正,与民休息的感觉。
  向例是朝廷收三分,地方加上七分,负担足足加上一倍,民间困苦,显著例证是流民渐渐增多,虽然大规模起义是崇祯二年,但在万历末年兵变和有名的流贼记录就有好多起了,风起于清萍之末,此时的河南与山东,其实已经是个火药桶,山东多响马,河南则多土匪强梁。
  史家的车队,打上和裕升的旗号,不仅不必担心沿途税卡和胥吏喇虎敲诈,也不必担心小股的土匪强梁,那些人也知道和裕升不是好惹的,尽可以去抢别人,不必来捋和裕升的虎须。
  史家原本打和裕升的旗号,所费不多,近来无法再用,连续数次都被敲诈,还需多雇打行的人跟随车队,以防被抢……这样费用上去一倍还多,却也不敢不用。
  这还罢了,到了京城才发觉原本合作的几家大商行已经不再与史从斌合作,当然人家不会那么直接粗暴,只是将价格提上去好几成,另外也不回购史从斌带来的货,上两次的货,史从斌费了几倍力气才出脱,算算成本,不仅没有赚钱,反而赔出去不少。
  史家的货,只好不再去京城出,而绕道临清去出,临清的竟争更加激烈,本钱厚利钱薄,而且山东响马闹的厉害,路上更加的不安全。
  此次到昌平来,主要是想看看是否能在京城周边出售祥符带过来的土产货物,顺道于昌平一带打听一下布匹的行市……现在史从斌已经在京城买不到便宜的布匹了,他家的存货眼看就要出空,而天气渐冷,卖布的出货量最大的时节就是冬天,夏秋时人们可以穿的薄些破些,只要能遮体便可将就,到了秋冬时如果不做袄服就很难撑的下去,再俭省的人,一旦袄服破损到无可修补,也就只能买布量衣,另外小孩子年年都长,也不一定旧衣服都适合,只要日子过的下去,寒冬将至,也是得做身新衣服的,另外这些年棉花产量增加,冬季又一年比一年冷,棉布和棉花的需求量都是大增。
  史从斌深知布匹生意越来越好做,但货源不足他也没有办法,临清那边有布,但价格反比京师要高些,京师吸纳的量大,而且都是大宗交易,竟争也激烈,价格反是比临清这样的中转城市要低不少,比之开封祥符更是低的多了,所以纵然是路途艰难,成本增加,史从斌也想再找稳定的货源供货,就算少赚些,也比手头无货可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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