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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4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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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有人把睡的香甜的鲁之甲叫醒,众人簇拥着副将大人上船,鲁之甲上船之后,被清凉的河面上的冷风一吹,船浆划动时的冷水溅在脸上,顿时就是精神一振。
  四周全是划水时的哗哗声,还有马的嘶鸣和打响鼻的声响,士兵们也在低声说话,随鲁之甲过河的都是他的家丁,在军纪上比一般营兵要放松许多。
  足足过了一刻钟功夫,所有人都看到小船靠近浅滩,冲上岸边。
  几个渔夫模样的人冲过来,拉着绳子把小船往上拉了拉,然后几个内丁先牵马下来,有人过来搀扶鲁之甲。
  “不必。”鲁之甲道:“本将还不需要人搀扶。”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现在过河的五百多人全部是铁骑营的骑兵,几百人散开在三里方圆的河岸边上,天黑前后不少战兵在四处捕鱼和架起搜捡来的木头还有枯掉的苇杆点亮篝火,队伍相当的散乱,大半的人都脱掉了铁甲,马匹被胡乱十几匹一群的扣在一起。
  鲁之甲相当不满,不过他看到李承先也脱了甲坐在地上休息,一时倒不好说什么。
  “鲁大人辛苦了。”李承先赶紧奉上一锅鱼汤,然后悄声道:“大人必定不满,但这也是没有办法,此番过河的五百多人除了少数内丁外皆为新兵,耐不得长时间的约束和辛苦,他们已经颇有怨言,士气低落,如果末将再强行约束他们整装备战,或是保持队列,还得等到明后天才能接战,末将怕他们的体力和士气会低落到谷底,那时反而不好了。”
  鲁之甲看看左右,跟他过来的新兵已经全部自行跑开了,根本没有等命令的觉悟。这时他才醒悟过来,不管是马吉千总的二百五,还是张文举等人的四百五,这些兵马全部是新兵,将领身边的内丁都是不到十人,几个千总和守备都司加起来的家丁才三十多人,加上自己和李承先的家丁也不到百人,明天继续有铁骑兵过河,加起来八百人的战兵九成都是新兵,完全没有战场经验,军纪约束也不怎么严重,只有甲坚兵利这一条还算合格。
  另外鲁之甲想起来,如果要等逃民部队也全部过河还得再耽搁一天,于是他叹口气,说道:“明日要剩余的骑兵过河,那个刘伯镪的人就过来一些人当向导就行了。”
  “刘伯镪呢?”
  “他当然要过来,那边还有个宋生带人等着,我要他们当先期向导。”
  “好的,”李承先道:“请大人放心,末将明晚为前锋,一定在最短时间内攻破耀州城。”
  “唔。”鲁之甲不知怎地突然感觉毫无信心,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和辽镇大多数将领一样,鲁之甲只能认得一些简单的字,完全没看过兵书,就打仗来说当初他还是个小伙子时跟着李如松到朝鲜拼杀过,后来辽镇兵撤回,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鲁之甲也从一个把总一直做到副将,当初的辽镇老人,李如松和祖承训等老将早就已经离世,鲁之甲也不记得这些老人是怎么打仗的了,不过记忆深处,似乎也就是和现在一样,营兵摆开大阵,乱放一通枪炮,内丁骑兵披甲冲锋,然后敌人就稀里哗啦的跨了,当初打倭寇是这样,打王杲和董兀堂都是一样,打那些蒙古人还是这样,辽镇骑兵所向披靡,向来就是看家拿手的全挂子本事。
  至于营兵和骑兵日常怎么训练和管理,也是按这二三十年来的规矩来做,不过听说在老总兵盛年时,也就是宁远伯李成梁壮年的时候,对步阵骑阵都有严格的训练,不过那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情了,最少是四十年前了,现在的辽镇将领早就不知道当初是怎么个练兵法了,在十年前辽镇是穷困潦倒,有钱只用在内丁身上,现在朝廷给了这么多银子,装备起了眼前这支威风凛凛的铁骑兵营,然而怎么善用这铁甲骑兵,鲁之甲却已经懵懂无知,毫无头绪可言了。
  “咱们现在这里是洲子鼎。”刘伯镪指着四周,说道:“往前攻耀州城,最好是过苇桥,直攻耀州城下,而且最好是半夜时出发,天明时开始攻城,这样出其不意,可一鼓破城。”
  鲁之甲看看姓宋的生员,见对方和逃民都没有人反对,知道这是最佳路线。
  沿柳河到耀州都是河流纵横的水域沼泽区域,过了苇桥就是耀州城,鲁之甲决定在苇桥处设营突击,如果战事不顺就在沼泽区域的苇桥设营驻守,因为明天也就是二十六日时马世龙已经赶到,带着两营的步兵和骑兵主力赶到,就算陷入僵持,几天之后又会有千多战兵过河,最少能配合着把耀州拿下,然后赶紧撤走,不过如果战事不顺的话,可以直接掩护鲁之甲他们撤走。
  最少从宋生的最新情报来看,女真人并没有往耀州增兵,似乎近来东江活动很猖獗,大量的兵马往太子河和苏子河流域还有辽南四卫及连山关凤凰城一线去了,这边女真人就算发觉了,报到辽阳再从辽阳各处调兵再快也得五天以上的时间,有这时候足够拿下耀州了。
  现在鲁之甲唯一担心的就是女真人得到迅息之后整个牛录会放弃耀州跑掉,不过按理来说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女真军法相当残酷,这个牛录奉命防守耀州,没有得到军令之前就必须守在耀州,哪怕真的只是一些老弱妇孺。
  “晚上出兵,”鲁之甲决断道:“明早天亮之前拿下耀州城。”


第1140章 河滩
  “这些尼堪,还真的来了啊。”
  一个白甲的细眼中露出野兽般的光芒,他身边是几个马甲,都和他一样穿着铁甲,白甲和马甲们都趴在满是泥泞的湿地里,一些腐烂的水草被碾压在他们身上,发出一阵缕缕的腐臭味道。
  几个女真兵对这些毫不介意,哪怕一条小水蛇在他们身边不远处慢慢爬走去。
  他们在这里已经潜伏了一天多了,饿了就啃几口随身带的干粮,渴了就捧沼泽里的水喝,也亏他们就是从小在恶劣的环境中长大,这样的境遇居然没有一个人体力不支或是喝了脏水拉肚子的,果然野人般的身体比现代人要强悍百倍。
  自从牛录额真接到蛮子的情报之后已经过来三天,额真一边派人往辽阳去报告,一边就是紧张的备战。
  指望援兵肯定是来不及了,辽阳那边第二天接到消息再紧急调派兵马最少也要耽搁三天的时间。
  这边尼堪们已经渡河数百人,白甲看到全部是铁甲骑兵都不敢擅动,援兵也要考虑到明军的人数和战力,然后全盘考虑这仗怎么打,总之最少在十天之内耀州这边肯定只能靠自己。
  就算几百年后,是不是强国也得看快反能力,不是哪个国家都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出兵,一周之内部署几万兵力大打出手的。
  逃当然也不可能,牛录额真要是敢说一个跑字,本牛录的人都不敢跟随。
  “尼堪过河还真是慢。”一个马甲眼睁睁看着一只大花蚊子趴在自己脸上美滋滋的吸血,他却动也不敢动,这里距离太近了,离渡口不过几十步距离,动静一大被那些明国人发觉了可是大大不妙,与脑袋相比,还是被蚊子吸两口血吧。
  “可不是。”另一个马甲也压着嗓门道:“他娘的三天了,每天用小船来回运,真要把我给笑死了。”
  这时白甲冷冷的扫了这几个马甲一眼,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了。
  白甲又看了好一会,确定今晚只有眼前的这八百人,他做了一个手式,众人都慢慢的手脚并用在水泽和泥泞里爬动着,直到爬出二百步外时,众人才站起身来,又躬身在芦苇从中弯腰走了好一会,一直到半里之外,那边有几匹战马,所有人来不及用清水清洗身上的泥泞和水草,直接就翻身上马,马蹄踩在泥泞的湿地里,发出沉闷的响声,由于河水发出的哗哗声,这几匹马发出的声响根本不可能被下游方向听到。
  几个哨骑一直往西南方向跑,绕过天妃宫之后是大石桥,然后是苇桥,再走上荒草从生的破败官道,只剩下一人多高的耀州城就在前方。
  驻守耀州的牛录名称叫屯布鲁,原本是长白部的一个女真贵族世家出身,率部民投效八旗之后,当时还只有两个旗的努儿哈赤接纳了他们,同时宣布这个牛录为世袭牛录,也就是说这个牛录永远归于屯布鲁家族之下,哪怕是牛录额真犯了罪被革职或是逮问杀头,这个牛录额真的继任者也只能在其家族之内产生,哪怕是努儿哈赤本人也不能宣布这个牛录换主子,最多是牛录从正蓝旗归到镶蓝旗或是两红旗,但牛录额真永远归于屯布鲁家族所有。
  这其实很落后的部落制的残余,但在此时也相当管用,各牛录会竭力扩大自己本牛录的实力,获取更多的战功,使本牛录的人有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话语权。
  哨骑趁着暮色进入城墙范围,一群甲兵在外围巡逻戒备,看到是本牛录的哨骑回来理所当然的放开了道路。
  “奴才见过主子。”白甲一行飞驰入城门,到牛录额真面前下马跪见。
  牛录额真屯布鲁已经年近六十,征战了近四十年,须眉皆白,天很热,他光着脑袋坐在城门不远处的街头,正好有一个井口可以坐人,并且冒着丝丝凉气。
  这井也是疏浚后才能使用,两年前这个牛录奉命驻防耀州城时,这里是一座荒芜的城池,方圆三里多的卫城已经是一个死城,城中到处有白骨,大白天的就有狐狸和獾等野物在城中活动,整个牛录的人收拾了一个多月,把不少房舍推倒,利用旧砖旧瓦盖房子,疏浚枯井,丢弃白骨,寻找能用的家具物什,再到城外开荒种地,两年下来,整个牛录在耀州安下了家,此前一直没有人想到明军居然敢于反攻,而且是渡河来攻耀州。
  屯布鲁大马金刀的坐着,脸上横肉不停的抖动着,他并不是害怕,而是难以遏制的一阵阵的愤怒。
  这个老人是女真人中的代表,在他的青年时代他们敬畏和害怕大明,连仇视的情绪也不敢显露出来,他们到宽甸或抚顺关的马市瞧热闹,被大明的官吏和辽镇将士当成野人一样喝斥,明国商人也是一脸的鄙视,视他们为蛮夷而已。
  到了中年时代他们跟着老汗东征西讨,当老汗举起大旗建国称汗时,所有的老人都感觉一阵阵的害怕。
  这事连王杲和董兀堂也不敢干,女真人会被大明灭族吗?
  结果从万历四十七年到如今,明军屡战屡败,伏尸遍野的场面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到此时,这些女真老人对明国人已经鄙视到无以复加,汉人文弱而缺乏血勇,明军每战皆北,汉人懦弱无用,这些已经是这些老头子女真人心里根深蒂固的看法了。
  一听说明军主动来袭,屯布鲁的第一反应当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相当的愤怒。
  明军不去攻别的牛录打别的城池,居然主动跑来他屯布鲁的地盘,这不是轻视和挑衅又是什么?
  老额真一边派人求援,一边将四周零散的旗丁和战兵都召集了回来。
  两天时间,凑起了一支百人的队伍。
  五十个披甲,其中七个白甲,三十多个马甲,十多个步甲。
  五十个旗丁,其中女真旗丁三十多人,十来个汉军抬旗旗丁,十几个蒙古抬旗旗丁。
  另外还有三百来人,其中二百余女真妇孺老弱,还有几十个汉人包衣。
  面对来袭的明军,屯布鲁能拿出来的是老弱加包衣为主要人数,一百人左右的战兵,其中精锐披甲五十人的队伍。
  而明军是八百人的纯粹的铁骑兵为前锋,还有一千五百到两千人左右的骑兵和车炮营的兵力,而且全部是披坚执锐的战兵。
  屯布鲁明白,只要早期陷入僵持,明军一时不得手,但僵持两天后,辽阳的大兵未必赶的上,明军又过来一千人,那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了。
  “明军今晚过来偷袭耀州?”屯布鲁猛的站起身来,肆意张狂的大笑起来:“这帮明国鼠辈,要是堂堂正正之师来打,我们怕是第一轮攻击都守不下来,他们居然要趁夜来偷袭,真是毫无自信,真是一帮鼠辈啊。嗯,他们渡河就用了三天,场面十分混乱,来看虽然坚甲利刃,但多半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所以为将者也没有太大信心正面来攻,索性就打着偷袭的主意……这帮鼠辈,要是他们不想第一时间捞战功,堂堂正正进攻等后援多好,又想捞功,又怕损失太大,想到趁夜偷袭这种主意,我要是明军主帅,非把他们脑袋全砍下来不可。”
  一个牛录章京问道:“主子,我们该如何应敌?”
  “既然他们半夜来偷袭,”屯布鲁道:“我们就趁势打一个反攻。战兵和旗丁都跟着我,骑马埋伏于耀道城外两侧,城内用老弱妇孺虚张声势,敌人一至就敲锣打鼓射箭放炮,惊其队列,两翼骑兵突击冲锋,敌阵一乱,必不是我们对手。”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看看眼前须眉皆白的老头子,原来真的是老而弥辣。
  不仅要打,还想着能打一场大胜仗!
  “怎么?”屯布鲁眼中露出杀气,扫视着众人道:“你们谁不敢打?”
  “奴才等敢打。”哨探的白甲抢先答道:“明国人甲胄精良,看似可怕,其实相当绵弱无力,在河滩整队都做不到,这一次我感觉我们不仅能大胜,还能获得大量的甲胄,足够讨旗主贝勒主子的欢心,给我们补更多的丁口和牛马牧畜。”
  本牛录的战功收获当然不必上交,不过有大胜的功绩加上上交一部份铠甲,恐怕获得的好处比留着缴获更多。
  屯布鲁最终决断道:“章京楞额礼率五十人于道左,我率五十人于道右,白甲马甲两路各半,章京赛岱率老弱于城中,听到响箭就率人至城上打鼓喧哗,向来敌射箭。”
  “烈烈浑,贝浑,尼雅汉,他尔把希,你等白甲听到响箭便率身边马甲冲敌两侧,务要寻敌主将而杀之,杀敌将领则明国兵必定瞬间而乱。”
  屯布鲁的交代相当简单,指定城外官道两侧为主力埋伏,老弱留守城中,见敌而喧哗射箭,由于是半夜敌兵来袭,屯布鲁提前得到情报,可以从容做出反制的措施。
  “喳!”
  四周发出果决的喳喳声,甲兵们脸上都露出狞笑,屯布鲁看到不远处未满十五岁的少年旗丁在老人的帮助下穿上闪亮的锁甲,手持一样长大的步弓,他脸上露出笑容。
  百战百胜的女真精锐呵,绝不是明国宵小能够抵敌的强大存在!


第1141章 泥浆
  八百余人的骑兵队伍在湿地里行走了很久,最终踏上岸边干燥的官道,有几幢明显的建筑就在眼前不远处,在黯淡的月色下相当的显眼。
  在人们的正前方是低矮的耀州城墙,这个卫城是按标准建筑的,周长约三里,比起沈阳和辽阳都小很多,不过由于地理位置相当优越,比起北边的开原卫铁岭卫,最南边的金州卫都要繁荣很多,居住的丁口数也相当密集,但所有一切都成过往了,现在的耀州城一片漆黑,月色下几乎看不到什么建筑,原本高四丈左右的城墙被拆的只剩下一人多高的城基和少量砖石,整个城池看起来很别扭,象是被人拦腰斩过一刀。
  李承先率领自己的二十多个内丁走在队伍最前,走上官道后所有的骑兵上马,但并没有加快马速,由于是偷袭,也并没有打上火把照亮。
  刘伯镪和宋生两人带着几十个难民持着长枪弓箭走在李承先两侧,他们的带路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但这些难民没有退开的意思,每个难民身上几乎都有血海深仇,这一次随大军来攻耀州,当然要争取多杀几个东虏替亲人复仇。
  队伍有些混乱,主要新兵没经历过半夜出兵的事,各部之间的磨合也很差,经常有小队因为速度不等而冲撞到一起,时不时的传来叫骂声,如果没有上官弹压,恐怕这些将士能自己先打起来。
  马匹不停嘶鸣,人也不断发出声响,加上铁甲甲叶的哗哗声响,这支八百多人的队伍简直是黑夜中最显眼的萤火虫,隔老远就能看到光亮,被发现存在。
  鲁之甲在中军,四周全是铁罐子一般的骑兵簇拥着,他的家丁有三十多人,不停的叫骂着把那些靠拢过来的营兵给撵开。
  到处是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甲衣的哗哗声,还有喝骂的声音,向导紧张的喊话声,身后是河水湍急的流淌声,偶然会有几声野兽吼叫声传来,不过在鼎沸的人声之下,几乎都被掩盖下去听不到了。
  向导们还算尽职,这些人原本就是逃民加难民,他们在沿河两岸偷偷捕渔为生,女真人对河里的鱼类资源看的也严,经常有拔什库带着人偷偷捕杀这些逃民渔民,只要逮着了一般都是斩首,这些逃民渔民的胆子很大,性子也野,把军队从渡口绕道从湿地区域直接带到耀州城外的官道上,立功算是不小了。
  鲁之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是眼前的一切混乱带来的……混乱的队伍,混乱的指挥,他身边太吵了,就算是他这个副将现在下令,底下的那些都司和千总们也未必能第一时间接到军令,更不要说变阵迎敌。
  在这个时候,鲁之甲才感觉自己太想当然了。
  一切都建立在女真人完全懵懂无知,并且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前提之下,半夜行军,黑暗之中虽然可以偷袭,但也给敌人偷袭自己带来了机会,只要情报稍有不对,就是灾难性的结果了。
  鲁之甲脸上霍然变色,他伸起右手,想要叫队伍全部停下,派出哨骑沿城侦看一周……
  在这个时候,响箭响了。
  响箭是控制在屯布鲁自己手中,须发皆白的女真老头子仍然是腰背挺直,目光炯炯有神。
  看到一个高大敌将骑马进入距离耀州城门百步之内,屯布鲁一声冷笑,毫不迟疑的拉开弓弦,射出了响箭!
  眼前这支明军队伍,在女真老头子眼中也就是一群活动的俘虏和摆在地上的战功,只要伸手去拿就可以了!
  响箭一响,原本还算安静的深夜象是在油锅里倒了一杯水,猛然沸腾起来。
  火光大起,城墙内突然显现出数百人,在当当响的锣声中和轰隆隆的鼓声中,三百余人发出骇人的叫喊声,然后最少有过百人同时引弓而射!
  猛然出现的灯火,剧烈嘈杂的声响,还有凭空出现的箭雨,这些一下子就打扰了明军的阵脚。
  李承先本人并没有慌乱,他好歹是将门世家出身,身为参将也经历过好多次战事了,在危急时刻他反而策马上前,冷静观察了一下之后便叫道:“不要慌乱,不过是些妇孺!”
  这话好象真有效果,不少在慌乱想逃跑的营兵都在回头张望,果然可以看到城墙那边都是些老头和妇人,还有十来岁的未成丁的少年。
  这一下有不少人鼓噪起来,这些营兵虽然缺乏战斗经验和意志,不过欺负妇孺也要是小敢的话也就太小瞧了他们了。
  此时异变又起,从道左两侧突然又传来喊杀声。
  “甲兵,女真甲兵!”一个营兵两眼瞪大了,仿佛见了鬼一样的惊叫起来。
  此前的情报一直说是耀州只有妇孺老弱,这些见鬼的甲兵是从哪里来的?
  一瞬之间,连李承先这样的先锋参将都是脑中一片空白,更不要提那些普通的营兵将士了。
  七名白甲如坦克一般先冲上了官道!
  劈头便是一阵投掷兵器的杀伤,这么近的距离,只有不到二十步,飞过来的斧头和投枪几乎瞬间就带走了七条人命,这么近的距离投掷,以这些女真白甲的水准怎么可能会落空?鲜血飞溅,惨叫声起来之后又戛然而止,被重兵器投掷中,人在几息间功夫就疼痛而失去意识,鲜血大量流淌,很短时间就直接连叫嚷的力气也没有了。
  队伍大乱!
  此时也不分前锋中军后队了,整条八百人的队伍混乱成一团。
  鲁之甲在中军被挤的动弹不了,他看到过百人的女真披甲从道路两边冲出来,脑海中先也是一片空白,接着便是难以遏制的愤怒。
  鲁之甲大声道:“刘伯镪呢?宋生呢?来人,将这两个奸细给我抓起来。”
  命令一下,鲁之甲的内丁开始搜寻两个生员,但现在一片混乱,到处是披甲的将士人挤人,每个人都无视军令想着要逃走,根本没有人敢回身奋战,女真野战无敌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况且偷袭者主成了被伏击的一方,心理上已经崩溃,新兵的情绪就是这样,忽上忽下,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将领都没有办法完全掌控。
  混乱之中,难民中两个生员都逃的不知去向,鲁之甲恨极,手指把掌心都掐破了。
  此时他也只能后退,整只队伍不停的往身后逃去。
  八百多人被百余人撵着跑,并且不断有人被斩落下马,逃走的人具甲比追击的敌人要精良的多,女真人只有五十披甲,而且只有不到三十人披铁甲,余者皆绵甲或锁甲,明军是铁骑骑的战兵,皆着铁甲,大明国力衰微,边镇军需不足,铠甲数量不多,然而数年之间,在老孙头的主持下,一年几百万的银子砸下来,辽镇早年的窘迫情形早就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可谓鸟枪换炮。
  只是披着沉重的铁甲反而不方便逃命了,有很多营兵都是直接把兵器给丢弃了,赤手空拳的逃跑。
  在他们身后是女真人的呐喊声,不停的传来惨叫声,还有弓箭射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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