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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7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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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这十来年发生的类似的事情太多了,人们的情感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被透支干净了。
  如果一个人的家族早就破灭,整个百余人的大家族死的只剩下几个人,甚至只剩下孤身一人时,他的祖父母,父母,兄弟,妻儿,都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灾难中死掉了,那么他作为人类的情感已经所剩无已,基本上来说,活着也就是和行尸走肉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李明礼走向北边的一处林地边缘,他的官庄中的包衣旗奴都聚集在一起,上路至今这个牛录的过百包衣已经死了十来个人,连尸身也没有办法掩埋,一路上都有披甲的马甲或步甲监督移到朝鲜这边的辽民,稍有迟疑和反抗就会被立刻斩杀,不会有丝毫情面可言。
  “大丫,吃点饼子。”在这样的队伍中,曹振彦也不能给李明礼太多的照顾。事起突然,李明礼又不舍得放弃这边的情报网络,没有在第一时间启动逃生线路,结果和赵贵一家都被裹挟在了大股辽民队伍之中,几万人的队伍,李明礼只能和大家一样挨饿,连续多天的劳役和辛苦,加上对家人的担心,这个结实的辽东汉子已经瘦了一大圈,两只眼睛也深深陷进了眼眶之内。
  从怀里掏出两个杂粮饼子,李明礼看了身边的赵贵家人一眼,又将剩下的两个递给赵贵的婆娘。
  “嫂子,赵贵在前边推大车。”李明礼道:“你放心,他有吃的,有力气。”
  没有力气不能按吩咐做事的人毫无例外的被重责,轻则鞭打,重则斩首。
  赵贵的妻子含泪接过饼子,自己只掰开一小角,剩下的都分给了儿女。
  李明礼重重的叹口气,他的儿子被妻子抱在怀里,才三岁不到,原本李家的生活条件不错,小孩子长的白白胖胖,这么一段艰苦的行程之后,就算大人将吃食都省给孩子,小孩子也是已经给变得又黑又瘦。
  李明礼早前就是孤儿,生了这个儿子之后视若珍宝,这是他的根,也是李家的未来和希望,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儿子夭折在半道上,自己能不能经受住这样的苦难。
  很多次他已经后悔了,军司方面早提醒过他,要不要将孩子和妻子提前送到宽甸那边,但李明礼担心这样会暴露自己,连累到赵贵和曹振彦,所以多次都是拒绝了。
  现在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事了,只要儿子能安全,哪怕是自己死了也是值得的。


第1649章 铁汉
  “当家的,你也吃。”大丫这时递给李明礼半块饼子,这当然是她省下来的,剩下的要留给儿子吃,这个妇人每天只吃几口饭,有时候走半天也没有水源,就把干净的雪吃几口,有限的清水也是留给儿子。
  如果说李明礼是瘦了,大丫就是已经瘦的快脱形了。
  “你留着。”李明礼沉着脸一甩手,说道:“曹兄弟会给我吃的,我督管着一队人,旁人也无话,旗丁看到了也不说什么,他们都知道我和曹兄弟是拜把子兄弟。你不吃,没有劲抱孩子,难道我要看着你们娘俩死在道上?你们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
  大丫含着泪将饼子藏在怀里,她知道,不管怎样男人也不会吃这半块饼子,这是全家人的希望,她在收起饼子的时候无比郑重,象是在收藏着自己的性命。
  李明礼回过头来,不忍再看了。
  这两年由于曹振彦的帮助,还有他被皇太极点名当哨探,牛录额真塔拜原本也欣赏李明礼,原本想杀他的几个白甲都偃旗息鼓,李明礼在牛录里过的很顺,吃食无忧,也不担心自己的性命,过的太顺了,他几乎忘了自己身处在什么样的国度。
  这就是一群野兽执掌的国度!
  正常的政权,不管怎样的残暴都不可能将同为人类的臣民这样驭使着,甚至是随意的屠杀。再残暴的帝王也要百姓替其效力,其掌握的武力也需要人来供养自己,只有女真八旗,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转变成真正的国家形态,他们的资源多半是抢过来的,所以他们对人力一点也不珍惜,对汉人的仇视和屠杀已经形成了一种牢固的习惯,汉人在他们眼里不要说不能算人,地位根本连牛羊都不如,更不要说和战马相比了。
  最少,一个最残暴的女真兵,可以随意用顺刀斩杀汉人全家,从白头老者到襁褓幼儿都能说笑着斩杀,根本不放在心上,而他却不可能去随意斩杀一头牛或是一匹战马,这都是后金的重要的战略资源,一个甲兵随意杀掉一个村庄的汉民可能都无事,杀掉一匹得用的战马就得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堂堂的三贝勒莽古尔泰被罚银,弄的灰头土脸,就是因为喜欢打猎把战马跑瘦了,一个普通的甲兵胆敢杀马,那真的是活腻歪了。
  李明礼沉着脸,没有顾得上休息,他只是脱下一直在身上的沉重的绵甲,交给一个包衣保管,自己则大步走向前方,曹振彦等人就在前方休息。
  “李哥,我们到林边说话。”
  曹振彦是十四阿哥的心腹,现在是旗鼓包衣也就是武装包衣的佐领,他带着的百多人中有一些旗丁,多尔衮叫他负责监管这一路的辽民,不光是看管上路,也负责整修道路和桥梁,如果推小车的人手不够,曹振彦也要负责带人帮手。
  这个汉人青年出身将门世家,做惯了很多杂役上的事,对管理诸多的人手也并不感觉困难,这些天下来,不仅多尔衮对曹振彦越发欣赏,很多八旗军官也感觉这个将门出身的汉人很得力,能帮的上忙。
  曹振彦的地位稳固,但他也不敢马虎大意,现在他掌握着十几个情报网络,辽东这边的动静被他源源不断的送往宽甸,再转送到军情司的总部,很多消息都相当准确,非常高效,给张瀚用来研究和判断辽东的局势以很大的助力。
  这样重要的情报官员当然是军情司最宝贵的财富,不过军司方面没有办法给曹振彦任何帮助,哪怕是安排人手过来保护他也是不可能的事。
  曹振彦一直身在女真人的最核心的区域,往来的人除了一个李明礼外,多半都是在辽阳居住的将门世家,汉人将门彼此往来也很少,为的是怕女真人忌惮和怀疑。
  在执行差事的时候,曹振彦就更加的谨慎小心,哪怕和李明礼说话也是一样。
  两人并没有走出很远,就在道边的林地旁,看着就是把总弟之间一次普通的谈话一样。
  “我知道你在担心妻儿。”曹振彦一脸严肃的道:“是不是?”
  李明礼眼一热,心情也有些激荡,但他也为细作多年,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流露出半点叫人怀疑的东西来。
  “我自个是不打紧。”李明礼心神激荡,有些后悔找曹振彦,他们都是为和记效力的人,知道民族大义和国家兴亡,已经把自身的性命抛之度外。历来当细作间谍的人很难有好下场,一旦被抓则必死无疑,对大将,降兵,还有可利用之处,但只要任何一方势力抓到潜藏在自己内部的间谍,那就必然杀之,不会有任何例外。
  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铁汉,也是避免不了柔情。
  李明礼有些难堪的接着道:“但大丫和我的儿子,实在是抛舍不下。”
  “放心,有办法。”曹振彦很沉稳的道:“再往前就是铁山外围,我军人数不多,初至铁山未必一下子就开打,要看东江兵是怎么反应。外围摩擦和试探在所难免。铁山一带辽民极多,初至时必定极为混乱,我找个叔父辈的熟人,暗中先将嫂子接出来,然后送到铁山辽民那边去暂避,再下来知会宽甸那边派人去接人……现在只能做到这样,李哥你看怎样?”
  这当然是相当冒险的举措,铁山的辽民最少好几万户,最多时好几十万人,近两年来分流到登莱一部份,到各岛居住一部份,还有的往朝鲜境内迁移,也有一些运道好的到了辽西或是密云保定甚至京师,也有在永平府一带安家的。
  当然最多的还是迁到登莱去了,移居的辽民太多,给登莱那边带来极大的压力,本地土著和辽民的冲突不绝,吴桥兵变其实也是当地士绅主动挑衅辽兵,致成大祸。
  当然现在登莱的压力比历史上要小很多,很多辽民没有去登莱,历史在这里转了个弯,相当多的辽民去了台湾,成为了和记的一份子。
  有大量的辽民掩护,在迁移的包衣之中少一个妇人加一个孩童问题并不大,只是要穿过一些驻军的防地,没有切实的关系肯定是不可能的事。
  李明礼一阵犹豫,小声道:“是哪位汉军将领?”
  “石廷柱。”曹振彦笑了笑,说道:“当然他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只是他曾暗中于我父联络,想设法与大明那边取得联系。”
  “爱塔之事过后,他们还敢这样?”
  爱塔就是刘兴祚,早在努儿哈赤正式反明之前就归附投降的汉人,刘氏家族也成为与女真人家族一样尊贵的汉军家族,结果这么一个汉人居然还是暗中与大明勾结,并且假死反叛,这事成了努尔哈赤晚年最大的心病,李永芳被剥夺大权和鞭打,很多汉将不再受重用,原本成编制的汉军全转为包衣,少量抬旗,只有极少的汉军留存,主要也是因为爱塔反叛的事带来的后遗症。
  “就是爱塔的事创伤太多。”曹振彦也不敢多说,虽然四周无人,但一个旗鼓包衣佐领和一个抬旗汉丁说话太久,也容易被人瞩目。
  他匆匆道:“等我安排,现在汉军上层人心浮动,大家都觉得前程黯淡,别的事不敢做,将你的家小送走只是件小事情。”
  “还有赵贵的家人,怎么办?”
  “一并送走就是。”
  曹振彦摆了摆手,赶紧离开了。
  ……
  终于临近铁山,一路上不知死了多少人,李明礼板着脸,强压住内心的波折和无边的痛苦。
  不远处一群瘦弱的少年在争抢拳头大的高粱饼子,这是在村落中的一片废墟底下翻出来的。
  还有几个老妇在添食着窗户纸,糊纸是用的浆糊,用的是面糊,可以充饥。
  更多的人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有人趴在田野上的残雪和泥土,开始把麦苗往嘴里塞进去。
  这种行为被阻止了,皇太极是叫辽民过来就食,也有暂时安置的打算,麦苗吃光了,明春他们吃什么,移居的辽民全死光了,女真人也不好对大汗交代。
  还好这两天来一直在分流,一部份辽民开始往南方而去,朝鲜人的地界也穷,可是好歹会比东江的屯民区要富裕一些,在那里这些辽民只能和朝鲜人抢粮食,女真人则会大开杀戒,沿途将会是铁与火的世界。
  曹振彦在下午时找到了李明礼,他告诉李明礼已经和石廷柱说妥,天黑之后送大丫等人到十几里外的东江区域,那边有毛有俊的驻军,在其之后也是大量的辽民逃到那里聚集。
  “叫大丫不要停留,过去之后赶紧走,过了铁山往宽甸方向跑。”曹振彦没有久留,匆忙交代便匆忙离去,曹振彦很忙,他是十四阿哥身边的红人,十四阿哥初次上阵,身边有很多杂事需要这个精明的汉人包衣首领帮着操持。
  傍晚时分,大丫和赵贵的家人暗暗集中在一起,赵贵和李明礼将身上所有的粮食纷别给家人偷偷装好。
  “兵荒马乱的,你们走了也不引人注意,只当是走失或掉队了。”李明礼叮嘱道:“到铁山不要怕累,别停留,危险的很,一路往江口走,想办法过江,然后往宽甸一带走。”


第1650章 告别
  赵贵也在与家人告别,所有人都是泪流满面。
  “哭甚?”李明礼对众人道:“这样的乱世,人不如猪羊,能活下来就是万幸,这一次再闯过这一关,到了和记地盘,你们就彻底安稳下来了。”
  大丫等人含泪点头,宽甸的好,和记的好是夫君经常会在暗夜里提起来的话。和记的第十二团就驻守在宽甸一带,皮岛有和记的港口,如果还不放心,可以坐船去台湾岛,那个岛可大,四季都与辽东的夏天一样,过去的人都说好,很多辽民挤破头想去台湾,可是未必能够如愿。大丫是和记军情人员的家属,只要想去就一定能成功。
  不想离辽东太远,不愿离开北方,也能去草原,那边全是和记的地盘,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不去台湾。”大丫最终对李明礼道:“我在宽甸等你。”
  “放心吧。”李明礼道:“我不会有事,要是有什么不妥,我就去宽甸找你。”
  众人的话别没有多长时间,五分钟之后,一个千总武官带着人过来,将大丫和儿子,还有赵贵的家人领走,在黑漆漆的暗夜之中,不到十个人并没有多大的动静,四处都是勉强安下身来的辽民,呻吟声和低泣声不绝于耳,如果女真人允许,整个过万人的营地怕是都一片嚎啕声。
  在这一次的移民朝鲜就食的行动中又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死于途中,不知道多少人失去了至亲的亲人。
  但他们连悲哭也不敢,只要谁敢在营地里放声哭泣,一定会有女真甲兵闻声而来,毫无商量余地的把人拖出去,就在野地或路边斩首。
  任何人任何身份也救不了被斩的人,这是铁律。
  在动辄斩首的威胁下,才能把几万辽民如猪狗般的从各自的官庄撵出来,然后陆续聚齐,赶赴朝鲜。
  这并非是虚构,天启七年征朝时皇太极确实令几万辽民跟随大军赴朝,现代人拖家带口的旅行还会感觉相当疲惫和身体不适,在天启七年到崇祯元年的冬季,几万人拖家带口,在冰天雪地里跋涉千里,缺衣少食,没有医生和医药,会死多少人就可想而知了。
  望着夜色中离去的家人,纵然李明礼是参加过萨尔浒之役和开原之役都逃了性命出来的铁汉,尽管李明礼也是军情司的暗子,每天在生死边缘潜藏着,此时此刻,也是禁不住泪流满面。
  赵贵则站在李明礼一侧紧咬着牙齿,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还有去年刚生的儿子都跟着一起走了,男孩金贵,对赵贵这种差点以为自己绝后的人来说比金子还珍贵,这一次在路途上,他也是和李明礼一样把自己的吃食省下来给妻子和儿子,两个女儿都得挨饿……这个时代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女儿终归是别人家的人,将来若是绝后,自己死了之后无人祭祀,不能血食,在这个时代是人人相信的人间铁律。就算没儿子,稍有条件也是要从宗族中过继一个到膝下,否则自己这一支断了香火,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此前的祖宗。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是这一整套理念总结出来的结果,这和后世是完全不同的状态,赵贵看着妻儿离去的背影,种种担心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老赵,李哥。”曹振彦终于赶了过来,他也看到了两家人离开的背影,也看出了李明礼和赵贵的担心。曹振彦面露无奈之色,他能做的就是眼前这些了。去求石廷柱已经相当冒险,这事查出来,多尔衮不生气的话还会回护他一下,要是十四阿哥暴怒,曹振彦很可能被赶出旗下,前程全完,甚至丢掉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曹家虽然是将门,但和马光远石廷柱等真正的汉军大将相比,还是有着较大的差距,这点身份,护不了曹振彦多少。
  “曹兄弟无需多说。”赵贵转头对曹振彦道:“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太多,相当冒险了。”
  “也没有多险。”曹振彦道:“我一说石廷柱就答应了,估计他自己也派了人手和东江那边接洽,好歹会留个后步。”
  这一年多来,汉军将领暗中与东江或辽西联络的肯定有,并且不在少数。
  曹振彦找石廷柱帮忙当然不是泄露了自己军情人员的底细,事实上现在辽东的这些将门看好的还是大明,他们背弃过一次大明,当初是以为后金能迅速席卷天下,最少也是整个北方,他们可以成为世代将门,获得比在大明更高的地位,家族能有更光明远大的发展。和金时的汉人世侯家族一样,拥有数千人上万人的世侯家族的部曲,无数的土地和私人奴隶,哪怕是金国灭亡改朝换代,那些汉军世侯只要改换门庭就安然无事,继续又富贵了百年。
  一个家族能大富大贵二三百年,还能要求更多吗?
  现在局面不妙,很多汉军家族开始重新和大明接触,他们希望能够在后金完蛋时重返大明那一边。
  至于和记,现在虽然冒起并掌握草原,但汉军家族怕再是一个女真,暴起之后,对大明形不成致命的威胁,所以还没有人敢投资在和记身上。
  曹振彦是以世交情谊来请托,并且石廷柱也知道李明礼是曹振彦的拜把子兄弟,后金规矩严厉,李明礼是正蓝旗下牛录里的抬旗旗丁,石廷柱也无能为力,不能把他和他的家人调在自己麾下,暗中送人过防线,且都是妇孺,这倒是件小事,就算事发了也是曹振彦自己扛,这事也是说妥了的。
  “我帮不了太多。”曹振彦叹息道:“不得不说,两位嫂子和侄儿侄女们还是有危险的。”
  “就算出意外,这笔账还是算在该算的人头上。”李明礼回过头来,两眼中似有熊熊烈火。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悲伤,这种情绪哪怕是在萨尔浒时,看着自己的兄弟袍泽被屠杀干净也是没有过。
  李明礼压着嗓门,小声而声音颤抖的道:“从古至今,听说过这样事吗?有这样的国家吗?这些人还建了国,还想着混元一宇,他们要是真得了天下……”
  李明礼摇了摇头,已经说不下去话了。
  赵贵冷笑道:“他们若是能得天下,我都能坐龙廷!”
  曹振彦微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倒是隐约记得在十三山时培训过这个课程,推演建虏得了天下之后会如何。
  记得当时教官说过,金国,也就是完颜部建立的国家是如何的,就是一群群的强盗,立了国还在全国各地抢掠民间财富,并且强迫汉人剃发易服。
  后来金国未能一统,北方义军抵抗的厉害,又有南宋在,所以强迫剃发令未能完全推行下去,就算如此,北方相当多的汉人也被剃了发易了服,从蒙元时北方汉人的表现来看,已经没有华夷之分,一心替北方的强权效力了。
  在重压之下,人如果不是反抗到死,就只能屈从,屈从的时间久了就会敬畏强权,转而拼命替强权效力。
  这是一种思维和习惯的改变,可想而知,如果金国能一统天下,华夏传承两千年的文明还能剩下多少?
  蒙元虽然统治不足百年,大明就取而代之,朱元璋重订礼制衣冠,复汉官威仪,但从百姓生活习惯到官场和朝廷的习惯,包括衣冠甲胄,受蒙元的影响可不谓不深重。
  宋人已经没有殉葬习惯,大明到英宗之前,帝王崩而必用侍奉过皇帝的后妃和宫人陪葬,几十个后妃被关在小屋子里,强迫用白绫缢死,那种凄惨就不必多提了。英宗皇帝虽然信重王振,葬送了几十万京营大兵,但晚年废除殉葬制度,还得值得大书一笔的善政。
  其余如绵甲制式,曳撒这种蒙元制的服饰,还有当廷打官员的屁股,打完了继续叫去办事,完全都是蒙元的残余,华夏是要作养人的自尊心,对士大夫先秦两汉时是切责令其自杀,哪有如蒙元这样,当廷剥了衣冠打屁股,打完了还继续当官的,这样的官还有自尊心,还能为天子治理一方?
  至于后金,从表现来看比当年的金国都不如,对治下的汉民连猪羊也不如,金和蒙元好歹知道治汉民如牧羊,而努尔哈赤却视百姓为负担。
  在这样的思想境界之下,辽东汉民面对的残暴统治和凄惨遭遇可想而知。
  这样的政权如果夺取了天下,对天下又如何,又何须多问?
  “其必不能得天下。”曹振彦斩钉截铁地说道:“有和记,有张大人在。”
  “我也知道。”李明礼语气萧索的道:“就是不知道和记的精兵强将,何时能克复辽东,替百万汉人复仇。”
  “这是张大人自有安排的事情,我们不必着急。”曹振彦道:“我们只管替和记效力,将有用的情报收集起来,汇总报上去。”
  曹振彦看看两人,小声道:“军司高层也问过我的意见,现在有好几个暗线都被带到朝鲜这边,相当困苦和危险,如果你们想逃出去到宽甸那边,我们也可以安排。”
  “这不必了。”李明礼一口回绝,说道:“建虏被灭之前,我绝不会走。”
  赵贵也道:“愿和两位同生共死。”
  “那就依你们。”曹振彦不再劝说,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伙伴的心思,事实上,建虏越残暴,众人心里的恨意就越深,根本不会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太重。
  不仅是和记有细作,东江镇也派了大量细作在建虏地界,他们不够专业,但一颗报国不惜死的心是一样的。
  上个月才查出三个东江细作,一律斩首,三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根本将生死置之度外。东江选细作都是挑和建虏有血海深仇的人,他们恨不得生啖建虏之肉,只要能做危害到建虏的事情,东江细作都是无所不可为。
  刺杀,投毒,造谣,这些事多半是东江细作在做,最少也能弄的建虏这边人心惶惶,努尔哈赤曾经多次发布关于东江细作的口谕,在饮水和防范等很多事的细节上做详细的规定,能在老奴这个层面都要亲自过问这事,东江细作造成的危害有多大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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