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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7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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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城堡,寺庙就有好几十座,还有官府官定的学宫,高上帝庙等等,可以看的出来,这座边境城池的繁荣和富裕。
  一般的内地城池,有几座庙宇就算不错了,一个军堡之内能养活这么多寺庙,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庙有庙祝,寺有和尚,庵里得有尼姑,供奉佛像,建雕像,贴金箔,没钱可是寸步难行。
  这座城池,开始只是军事堡垒,后来才逐渐有了大量居民,有了官绅和商行,开马市之后,商业发达,也使得城中的各种建筑越来越多,光是象样的府邸就有好几十座。平心而论,这座晋北的军堡城池,比很多江南的县城还要发达许多。
  当然,新平堡这样的城池在北方也只是特例,不能当成常态,它的发达来自于马市,这是特殊历史条件之下的特殊产物,不能当成北方商业比南方发达的例证。
  当赖同心离开时,军营被控制,军情司的人上了镇虏门和迎恩门时,新平堡内居民的情绪也并未得到缓解,人们仍然十分焦虑和着急,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大明朝廷一旦翻脸动手,张瀚要面对的绝不可能只是赖同心和堡内的马步驻军,朝廷的后手还在其后。
  当和记的伙计和掌柜们被杨秋下令集结在一起时,人们才有一些醒悟,看来和记是藏兵于民,这些看着普通的伙计们,应该也是接受过军事训练,可能战斗力不在普通的边军之下?
  老掌柜周逢吉,李遇春,还有梁宏三人,就是走在人群的最前头。
  最老的周逢吉已经年过花甲了,老人家的背都有些佝偻了,但此时此刻,还是尽可能的抬起头,昂着脸,两眼之中满是掩不住的愤怒与悲伤。
  李遇春五十出头了,瘦瘦高高的身体似乎风吹就倒,但也是昂首走在人群正中。
  梁宏前一阵一直在青城驻守,张瀚回来之后他不放心,也是在不久之后回到新平堡,他也过子四十岁的年龄,但身体壮实,走在人群之中,身后跟着的是车行的脚夫和车夫们,都是膀大腰圆的赳赳武夫的气息。
  “文澜,朝廷不公,竟然暗害你这样的臣子。如此皇帝,不配君临天下。”老掌柜等人带着伙计们赶过来,张瀚当然也是第一时间迎了出来,老掌柜周逢吉声泪俱下,神色相当痛苦,但也并不妨碍他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
  “天子无德,一样能废掉。”张学曾在一旁幽幽道:“昔有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王,后来倒是没有人敢行废立之事了,皇帝也有贤愚不肖,看南北朝史,不少皇帝跟禽兽也没分别。这样的皇帝,要忠于他,就是自己愚忠!一个忠字,有忠于华夏,有忠于大明这个国家,也有忠于朝廷,忠于大明这二百多年的江山,不是忠于皇帝个人。”
  梁宏接话道:“大明二百多年天下,遇着好皇帝,咱就忠下去,遇着不好的,咱就反他娘的。看陕北甘肃一带乱成啥样了,听人说百里之内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到处都有造反的流民,这皇帝一上台,不兴说安抚地方,赈济百姓,反而将刀架在我们和记的脖子上,这样的皇帝,只能反他娘的了。”
  四周的人群时不时的爆发出喝彩和叫好声,张瀚自回新平堡之后,很多商民百姓的心就是一直悬着,还好,大行皇帝是有理智的人,虽然摆了不少文武大员带着兵马环伺四周,但始终未对和记和张瀚下手,不料大行皇帝刚逝世没几个月,当今皇帝就急着向张瀚还有和记挥动了屠刀。
  这样的皇帝,这样的举措,怎能叫人不心生不满?
  “为今之计,不必要说的太长远。”张瀚朗声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虽然君上要我的命,我可也不能引颈就戮,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这个大活人?开武库,授兵,守备军堡,等和记兵马赶至了,我们一起北退回草原。”
  张瀚又看向众人,说道:“如果有父老乡亲愿意随我们一起北上的,安家,帮着重新做起买卖来,这都是我和记的事。如果不愿走,趁着现在大军还没有赶过来,趁早带些金银细软离开,一年半年的,不要回来。”
  众人闻言骚动起来,适才一直在瞧热闹,却是把眼下这一茬事给忘了,大军一至,玉石俱焚,官兵剿匪什么动静大伙可都是看过的,攻入山寨之后不分良莠一律斩杀,首级就是功劳,任何一个官兵都不会放弃立功受赏的机会,不要说攻入山寨什么的,大军一动,沿途的村落被当成土匪剿了的也大有所在,所谓贼来如梳,兵来如篦,这可不是虚言。
  一旦新平堡被攻克,过万官兵攻入堡内,除了少数有官职在身的人之外,怕是大半的百姓都会玉石俱焚,要毁在这一次的战事里头了。
  新平堡里又多是商家,相当富裕,可想而知那些边军攻入堡内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商人思忖片刻,终是觉得眼前和记的这点人手挡住官兵,当下一抱拳,说道:“张大人,对不住了,理应在此支持大人,但舍下有老有小,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那就早些离开。”张瀚拱手还礼,说道:“不要往桦门堡一带去,那里定然有不少官兵涌过来了,往南边走吧,绕道赴太原,到太原一带就安全了。”
  听到张瀚还在替自己的安危做着打算,中年商人一脸的惭愧,但他也只能再次抱拳行礼,然后就匆忙离开。
  不少商人都是一样的选择,官兵即将齐集,张瀚等人要在堡中抵抗,这里就要爆发大战,明智的做法当然就是迅速离开。
  新平堡的东门为此打开了,堡门大开,任由人逃难出去。
  城中仅有的骡马和车辆都被动员了起来,大量的商行东主和掌柜伙计们一起逃离这个经营了多年的商业城市。
  城门口有军情司的人维持秩序,保障进出,当然在这个时候只出不进,已经不会有普通人进入城堡之中了。
  周围三里多长的城堡里住了过万人,选择离去的有六千余人左右,扶老携幼,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走的差不多,剩下的多半是无有家口的青壮,也有一些是宁愿带着家人老小跟随张瀚的铁杆信徒,他们感觉与其推着小车一路南下,很可能遭遇土匪或官兵,冒着各种风险,忍饥挨饿的去冒险,还不如追随在张瀚身边的好,张瀚和他的家小,几位夫人和公子们,还有娘亲常氏,舅舅常进全,叔公张学曾,这些人不也都在堡里?张瀚都不怕,他们还怕个鸟?
  傍晚时分,风尘仆仆的王长富带着二百多官校学员赶至,正好与军情司的人一起给和记商行的人授兵束伍。
  每个和记商行的人都接受过一定水平的军事训练,王长富一至,所有人都象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排列越发整齐。
  王长富不动声色,好生勉励了各人几句,挑出千余人持着各色兵器,主要是以火铳为主,然后令官校生带队,分为十几个连队,组成若干营,由几个教官任指挥,分批上城头去驻守。
  大股人马持着火铳和长枪腰刀上了堡城,这一下城中剩下的人心稍安,看和记兵强马壮的样子,守备几天应该问题不大,关键在于,北方的和记兵马何时南下,能打破边墙,击退来犯的官兵,然后将大伙全部接到草原上去。
  张瀚一身圆领青袍,手按腰刀,在城头各处巡看了一圈,各人见他前来,士气都是大受鼓舞,城头上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
  王长富迎上前来,将前后事情略略说了,接着道:“大人,是不是急檄枪骑兵第二团赶过来?”
  “他们驻在三四百里之外,连动员时间,加上赶路再快也得六七天,”张瀚低头算了算,笑道:“六七天后我们应该已经解决了宣大兵,可以自己破口出去了。”
  王长富面色凝重的道:“若是我本人在这里,一定和大人你一般选择。不过,若是叫李慎明和孙敬亭他们知道了,怕是要骂的我狗血淋头。”
  新平堡军事上的最高指挥肯定就是王长富了,若是叫草原上的人知道居然不急调枪骑兵入卫,恐怕王长富真的要乱蜂蜇头了。
  “无妨的。”张瀚哈哈一笑,说道:“眼下这局面看似混乱,其实早就如一池清水,底下游鱼清楚可见,那么几只小鱼还想吃人,罢了吧。”
  王长富默然不语,张瀚可以无所谓,他还是要小心一些的,不管怎样都要叫杨秋派出信使,急趋草原,令枪骑兵第二团戒备,一旦新平堡有变,数日之内几千铁骑冲过来,明军就算有三五万人也挡不住。
  张瀚也是无所谓的样子,他不会阻止部下们的小心谨慎,狂放大胆是主君的事,要是部下们一个比一个把他的性命也不当回事,那事情就相当的不对劲了。


第1684章 不安
  卢象升的直属标营已经出阳和两天,一个参将和两个游击,五六个督司和守备,加上中军官一并,率三千二百余人自阳和而出。
  巡按王汝槐和内丁一百余人跟随而出,权为监军。
  自封闭城门半天之后,阳和往新平堡的道路也被阻断了,直接断绝所有内外消息,但卢象升并未感觉放心,他知道和记的情报工作向来十分出色,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法根本不太可能真正断绝新平堡的内外消息。
  九月二十二日洪承畴出大同,率部往阳和,同时檄令黄得功等诸将至沿边的边墙和各堡戒备,同日宣府巡抚傅宗龙也接到朝中密令,除了调动宣府巡抚的标营至边墙戒备外,同时也檄令各种镇将至边戒备,驻张家口副将周遇吉率其部三千余人,也是奉令急趋新平堡一带驻防,随时配合大同兵马剿杀张瀚并和记众人。
  沿边诸堡,原本就充实加强了防御和驻军,现在一路檄令过去,从偏关到杀胡口,再到保平堡桦门堡,一路上军堡和火路墩加上军台都全部奉命戒严,将士枕戈以待,除了防止张瀚等人越边墙而逃外,也是要小心北方的强敌前来破关救人。
  数日之内,从大同到宣府,最少直接动员了三万余人,加上各守边驻堡的军伍,宣大两镇动员了超过五万人,三边总督,宣大总督,蓟辽总督,蓟镇,宣府镇,大同镇,山西镇,榆林镇,陕西镇,甘肃镇,诸多的总督,巡抚,总兵,副将,参将,游击,督司,守备,一直到千、把总,不知道多少人奔波于途,朝堂中又使了多大的力气在关注这件事上!
  到九月二十五日,大军起行已经接近新平堡时,在阳和以西数十里地方,卢象升得到情报,洪承畴等人已经率部接近阳和卫城了。
  按官兵脚程来算,到新平堡还得有四天左右的时间,这已经算快了,卢象升知道事态紧急,他自己的部下已经奉命赶赴新平堡,最少要将军堡四周包围,同时他严令桦门堡一带的驻军小心戒备,如果发现新平堡中人试图越过边墙,过堡出边,那么可以用城堡上的小型火炮轰击,如果人数不多,就出动马步冲散其阵,务必不使新平堡中人可以集结出关。
  与此同时,最要紧的就是张家口的周遇吉所部,三千多精锐过半马步,急趋至新平堡北部边墙一带巡哨,遇敌则痛剿,不使一个活口逃脱。
  做出诸般举措之后,卢象升稍稍放心。
  但他已经两天没有接到新平堡那边的消息了,赖同心并未复命,同时王、李二守备也并没有派人送来消息。
  派到白洋河两岸至官道巡哨的部下,也并未送来有用的情报,新平堡一带,仍然是一团迷雾。
  可堪欣慰的就是周遇吉等人行动相当快速,已经有多股哨骑已经赶至平远和保平两堡附近,新平堡北部的几个军台和数十个火路墩都有兵马驻守,开始防备北方草原有兵马南下,据这几天来的观察,最少东西超过五百里方圆的地方都未发现蒙古人的骑兵或是牧民,也没有发现和记成建制的兵马。
  只有少量的和记游骑在草原北侧与边墙一带的明军对峙,双方都保持了克制,明军并没有追击的打算,和记哨骑也并未大举集结或深入的打算,双方对峙之后,和记哨兵就果断北撤,消失在了过膝的长草之内。
  对这样的禀报,卢象升并未感觉安心。
  如果人们站在高处俯瞰就知道了,为什么新平堡和保平、平远、桦门各堡在这里修筑军堡,可以看的出来,从最西头的杀胡堡,到北端的镇羌堡,再到南边的大同镇城和各堡,中线的许家庄堡和蔚州,广灵,灵丘等地,整个大同和宣府好象被群山掩映,西边到东边都是海拔很高的高山,从西北到西南,再到北端,再于东北到东南,由贺兰山脉为西,中间北端是阴山山脉,东南则是吕梁山脉和太行山脉交接。
  晋北多山,只有在诸堡所在的北端与草原地界交接,呈山脉与平原交汇的地貌,所以大明沿着大同和各堡之间,在山脉和平原之间修了几条最重要的官道,其是最为要紧的就是从大同到张家口,又从张家口往京师的道路。
  著名的紫荆关,就是阴山山脉和燕山山脉的交汇处,处于平原,两大山系的交界处,如果从紫荆关入关,可以迅速的进军到京师一带,因为入关之后,地形就相当的好走,很容易快速进军了。
  也行当年在土木堡击败明军主力,然后就是从紫荆关入关,直迫京师,身后还有宣镇等不少军镇根本没有去打。
  如果此次大事不顺,和记从新平堡一带进入长城防线,沿着官道直趋京师,那么就象是在晋北“几”字形的防御里直接削掉了东部一角,十余个军堡,整整一路守兵,加上宣府的兵马,一万多兵马直接迫向新平堡,一万多人在沿边的边墙,也就是山脉到草原地貌巡哨守御,一旦事情不顺,则京师畿辅一带西边的守备会瞬间空虚,卢象升最担心的就是和记借由此事正式与大明决裂,宣府和大同一带成为攻击的第一波的目标。
  皇帝的想法是放开西侧,甘肃榆林一带纠缠和记兵马,但和记又不蠢,为什么不直接打下宣大和蓟镇,将京师直接包围在内?
  大明京师,靠的就是九边兵马保护,京营兵已经不堪用,靠城墙和火器之利勉强可以守城,然而一旦宣大被分割开来,朝廷可依靠的也就只有辽镇兵一处了。可是辽镇兵又需得防备后金女真,断不能全数入关勤王,一旦和记采用这种办法,等于是把囚笼套在了京师头上,整个大明,有被瞬间斩首的危机。
  怀着相当沉重的心思,卢象升率着幕僚和阳和的一些官员和民壮,往西迎出三十余里远,俟看到大同镇兵和抚标兵的旗帜时,已经是天色昏黄。
  算算时间,估计到四天之后大军才能抵新平堡,卢象升心中更是焦虑起来。
  洪承畴也是改坐轿为骑马了,他是南人,坐船坐轿都可,骑马却是有些费力,待身形高大,仪表堂堂的卢象升率人迎在道左时,洪承畴的中军官报了上去,巡抚大人才勒马停住,自战马上翻身下来。
  几个长随上前伺候,将洪承畴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众人在道旁见面行礼。
  卢象升在右揖拜,洪承畴则是在道左还礼,其后又有人在正中跪下行礼,洪承畴居中受礼,拱手还礼。
  诸多民壮隔的老远,眼看着大军前来尘土飞扬,却是没有资格进前。
  “卢大人辛苦了。”洪承畴穿着红丝罗常服,乌纱补服,雪白的里衬上染了不少灰尘,下马时洪承畴很费心力的掸了好几下,等见礼还礼毕,洪承畴也没有太多客套,敷衍一句后就问道:“学生一路东行,屡见传骑,都云无新平堡的消息,卢大人这里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并没有。”卢象升道:“传见督司李国奇,只回报隔绝东西交通,哨骑往北出边墙数十里,且见宣府兵自东而来,应是前哨骑兵,其余各处都并无消息,也无异状。有一些过往百姓,或是拘押,或是管编,亦不准其随意离开,泄露消息。”
  洪承畴很注意的听着卢象升的汇报,这些情报和他在此前不久接到的汇报相差不多,总体来说,是北部边境未发现和记的大量兵马南下,亦未发觉新平堡有何异常。
  四周的各堡和边墙一带已经遍布军人,如果个把人想溜出去,可能还有三分机会,如果几十几百人想潜越过边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九边是沿旧长城线布置的军区,从甘肃到榆林,大片的地段或是修好城墙,配上军台军堡,或是以盐池沙漠为界,辅以城池和军堡。
  大同这里,很多军堡依山而筑,辅以旧长城和大明自修的长城,可谓雄关万里,虽不及蓟镇边墙那么壮阔雄伟,但从防御上来说也丝毫不差。
  这样的防御体系,想偷越个把人都有相当的困难,几百上千人想过境,除非守将和守兵是死人,或是被和记完全买通,这样方有可能。
  仔细想想,不管是傅宗龙还是周遇吉,或是沿边诸将,多半是从京师或别的军镇调过来,时间不久,平时管束也很严格,而且各部分属各个山头,想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需得彼此信任,毕竟是拿脑袋来冒险,这么一想,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这么一来,张瀚似乎真成瓮中之鳖,没有机会逃离?
  洪承畴心中有强烈的不安感,张瀚出名已经好多年,他当初在大同当提学时就深知张瀚还有和记高层的厉害。
  这帮人,行事有章法,做事有考虑,不要说张瀚自己不可能将自己和家人置于险地,最终无路可逃,就以和记的高层们来说,又怎么可能把他们的最高首领轻易的放弃?有张瀚,和记有掩有天下的可能。无张瀚,哪怕自保也很困难,和记的高层纵有野心,也不会看不出这一点罢?
  这种想法还只是推断,但转念一想,新平堡里没有丝毫消息传出,哪怕事情不顺,赖同心也理应派人出来送信,岂有一无消息之理?
  这么一想,洪承畴内心的不安感更强烈了!


第1685章 南墙
  看看卢象升,这个兵备道果然也是一脸的疲惫和不安。
  自密旨到阳和之后,这两三天卢象升任将出征,准备行粮,安抚地方,和各处镇守将领沟通,了解各处驻防情形,洪承畴已经在路上,很多事情卢象升都是亲力亲为。卢象升原本也是相当精明干练的事务型的人才,论施政的仔细和缜密,其实还在洪承畴之上,最少洪承畴自己也得承认,他奉命出兵,不由分说的带人出了大同,其实也是要建立良好的形象,给当今皇帝留下深刻的印象,下一步的很多动作,都是卢象升代他完成。
  卢象升南人北相,相貌堂堂,浓眉大眼,除了脸皮肤色有些偏白之外,看起来就象是一个赳赳武夫,自有一股雄壮气质。
  他的武艺原本也很不差,身体强壮,学过技击回气之法,可以在马上持长刀与人相搏,并且很少有人是其一合之敌,这样的人,原本该志气昂扬,充满信心,但此时此刻的卢象升,无论如何看也是一副心事重重,信心不足的模样。
  这时卢象升拱手向洪承畴道:“下官已经备好行粮,大军可以不必停歇造饭,各军士各领十斤行粮,还有骡马和推车跟随,大军十日之内的干粮,下官已经备好了。”
  这人真是个干事的人,不愧众人夸赞,先帝特别简拔!
  洪承畴眼睛一亮,拱手道:“卢大人果然是干才,若是这般,学生心里更加笃定了!”
  “粮食乃大军行军最要紧之物。”卢象升淡然以应,说道:“下官只不管是做了份内事。”
  说完之后卢象升心里也是起了相当强的无力感……选将,练兵,实兵实饷,包括和地方士绅打交道,逼迫他们出力支持自己和驻军。这些事卢象升做起来相当成熟老练,并不感觉有多少困难。
  在崇祯年间卢象升因为能带兵打仗而迅速冒起,洪承畴在西,卢象升在东,两人将一度达到几十万人规模的农民军冒起的势头打了下去。
  后来卢象升被调任宣大,一年之内在宣大修了几百里长的城墙,修了无数军台军堡,到处巡行练兵,同时还使宣大增产粮食二十万石,几乎可以自给自足。
  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也说明卢象升在做这些实务上很有能耐,明末时在地方施政水平最高的前三甲,头名应该是老孙头,第二就该是卢象升了。
  然而在洪承畴的夸赞之后,卢象升心里还是有强烈的无力之感。
  他感觉自己做的这些事,不管干的怎么漂亮,始终象是以石投河,看着能溅起很大的水花,令人惊叹,但巨石投河的结果是必定沉底,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
  现在大家做的事情就是这样,看起来轰轰烈烈,似乎胜利在望,其实却是在行无用功,不管怎么做,结果都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卢象升看看洪承畴,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他很想说,这一次必定失败,张瀚必定能轻松回到草原。
  往下去,卢象升还没有想好,张瀚是率部大举进军,跨过长城防线,直下宣大,逼近京师,还是会隐忍一段时间,静待朝廷这边的局面发展,相机南下?
  这些卢象升想不出来,他也不愿再想下去。
  卢象升奉先帝之命前来阳和,这一年多来已经是殚精竭虑疲惫不堪,这件事不管成功或是失败,他都无心再继续下去了。
  最少,卢象升已经无愧于心,也无愧自幼苦读的圣贤书,更无愧于身上的这身官袍和大行皇帝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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