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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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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时的辽东,李如柏的地位还算安稳,只是总兵想来做不下去,接到杨镐的军令之后,连后撤也顺理成章,对杨镐而言,西路和北路完蛋了,东路连跑都不好跑,估计也是完了,在此关头,保留南路一路实力,收罗一些败兵回来,已经成了他保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仗败的如此凄惨,朝廷定然会追究责任,杨镐在自己书房里呆了半天,从日中呆到日暮,手中的笔如似有千均般重,怎么也没有办法下笔。
  但这样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求助于幕僚……行辕衙门已经人心惶惶,杨镐估计已经有幕僚开始写信给同乡好友找别的下家应幕了……师爷多出自浙东,他们彼此互相照应,杨镐完了,这些师爷是没有必要给他一起陪绑的。
  天黑之后,只有一个小厮进来点燃了烛火,屋子里有一些光亮,似乎也有了些活气。
  屋角还生着铜盆,这几天倒是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杨镐思绪突然一转,想到如果依着刘铤等人所说,到三月中再出兵,战局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杨镐苦笑起来,现在想什么都晚了。
  他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连续两天两夜杨镐几乎都没有睡的着觉,他的官是必定当不成了,估计也会下狱,正如万历二十年时的情形一样,只是这一次败的比壬辰倭乱时还要惨的多,杨镐没有什么把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怎么会败的这么惨……”杨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点。
  四路明军,加起来近十万战兵,东虏全族才多少人,四路进兵合击赫图阿拉,一举灭此朝食,想到大军出师之时,自己虽隐隐有些不安,到底还是亲眼看到大军旌旗飘扬的出战,心中还是有强烈的自豪感和自信……现在么,一切都不必再提了。
  “要紧的还是把我自己摘出去……”杨稿终于打好了底稿,想通了这奏折怎么写。
  只能把罪过和错失推到杜松身上,此人是西路主帅,其实也是主力中的主力,贪功冒进,早于其余各路赶到战场,又冒失过河,分兵三处,导致主力被建虏轻松吃掉,实乃此次大败的第一罪人。
  马林当然也有罪,兵出三岔堡而抚顺关外已经交战,而该镇不至,比奴众趁胜北驱,守备不设,致虏袭营,兵众亦溃。
  写完这封奏疏,杨镐叫一个书启幕僚进来誊写了,接着给方从哲写了封告罪的私信,然后便是蒙头大睡,至于下场如何,已经不是他能左右和努力的了。
  ……
  等杨镐的奏疏一路攒行赶到京师时,京中仍是一片宁静。
  北方来的驼骆客和马队从德胜门川流不息的涌进城来,南边的第一批漕船还没到,但从南至北的船只还是很多,把通州张家湾一带的水面给挤满了,从张家口到西便门的官道有更多的商旅,东便门一带也有颇多的辽东客商,这两年辽东并不太平,但也给了客商不小的商机,颇有一些胆大包天的继续和建奴暗中贸易,仍然可以贩来辽东的皮货,人参和东珠等硬货也有一些,因为数量变少了,价格反而翻了几倍,就算这样,人们仍然趋之若鹜,毕竟这些货只要买到手,只有加价卖出去,断没有砸在手里的道理。
  流民乞丐似乎还是那么些人,这两年天时开始不好,不是地震就是干旱,要么就是雪灾,四周跑来逃荒乞讨的流民很多,但以京师之大,财富之多,这些流民只要一冬天不被冻死,好歹都能混口饭吃,断然是不会被饿死的。
  到处都是贵人的轿子和行商的骡马,也有小户人家出门骑乘着毛驴在大道中间慢慢的走着,到崇文门附近,到处都是官店,豪奴们或坐或站,斜着眼看人,路过的行人不免就要加快几分脚步,不敢在这种地方多做停留。
  进了内城,沿街酒楼商号不断,在寒气犹存的春风里招牌幌子在不停的晃动着,行人的脸上露出富足和安宁的表情……万历末年的大明,商贸发展的很快,特别是开海之后民间十分富裕,虽然北方开始受灾,但南方的繁华依旧,而京城中是权贵阶层和富裕阶层最为集中的地方,能在这里买下房子安家立户的人,要么是京营,要么是官宦世家,或是行商,种田的百姓是不会在内城安下家来的。
  在街道上也有一些僧道尼姑在行走着,京城中有十几万黄冠之流,大户人家不缺金钱,提前贿赂一下佛祖或是道祖无非是花几个钱,求个心安最好,是以京中佛寺道观众多,也有一些游方的僧人敲着云板,在门户面前化缘乞讨。
  从崇文门向前不远,便是皇城方向所在,皇城门内便不是一般人想进便进,塘马赶到时正是午后,皇城三三两两到处都是刚吃了饭在衙门外走动办事,或是站着闲聊的人群,时不时的有一顶绿呢大轿经过,里头坐着的不是部堂也是侍郎,两边的人群赶紧让开道路,由着大轿通过。


第187章 塘报
  兵部外也是一般景像,几百个人站在大堂外头,有的是兵部内的吏员或官员,往来办事,更多的是外来的办事人员,现在本兵就在后堂接见前来述职的外地武官,一次召见了好几十个,都是千户以上的武职官员,要么是进京述职调动,要么就是荫补祖职,原本五军都督府的份内事也叫兵部抢了来,现在各地的卫所武官在袭职时非得千里迢迢的跑到兵部,高举手本跪下行礼,然后才能顺顺当当的把袭职的事给办下来。
  提塘官就在衙门里头,众目睽睽之下,辽东的塘马急驰而来,到了门口,塘马身子一歪,倒是从上头摔了下来。
  “就是跑累着了。”今日轮值的提塘官出来,看了看情形,皱眉道:“各人让开,给他通通风,捏捏人中,拍打一下身上,再灌口热茶,准好。”
  小吏们照着吩咐,立刻忙活起来,拍身子的拍身子,灌热水的灌热水,也有心黑手狠的拼了命的掐着人中,这样忙乱了一小会儿,那个把总身份的塘马便是醒转过来,眼皮睁开,立刻炯炯有神,只是眼底深处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怎么着?”提塘官操着一口官话道:“是不是辽东来的捷报?”
  提塘官自己也知道不是……报大捷不是这样报法,一队队的塘马背插红旗奔驰在京城大街上,这样全城很快都会知道辽东大胜,杨镐是几十年的官场老油条了,这一点花活还不至于不知道。
  “咳,不是……”塘马面色异常的凝重,这时四周已经围了怕有上百号人,但这事塘马也知道瞒不住,当下用十分沉痛的口吻道:“二十七日东路兵出师,二十九日西路兵和南路,北路分别出兵,诸路出兵而没有合击,被建虏分头击破,现在的消息是杜松和王宣等总兵官战死,马林总兵官仅以身免,两个儿子都战死了,两路军近五万人全军覆没,只跑回来很少的人,战马军器是几乎全丢光了。这一次,算是皇明这几十年来出兵少有的惨败了……”
  塘马的口吻不仅沉重,也是难堪。
  他是辽镇的老人,年纪虽不大,在军中已经几近三十年,壬辰倭乱时他也随大军出征,四万辽镇兵马打的十来万倭寇节节败退,最后蔚山一役,明军死伤甚多,估计在万人以上,当时的经略就是现在的辽东经略杨镐,不成想,隔了二十多年,又是一场惨败加在辽镇头上,再有去年的抚顺关和清河堡的惨败,这个把总知道,辽镇算是被打断了脊梁骨了!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派了四十几万大军,杨镐也是饱历战阵的,怎么会输成这样?”
  “哪有四十几万,加民夫也没有那么多,拢共十来万人,还有三万川陕兵在路上没有到!”
  “就这样也不该如此惨败啊。”
  “怪不得人家说建虏骑射无敌,如当年金国一样,满万不可敌!”
  “谁他娘的说这屁话,以前王杲没有满万?不是被李成梁打的满地找牙?”
  听了塘马的话,四周“轰”的一声,一旁围观的人一下子就是吵嚷起来。
  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特别凝重,建虏去年为祸,大明已经太平多年,结果远在辽东的战事不利,京师之中居然也惊恐异常,民心异常浮动,甚至有一些籍贯南方的大臣打算南逃,甚至百姓也开始打算离京避难。
  这当然是很荒诞的事情,后来风声渐平,也没有几个人真的离京,可那种惊惶的气氛很多人却记忆深刻,现在相隔不到一年,大明在九边调集的重兵征剿又遭遇如此惨败,这叫很多人感觉内心无比沉重,所有人都有一种不详之感。
  一个老书吏原本眯着眼在衙门口晒太阳,他已经见多了风雨,兵部这里什么事没见过?什么倭寇,俺答,西南夷,王师天兵一至,统统一鼓荡平,现在他看着各人的表情,心中情不自禁的慌乱起来,他心中情不自禁的想道:“天哪,天,难道皇明的天,真要塌下来了吗?”
  ……
  来自辽东的急报第一时间便是送到该到的地方。
  宫中,内阁,兵部,半个时辰不到,几乎整个皇城都知道辽东有变,王师惨败,几万人的军队几近全军覆灭,光是总兵就死了好几个。
  这可不是去年辽东惨败那样的消息,李永芳是投降,而且只是一个边关上的游击,张承荫率部不过一万来人,轻敌冒进,也只是个声名不显的副总兵。
  这一次万历调集的兵将几乎是整个大明声名最为显赫的名将,杜松和刘铤一提起来,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论名声,资历,还有家丁的力量,整个大明也没有几家将门比他们强了。况且还有李如柏代表的辽镇将门力量。
  这样的征讨实力在京师中人看来已经强到逆天,说实话大明打三大征也没有动员这么大的力量,结果却是叫人大跌眼镜。
  最为紧张的,当然是宫中和内阁。
  方从哲正好还没有下值回家,接到消息后更是神思不属,十分紧张。
  他的内阁首辅之位原本就很不稳,此番辽东惨败更是雪上加霜,方从哲知道外间必定已经有人在密会商议,现在他的当务之急便是看皇帝的心意如何,接下来便是要在各党之间折冲,设法平息风潮,这其中必定也有利益的让渡,就算他渡过表面的关隘,日后也很难安然坐在首辅的位子上了。
  在内阁外,明显能看到一群群的小宦官在来回奔走着,人人脸上都挂着紧张的神采。辽事已经报入宫中,这些太监的嗅觉最为灵敏,人人都知道出了大事,这个当口没有人敢有一丁点的懈怠,万一撞在什么枪口上头倒了霉,那可真是冤枉透了。
  傍晚时分,一个有品阶的御前牌子持着铜拂尘赶到了内阁。
  方从哲心中不安,竟是起身到阶前相迎。
  他干涩着嗓子道:“公公可有旨意?”
  “皇爷只是叫咱家带句话给方相爷,不算传旨。”御前牌子微笑着道:“皇爷说,败了也无甚要紧,重新收拾再派兵便是,钱粮若不足再想法子,要紧的是挑出得力的经略人选才是……方相爷你在这事上要上点心,皇爷也在思谋这事,今天的晚膳都免传了。”
  方从哲毕恭毕敬的站着听太监传话,就算声明了不是传旨,他仍然得如临大宾,其实象这样听传话还不如说是传旨呢。
  听完之后,方从哲身子一软,差点儿瘫在椅子里头。
  见首辅相爷这般模样,太监从鼻孔里笑了一声,大约是笑方从哲身为首辅居然这么沉不住气,实在叫人有些瞧不起。
  “新经略……”方从哲沉吟着,心里也明白杨镐完蛋了。
  杨镐的奏疏里没有一句替自己请罪认错的话,在方从哲看来简直是荒唐透顶。不论杜松怎么冒进,马林怎么失期,他杨镐才是真正最终负责的人,将帅协调,分兵合进日期这些事,难道不是他杨镐的职责,怎么可以全推到部下身上?
  若是杨镐切实认罪,方从哲还能设法替他转圆,好歹能保住性命,现在看来,皇帝只字不提杨镐,显然是心中怒极,杨镐这人算是死定了。
  至于新经略的人选,方从哲心中还是乱糟糟的,一时半会的根本起不到。
  “公公请上奏皇上,容臣一些时间,慢慢思虑清楚了再上奏。”
  太监笑道:“这也是应该的,从容些儿才好。”
  方从哲这时慢慢定下心来,从这个御前牌子的反应来看,这一次惨败最少在万历那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他心中不觉有些惭愧,向来自诩读书过万卷,深明世理通晓人心,处理政务也很顺手,在各党的党争中也是如鱼得水,现在看来,自己毕竟只是一个书生!大事临头,少了静气,比起当国四十七年的皇帝来说,这一方面还是差的太远了。
  方从哲看向太监,说道:“皇上还有别的话吗?”
  “这倒没有了。”
  方从哲有些踌躇,他想问问皇帝能不能发内帑出来救急……朝廷实在是没钱,如果府库充盈一些,他也不必与本兵一起连发红旗催促用兵,可是在这种时候,皇帝只要没有主动提,他这个首辅也不能主动提出来……皇上再淡定也会杀人的,杨镐的人头就铁定保不住,方从哲不想在这个关口冒险。
  “皇上的身子怎样?”
  按说刺探内宫情形,特别是问皇帝的身体是犯大忌讳的,只是方从哲身份特殊,首辅大学士都不知道皇帝身体如何,万一有什么“大变”发生,百官都看首辅,首辅却是抓瞎,那如何得了?
  十几年前时,万历感觉自己要“大渐”,召见了当时的首辅叶向高,要发内帑赈灾,撤回税监和矿使,结果叶向高拟旨未定,万历就叫太监把旨意给抢了回去……万历挺了过来,没事儿了。
  提起皇帝身体,御前牌子脸上有些愁容,看看方从哲,缓缓道:“皇爷最近有些咳喘,入春后比冬天时反而厉害些,胃口也大不如前,比起去年,天颜似乎清减了不少。”
  万历这种从小胖到老的人,到了老年胃气不佳而致消受,加上喘咳之征,这些都不是好消息。方从哲心里颇觉不安,脸上还是从容的道:“都是些时症,不碍的,你们小心伺候便是。”
  “这是当然,咱家就是干这个的。”御前牌子躬一躬身,转身离去。
  方从哲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彻底放松了下来。


第188章 出行
  天黑之后,方府的门房里聚集了好几十人。
  个个都是方翅乌纱,黑缎子面的官靴,红色或蓝色的带补服的官常服在身,各人又都有贴身的小厮跟着伺候,时不时的添茶续水,或是送上些小食点心……方府可是没有饭招待客人的,在门房里候见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有几个红袍官儿也是冷曹闲衙门里出来的,真正有实权的要角大员,这时多半在外客厅或是外书房里候着,真正得力的心腹人物,早就直接延请到书房里去了。
  辽东的消息传来,京师不仅民间震动,官场也是大震。
  原本各党都有出手弹劾方从哲的打算,后来傍晚从内阁传出消息,万历皇上已经派宦官传过中旨,对方从哲无一语斥责,相反还是隐隐表示了对方首辅的支持。这样一弄,弹劾首辅肯定是不成了,凭白树敌,自己最终还是灰头土脸。
  驱逐首辅在大明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有成功也有失败,最要紧的就是发动的时机或是揣摩皇帝的心意。
  有皇帝支持辅臣仍然去职的首辅,皆因闹到举朝各派势力全部反对,首辅就算有皇帝支持也只能黯然离去,也有群臣揣摩出皇帝心思,几封奏章轻飘飘的就能叫首辅请辞的事例。
  方从哲此时根基尚牢,各党最终的火力多半是要落在兵部尚书和辽东经略杨镐的头上。
  本兵一时攻不倒,杨镐却是破鼓人人捶,方从哲也明确表示,杨镐此回罪过不轻,待新经略上任后,在前方查明实证,到时候再做临机处置。
  到晚间时,辽东新经略的人选,已经成为各党之间竟逐的焦点所在了。
  “辽事容易办的很!”
  门房中的客人多半是陛辞的地方官,临行前再来求见首辅,也有一些是奉命办事的中下层官员,手里有与内阁和首辅相爷相关的政事,然后找个借口来私邸请见,多少攀个交情。也有是门生弟子,只是关系较为疏远,这才被安排在门房候见,不过这一类是多半会得见的,方从哲好歹会念点香火情份。
  最多的便是来撞木钟的求差事的,说大话的中年官员便是其中一个。
  辽东的事传扬开来,方府的门房客厅中众官也不免要凑凑热闹,聊几句辽东的事,关心一下时局,尽管众人多半对辽东之事并不了然于胸。
  此人貌不惊人,身材矮小瘦弱,说话时却偏昂首挺胸,显示出强烈的自信和过于张扬的傲人神采。
  这样的人一般心理都较为狭隘记仇,厅中的人和这人不熟,倒也没有人驳他的回。
  有人认得这人是前翰林庶吉士后又调补户科给事中的姚宗文,给事中位卑权重,基本上在大明朝堂属于横着走的一群,而且将来升官极快,姚宗文却是性格过于张扬浮夸,不为上官所喜,前两年其母病逝,姚宗文丁忧返乡,此时应该是刚刚丁忧完了想回京来复职,不过消息灵通人士知道这人身上毛病多,补缺复职一事迟迟没有下文,这一次方宗文到首辅府邸来想必是来求复职一事。
  无人趣凑,方宗文也不以为意,犹自大言道:“辽事应用辽人守辽土,不需朝廷调派大军,只需选拔得人,多选辽人军户中强者充实士伍,将帅用心,经略指挥得宜,东虏不过跳梁小丑耳。”
  有人笑道:“方大人胸有成竹,果然知兵矣。”
  这人是在讥讽,方宗文却坦然道:“吾自幼喜读兵书,倒也称的上称兵。若朝廷放吾于辽东,实粮饷,选壮士,实营伍,辽事转瞬可定。”
  “无知狂生!”在场的人都在心里下了评判。
  ……
  方从哲在等几个重要的客人,此前他已经见过楚党和齐党的人,两党提出来的人选都是同一样,现在只要等东林党的人到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新经略的人选在今晚就能定下来,而且多半估计可以叫皇帝觉得称心。
  这时一个长随走进来,将门房里候见人的名帖捧了上去。
  方从哲随意瞄了几眼,示意把几个还算熟悉的门生的帖子留下,叫他们等着候见,其余的人一起奉还,今晚不再见外客。
  “老爷,”长随提醒道:“这个方老爷是给事中。”
  相府的人要学会识别官员的重要性,并且给主人适当的提醒。给事中只是七品或从七品,但运作好了,权势甚至不在部堂之下。
  “他是来求起复的。”方从哲道:“这人风评不好,裹着几个人卖直求名,晾着他,以后再说了。”
  “是。”长随躬身应着,又顺口把方宗文在门房里说的话说了。
  “用辽人守辽土”,这个口号发扬光大是孙承宗手里的事,后来被不少人奉为圭臬,其实是一个巨坑,方从哲知道这风声由来并非无因,其中鬼祟之事甚多,他没有多加评价,只轻轻说道:“妄人!”
  ……
  距离萨尔浒之役结束已经十余日,八旗上下的兴奋和疲乏均是渐渐沉淀了下来。
  赫图阿拉在表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各牛录都分配了不少的战利品,从明军辎重里的粮食到银两,再到战场上的战利器,衣物,靴子,袍服,当然更多的是铠甲和兵器,还有大量的战马都分发了下去。
  张瀚在八旗各处都是看到一张张喜笑颜开的笑脸,亲人受伤或死亡的伤痛已经远离了这些女真人,剩下的只有获得战利品的喜悦之情。
  春色也很明显,四周放眼可见的苍山上已经隐隐披上了一层绿色,各处的黑土上都长了一层细细的绿草,原本一片枯寂的山水顿时就加了不少灵秀之色。
  然而张瀚一时不得踏上返程,他的团队已经焦燥不堪,张瀚本人倒还瞧不出什么来,只有他最亲近的身边人才知道,张瀚也是十分焦急,恨不得立刻就走。
  暂时不得走的原因是女真人正在威压科尔沁,去年到三月,大明一直在准备大加征伐,炒花部也蠢蠢欲动,后来不知怎地炒花部平息了对明朝广宁的觊觎之心,又把压力加到了科尔沁各部身上。
  为了稳定局面,努儿哈赤又派了杨古利率精骑一千人出塞,给科尔沁更大的压力,用努儿哈赤亲口对张瀚的话就是要确保他的回程安全,压力不仅是对嫩江科尔沁,也对阿鲁科尔沁和内喀尔喀五部。
  张瀚表面上表示感激之意,心中却也明白,后金这样的作派是要接近双方的关系,等于对蒙古人用大喇叭说明双方的盟好关系,这件事他暂时急不得,只得由着老奴等人安排。
  另外就是女真人已经决心对开原和铁岭用兵。
  如果说辽东是大明的肩背,辽镇和蓟镇一体,防范的是左翼蒙古和女真,历来是大明九边防御体中最要紧的一环,开原和铁岭便是辽东一镇的腹心之地,这两地是沈阳和辽阳的屏障,特别是开原,只要开原在,清河堡等要隘就有强力的后援,同时北关的叶赫部也可以腾挪转移,与大明这边形成犄角互助之势。
  开原一失,叶赫必定不保,努儿哈赤解决了最后的腹心之患,可以全力向大明用兵,同时打下开原和铁岭,等于破坏了沈阳和辽阳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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