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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乡-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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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壶热酒下了肚子,李敢打着哆嗦从曹襄身上拔下大氅披在身上,指着马车道:“上去说话,底下太冷了。”
  云琅探头朝窝棚里瞅瞅,摇着头道:“怎么连火都没有?”
  李敢怒道:“守孝期间我吃的东西都是凉的,怎么可能会有火,你以为寒食节是怎么来的?”
  曹襄打着哆嗦道:“马车上有火,这不符合规矩,要不,我们就不要打扰阿敢守孝了,咱们去春风楼暖和暖和?”
  李敢一纵身就钻进了马车,抱着马车里的铁皮烟囱道:“谁也别想让我下去。你们三个混账,现在知道来找我了?”
  云琅觉得把话说开比较好,遂张嘴道:“跟你父亲有关。”
  李敢道:“当然跟我父亲有关,他老人家几十年来时运不济,该立功的时候他没立场,该出战的时候他迷路,该发财的时候他在戌边,该名震边陲的时候他被匈奴活捉,我要是主帅,我也不敢将前军重任交给我父亲这样的人。就算是为了讨一个口彩,也不能把这样重要的军务交给他。”
  云琅皱眉道:“莫要说气话。”
  李敢擦一把流出来的鼻涕道:“谁说气话了,我父亲当年劝降了八百个羌人强盗,结果,等羌人强盗投降之后,被我父亲下令杀了一个精光。这事让他后悔了很多年,当年,他请教观星人王朔,问他为什么会时运不济,王朔就说他背信弃义杀了八百人,此生休想再有好运气。司马大将军不用我父亲,并不出我父亲的预料,就像我前段时间告诉你们的一样,他只是一心求死而已。”
  霍去病叹息一声道:“是陛下不让我舅舅用你父亲的。”
  李敢毫不在意的摇摇头道:“没区别,以后莫要再谈论此事了,这是我李氏的千古伤心事。”
  霍去病哈哈大笑,揽着李敢的脖子道:“我舅舅不敢用你父亲,但是,我敢用你!”
  李敢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捶了霍去病一拳道:“你只有几只虾兵蟹将,不用我,你有可用的人吗?”
  云琅笑道:“那就再喝点酒?”
  曹襄从座位下边滚出两坛子酒道:“该多喝一点的。”


第一一一章 云琅发出的谶语
  看得出来,李敢很想用最快的速度处理父亲遗留下来的麻烦,或者说,父亲留下来的麻烦他其实是没有处置权的。
  大家族里的规矩永远都是最大的,尤其是陇西世家,更是如此。
  长孙李陵既然继承了李广的一切,那么,不论是恩怨,还是情仇都该李陵来处理,即便李敢是李陵的长辈,如果轻易插手,那也叫做僭越。
  云琅,霍去病,曹襄,李敢四人坐在马车里饮酒的时候,李陵来了。
  瘦弱的少年人提着篮子从枯黄的灌木丛走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打搅叔父一群人的酒兴。
  今天是叔父守陵的最后一天,有几个朋友来陪他,破点禁忌并不算太过分。
  而且,就祖父坟墓前放着的酒坛子,以及倾倒祭奠之后留下的酒渍来看,他们对祖父并无不敬。
  李敢握着酒杯瞅着自己的侄儿一板一眼的祭奠父亲,胸中的酸楚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毕竟,坟墓里埋葬的是他的父亲,是他引以为傲很多年的父亲。
  李陵过来见礼的时候,李敢把自己的酒杯给了李陵道:“喝一杯热酒,驱驱寒气。”
  李陵接过酒杯谢过长辈赐酒,而后就一饮而尽。
  李敢回头看着自己的三个兄弟道:“这孩子没了祖父,没了父亲,没了二叔,只剩下一个不成器的三叔,你们这些做叔伯的就没有一些鼓励的话对他说?”
  霍去病板着脸道:“成年之后进入军伍,可来我帐下效力!”
  曹襄笑嘻嘻的道:“曹氏在陇西有一座盐池,这座盐池里的盐从不售卖,只是用来制作一些腌腊干肉售卖,最近缺少一些投入,如果李氏觉得可行,与长安的南北货行掌柜商谈就好。”
  李陵恭敬地施礼,谢过霍去病,曹襄,才抬起头要说一些准备自力更生一类要强的话,就看见云琅冰冷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不自在,生生的将要说出口的话吞咽了下去。
  然后,他就听到云琅冷得掉冰渣子话语。
  “你能力不错,继承了你祖父的遗志,却也继承了你祖父的命运,李氏悲惨的命运并未结束,而是才开始。如果有一天,你与匈奴人鏖战,力不能胜的时候,那就战死吧!”
  李陵怵然一惊,抬头再看云琅的时候,却发现他脸上笑吟吟的,似乎刚才那些无情的话语并非出自他之口。
  李敢面如土色……他太了解云琅了,他从来不愿意把他的身份向鬼神的方向靠拢,甚至非常的忌讳这样做,可是,李敢知道天师李少君是怎么死的。
  更知道神师许莫负是如何给云琅断命的,最重要的是,他知道云琅之所以会说这些话,是因为觉得他与霍去病,曹襄,卫青,有些亏欠李氏。
  这时候,没有把握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出来。
  霍去病看着云琅的脸若有所思,他忽然想起云琅对他下的一条禁令——那就是永远都不许喝生水。
  在他出征的日子里,云琅似乎对他的生死存亡一点都不在意,不论是他冲锋陷阵,还是在绝地求生,云琅似乎都不是很在意,他只在意——他霍去病有没有喝过生水!
  似乎他霍去病只要喝了生水,就会没命!
  云琅的笑容如常,曹襄却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因为他通过云琅刚才警告李陵的那段话中间,读出来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云琅给几家人做的安排,全都极为绵长,对眼下受到的损失,或者失败毫不在意,他的安排全部要在十几二十年后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这让曹襄有了一个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的感觉……在他舅舅的压迫下,他还要隐忍至少二十年……
  李敢跳下马车单膝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云琅道:“一定要我磕头求你吗?”
  云琅笑道:“此生莫要北去。”
  李陵仰起头道:“不北上,如何封侯?”
  李敢咬着牙道:“那就不封侯!”
  李陵指着祖父陵寝道:“不封侯如何祭奠先祖?我不在意生死,只求封侯,一雪前耻!”
  曹襄见云琅面露不忍之色,就沉声道:“有时候活着比死需要更大的勇气。”
  李陵双手抓在车厢挡板上,青筋暴跳,一张脸已经扭曲到了极致,想要再追问,终究没有说出口,朝云琅三拜之后,就浑浑噩噩的离开了。
  “喝酒!喝酒!”
  曹襄把喝了一半的酒坛子丢给李敢,自己抢先喝了一大口。
  霍去病犹豫一下问云琅:“我此生是不是不能喝生水?”
  云琅猛地扭过头咆哮道:“你说呢?”
  霍去病摸摸鼻子,自嘲的道:“看来某家此生喝不到生水了。”
  李敢心中不安到了极点,将酒坛子放在地上,对云琅三人道:“我要去看看小陵儿!”
  说完,就追着李陵的背影一路狂奔了下去。
  李敢,李陵叔侄不在,剩下的三人就没有了在李广坟墓前喝酒的道理,车夫驱赶着马车缓缓地向阳陵邑驶去。
  不论是曹襄,还是霍去病见云琅心情不好,都乖巧的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三人一人抱着一坛子酒喝的极为痛快。
  才进了阳陵邑,一道人影就扑过来紧紧抓着车厢对霍去病大叫道:“去病儿救我!”
  霍去病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的便宜父亲霍仲孺,就命人停下马车皱眉道:“谁要杀你?”
  “是……”
  霍仲孺的话音未落,就听霍光清朗的嗓音在外边响起:“父亲,家里失了火,您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找我哥哥跟师傅饮酒?救火的猛士还等着领取赏赐呢。”
  霍去病才抬起手,就看见他漂亮的弟弟露出一嘴的白牙冲他们三人傻笑,傻笑过后,就拖着失魂落魄的霍仲孺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霍去病看的极为清楚,他的便宜父亲的眼中流露出的不仅仅是哀求,还有恐怖之色。
  曹襄目送霍光的马车离开,啧啧赞叹两声,冲着云琅道:“我将来不会有这一天吧?”
  霍去病嘟囔道:“你儿子将来是西北理工的二弟子,我弟弟这个大弟子是什么样子,你儿子将来就会是什么样子。别忘了,曹信以后可是掌控火药的人。”
  曹襄咕咚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擦一把嘴角道:“生子如羊,莫若生子如狼!老子认了!”
  霍去病对自己的这个亲弟弟已经非常陌生了,平日里看他活泼可爱,虽然聪慧绝伦,却也表现的彬彬有礼,总觉得云琅把一个好材料给教成书呆子了。
  今天这一幕实在是太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
  “他不会真的……”
  “不会,霍光将来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会犯下弒父这种不可原谅的错误呢。”
  “可是,霍仲孺真的很害怕,他一生为官,算是有见识的人,没有大恐惧,不会如此仓惶。”
  云琅丢下喝空了的酒坛子不满的道:“我们继续去春风楼喝酒吧,这里的酒喝光了。”
  “可是,霍仲孺怎么办?”
  曹襄揽着霍去病的脖子道:“哪有喝酒重要……”
  霍光的马车里一片死寂,霍光笑吟吟的朝窗外认识的人招手,霍仲孺缩在马车角落里,看着儿子哆哆嗦嗦的道:“你母亲有一箱子翠玉,我要拿出来修建宅院……你母亲不肯,说是给你准备的迎亲礼……你也知道,家里的人口多了,宅子一定是要翻新修建的……我就拿走了翠玉,开始修建庄子。你母亲咒骂我,我一时气急,就推了她一把……结果,就撞破了头……你母亲就越发的生气了,扑过来厮打,杨姬就帮我扯开你母亲……我想等她睡一晚,第二天再跟她讲讲道理……第二天一推门,就看见你母亲挂在房梁上,身子都冷了……光儿,这真的不怪我啊,我知道你不在乎那点钱……”


第一一二章 阳陵邑的冬天
  霍光似笑非笑的看着父亲道:“你还打算骗我?”
  “我没有……”
  “父亲,你可能不知道,我答应过母亲,要让她过上仆婢如云,钟鸣鼎食的日子,那时候,一座巨大的宅院里只有她一个主人……
  母亲极为向往……呵呵,也就是说,只要我活着,母亲就不会绝望。
  至于你……母亲其实早就不指望了。
  卫夫人有哥哥,母亲有我,过上好日子并不算难,我只是觉得母亲还年轻,不应该跟父亲早早别居……没想到一念之差,我们母子竟成永别。
  母亲出身不好,见识不足,贪财乃是本性,你看不起这是常理,我以为有我在,你会对母亲更加珍爱一些,至少不会虐待她。
  这些年我在恩师门下求学,学业繁重,我几乎是废寝忘食,即便如此,西北理工的学业浩若繁星,数不胜数,此生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无望全部掌握。
  如此一来,这些年我返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我这样的行为让父亲生出了不满之意,不敢来质问你的儿子,却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母亲身上?”
  霍仲孺的嘴皮哆嗦的更加厉害了,咬咬牙道:“我儿如此说,为父也觉不妥,想必,定是那贱妇杨姬下的手。”
  霍光轻叹一声道:“你又何必呢?”
  霍仲孺颤抖的越发厉害了,指着霍光道:“你敢弒父?”
  霍光把脑袋靠在车厢上懒懒的道:“我其实很羡慕师傅家的家风,大师娘为人端庄温和,小师娘为人跳脱,活泼,师傅还有一个外室,虽然名满天下,却最不受师傅喜爱。
  这三位师娘,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有一个无所事事之人,她们三人如果是全部身为男儿,也都是人中豪杰。
  家门和睦,处处透着祥和之气,踏入此门,通体舒泰,小师妹虽然难伺候一些,时常捉弄孩儿取乐,却也是极为良善之人,从不过分,若不出意外,将是你孩儿日后的良配。
  你儿子霍光以弟子的身份执掌云氏大部财源,满门上下竟然没有有怨言的。
  这份信任,即便是父母也很难做到吧?
  父亲,您能做到吗?”
  霍仲孺面如死灰,嘴皮哆嗦一下,终于咬牙道:“我的大儿身为将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年纪轻轻就获封冠军侯,骠骑大将军。
  我的二子,虽然年幼,却也是皇长子的右拾遗,将来封侯拜相可期。
  如此家门,本该光宗耀祖,显赫一时……
  可是……你父亲霍仲孺依旧为三百担小吏,按体裁衣时,前襟总要裁短一寸,不为别的,只因为你父亲整日里就没有多少时间是直起腰肢的,裁短一寸,前襟后袍才能整齐有度。
  你大哥凯旋归来,为父身为小吏,不但要派遣人为你兄长欢呼,你大哥进城之时,为父只能屈居人后,以大礼恭迎你大哥进城。
  卫夫人那个贱婢,昔日为奴的时候,为父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自从卫青发迹,昔日恩情就烟消云散。
  长安冠军侯府何等的辉煌大气,却只有那个昔日的女奴高高在上,为父两次前往都被家奴驱逐,如此恶气,我如何能忍?
  为父将所有希望又寄托在你身上……谁料……你大哥成了卫氏门下的人,而你,眼看着又成了云氏门下。
  万般无奈,为父只能又娶了杨氏,希望再生一子,只是这次,绝不将子孙托付他人之手。
  你母亲,却欲学卫夫人,准备在长安另辟别居,此情此景,你让我如何容忍?”
  霍光叹息一声问道:“所以,父亲就杀了母亲?”
  霍仲孺懒倒在车厢里喃喃道:“我只是在暴怒下推了她一把,她的头就撞在桌角上了。我惊恐之下想要救她,终究回天乏术,为了不让你怀疑,我只能假装她是上吊自杀的……你那么聪慧,仅仅看了你母亲一眼就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了,提着蜡烛就点燃了我的家……我能……我能怎么办?你目露杀机,凶狠绝伦……我能怎么办?哈哈哈,天底下如此恐惧儿子的父亲,恐怕只有我一个吧?”
  霍光也把脑袋靠在车厢壁上,车子每颠簸一下他的脑袋就在车厢上撞一下,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下,霍光擦拭一把脸上的泪水,对父亲道:“我准备将母亲安葬在上林苑,还请父亲恩准。”
  霍仲孺无所谓的挥挥手道:“随你,随你,想要我的命也随你……”
  “霍氏屋宅确实陈旧,趁机翻新一下也有道理,这些不劳父亲操心,只要与杨姬搬出去三五月,待来年开春,必定会有一座新的宅院盖好。”
  霍光跪在车厢板上,朝父亲咚咚咚的磕了头,然后道:“我以后的志向很大,霍氏虽然家道小康,却承载不起。不管霍光日后如何,他的父亲都会是霍仲孺,这一点不会改变,也无法改变。父亲保重!”
  霍光把话说完,就跳下了马车,烦躁的驱赶开围着他的云氏家将,从怀里掏出一枚埙,呜呜丫丫的吹着沿着街道就走了下去,在他身后,传来霍仲孺撕心裂肺般的嚎哭。
  冬日的关中,天气阴冷的厉害,风不大却能携带着寒气破皮入骨。
  大氅给了父亲,霍光一声单衣,在寒风中一曲未了,身体就寒彻若冰。
  一辆马车驶过,一顶白色的狐裘暖帽落在了霍光的头上,霍光不用看,仅仅是感受一下暖帽上熟悉的香气,就红着眼睛看向马车。
  马车停在五步开外,一个被白色狐裘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小身子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身手还算敏捷。
  “傻子,为什么哭呢?”
  霍光擦一把脸上的泪水摇头道:“冻的……不对,有一只老鼠从我脚面上跑过。咦?你没有去富贵城?”
  一只温暖的小手拉住霍光冰凉的手,霍光瞅瞅四周看热闹的无聊闲人,就把云音抱上马车,自己也钻了进去。
  “骗人,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老鼠跑出来?”
  “会的,老鼠没饭吃,大冷天也会出来。”
  “你没有把老鼠带上马车吧?”
  “没有,我确认过了。”
  “我要搜一下!”云音不怕老虎,却最怕老鼠。
  “大女莫要闹了,让小郎安静一会。”
  红袖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云音立刻就闭嘴了,只是那双漆黑的大眼睛有委屈的快要流泪了。
  在家里,云音不怕宋乔,因为宋乔从不责骂她,至于苏稚,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只有教授她读书识字的红袖最让云音害怕,稍有不妥,就会罚她写字。
  霍光取下帽子从怀里掏出一条白色麻布拴在脑门上对云音道:“我母亲去世了。”
  红袖叹口气,帮霍光重新绑了孝帽,给他披上一件狐裘道:“那么,你就不该在大街上游荡,该去你母亲灵前守孝。”
  云音愣了好久,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想了半天才道:“我有三个母亲,可以送你一个。”
  红袖正要呵斥云音,十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却听霍光道:“她们是我师娘,也是我的母亲。”
  云音手足无措了片刻,就猛地抱住霍光,用手拍着他的后背道:“哭啊,哭啊,哭一会就睡着了,醒来之后就不难过了。”
  霍光不哭反笑,扳直了云音的身子,拉着她的手道:“没关系,我已经哭过了,现在不哭,早点把母亲安葬才是正事。”
  “我娘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我知道,只是你霍光哥哥已经长大了,要去办事,你早些回府邸去吧。”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霍光将白狐裘帽重新戴在云音的头上,冲着红袖给了一个笑脸,然后就从马车上跳下来了。
  “我讨厌长大!”云音恶狠狠地道。
  “我们总要长大的。”
  霍光回了一声,就大踏步的向还在冒烟的霍家宅院走去,这一次,他觉得阳陵邑的冬天没有那么冷。


第一一三章 十斤重的左脚
  长安大雪!
  一排身着黑色衣衫的宦官,在隋越的带领下拾级而上,最终来到了未央宫大殿门前。
  “止!”
  隋越大喊了一声,宦官们齐齐的停步,虽大雪加身也岿然不动。
  殿前将军,收起大戟,隋越掸掉身上的雪花,吸了一口气掀开暖帘,缓步走进了大殿。
  许莫负那张苍老的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包在头巾里的白色,露出了一绺,这让隋越觉得此人很狼狈。
  见到刘彻那张冰冷的脸,隋越就释然了,没人能在陛下的诘问之下安然无恙,心如止水。
  如果硬要从所有人中挑选出来一个,隋越觉得云琅应该是表现最好的一个,至少,他跟陛下奏对的时候,从来不用,大概,可能,也许一类陛下最讨厌的词语。
  引领许莫负进宫的时候,隋越收到了一枚好大的金锭,这是少上造郭解给的。
  隋越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金子,如今,那锭金子还被他牢牢地塞在腰带里,沉甸甸的很是让他满足。
  收钱的时候其实也是有差别的……
  比如,曹襄进宫会丢给他一枚玉佩,或者一颗珠子,说是赏赐,隋越会拿的心安理得,即便是被宫中别的宦官告发,陛下也不会追究。
  这样的赏赐拿的安稳,用的舒心,因此,隋越很喜欢曹襄,也很希望曹襄多多的进宫。
  只是陛下面对平阳侯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即便是心中很是欢喜,每次依旧对平阳侯拳打脚踢的,让人琢磨不透。
  想起永安侯云琅,隋越就再次用手偷偷地按一下腰里的金子,金锭大有什么用,不如云氏给的金瓜子好用,一把金瓜子的价值就远超这枚金锭,时不时地丢出一枚金瓜子赏赐给小黄门,长脸的很。
  而且,金瓜子这东西是真的能在街市上使唤的,不像金锭,还需要找一个可靠地商贾兑换,每次都吃亏。
  陛下跟臣子奏对的时候,隋越就会神游物外,他绝对没兴趣去听陛下跟大臣说了些了什么,直到陛下召唤,他的魂魄才会附体。
  刘彻见隋越仰着头看大殿藻顶,就轻咳一声,隋越立刻低下脑袋谦卑的道:“仆在。”
  “朕要的东西已经拿来了?”
  “回陛下的话,已经在宫外等候陛下传唤。”
  刘彻挥挥手道:“拿进来吧。”
  隋越倒退出殿,长喝一声道:“召!”
  站立在雪地里的宦官,就缓缓来到大殿门前,掀掉蒙在书籍上的绸布,踩着隋越的脚印进了大殿。
  隋越从第一个捧书的宦官手里取过印刷精美的一摞书籍,轻轻地放在刘彻脚下道:“启禀陛下,这是我大汉掌建邦之三典,一曰:轻典,二曰:中典,三曰:重典。”
  刘彻拿起一本典册,随手翻看一下问道:“可有谬误?”
  隋越启奏道:“书成之后,先由博士检校,再由官吏检校,最后由廷尉赵禹检校,本应无差。”
  见皇帝点头应允,隋越又从其余宦官捧着的盘子里取出好多书籍,一一的围着皇帝摆放了一圈,然后启奏道:“此为汉律九章,依次为《盗律》,《贼律》、《囚律》、《捕律》、《杂律》、《具律》,《户律》、《兴律》、《厩律》。”
  皇帝随手抽了一本书,翻开之后,见字迹清晰,布局完善,遂点点头道:“云氏冥顽,偏偏这奇巧之术,端是让人惊奇。”
  隋越低头不语,他知道皇帝这是没有跟他说话。
  许莫负苍老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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