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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随轻)-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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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李大人这个功绩太特殊了,完全没有先例,只能分条列缕的一项一项斟酌。
  奖赏种类有行文褒奖、遣使劳慰、加俸增秩、封赠家人、恩荫后代、赏赐物品、升职迁官等类型。
  行文褒奖、遣使劳慰都道是应有之义,不须多谈,而麻烦的细节就在于其他几项。
  这日,工部尚书胡都老大人、吏部考功司新任郎中潘翔、礼部仪制司员外郎朱放鹤人手一杯热茶坐在工部后堂小厅内,主要议题便是为李佑叙功。
  老尚书长叹一声,这真是个烫手山芋。既要足够虚荣,不能让天下臣民议论朝廷小气、冷落功臣,又不能太实在,免得惹火了皇太后。他估计吏部和礼部也晓得此事的内涵,派来会商的人选都很有意思。
  考功司潘大人,曾与李佑共同号称许次辅手下三大走狗之一,仪制司朱放鹤,既是宗室又是李佑的朋友。
  可以看出,吏部尚书的意思是不能太亏待李佑。而礼部尚书的意思大概是要拿朱放鹤作为挡箭牌,万一李佑对赏赐心有不满别记恨到礼部,自己与朱先生内部解决去。
  矛盾归矛盾,事情还得议,胡尚书先开口道:“今天务必要议出结果。本部先抛砖引玉,此次李佑功绩,因为也算死守不退和欲以身殉节,可比照文臣奋勇杀贼而小于救驾,如何?”
  这点基本上是朝廷共识,朱放鹤点头道:“先帝有过诏令,文臣杀贼者,儿子可世袭军职。”
  一般杀贼救驾这种功劳都是武职所得,但本朝有时出现县令之类的文官在遇到叛乱时立下军功,所以特意出了诏令,文官立军功的,奖励子孙世袭武官。
  “若李大人是武官,便简单得很了。”潘大人叹息道。
  武官与文官不同,有大功时超擢并不稀罕,五六品一跃为二三品也是可以的,这样奖励起来很容易。
  而治国文官就不能如此了,一个知县功劳再大,也不可能提拔成尚书大学士,能跳一个品级就是非常特殊的天恩浩荡了。所以给李大人叙功,首先要考虑到他的中低品级文官身份,又要比照军功,相对较为麻烦。
  胡尚书想了想,决定先从最容易的地方入手,“加俸这项,奏请赐食一品禄,如何?”
  潘、朱二人均点头道:“可。”
  俸禄多寡不涉及任何实际品级,在官本位里无足轻重,别说赐食一品禄,就是赐十个一品禄又能怎样?再说李佑功劳又大又虚,与赐一品禄这种奖赏相当般配,说出去好歹有一品两个字。
  朱放鹤忽然又冒出一句:“一品俸禄虽多,可惜李佑这两年领不到啊。”
  “官位品秩方面,潘部郎是吏部的,有何见教?”胡尚书问道。
  潘大人早有腹稿道:“如此大功,至少要升一品,授正五品官职,非如此不能酬功。”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李大人在当六品官时立了这个大功还是挺吃亏的。若此时他已经是二三品的大员,那么救下了祖陵龙脉后,估计朝廷在官位上赏无可赏,只能封伯爵酬功了。可惜啊……
  考虑起钱太后的态度,胡尚书皱眉沉思半晌,“李大人方至江都半年,不宜另迁。奏请授予正五品扬州府同知衔,其它仍兼原职如何?”
  潘大人不置可否,朱放鹤插话道:“暂且如此奏请,到朝会上再议。”
  正五品的基本盘定下,其它的勋位散阶都好办,勋修正庶尹,阶奉议大夫,都是与正五品搭配的。
  讨论完李佑本人,还得继续讨论诰封恩荫。各种封赏中,给官员本人的叫做授,给还健在的父母正妻的叫封,给故去的叫做赠,给子辈的叫荫。词各不相同,意义也不一样,不能乱用的。
  当然,这些赏赐中最核心的就是官员本人的品级,官员本人品级越高,封、赠、荫的档次也越高,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也。
  李佑的正妻没什么可讨论的,妻以夫贵,诰封为宜人,在民间俗语里可以称作五品诰命夫人了。但关于对李佑长辈的封赠,又引起了不同意见,应该是诰封到父辈,还是追赠到祖辈?
  最终朱放鹤一锤定音道:“李大人救了我高皇帝的祖父上三代陵寝,酬功也该追朔到他的祖父上三代,如此方显皇家知恩!”
  胡尚书和潘大人便都不反对了,接下来议论死人如何追赠,活人如何诰封。这方面礼部比较专业,朱部郎继续发表意见:“若李辅世授正五品,以此为准,故去祖先追赠品级应当升高,健在父母辈却该照着五品下调。”
  这倒是惯例,一方面照顾了死者为大、祖先为大的观念。另一方面,已经死掉的即使追赠到一品又能有什么实际影响?而活着的就该稍微压一压,留出去世后追赠的余地。
  潘大人身在吏部,自然对各种品级如数家珍,当即说出想法道:“可如此奏请,李大人高祖以下三代,追赠三品嘉议大夫。李大人之父可封正六品承直郎。”
  嘉议大夫和承直郎都是文官相应品级的散阶,而这些不具备实职意义的散阶常常被拿出来当做追赠诰封名号。
  朱放鹤提出异议道:“李大人之父不宜为同文散阶,不然李大人何以自处?换作六品兵马指挥,左右只要有品级就可以了。”
  胡尚书和潘大人对此很无所谓,虚衔是什么名号并不重要,死了后一样还要有追赠。
  话说兵马指挥也是个完全没有实务的虚职,只用来当做荣衔的。不过有个特殊之处,按照习例驸马的父亲要被封为兵马指挥……
  朱部郎建议诰封李佑父亲为兵马指挥,实话实说是某公主孕妇难得任性一次后传出的意思,除了寄托她的小心思别无用处。
  现在李大人的父祖辈们有了着落,自然母亲和祖母们也少不了,各有各的称号。于是又到了一个最关键也是最难定的项目上,那就是李佑的子辈如何封赏。
  这比封赠父祖更加重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比李佑本人的封授还重要。毕竟传宗接代观念根深蒂固,一家一族的未来都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下一代越优秀家族才能越兴旺。
  严格来说,到目前为止李佑一家得到的封赏都是华而不实的,追赠诰封都仅仅是荣誉而已。而李佑本人限于自己的文官身份和官场规矩,只能升上一品,无法再得到更多。
  若只有这些,那肯定配不上李佑的大功,而不足之处都要从恩荫上补回来。
  胡尚书神情渐渐严肃,开口道:“若按文臣杀贼军功论,以一子世袭军职,本官奏请李大人恩荫一子为正五品千户世职。”
  “太低了!”朱部郎直言不讳道:“听起来简直是笑话!救护祖宗龙脉的功劳,不能封爵也罢,但只值得一个五品千户么?说出去叫人齿冷。”
  胡尚书再次皱眉,六部中工部虽然实惠最大,但在地位上却是最弱势的一个部。如果说吏部类比于文官,礼部类比于读书人,户部类比于商人,兵部类比于武官,刑部类比于胥吏,而工部却只能类比于匠人,这就是区别。所以他这个工部尚书没有底气去触动太后的情绪。
  钱太后对李佑的怨恨,满朝皆知。别的奖赏项目高了那都是虚高,钱太后不会太在意。但这个恩荫世袭才是世世代代与国同休的硬通货,若给李佑定的太高,钱太后会怎么想?
  到时他这个工部尚书很可能从此被钱太后惦记上啊。如果为了未来,结好李佑也未必不可以,但他都这把年纪了,不指望继续有什么发展,只想安安稳稳的体面致仕而已。
  想至此,胡尚书坚持道:“世袭五品,如此恩典已经不小了,朱大人眼界不要太高。”
  “这不行。”朱放鹤也坚持己见道:“不能让天下人笑话朝廷寡恩,以我之见,世袭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方可彰显朝廷气度!”
  三品指挥使,还是天子近侍锦衣卫的,这不是给太后添堵么……胡尚书想也不想的就要否定。
  半天没有出声的潘大人望了望窗外日头,“如此争吵也不是办法,眼看日头要落下,明日便是朝会。不如折中从之,叙为正四品指挥佥事好了。”
  “那便朝会上再议!”朱放鹤道。
  熟知各项官职的潘大人不知为何,感觉有什么古怪,却说不上来。
  想了半天他忽然发现,如果李大人的父亲成了兵马指挥,儿子成了指挥佥事,这和驸马的待遇一模一样哪……本朝驸马也是父亲封兵马指挥,儿子荫指挥佥事,真是一个有趣的巧合。
  朱部郎又道:“还有一事,李大人身为文官,其子却以要军功荫袭武职,这不合道统。还须加荫一子才好,应当奏请准其另一子坐监后荫尚宝司或者光禄寺。”
  胡老尚书头皮发麻,加荫一子也是一种恩赏,本来李佑是够格的,但是……
  不由得埋怨道,这朱大人是宗室身份,不怕太后报复,他是为友人仗义出头了,可也不替别人着想。
  朱放鹤见胡尚书不说话,于是退一步道:“那便将争议之处都写进奏本中,在朝会上裁决。”
  次日是慈圣皇太后御武英殿听政的日子,胡尚书将连夜写好的奏章携带着,其中几处与朱放鹤、潘大人意见不同的地方写的更是详详细细、清清楚楚,谁是什么观点一目了然。
  到了殿中,前头诸事议毕,胡尚书便出列奏事,将自己的章本读了一遍。
  这引起了满殿细细碎碎的杂音,众人又是交头接耳的自发议论起来。其他都是中规中矩,只有这恩荫事项确实很有争议。
  该赏赐李佑恩荫五品、四品、还是三品?不用普遍发表意见,只是三个选项,内阁大学士表态就足够了。
  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当先说道:“恩荫本身就是厚赐,千户世职足矣!”
  许次辅针锋相对道:“大功大德在前,五品何以服人心?必须三品。”
  其他大学士中,对李大人有好感的文渊阁大学士杨阁老自然赞同许次辅,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出于对李佑的恨意,抛弃了中立立场也支持五品。而东阁大学士金阁老却和稀泥的提出四品最好。
  现在支持三品的两个,支持五品的两个,四品打酱油一个,不知不觉李佑的封赏问题又成了内阁角力场。自从年初朝廷大变后,近半年来很少有如此尖锐的对立时候,没想到不经意间又因为李佑这个导火索引发了内阁大佬们直接对抗。
  武英殿中其他人看在眼里,不禁感慨道:“若无李佑,天下太平,李佑一出,鸡犬不宁。”
  此人在内阁不过短短半年,但留下的印记太深刻了,或者说给别人的创伤太深刻了……
  他离开京师至今已经有七八个月,可是现在仅仅一个名字出现奏本上,就能将彭阁老、袁阁老这些老官僚的情绪挑逗起来。也许,还有珠帘后面宝座上的那一位。
  内阁六个大学士中,只有首辅徐岳没有说话,彭阁老满怀期待的问自己盟友道:“元辅以为如何?”
  “李佑可以恩荫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世职。”徐首辅缓缓说道。
  彭阁老大惊,徐岳怎么会帮李佑说话?这不可能!虽然他与徐岳不像过去那般亲密无间,但也不至于让徐首辅无原则的倒向李佑那边啊。
  别说彭阁老,整个武英殿里包括钱太后都经异常吃惊。
  徐首辅从袖中掏出一封奏本,“进殿之前,这封六百里加紧奏本传到本官手中。有泗州流民首领穆某企图谋反并占据祖陵,被李佑与盱眙知县合力剿灭……”
  彭阁老无语,这李佑难道是有天命的人么?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370章 最终的封赏
  谋反?殿中人听到这两个字,目光便投向徐首辅手里的奏本,自景和朝以来,还没有发生过谋逆之案,这大概是第一桩。钱太后也很想了解情况,便命太监读本。
  这个章疏是李佑与尚知县联名上奏的,没有夸大事实,也没有虚报功劳,完全如实奏报,没有必要修饰什么。语气甚至有点平淡,平淡的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家长里短。
  听完后,满朝文武心里要多古怪有多古怪,这种莫名其妙的低水平造反也能叫李佑遇上?简直就是主动送上门的功劳,和白捡的一样……
  更夸张的是,李佑通篇没有提到杨巡抚一个字,只说自己与盱眙县在巡抚辕门外力擒反贼,这让朝中诸公都不理解杨抚台脑子怎么想的。
  反贼都到了他行辕门外,却坐视不理无动于衷,竟然平白将功劳拱手送给了李佑和盱眙县。失去功劳不提,要追究起来绝对是失职。
  派如此缺心眼的人出任封疆,两淮运道堪忧啊,有忧国忧民的大臣摇头想道。
  又有熟悉内情的暗叹,圣母太后这回彻底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李佑这种人不理他任其自生自灭最好,根本不能给他舞台,不然就等着看他就左一出,右一出,层出不穷的疯狂刷声望值和功劳簿罢。
  话说回来,虽然这次谋反事件的技术含量很低,剿灭反贼功劳的成色也有限,算不上惊天动地的盖世功勋,但不能不承认它是功劳。
  别忘了此时泗州流民密布盱眙,穆某造反看似闹剧,若在泗州流民中引发了连锁反应,那后果不堪设想。祖陵可是近在咫尺的,万一遭遇人祸就百死莫赎了。所以李大人果断及时的镇压剿灭了流民造反苗头,还是具有一定重要意义的。
  前有护陵后有剿贼,二功合一,若再为是否该赏赐李佑恩荫三品指挥使斤斤计较,就显得朝廷刻薄寡恩、赏罚不明,连态度最激烈的彭阁老都不出言反对了。
  到了这个份上,工部会同吏部礼部为李佑叙功的奏本中列出来的那些已经不够酬功,还得加恩。
  不过出现了平定谋反这样的特殊事件,殿中诸公作为臣子,已经不方便再继续替天家拟定恩赏了,不然显得有点谮越。拟的恩典低了,没准会被认为纵容谋逆,拟的恩典高了,非人臣可以施恩也。
  要知道,恩出于上,殿里所有人又将目光转向珠帘后宝座上的影子,且由她自己做主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着巡按御史实地勘察……”钱太后沉默半晌后,口谕道。听到这句,众人皆以为关于李佑的封赏问题要延后一段时间了,要等到反馈回来还得过一个月。
  但是钱太后大概厌烦了总是谈论李佑,想早做了断免得日后又聒噪起来。便乾纲独断道:“若查明后属实,工部所奏照准,几个不决之处……准其荫一子为锦衣卫指挥使世职,加荫一子为光禄寺丞。”
  说到这里,钱太后停顿了一下,大概是考虑怎么加恩,“另赐李佑金书铁券和斗牛服,退朝!”
  金书铁券,就是前朝的丹书铁券,民间俗语中的免死金牌,非功勋卓著之家不得有,常常与爵位搭配赏赐。当然,如果朕即法律的皇帝翻了脸,这玩意也未必顶用,真正的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朝拥有。
  斗牛,类龙形虬兽也,而斗牛服就绣有牛角龙形花纹的袍子,与蟒服、飞鱼服皆是品级官服之外蒙恩特赏的袍服,以示天恩荣宠。以前私自谮服泛滥,但这些年管得严了,三大赐服变得稀罕起来,有这么一件倒也烧包。
  金书铁券也好,斗牛服也好,拥有了这两样绝对称得上荣耀加身,足以夸示人前、受用终生了。
  不过在有心人心中,荣耀归荣耀,但是不够实在,肯定没有再升一品或者迁为美职划算。圣母太后打心底还是想压着李大人啊,最终他本人只是升了五品而已,而且还是署理七品江都县的伪五品。
  要知道,大明官场到了五品,每进一步相对都更加艰难,因为这个级别有资本的牛人成群扎堆,是各路英豪冲向官场顶端的真正起点。最要害的六部各司郎中是五品,最清贵的翰林学士是五品,当值文华殿和端本宫的左右春坊是五品……
  随着众人散去,前前后后热议了几乎半个月的事情渐渐谢幕,偶有余波袅袅的议论。至少李大人在朝廷刷存在感的愿望,不经意间实现了。
  慈圣皇太后出武英殿,欲登凤辇时,从远方急奔来一名太监,“圣母大喜!归德主千岁诞下麟儿!”
  添丁进口总是喜事,何况这是钱太后的第一个孙辈,便下旨道:“去十王府。”
  十王府长公主宅中,产后的归德千岁脸色苍白,不复光彩照人。但神情喜悦,爱怜的注视着身旁这满头黄毛、遍体紫红的初生小娃娃,口中喃喃道:“你才只是个四品,将来怎能比兄弟们差……”
  按制,公主儿子最高可以袭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显然好强的长公主不甘心自己亲生儿子会比某人嫡长子的三品指挥使低,估计在还会努力为儿子争取加官的。
  钱太后在宫娥内监的簇拥下驾到进屋,看了看床上婴儿,对女儿问道:“你真欲让他姓朱?”
  “请母后赐他国姓。”归德长公主请求道。
  钱太后扫了几眼屋中,没见到驸马,又问道:“你夫家肯么?不要让别人说天家欺人。”
  归德千岁十分霸道的说:“女儿心意已定,肯不肯由不得他。”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未来的奉议大夫、修正庶尹、扬州府同知、署理江都县事、兼管府守备司、赐食一品禄、赐金书铁券、赐斗牛服、未来锦衣卫指挥使和光禄寺丞之父李佑并不知道他的第二个儿子出世了。
  他正在对哀怨伤感俞娘子解释,为什么在生死关头要收俞家村对头马家的美女,以及人不可言而无信的道理。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371章 纷至沓来的琐事
  话说李佑在盱眙查处了穆乘风谋反案,收缴兵器六把和龙袍一件,随即将人犯丢给牢狱已经爆满的盱眙县看管便无事了。
  这时那马家履行约定,送了位小娘子过来。果然与那王知州小妾体貌相近,虽然布衣荆钗,却难掩殊色。见惯美人的李佑也不由得赞道“雪肤花貌参差是”,这马千里倒也没有欺他。
  据说俞琬儿之所以晓得李佑要收马家美人的事情,是因为马家族长故意向俞家村炫耀的原因……
  李佑又去了趟公馆行辕,向杨抚台禀报了穆乘风谋逆案的结果。不是李大人故意当面炫耀,他没这么不知好歹,只是事后汇报乃是官场中应有之义。
  不过抚台的脸色极其难看,仿佛李佑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似的,这让李大人感到盱眙不可久留,必须该走人了。
  因为这二品大员杨抚台似乎已经憋闷成快爆发的火山了,李大人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虽然他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但继续与杨抚台同在一地的话,很没有安全感,还是早早回到自己的地盘里令人放心。
  再说之前泗州流民又是造反又是送妾的花样百出,不晓得还会搞出什么名堂来,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还是远离这些流民比较稳妥。
  总而言之,目前在盱眙明里暗里各种隐患太多,理也理不清,趁着大功到手时尽早抽身离开才是上策。
  而且李大人考虑到的不仅仅是以上这些,还有关于朝廷封赏的事情。虽然不知这封赏何时会到达,但显而易见的是,在扬州接受封赏起到的效果最好。
  一是可以借机在扬州城夸耀丰功伟绩和朝廷恩典,有助于在本地百姓心中树立起高大形象,更便于今后治理地方。同时通过夸示功勋,能够起到震慑府衙、盐政司和巨商豪绅的作用。
  二是扬州城乃四通八达的繁华都会,江北淮东的风尚之地。在扬州城受封赏的影响力当然比在偏僻县城大了无数倍,宣传效果非同小可,李佑不能不看重。
  在景和八年十月初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李佑和他的护卫悄然离开了盱眙,挥一挥衣袖,带走了满身功绩,却留下了两万多流民。
  俞家村早已分批向高邮进发,俞琬儿向李佑问过马家美人的事情后,也带着“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这个想法离开了盱眙,想必包知州会妥善安置俞家的。
  不过马族长和他的族人们却仍滞留在盱眙,因为李佑的奏折中,也为平乱义士马家请了功,朝廷大概会有点赏赐。马族长可不想错过这个,所以打算留于盱眙等到朝廷赏赐后,再做计较。
  到达扬州城时,已经开始进入十月中旬。从八月中离家起计算,正好两个月。
  全家见老爷又领进一位颇为夺目的美人,心情各异。马氏小娘子本来还有点持貌争宠的心思,但见了李家诸妾个个出众,又想起暂居高邮的俞娘子,心里顿时凉了几分……
  程小娘子回房后掏出纸笔,给京师十王府写信道:但凡老爷每次出门,必有斩获而归,去京师得奴家,去高邮得俞氏,去泗州得马氏,至今家中房舍几不足用。长此以往,情何以堪……
  当夜李佑宿于正房刘娘子这里。用过饭,他懒散的躺在特制的躺椅上,安逸而舒适。与背靠祖陵死守大堤的惊心动魄比起来,扬州城里真是一个平静地方,最多有些待拍的苍蝇而已。
  想起自己的业绩,李佑略带得意的对妻子道:“此次去了淮泗,救了那皇家祖陵,朝廷必有各种赏赐,封妻荫子是少不了的,以后你便是诰命夫人了。当年从你家得了九品官职,如今可是连本带利的赚大发了,没亏着你。”
  李佑又想起什么,戏言道:“娘子还须多多努力,若朝廷出了恩典,却没有儿子去领,岂不干瞪眼白着急。”
  坐在绣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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