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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随轻)-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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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送走金百万,李佑便收到了公文——天子已于四月初三启程离京南巡,沿途各处准备接驾!淮安、扬州、南京、苏州、杭州五地准备长时间驻跸!
  李佑算了算日期,如今是月中,大概这月底或者下月初,天子就会驾临扬州,真是不错的时间点。
  果然如他所期待的,只要朝廷不故意和自己捣乱,搞出不分青红皂白就地提拔的把戏,凭借这年头的通信和交通条件,半个月时间内很难调配出各衙门新官到任。
  更别说凤阳巡抚、两淮盐运使、扬州知府这些大肥缺,哪有那么容易就可以定下人选的。这些大员的及时缺位,意味着他将以扬州官场首领的身份接驾!
  在其它重点地方,迎驾的首领大臣各有不同。分别是驻在淮安府的从一品河漕总督、驻在南京的正二品六部和守备、驻在苏州府的从三品参政、驻在杭州府的正二品浙江巡抚。
  只有在扬州府……独苗正堂李大人思及自身,伸手摸了摸五品大印,为自己的落伍官位唏嘘不堪。形势到了如此地步,朝廷不提拔自己简直天理不容哪。
  次日,在扬州劾查十日的谢钦差领着前凤阳巡抚、前两淮盐运使、前参政署理知府三人,拿着近半尺高的文书材料,并护军五十人,出发前往京城。
  金百万这个状告盐运使的原告本该随行,不过因国丈身份而得到优待,所以不用一路颠簸的去京城,只写了自陈疏,由钦差带着赴京即可。
  李佑率领各衙门佐杂官将钦差大人送行到东门外,在码头上依依惜别。
  三个罢官赴京的大员都在船上不露面,李佑瞥了几眼船舱,心里估计他们在京城受审时肯定非同寻常的,想必不是大学士奉敕审问,就是殿上廷审。
  至于最终结果,李佑也猜不到,这要看各方角力状况了,南京那边也少不了使劲的。
  魏国公应该不会恨上自己罢,他要恨应该痛恨背叛的前盐运使去,就和杨大人一样。更何况自己指使老丈人状告金百万,没有提到南京方面,这已经相当留了面子,给了他很大运作余地。
  谢钦差望着年轻的李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三个不同衙门大员全完蛋了,这一最小的五品却基本安然无恙,明眼人都会认为他没少下黑手,但全城百姓却抢着作证他是清白无辜的……
  虽然令人忌惮又何尝不令人钦佩?这种诡异情况,一辈子只怕也就遇到这一次了。
  谢老大人先咳嗽一声,拿出钦差的架势,半是嘱咐半是命令道:“扬州重任托付与李大人了,勿要辜负朝廷!”
  李佑神情肃穆,拱手道:“谨受老大人之命,庶竭驽钝而已!”
  目送钦差大船远去,署理府事、代管江都县事、整饬盐法事李大人转身扫视身后各衙门官员。从府同知、府通判、府推官到府经历、知事,再从运同、运判到县丞、主簿,名头虽多,却没有一个正堂官。
  一个一个看过去,李佑抑制不住得意的笑了,略有忘形,张口朗诵出一首与良辰美景四月天截然不搭调的前人著名绝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似乎不协调,听在众官员耳朵里,却又觉得很合乎实际。
  太张狂了!太放肆了!简直将他们全都视为土鸡瓦犬!比李佑品级还高半品的高运同愤怒的抬起头,与李佑对视。
  但瞬间却又被李大人冷漠目光刺的心惊胆颤,他这才记起,只要李大人发难,估计他也得跟着前盐运使去京城做客。现在的他,只是靠着金百万的面子勉力自保而已,李佑随时可以不给面子的。
  更别说官场上不光看品级,还得看差使。一个从四品运同在奉诏整饬盐法事面前,确实只能当下属。
  送行完毕,回到城中,同知分署或者叫江都县衙进入了自从建衙以来,最辉煌的半个月!
  无数县衙吏员和衙役看到,原本高高在上的运司和府衙吏员如今都得纷纷到县衙来低声下气的办事,县衙门子收红包收到手软。
  而李大人的重心则放在了盐政上。他知道,府县事务半个月不管也能拖下去,但是他掌握盐运司的机会可能就只有这半个月,该做的事情必须要做死了,不能留给后来者翻盘。
  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从今以后,除了缉私和司法外,运司只与总商打交道。年初认领盐引的事务,由各总商汇总名下小商后,统一由盐运司发与。同时引课也由各总商将名下小商收缴齐全后,统一交给盐运司。
  这道命令还向朝廷奏报,定为规制,同时李大人还以盐运司名义,向朝廷极其鼓吹总商之制。
  总而言之,李佑所作所为就是趁着暂时主持盐运司事务时,像个卧底似的拼命地自废武功,自削自权,可惜此时无人能阻止拥有绝对权力的他。
  这段时间,对县里的事务李大人彻底顾不上了,正式委托给了郭县丞。
  选了一个良辰吉日,李佑将县署大印亲手交与郭县丞,又拿出语重心长的语气嘱咐道:“君可以代正堂的名义行事,全县政务都交与你了,休要荒废懈怠!等天子来到,本官亲自为你请赏,转为七品正堂指日可待!”
  不过这郭县丞实在没有威望,李大人唯恐江都县百姓不认郭县丞,使人在大街小巷贴出了上百张告示。隆重向全县百姓宣告,李太守因为要主管一府,所以县事暂时由郭县丞做主,而各项善政不会有大变动,无须忧虑。
  李太守知遇之恩使得郭县丞热泪盈眶,暗暗立誓必不辜负李太守的信任和重托!
  接受了县衙事务,郭县丞便全心全意的投入了工作。众所周知,当前县中头等大事自然是迎驾。
  约莫还有半个月天子便要来到,而扬州是天子长时间驻跸之所,所需准备的人力物力浩繁,这一切开销都落在了江都县。
  为了此项大事,又已经到了最后关头,郭县丞开始身先士卒的奋力抓差役、拉壮丁、捉纤夫,力求迎驾工作万全齐备,不辜负李太守的委托。
  现今正是农忙时节,郭县丞这么搅扰顿时惹得鸡飞狗跳,百姓怨声载道。纷纷骂道:“李青天掌县事时,哪有这些乱象!偏生是姓郭的鸟县尊乱来一气!”
  被骂的多了,郭县丞再次热泪盈眶,他好像感悟到了些什么。
  难怪生性喜好揽权的李大人这次如此积极主动!不但很大度的将知县印把子交过来,而且还好心的发出全城告示,替他宣扬主掌县衙之事!
  要知道,天子驾到时无论谁当知县,都要去抓人来应付各种烦杂的差事。就是李青天还掌管县事,那又能怎样?一样要这么办!
  以郭县丞对李大人的了解,说不定李大人会做得更狠。之前确实是李大人掌管县事,而此刻满城皆知,县署大印在他郭县丞手里……
  所以这骂名全都是他替李太守背了!
  晚上,郭县丞郁闷的请庄师爷吃酒,“本官鞍前马后辛辛苦苦,不敢说事情办得好,但向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失。如今却被李大人施以巧术,用来背黑锅,这很令我心中委屈啊。”
  庄师爷笑道:“别人想替我家东主背黑锅还没这个资格,背完了自然有你的好处,你受些委屈怕的什么,到手的实利才是真的。走下属的,哪有不为上司背黑锅的道理。”
  如此郭县丞心情稍畅,只好心甘情愿了。
  这段时间,还有人觉得独霸扬州的李大人窝在县衙里太委屈尊驾了,与身份远远不相称,便拍马劝他移居到府衙或者运司衙署去。
  而李大人斜睨对方道:“你打算将本官放在火上烤吗?”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429章 迎驾
  景和九年这次天子南巡,打出的旗号是“谒祖陵、巡河工、观民风”,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天子亲政之前的一次造势。
  所以在这次南巡,秉政的慈圣皇太后没有同行,只是派了女儿归德长公主和弟弟随驾,代替她去苏州探亲。
  四月二十日,坐镇扬州的李佑得到消息,御驾已经抵达淮安府。天子将在淮安府察看位于黄、淮、运交叉处的清口塘坝,随后从淮安府出发前往泗州祖陵,谒陵后返回淮安府继续沿运河南下。
  同日,向导官抵达扬州城,勘查行宫、道路,并教导地方接驾礼制。
  按向导官的教谕,迎驾资格也是根据品级各有不同。三品以上官员,可至府界或者省界迎驾,以示殊遇;三品以下官员和百姓则只许到县界迎驾。
  扬州作为南巡五个重点地方之一,理当有人远迎。李大人怀着满腔窃喜,故作无奈道:“我扬州近期屡有事端,邑中无三品之上大员,奈何奈何。”
  向导官瞥了李佑几眼,“李太守也是做过侍从之官的,与天子有君臣之旧,应当可以特例。那便辛劳一趟,去宝应县迎驾。”
  李大人叹气道:“为免我扬州失礼,本官只好谮越了。”
  随即,李佑连夜向宝应县出发。这宝应县与淮安府相接,乃是扬州府最北端的一个县,去府界接驾必须到宝应县。
  路过高邮州时,还捎带上了一位致仕老臣魏大人,这位老人家以三品侍郎致仕,自然有资格去府界迎驾。
  数日后,李佑与魏侍郎抵达宝应县,知县迎候并安排歇宿不提。
  却说在夜半时分,李佑半睡半醒的忽然听到有军卒来急报——御舟将至!
  他急急忙忙的将朝服穿戴整齐,与老侍郎和宝应知县、县丞、主簿等一干非闲杂人等出了县城北关,沿河上了候驾亭。
  亭上排有座位若干,既然有座位,那位次就有上有下。一行人之首李大人按着惯例,开口谦让道:“本官年轻识浅……”
  话未过半,忽然身边一道火红色的人影晃了晃,抢先坐于主座。李佑凝目瞧去,赫然是魏老侍郎,也只有他穿三品官袍,身影是红色的。不过这矫捷委实与年龄不相称,看不出是六十九岁老人的身手。
  老侍郎豪放的笑道:“老夫年老体衰,支持不住,先坐下了,诸君勿怪,请坐请坐!”
  这个倚老卖老的老头子!李佑皱眉,实在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出来抢风头的。虽然魏老侍郎是三品,但早已致仕,有个第二把位置就足够了,大喇喇的居于上座也忒为老不尊,叫他这个主官如何自处?
  但李佑一时也没什么办法,又不能真对官场老前辈动手,更不愿意坐在下首。只得悻悻道:“本官睡意未消,下去沿河走一走。”
  说罢拂袖而去,耳边还听见魏老头子对宝应县官员说道:“十余年前老夫忝为左春坊,当时今上备位东宫,蒙先皇看重,老夫曾教习今上识字……”
  左春坊大学士,正五品,太子东宫詹事府属官,实际上则是翰林专用的迁转之官,乃最清贵的词林官一种。官场中常道翰林坊局,这个坊便指的是左右春坊。
  听他那意思,不就是教过今上百家姓和千字文么……李佑腹诽不已,一个最清贵的词林官出身,混到致仕才是三品,真也不嫌丢人。
  河边有民房,李佑使人去借了把椅子,对着河岸坐在屋檐下等候。
  天光初亮,便听到有人大叫:“来了!来了!”
  李佑迅速起身,走到码头向北望去,果然有一片舟船沿水而来,隐隐约约有数十艘。
  更近时,却见当头一艘长约十丈,宽有两三丈的黄色巨舟,前后左右皆有小船两艘随行护卫。李佑知道,这艘巨舟就是御舟了。
  等到御舟停泊,岸边有武士护卫,又从御舟上传出谕旨,令各人上前觐见。
  却见御舟甲板放置了宝座,天子雄踞其上,近侍手持诸般仪仗左右围绕,而李佑等人在岸边三叩九拜。
  李大人正要开口,却听见身边魏侍郎再次抢了先,“臣魏通等叩见圣主!”
  李佑登时大怒,这个老头太不知好歹了,胡乱显摆也不看场合吗?若非担心君前失仪,他真想起身一脚把他踢到河里去。
  此时听到天子在上面疑问道:“卿乃扬州知府耶?莫非母后择了新任?”
  魏侍郎窘迫的满面通红,根本没想到天子对他居然毫无印象。
  李佑快笑破肚皮,你真以为天子是神仙下凡过目不忘?你当左春坊时,天子不过是一个四五岁小孩罢,十几年后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就见鬼了。
  这时李大人反而闭嘴不言,仍由魏侍郎在那里窘迫。倒是旁边一个三十余岁的内监,在对天子低语几句,天子方才做大悟状,“原来是魏老先生……”
  李佑当即高声道:“臣扬州李佑叩见圣主!”
  景和天子只好又转头对李佑道:“记得卿至扬州一年,现居何职?”
  底下一众官员听在耳朵中暗暗心惊,这天下官员何止数万,天子居然能记得李佑到了扬州一年。
  “扬州府同知署理府事、代管江都县、兼管府守备司、整饬盐法事。”
  天子笑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冗长……”
  旁边那三十多岁的内监重重咳嗽一声,天子便收敛了笑容,按着正经套路问道:“今岁扬州年景如何?”
  李佑答道:“春有旱,今岁只怕要歉收。”
  天子微微颔首,“去岁祖宗陵寝险些蒙难,卿舍命相救,朕心谢之。”
  李佑谦道:“实乃臣之本份也,身受国恩,岂能不报。”
  与李佑对答完毕,天子又一一询问其他官员姓名。下旨取出一盘糕点,赐予众人曰:“舟车之中,无有它物,仅以此慰尔等劳苦。”
  又谕道:“送李佑至后舟,随行往扬州。”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有两个侍卫带着李佑向船队后面行去,并送上了另一艘大船。那侍卫对李佑解释道:“随驾大臣白日皆聚在此船,以备传唤。”
  在门外侍候的小内监殷勤的将门推开,请李佑进了船舱。还未看清舱中景致人物,李佑便感到无边无际的冷气和杀气扑面而来,舱内舱外仿佛截然两重天。
  细看舱中在座闲谈的众人,即便是艺高人胆大的李佑也有股转头逃走的冲动。
  这里面,有与他对骂过无数次的文华殿大学士袁阁老,有儿子他被送进刑部不知什么结果的钱国舅,有前苏州府参政石大人的门生、工部侍郎秦大人,有归德驸马都尉林某人……
  其他如礼部侍郎、翰林院侍读学士什么的他都认得,不过更令他奇怪的是,还有位不认识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七品官也恶狠狠瞪着他。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430章 我是人间避热人
  面对满舱仇家,李佑站在舱门处进退两难,脑中冒出两个字,阴谋?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自己不过是个五品官,何至于如此大张旗鼓的就只为了寒碜他?
  随他心头又闪过无数个念头。这次南巡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很大,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随驾的。舱中这些随驾大臣,应该多数都是天子选出来的,也就是说,大都是天子所感到亲近的大臣。
  袁阁老,从先皇起就是万事唯上的皇帝党,虽然在朝臣中不太有口碑,但也能由先皇特简入阁,现今看样子又将心思转移到当今天子了。
  礼部安侍郎,由前礼部尚书现东阁大学士金阁老推举,而金阁老是袁阁老的盟友。
  工部秦侍郎,以前是工部都水司郎中,似乎今年才刚刚提拔为侍郎,河工技术专家,大概有天子的意思。他是现任国子监石祭酒的门生,痛恨李佑在苏州府毁了老师的名声,当初就对李佑没什么好脸色。
  翰林院侍读学士白大人,天子身边的老人了,一直负责讲学授课。
  国舅钱安,他哥哥是新宁侯,自己却什么也不是,心里不平衡得很。前年他儿子偷偷煽动国子监监生上疏奏请天子亲政,闹出很大风波。如今估计也在钱太后无可奈何的默许下,为了赚爵位而靠近天子了。
  林驸马,归德长公主的丈夫,妻为夫纲,必然要与天子一路。
  还有几个忽略不计。
  李佑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若论起天子的亲近感,只怕他比不了舱中这些人。他在朝不过半年多,兼任侍从差事更是只有短短两月,若非他干出了朝会上公然首议天子亲政这样瞩目的事情,只怕天子也记不得他。
  那个首倡之功,虽然客观上推动了天子亲政,但朝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他急中生智的应变投机之举,这种看法难免不会传到天子耳中。
  不过在天下臣民面前,只为了“千金市马骨”的效果,亲政初期他注定会受到一些优待,这也是客观事实所决定的,但却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李大人心中暗暗警惕,方才他还嘲笑魏老侍郎,其实只要他稍有得意忘形,没准就要成为另一个魏侍郎了。
  可以看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目前天子还是有兴趣拉拢他的,让他上船随行,就是一种手段。当然这种手段显得很稚嫩,毕竟只是个还在学习怎么当皇帝的少年人。
  但是多疑的李大人又一遍扫视舱中,心里嘀咕道,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天子身边都是这些人,能有他多少好话?
  运气也太差了,难道他的官场好运到了头?李佑疑神疑鬼的想道。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销骨铄金,不知为何没有随驾的朱放鹤一个人也独木难支。
  天子明显有招揽之意,但他若一头扎进去和这些人混,时间长了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而且官场往来本是无可厚非的,若今次来的是杨阁老也就罢了。
  但面对袁阁老这样的冤家对头,还要趋之若鹜的厚颜凑上去,又有天子这个敏感因素夹杂其中,传到许次辅耳朵里,只怕要对他产生不良看法了。比如为逢迎天子打算改换门庭之类的。
  现在情况,有点类似于前年要在归德长公主和许尚书之间选择站队的情况,若非与长公主误打误撞勾搭成奸导致左右逢源,否则当时很不好解决。
  想至此,李大人顿生些许“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感慨,天子身边都是如此货色,叫他怎么去靠近?
  李大人下决心时向来果断,瞬时决定要战术性的放弃,退避三舍、明哲保身。
  但同又不能拂逆天子招纳的善意,那样太扫天子的脸面了。俗话讲,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得想个法子才是。
  却说李佑思虑太多,站在门口时间有点久。别人无所谓,知道李佑嘴上功夫厉害,装作没看见他,各自低头阅览各自手里的奏章就是。
  他们这些人随驾不是游山玩水来了,还得帮助天子实习政务。看过送来的奏章抄本后,往往还要与天子讲习心得。
  但那唯一让李佑感到陌生的年轻人却不耐烦了,大模大样的对李佑道:“门外何人?行迹鬼鬼祟祟,岂是君子?”
  在座众人中,侍读学士白翰林听到同僚出言挑衅李佑,忍不住暗暗苦笑几声,李探花心胸还是偏狭了。李佑此人,朝中除了那几个同样以口舌功夫见长的御史言官,别人谁能敌的住他?
  李佑醒过神,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道:“藏头露尾之辈,敢报上姓名否?”
  那年轻人昂首道:“翰林院编修李登高!”
  翰林院官员作为文学之臣,经常侍从天子左右,李佑在内廷任职时大都识得。这李登高却极其陌生,随即他恍然大悟,一定是去年新进人士。
  去年是大比之年,二月底他离京后,三四月便开了春闱,也就是会试和殿试,当时他不在朝,也就没有目睹盛况。
  按照惯例,状元、榜眼、探花要入翰林院为从六品修撰和正七品编修,这个李登高看来不是榜眼就是探花,年纪又只二十几岁,难怪有傲气!
  要知道,非翰林不入内阁。每科的一甲三名和若干二甲进士都可以进入翰林院,未来的大学士必定会在这些人中产生,所以人称“储相”,堪称最清贵之选。
  在京师街上,别人见了大学士仪从都得避让,不可冲撞。这批人却可以昂然而去,不用回避。
  所以听到李登高自报家门,李佑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目中无人的本钱,但问题是,他并没有得罪过李登高,为何对方如此仇视他?
  “本官自思从未见过你,亦未有过交往,为何你神情不善?”
  李登高呸了一口,对李佑斥道:“奸邪贼子,侥幸邀功,窃居大位,人人得而唾之!”
  李佑脸色登时阴郁下来,嘿嘿嘿嘿的不怒反笑。
  舱中其他人大都在看热闹。白翰林与李登高为翰林院前后辈,又与李佑没什么过节,便打圆场道:“李编修是去年大比探花,心有傲性,其实不坏,李太守勿怪……”
  探花?心思灵敏的李佑忽然发觉到了什么,李登高是探花的话,岂不就是正牌李探花?倒是与他的外号之一重合了。京城耍嘴皮子的人多,说不定要拿两个李探花相比较,莫非毛病就出在这里?
  在本官面前耍傲性……李佑又冷笑几声,指着李登高喝斥道:“满室只有你官品最卑,见了本官还敢无礼!”
  李登高反喝道:“本官清流华选,你这风尘俗吏又算得了什么!”
  国朝以京官为贵,私下里地方官常被贬称为风尘俗吏,但要公开当面说却是很少见。
  听到对方当面羞辱自己,李佑立刻兴奋的脸色微微泛红,不怕你来骂,只怕你不先开口。
  当即出口讥讽道:“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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