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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随轻)-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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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派鼓瑟笙歌、喇叭唢呐交错的喧闹中,新知府的坐船缓缓靠岸,一身崭新官袍红到刺眼的陈大人出现在甲板上。
  李佑热情的高呼一声“老师”,装模作样的上前迎接行礼。
  陈知府扶住李佑,说实话,现在的他真不好意思受李佑的礼。只比李佑年长八岁,品级又差不多,李佑还有勋位在身,大剌剌的以师徒之礼相见,太过于轻浮了。
  陈老师端详李佑片刻,叹道:“你真乃福星也!”
  李佑险些热泪盈眶,他只听说自己是扫把星,今天这第一次被人表扬为福星,还是老师有见识,话不多却总能一语中的。
  走了迎接过场,浩浩荡荡的队伍将新知府送到府衙。
  当夜,扬州府衙没有大开宴席,只是在后衙亭中置办了一桌酒菜。上桌的只有陈知府、李佑以及陈大人的幕僚黄师爷。
  三人浅酌慢饮,主要还是以闲谈为主,以他们之间的密切关系,用不着以热烈的氛围表达什么了。
  陈知府说起苏州府迎驾的事情,“那真是盛况空前,从浒墅关到阊门,一路估计有数十万军民沿岸迎驾,听府衙说是和扬州学的,你倒是真能讨喜。”
  李佑摇头道:“还是我们苏州人口多啊,扬州这边论人口只有苏州的一半,最终为避免过于扰民,只凑起了几万人。”
  黄师爷叹道:“什么事情到了李大人手里,总要翻新花样,令人钦佩。”
  陈知府又问道:“你将那李登高怎么了?他见了我像是仇人一般。”
  “腐儒不足为虑!只是他辩不过我,欲跳水自尽而已,于是我便讽刺他同为高名进士,却比老师差得远,有如云泥之别!”
  陈知府与黄师爷都很无语,以他们对李佑本性的熟悉,可以想象得出,李登高当时被羞辱到了何等地步。
  为此陈老师苦笑不已,“你这树敌树的……想要在天子面前留名么,还将我连带了。难怪天子见了我,也叫得出名字来历,居然知道我是景和五年的进士。”
  黄师爷开始说起正事,“今日在府衙点检府库,简直亏空累累惨不忍睹。你江都县欠的那些常例钱,都补上来罢,听说差不多足足拖欠一年,太不像话了。”
  李佑脸色微苦,“因为迎驾的事情,江都县库积存连同夏税挥霍一空,只待秋粮救急,从哪里补上。”
  “别叫苦,我还不清楚你?不管什么法子,三日内补上,现在府衙由东主掌印,又不是那个罗知府当家,你好意思留个烂摊子。”黄师爷笑骂道。
  又语含艳羡的说:“对了,反正你在扬州不久矣!计较这些作甚,还有什么好处不要忘了留给东主,比如介绍介绍金百万给我们。”
  李佑大惊,他怎么知道自己想要离去的秘密?再说长公主说过并无完全把握,他就能确定了?
  黄师爷哈哈大笑,“别装糊涂了!地方官做到了你这个专权跋扈的地步,朝廷是不会让你久任的,以免尾大不掉!即使不升官,也要迁移流转为其他官职。再说哪有老师学生同地为官的道理,东主来了,你就该走了!”
  是啊,无论真的要走了,李佑暗想。
  黄师爷又想起什么,边说边乐道:“为何东主可以补扬州知府?新近有个官场笑话说,李太守你有心要谋取扬州知府位置,而别人见了罗知府遭遇后都不敢来扬州,所以天子无奈下只好派东主来压住场子。”
  及到次日,李佑又从邸报上看到一则消息,朝廷任用前南京右都御使谢彦,以右都御使巡抚凤阳等处。也就是说,新一任的凤阳巡抚就是这位谢老大人。
  数日后,谢彦到任,陈知府和李佑率领官吏去东门外码头迎接。谢抚台下了船,看到李佑,不由得叹道:“你真乃福星也!”
  李佑再次险些热泪盈眶,一个月内,两次有人表扬他是福星,这是做官至今从未有过的遭遇。
  对谢抚台而言,李佑确实是福星。
  三年多前,李大人将苏州官场掀翻了,谢中丞作为钦差去查办,以功从南京右副都御使升为南京右都御使。
  今年,李佑又将扬州官场掀翻了,还是谢大中丞去查办,结果机缘不错,顺便就接任了凤阳巡抚。虽然同为二品,但地位和实权不可同日而语,算是又进了一大步。
  这不是福星是什么?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453章 人间始爱瘦西湖
  李佑知道,黄师爷说的没错,自己即便当不了那心仪已久的五城提督,只怕在扬州也没多少时间了。迎驾时以区区扬州府同知衔,做出了方面官架子。不但在朝廷面前展示出了卓异功业,树立起了自己的能臣大员形象,同时也将自己那打破官场常规的专权暴露在朝廷眼中。
  那么多言官不是吃素的,肯定已经有所议论了。现如今扬州官场显然已经严重失衡,向来注重制衡的朝廷大概不会让他继续留在扬州做官了,肯定要将他升迁到别处。
  但这次他不是牺牲品,而是因为太出色拔尖,所以肯定不能只给个二三流官职就打发掉。即便没有五品都御使提督五城兵马司,也该铨叙一个稍稍像样的官职。
  认清自己即将离去这个现实,李佑对于老师来当知府打心底是欢迎的。起码他所创造的局面可以很好的延续下去,所用的人可以顺着关系继续投靠老师,从而避免了人去政息的忧虑。
  而且李佑也相信,以老师的能力足以掌控局面,再说还有黄师爷这个精熟人物在旁辅助。
  话说陈英桢到扬州府接收李佑这个名义学生的摊子,对他自己同样也是件很有利的事情。李佑已经打下了非常不错的基础,他可以顺理成章的承续李佑创造的成果。不会像升迁到别的地方那样两眼一抹黑,彻底人生地不熟,导致一切都要风险莫测的从头开始。一个词,稳妥!
  所以这个情况是双赢的,李大人甚至打算将庄师爷、胡师爷两位幕僚留给陈老师使用。如果他要入京为官,没有繁多的亲民事务,只怕身边用不了这许多幕僚,有一两个西席就足够了。
  庄成贤熟悉地方衙门事务,胡振汝通晓本地民情,这两个师爷跟他去京师用处不大。推荐给老师使用,也算人尽其才。另两个幕僚崔、周二人年纪较轻,又是去过京师的,所以要留用随他入京。
  这几天,李佑吩咐家中开始收拾细软,打包箱笼,提前做好离去准备,免得手忙脚乱。
  但朝廷诏令来的比想象的还早,景和九年六月下旬,新的盐运使上任了,前后脚功夫,李佑也接到了朝廷诏书。诏令内容很简单,叫他提前结束任期,入京朝觐,考察大计后留京任用。
  前文介绍过,京官六年一次大计,谓之京察。而地方官按照制度则是三年一朝,朝觐的同时要接受吏部和都察院的考察,类似于京官的京察,也叫考满。
  所以常说地方官三年一个任期,三、六、九年都是任满考察的考满之年,有门路的三年考满就升迁了,没门路的熬够九年后,估计还是个平调。
  当然,最有门路的,或者最有奇遇的地方官,三年都不会任满,一两年后便升迁了,就像李佑这般。
  提前结束任期的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犯了事,被捉拿入京审讯;另一种,就是被召入京朝觐并接受考察。
  李大人到扬州上任,满打满算也不到一年半,期间还经历过一次因功由通判升同知。如今收到朝廷诏令,提前结束任期进京朝觐接受考察,官场中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必然是升迁的前兆。何况诏书里还赤裸裸的明说了,留京任用。
  一时间,满衙都来相贺,恭喜李太守青云直上,再次升官。
  李佑便花了几日功夫,将手里事务交出去,府衙事务交给陈知府,县事交给了郭县丞署理,府守备司也交给陈知府暂时管理,等候朝廷委任新守备。
  因为家里提前有所准备,所以很快便可以出发了。虽然妻妾们对扬州生活很满意,但也没办法,丈夫换了位置,她们就要跟随移居京师去,这就是所谓的宦游了。
  当然,不想跟随宦游的,也可以选择回老家侍奉公婆去,很多官员家庭都是这样异地分居。但李佑的妻妾没有选择这条道路的,宁愿跟随夫君颠沛一番去那遥远的京师长住。另一个独自在高邮的谢姨娘,大概还得等一年半载才可以脱身。
  李老爷宽慰各房道:“京师虽远在北方,但南人在京为官者甚多,不是你们想象的奇风异俗地方。”
  又去拜别了陈知府,感慨几句道:“才与师聚,又遇离别。不能朝夕立于门下听从教诲,甚为此生至憾也!”
  陈知府勉力几句道:“吾辈身属社稷,何须作依依惜别之态。报效朝廷,莫负君恩,无愧黎民,不可或忘,切记切记!”
  每任官员,来的时候都是轰轰烈烈,那么离去的时候,自然也不能悄无声息,不然让别人看到觉得是灰溜溜走人,有损形象。
  在成熟的官场机制中,一切常见程序都有规矩可循的,而且是在天下一千多个县,数百个州府都可以通用的规矩。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大一统帝国的特色。
  李大人定于六月二十七日离任,之前他嘱咐了郭县丞、庞教谕、金百万等人,委托他们组织一下各种送别仪式,免得出现冷冷清清的情况,丢了自家面子。
  丢了面子还是小事,让别人看在眼里,只会道是此人当真不中用。
  众人无不应声承诺。两个月前刚迎过驾,很多用具都是多余剩下的,如今废物利用,又搬了出来。此外还须去打造些功德牌、万民伞之类。
  放在以前,立个功德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今朝廷三令五申不许随意离任立碑,除非朝廷特批允许的,所以这次立碑就先免了。
  至于李佑本人所要做的就是一件事,准备官靴若干,自有其用处。
  到了六月二十七日清晨,李佑的家眷和仆役、婢女早早登上船等候出发。船队共计八艘,这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按制,官员自从离任之日起,就停了俸禄,直到新上任为止,常例银之类的更没有了。所以离任官员最痛苦的就是这一点,百事只出不进,更别说李大人这样俸禄不知扣到什么年月的。
  幸亏他有个巨富丈人,这次赞助了不少,叫李大人不至于天天看账本计算如何节省支出。
  闲话不提,却说在清晨时,乌纱官袍的李前太守,在随从陪伴下骑马从县衙中出来。没走两步,便见县丞主簿典史等官属在路边搭起彩棚并备了酒席相送。
  李佑下马与郭县丞互相慰勉,互道一声珍重,互敬过一杯酒,便重新上马前行。
  继续走了一段,又见衙门胥吏搭彩设席,李佑受了敬酒,上马要走时,忽然有衙役飞快的上前,抱住李佑大腿。另有数人手忙脚乱的脱了李大人的靴子,高呼道:“恳请大老爷不要走!”
  这叫做脱靴遗爱,传说前朝有个地方官离任,百姓不肯放人,拉断了他的缰绳,扒了他的靴子。结果这个习俗传至今,每个地方官无论贤愚清浊,反正在离任时,都要上演一出脱靴遗爱的场面。
  李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任由别人扒掉自己的靴子,随即换上备用的,继续向东关利津门而去。
  到了新旧城中间的大东门,又遇到了庞教谕率领的生员秀才方阵,依旧是薄酒一杯,珍惜道别。
  县衙位于旧城区,穿过大东门便进入了扬州城的新城区。李太守骑马立在小秦淮河的拱桥上,闻着两岸河房飘来的脂粉香气,泛起一丝离别愁绪,举目远眺前路,准备应景的吟诗一首。
  不过当前方景况入了眼后,李大人登时心惊肉跳,浅浅的离愁别绪和诗意一散而尽!只见得从桥下一直到大街远端,彩棚密布,鼓乐齐鸣,十步一桌,八步一案,沿途摆设酒席直至视野之外。
  陪同的崔师爷目瞪口呆,这可怎么穿过去……那些组织者做事太卖力气了!有几百个士绅民众出面意思意思便足矣,搞出这样场面过于壮烈了。
  从脚下所处,到达东关利津门外码头,足足有四里路程。这四里长街,可不好走啊。
  某穿越者真的低估了这年头百姓对“青天”的感情,又火上加油的经过精心筹备和四处鼓动,便有意无意、半是组织半是自发的汇聚成了这幅场面。
  呆立半晌,机变百出的李大人也没奈何,硬着头皮下桥前行。才行数步,顿有城坊乡老数人,从路边闪出拦马叩首,涕泣不能语。
  李太守下马扶起,欲哭无泪,本官真的没有这么好……
  时人有笔记记道:“李公去时,江都合县百姓搭彩相送,把酒脱靴,自小秦淮桥下起至东关利津门,有百十处来设酒席者。沿途结彩张乐,百姓居民簇拥逡巡不去,脱靴把酒号恸大哭。寸寸节节,行而复止,止而复行。
  出城在吊桥下,近郊百姓挤塞哀号,李公苦极,不能言语勉力而前。利津门至码头,各商家备酒席饯别,重复把酒脱靴,鼓乐候送,百姓无不嗟叹泣涕者。
  当日李公清晨自县衙发,行过午后方至岸边。远近士绅乡民相送,计脱靴七十余只,换无可换,无奈跣足而行。一路酒席置备不绝,所受敬酒浅尝辄止,犹自大醉昏沉。
  李公被扶登船而去时,满县人如失父母,夹岸而行者千百数。呜呼!吾此生未见有离任之官有如是者。”
  又有拍马诗流传曰:江山代有贤人出,神化丹青即画图。幸得扬州李太守,人间始爱瘦西湖。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454章 再次进京
  沟通南北的两千里运河,李佑已经两次来往,沿途没有太多的新鲜之意。他这辈子只要继续做官,必定还得不知多少次在这条水路上飘来飘去。
  八月初到了京东通州,此时正值漕运最高峰期,通州至京城的通惠河只许漕船通行。李佑的特权还不足以让自己的船驶到京城,于是照旧例在通州下船换车。
  家里人口众多,为此足足雇了十几辆大车,这又是一大笔开销。李佑忍不住再次感慨,若自己没有常例钱这些灰色收入,没有喜欢做生意的关姨娘,也没有金百万赞助,像海瑞那样活着,就算俸禄可以足额发放,还是开销不起离任上京选官费用。
  话说李大人在扬州接到诏书之日,便打发了张三早早上路,提前前往京师购置房产,并且指定了要皇城西面小时雍坊的住宅,即便买不到小时雍坊的住宅,也不可太远。
  无它,俗语云西贵东富,达官贵人、京曹官员多居住于西边。尤其是小时雍坊,紧靠皇城西南,无论向东从承天门入宫,还是向北从西安门进大内西苑都很近,所以是京官聚集的黄金地段。这个位置,大约相当于后世的西单一带。
  西贵的源头大约起于国朝初年,因为这边有什刹海,风景比其他处好,而且天子喜欢在西苑活动,从西安门觐见方便,所以高官显贵将住宅位置选在皇城西边。时间长了,皇城西面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贵人区(注意不是富人区)。
  住在这里,不但是身份象征,而且便于与同住附近的朝官们交往。不然的话,跑到京城东边去住,会显得有点另类,等于是远离了朝臣主流。
  说实话,住在皇城之东,除了去找归德长公主偷情和去教坊司胡同狂欢比较有地利外,没多大好处。至于偏远的北城和属于外城的南城,那更不是考虑对象。
  李佑这次进京不像上次,可以胡乱找地方租住,要将架子正经八百的摆起来。在通州驿,见到了从京城前来迎接的张三。
  “老爷,合适的宅子不好找,卢尚书家帮了忙,才觅到两处候选,都是离任京官留下的。一处就在那小时雍坊里,但只有三间三层,住进去有些拥挤,还好后院是楼房。另一处三间五层,宽大一些,但位置不如前面这个。”张三对李佑禀报道。
  李佑考虑了一下,吩咐道:“那就要前面这个,地方难得,小点就小点,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扩建。”
  一夜无话,次日坐大车出发,李佑与刘娘子和梅枝同乘一车。午后抵达京城,从东便门入外城,又崇文门沿着崇文内里街进了内城。
  梅枝好奇的从小窗向外乱看,某种意义上也充当了刘娘子的耳目,嘴里评价给刘娘子道:“小姐,京城街道又宽又直,就是有些脏,地面尘土真大。”
  李佑笑道:“你这一看就是没来过京师的外地人。如今已经快要到京师最好的时节了,秋高气爽还是很不错的。等到来年春季风起尘扬,你就知道什么叫尘土大了。再说京师街道就这些大街宽,各处胡同里一样狭窄。”
  梅枝不理睬老爷的揶揄,眼朝外望,又继续对刘娘子说道:“这房子红砖绿瓦的,花花绿绿挺好看,和老家那里不一样。”
  马车又摇摇晃晃半个时辰,停了下来,一直在前领路的张三立在外面,恭敬的禀报道:“老爷,夫人,这便到了。”
  李佑下了车,这宅子朱漆红门已经打开了,内有照壁,站在门外看不清里面。张三拿出几张图,对李佑开始讲解如何安置。
  李老爷不耐烦听这些俗务,挥挥手道:“你与李四勤快些,将夫人们和家什安置好,以及给两位西席找个清静屋舍。回头与我简要说说即可,老爷我就不细问了。”
  李佑站在胡同里,东西南北的看了看,左邻右舍果然家家朱门,不愧是官员云集的地段,得闲了要拜访拜访才是。而且还得让张三多打听点,旁边不知谁家要是离任或者被抄了,赶紧买下来扩大自家的面积。
  第二日是八月初四,李佑将家人继续留在新宅中安置收拾,而心急的他则带着揭帖,向位于宫城正南方的吏部而去。
  李佑这次被召入京,是来接受任满考察并叙用的,负责考察的衙门是吏部和都察院,所以进了京后,须得主动向吏部和都察院报道。叫崔师爷帮忙写的揭帖,便等于是上辈子的述职报告,主要内容是自陈功绩以待勘察。
  他新宅距离承天门外的六部不过二里多地,而且还是很好走的大路,比起上次留京住的寓所,真是便利了许多。
  吏部大门那里,还是那副终年不变的门庭若市样子。如果说朝堂如市场,吏部就是这个市场中最大的商户。
  在地方上具备真正告身的官员难得一见,一个大县里可能也就七八个。但在这里却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就可能碰到三五个官员。任你是地方青天还是民之父母,到了这里就是个普通货物。
  但不得不说,即便站在货物堆里,李大人依旧醒目亮眼。与三四十岁为主的老家伙们比起来,如此年轻的正五品不是凤毛也是麟角了。
  吏部大堂上的老吏对李佑印象极其深刻,见到英气逼人的李大人踏步进来,愣了一愣,主动招呼道:“许久不见了,李大人!”
  在各式各样的侧目中,李佑插了队将揭帖放在案上,问道:“天官和左部郎可在?”
  “在的在的。”那老吏收下揭帖,热情的答复道。
  李佑点点头致谢,转身向吏部后衙行去。
  在去年三月的朝廷大洗牌后,原吏部尚书许道宏进位建极殿大学士,成了次辅。而原左都御史赵良仁迁吏部尚书,便是如今的天官大人。
  这位赵良仁老大人与李佑乃是同乡,李佑在苏州又与赵家交好,所以论起关系,应当比许道宏更亲近。
  不过赵天官大约是在都察院做风宪官久了,那种不苟言笑的严厉的派头一时纠正不过来,对着李佑这个勉强算通家之好的同乡后辈也是如此。
  所以面对赵天官,李佑觉得亲近程度反而不如与许次辅之间相处时,不过他也知道这纯属是个人感觉,而做官万万不能靠流于表面的感官知觉。
  见了天官大人,礼毕寒暄几句,李佑脑子转了转,决定说几句不那么突兀的私人事情,以增加亲近程度。“贵府义老爷如今在家将近三年,当初的风头早已过去,按说应该起复了,老大人要举贤不避亲哪。”
  这义老爷便指的是赵家三兄弟中的老二赵良义,当初他为避嫌辞官隐退在家。没想到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幸亏李佑帮他找回了流失在外的孙辈,才聊以为慰,这一晃也快三年了。
  赵天官苦笑道:“我这二弟如今一心在家调教孙辈,不想入仕了。”
  哦,李佑陪着唏嘘几句,又说了说家乡闲话,便起身告辞。
  出来又寻到文选司郎中左大人的屋子,对左郎中拱手道:“左兄别来无恙!”
  左郎中端坐公案后,不还礼不起身,很无礼的看着李佑叹气苦笑,半晌才道:“景和七年二月底,你选官江都县,至今方才一年零五个月二十天,你又回来了。”
  李佑做出激动样子道:“左兄如此惦念在下,感激涕零!”
  左郎中傲然道:“本官不仅仅记得你。在其位谋其政,天下七品以上官员,履历都在我心中!”
  李佑暗暗吃惊,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些身居要职的人物,果然人人有几把刷子,恭维道:“左兄记性超群,在下简直五体投地。”
  左郎中挥挥手:“不要打岔子,正在说你。我当初怎么也没想到,你被黜落到地方,不过一年半功夫,竟然又回来了,还能不升反降的与我平起平坐……”
  李佑之前是六品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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