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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随轻)-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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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心里吟着前贤绝句,李大官人轻松愉快的踏入了吏部。好罢,他承认前是前三句不是很应景,但要的就是最后一句。
  前度刘郎今又来,吏部前庭大堂的老吏见了李佑,确实有这种感受——
  景和七年秋,此人在吏部蹲守半个多月;景和八年二月底,此人被罢官,匆匆在吏部领了新任命被贬出京;景和九年八月,此人又回来了,再次以吏部为家蹲守半个多月;景和九年十二月,此人又被罢官。
  如今到了景和十年二月,此人又跑来办理起复。短短两三年功夫,几起几落,此人做官做的真不甘寂寞。
  却说李佑进了大堂,直奔办事书吏的案前,此时案前有人正与书吏说话,后面还有几个等待的,八成都是来办理选官程序的官员。
  复职心切的李佑浑没在意,越众而前,对着书吏插话道:“孙先生!我这边有消息么?”
  老书吏尚未答话,却惹恼了先前正与书吏说话的官员,侧头见是个并无官服的年轻“士子”,料想他是初次投名选官的举人之类,便高声喝斥道:“从哪里来的无礼之徒!忒不懂规矩!”
  李佑闻言瞥了那官员几眼,正三品,面生,应该是外地入京选官的大员,九成九是按察使或者参政。饶有兴趣的问道:“臬台?参政?谢谢!”
  那书吏见两边要不对付,连忙接话道“李大人!你的事我做不了,你亲自去后面和左大人谈罢!”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李佑点头致意后,哪里还有心情调侃旁边的三品大员,急急忙忙转身向吏部内院行去。
  见书吏先与李佑说话指点,那三品官感到自己被轻视了,愤怒的问道:“此乃谁人?”
  书吏抬起眼皮:“你们外地官或许有所不识,正是人称大树御史的李虚江也!”
  不认识归不认识,但要说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这前来选官的三品大员当即不言语了。暗道京师果然处处卧虎藏龙,随便呵斥了个看着像白身士子的,却就是个硬扎家伙。
  李佑熟门熟路的找到文选司,进了文选司郎中左大人的房间,与他见过礼后开门见山的问道:“听前面书吏说,在下的事还得找你谈,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左郎中请李佑到旁边小厅内坐下,上了茶后才道:“你官复原职的事情,天子下朝议垂询,结果被否了!”
  李大官人大感意外,仿佛当头被浇了一桶凉水,原以为是轻而易举顺理成章的事情,怎么被否了?
  “袁阁老向天子奏称,眼下你在京城里声望太高,风头正盛,所以此时不适合继续担任京师地面官员,不然易生尾大不掉裹挟朝廷之势。包括徐、彭、金在内的大部分阁老都赞同这个说法,所以……”
  靠!李佑不由得感慨万分,这是刷声望刷过头的副作用么?别人倒还罢了,这保住地位的彭阁老翻脸可真够快的!
  难怪官员都要尽可能的占住位置,有了位置才有一切,没有位置简直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完全没有主动权。即便强势如许次辅,一旦丢下位置丁忧返乡,再回来时也成了未知数。
  左大人继续介绍情况:“袁阁老还对陛下奏道,你还年轻,锋芒太利不懂韬隐之道。从培养人才爱护人才的角度,不宜立刻重新担任提督五城御史这样的势要职务,否则反而害了你。故而要适当地压一压,避免木秀于林或者过刚易折的悲剧,让你仕途道路基础更坚实……”
  真是冠冕堂皇无懈可击的套话啊,仿佛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实际情况那就只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非李佑心里透亮,没准该对袁阁老的爱护感激涕零了。
  总而言之,五成提督御史经过初代目李佑拳打脚踢,从刑部夺来了京城刑名司法大权,权柄发展的太重,又加上李佑本身如日中天的从官场到民间各种声望,更是如虎添翼。
  大部分朝臣或许在嘴上会称赞李大人,但在心里却不能放心让他官复原职了。有可能打破平衡的存在,对任何人都是威胁,难道谁还能比段知恩更强?
  别过上几百年他李佑在戏曲词话里变成了包龙图,其他人却无辜的化身为庞太师这种背景角色就傻眼了。
  想明白这点,李佑喟然长叹,官场的学问真是越学越深,今天又上了一课。陶醉于的战无不胜可能只是个假象,这前提是与“人”斗,但在水无常形的“势”面前,谁都得无奈。
  撼山易,撼动大势难,难就难在这个“势”是不以人的意志转移的,是随时有可能变幻的,是具有无数种可能性并捉摸不透的。
  李佑向来识时务,当即也不再纠结,又问道:“不能官复原职,那还有什么职位?”
  左大人叹口气,“你原职位列四清,流品太高,转换为其他官职,安排难度很大,愁煞我也!现在看来,要么平调去六部为五品郎中,要么升迁到其他寺监为四品,可这两种选择,都太难为人。至于词林坊局想都不用想了……”
  “到底是什么?”李佑打断了左大人诉苦,着急的问道。
  左郎中捻须道:“通政司缺个管邸报的右通政……”
  李佑想道,这似乎也不错,能直接操纵朝廷喉舌,影响天下舆论,还挺适合自己去干的,何况当初自己曾经主管过邸报,很熟悉情况。
  当今国朝人口至少过亿,干几年攒够九百八十七万个关注成为意见领袖很容易啊!
  “但被朝议否了!”左郎中悍然打碎了李佑的幻想。袁阁老等人当然不傻,把李佑这大喷子放到邸报主管位置上,那不是找虐受么。
  不等李佑发问,左郎中又道:“目前也还缺个大理寺少卿……”
  李佑心里一喜,这是负责复核天下所有重案、对刑部都察院案件进行二审的职务,相当不错。虽然随着大理寺弱势,逐渐有摆设嫌疑,但事在人为,在自己手中重新发扬光大不是没可能的,怎么说也是九卿衙门!
  “但还是被否了。”左郎中面无表情道。
  袁阁老等人当然没有失心疯,这种理论上能够钳制初审并负责终审的职务,怎么可能交到李佑手里。虽然现如今只剩了个名分,但名望爆棚的李佑只要有了名分和大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李佑没脾气,“结果到底是什么?”
  左郎中无可奈何道:“提了两个都被否掉,第三个合适的职务还正在寻觅,正五品到四品,又符合你身份的就那么些,挪出一个位置安插你不容易,我不想把你胡乱安排到上林苑监正这种官职上啊。所以还请敬候佳音。”
  “我看正五品大学士不错,你不如提议我担任大学士得了。”眼瞅今日要白跑一趟,李佑没好气的扔下话,起身告辞了。
  左大人又招呼道:“虽然你的事情不谐,但陆大使官复原职和周大人外放问题都不大,你尽可放心!”
  出了吏部,李佑想了想,向东北方向的十王府而去,去问问归德长公主有什么好主意。
  此时天气渐暖,日光也不错,长公主和一干宫娥内监如同众星捧月的在花园中围着小柳儿,哄他学走路。
  李佑到的时候,被请到凉亭中,长公主挥退了左右远离,笑道:“你这老师很不称职,荒废我儿学业一个多月。”
  “前段时间不是事情多就是过年,哪有空子。你手里的先皇密旨给陛下看了没有?”
  长公主答道:“看了,效果还不错,果然是真没了芥蒂。不过话说回来,我当真没想到……”
  李佑想起自己的工作问题,求助道:“这些时间,手头的生意都整理的差不多了,那些太监的债务你自己看着办就行。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大隐隐于市,终究要回到正轨上来,但现在朝廷这边有些麻烦,你有何主意?”
  闻言千岁殿下登时眼光大亮,答应道:“此事易尔,举手之劳!你且放心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
  “那便多谢了。”李佑谢过之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头,这答应的也太痛快了,而且也太有把握了罢?
  吏部天官赵尚书加上文选司郎中左邦瑞大人都没那么容易帮自己调动到好位置,归德千岁难道在文官升迁上话语权比这两人联手还大?
  “你有何打算?可否言明?”李佑疑问道。
  归德长公主神神秘秘的说:“到时便知,勿虑也!”
  李佑突然醒悟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因为千岁殿下做事比较爽气,有一说一,并非很喜欢卖关子的人。今天这是反常,事有反常即为妖啊。
  便毅然道:“不要故弄玄虚了,否则我一定拒绝你。”
  归德长公主万般无奈道:“有个正四品的少府少卿在向你招手。从这两月来看,你太有经商才干了,尤其善于当借用权势的官商,正是我这少府急缺的人才。”
  险些被你造出个既成事实出来,本官堂堂清流上品,怎能屈身给皇家当外管事?李佑起身扭头就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598章 万里闲难宰相才
  眼看情夫要走,归德长公主连忙叫住,又道:“你目前这个状况,也是没法子。下诏狱、青天煤这种事,放在别人身上与放在你身上,效果是不一样的。
  放到别人身上,那是一夜之间名动天下,褒扬美誉纷至沓来;但放到本来已经很出名的你身上,那就是过犹不及,如何处置便让朝廷为难了,总不能再提拔成二十出头的侍郎罢?正所谓功高不赏,赏无可赏,无可安置,唯有闲置,更何况还有人心莫测,不用我多言。”
  李佑无奈道:“这些本非我目的,只是前阵子行事时顺带得到的。若不如此,就只有请遗诏强行诛除段知恩了,杀人容易收尾却难,让陛下心里记恨更得不偿失。两相抉择,还是这样好一些,闲置就闲置罢,这样也不错!”
  如果从来不曾安分的情夫耐不住寂寞,千岁殿下会不奇怪,但听情夫居然很有内涵的说“闲置也不错”,就让她诧异了。
  李佑叹道:“我辈生于此世乃是幸运之极也,因为史书上有无数经验引以为鉴。幼主当政初期的权臣里,有几个下场好的?有几个得以保全身名善终的?周公、孔明毕竟是少数里的少数。所以此时闲置也是不错的。”
  说是这么说,长公主凭直觉也能猜到这是情夫的无奈自嘲之语,他这人闲不住的。又劝道:“你太会为自己扬名了,以后该安心多做点实事,脚踏实地的比较好,名符其实才是根本。”
  李佑闻言大为气恼,拂袖不悦道:“果是妇孺之见,连你也居然如此说,告辞!”
  “站住!”千岁殿下凭空被李佑骂了一句后也恼了,要知道,就连天子也不敢说她妇孺之见!当即拍案斥道:“劝你务实也成妇孺之见?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李佑转身冷笑道:“难道我没做实事么?我所作所为对得起你朱家俸禄,即使没被罚干净!当年在虚江县时,我祈雨成功,助县尊修建二十里石塘通流防洪,生丝荒年管制丝市维持小织户生存,此外也整治过市场恶棍!这不是实事?
  到了苏州府里,我检举过侵吞粮库大案、在粮荒时力保全城不乱、平息过十九个行业东主与佣工的纠纷、清理过累积狱案、整顿过衙门、修建便民出入的新城门!这些不是实事?
  在京师中书任上,我兢兢业业负责分票、解决了你们权贵滥请盐引导致的北方盐商叫歇风潮、奏请过天子亲政!这不算实事?
  在江北任上,我亲赴险境保住皇陵,破了私盐大案每年为国挽回上亿斤的流失,其余整理盐业、安抚民心、修桥铺路、赈济善政不用细说,天子南巡时亲眼所见并褒奖过!这些不算实事?
  在五城提督虽然时日较短,但也处置了南城蠹虫、及时清理了京师狱案!至于平息煤市就不提了,这些不算实事?
  那我反要问你,如果上面这些不算实事,什么才能叫实事?如果这些不算实事,那天下官员有几个敢说做实事了?你说的实事到底是什么?
  所以我自任官以来问心无愧!如果连我这样的实心任事的官员下场都是闲置,那国将不国也就指日可待了!”
  归德长公主被李佑驳斥的哑口无言,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纯属家常话,怎的情夫的反应出奇剧烈,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连国将不国都说了出来。
  难道两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了?若要敏感脆弱到这个地步,事有不顺便动辄发火,岂是“夫妻”相处之道?
  等她醒过神来,李佑的身影已经快消失在花园月门里了,忽然又回过头,很没正行的对她眨了眨眼。千岁殿下莫名其妙发呆半晌,突然明白了。情夫这些话,不是对她说的,是要通过她的嘴对天子说的……
  既然刷名望刷过了头,就难免会有人趁机向天子进谗言,说他李佑夸夸其谈有名无实。而他刚才那些话,就是为了预防这种谗言的,防患于未然也。有实事打底,名望怎么也不能说成是虚名。
  李佑从十王府归德长公主宅第出来,正值午时。路过皇城南,这边商家店肆极多,李佑便左右观望寻觅吃饭地方,却见新开了一家酒楼,招牌上赫然写着“洞庭楼”。
  想起苏州府里也有个洞庭楼,乃是太湖洞庭山的豪商宋家所开,由好友宋问古主持,李佑在苏州府时候常去蹭饭的。
  思及此他吩咐轿夫过去,在门前下了轿子。刚进门,李佑尚未与店中小厮说话,便见一位绸缎袍子中年人匆匆迎上前来,揖拜道:“余西洞庭山宋问志,阁下若非同乡李探花先生也!何故至于斯?”
  听西洞庭山几个字,李佑便猜出这个洞庭楼必然是宋家在京城新开的产业,而且只名字就看得出来,宋问志与好友宋问古肯定是同族兄弟了。
  这宋家果然是半儒半商,宋问古在苏州整日与文人才子厮混,眼前这位宋问志说话也是文绉绉的,让李佑没来由的感到有趣,又心有感慨的以戏言答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宋问志当即卡了壳,很是无语,低头苦苦思索怎么对答才能不掉价。
  他也是读过书的,听出来李探花这是化用战国时屈原大夫与渔父问答的典故。如果追求风雅,他应该照本宣科的用渔父的原话应对。
  但问题是,李探花这样大名士有愤世嫉俗指桑骂魁的资本,但他一个商人可没有跟着说“世人皆浊、世人皆醉”的勇气。尤其是在京城地面,这样说不就等于是骂朝廷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么?
  见对方无言以对,李佑忍不住“哈哈”大笑,潇洒的拍了拍还在纠结的宋问志肩膀,又戏言道:“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还不上酒!”
  宋问志尴尬的陪着笑了笑,将李佑请到二楼临窗处,又搬了屏风,与其它地方隔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雅阁。
  李佑挥退旁人,不要人侍候,自酌自饮自取其乐。几杯酒下肚,望着窗外天高云淡,街上行人匆匆。一时感古思今,剽窃欲望一发不可收拾,忍不住抚窗而高歌曰:
  “立功名兮若草莱,买田阳羡尚徘徊。三春破梦神仙骨,万里闲难宰相才。明月虚江何处问,燕云渤海未归来。高楼酹酒呼千载,大树西风满劫灰。”
  是一首很符合当前不得志闲人心情的七律,别人不得志是真不得志,李大人这次感慨不得志是真矫情了。
  但这些年来李大人不得志时候太难得了,很稀有,所以抓紧机会矫情也情有可原,毕竟各种根基都还在,说不定明天又飞黄腾达了。
  屏风背后,宋问志低声催促写字好的账房先生:“快快记下,明日去寻个名家书写裱糊,高张于店中。我们苏州人都知道,李探花从来不爱泼墨挥毫,可惜可惜。”
  落魄秀才出身的账房先生心有戚戚的摇头晃脑道:“李大人向来以簪花拥妓神仙骨、纵酒狂歌宰相才自比的,今日却道三春破梦神仙骨、万里闲难宰相才,看来心境有变啊。此中闲散归乡之心,闻而唏嘘。”
  李大人“作”了一首诗,自我感觉良好,很符合当前情景心情。又喝了几杯,醉眼朦胧里,忽然听到窗外阵阵嘈杂的声音。忍不住探头看去,却见从远处街角涌来数百人,朝着大明门方向而去。
  哟?瞧着阵势,有群体性事件发生了!若李大人仍然担任五城提督御史,这会儿就该火烧眉毛的率领官军差役去灭火了,但如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乐得看热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群路过洞庭楼门前,即便李佑一双醉眼,也在楼上看清楚了,这些人一水儿的澜衫平巾打扮,分明是国子监监生的制服!
  哟?太学监生群体性事件?这事儿更大了!李大人连忙对韩宗吩咐道:“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一刻钟后,韩宗从楼下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楼梯,对主人禀报道:“小的去街边商家打听过,还真有不少知道的。据说前日有个权贵打死了监生,而官府处置不公,激起了国子监众怒,所以聚众去礼部请愿了。”
  如此说来,该朱部郎头痛了,李佑暗忖道。学校事务归礼部仪制司管,仪制司里又归员外郎朱放鹤先生分管,所以太学生闹场子,少不得麻烦到朱放鹤。
  看来这几天朱先生没心情与自己喝酒了,李大人又想道,本想也通过朱放鹤走走门路,看能不能谋个好官职。
  不过很可惜,李佑猜错了。次日,李佑一睡到日上三竿,正懒洋洋的在书房闲坐时,朱放鹤却登门来找他。
  两人见了面,朱部郎不由分说拉着李佑道:“走!喝几杯去!”
  李佑不禁奇道:“国子监有监生被打死,昨天出了大乱子,你还有心情找我喝酒?”
  “你也知道了?这次确实动静不小。”朱放鹤叹道:“事情不只是一件,除夕的时候,有个监生因为肄业在即却选不到官,便悬梁自尽了。本来为此事国子监内就悲愤得很,结果又出了监生被打死的事情,越发的将事情大闹起来。”
  还有监生悬梁自尽的事情?李佑直言不讳道:“国子监我也去过几次,不只是最近,人心一直都是很不安分!我很纳闷,朝廷又给不了好前途,还聚集数千监生在京师作甚?自讨苦吃么!”
  刨掉李佑这样的,官场上最主要的出身有三种,进士举人和监生。进士当然是清流,举人次之,监生就是最下等的浊流。
  在国朝初年,人才稀缺,科考还没完善,监生做官政治待遇和进士类似。到了后来科举昌盛,科考出身的进士举人逐渐占据了上流,监生出路越来越窄,地位也越来越低。
  进士地位太高比不过,但这举人做官却直接挤压了监生的空间。官位数目是大体固定不变的,好官美职的数目更是稀缺的,但每年都有大批监生肄业,每三年就增加一千多举人。积压这么多年,监生选官难度越来越大,怨气当然也越来越大,一旦遇到契机,就像干柴遇火花,闹出点乱子也算正常。
  所以李佑才说,国子监人心一直都很不安分。但在现有科举为尊的体制下,这是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神仙来了也没辙。
  能指望由进士特别是高名进士把持的朝廷放开口子,让监生这个群体获得上升通道吗?单个人若机缘好还是有可能的,他李佑连功名都没有,一样坐在了现如今的地位。但是监生作为一个庞大群体,是不可能被放开限制的。
  对于摊上国子监乱事的朱部郎,他只能报以同情,宽慰道:“这谁都没法子,依我看来,天下政务里学校事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国子监尤甚,你拖一天一算天好了。走!我请你饮酒浇愁。”
  朱部郎愣了愣,“你以为是我需要借酒浇愁?我这次是来请你喝酒的!”
  李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疑问道:“什么意思?”
  朱部郎豪情万丈的说:“国子监祭酒石大人上疏,道是太学近年来学风极差,乱像频仍,需用重典,故而奏请让你以外差身份督察国子监学政。”
  石祭酒,海内名臣,前天下第一知府,前苏松道参政也,老相识了……李佑大惊,石纶这个老而不死为贼的,见不得他很清闲吗?连忙推辞道:“这不可能的,在下连个功名都没有,如何能管得学校事!”
  朱部郎点点头道:“我本也如此想的,但内阁竟然最快速的准了,神乎其神啊。所以我才请老弟你饮酒壮行,以后你我就是共同作战的同僚了,一起努力!”
  李佑瞠目结舌,做梦也没想到这事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内阁这帮阁老,别的事情拖拖拉拉,这件事情倒是干脆利落!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同情朱部郎,原来真正需要同情的是自己啊!
  “我就是个白身!白身!哪有资格去办理清贵的学校事务!”李佑忍不住吼道。
  朱部郎哈哈笑道:“正是万里闲难宰相才啊,朝廷信重你,这不是坏事。”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599章 险些将本官唬住
  不得不说李佑有点失态,他之所以不愿意去担任这不知道什么名头的督学官,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五个字——吃力不讨好。
  监生这个群体,牢骚满腹,怨气也大,人数还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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