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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随轻)-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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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望去,却是面熟的那个,这又是那颗葱?不屑的问道:“你是什么人物?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在下鸿胪寺少卿尤和,受朝廷使用,暂且差遣为办报副总裁官。李大人要借用办报厅的字盘工匠,本官如何不能插嘴?”那人先自我介绍道,又驳道:“其一,字盘是李大人当初自愿捐赠给国子监,既然如此就算是国子监所有,焉有取走之理?其二,工匠都是朝廷拨发到国子监服役的,于法不可私相授受,更是断无擅自外借之理。”
李佑皱眉道:“原来朝廷还派设副总裁官?尤大人你这是定要故意刁难本官?”
“不敢,职责所在而已,还请李大人谅解。”尤和答道。
他们两个副总裁官被各自靠山派到国子监办报,主要任务一方面是准备占领舆论阵地,提前布置抢班夺权。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严防死守,防的就是李佑卷土重来的复辟,杜绝一切李佑插手报纸的可能性。
这目的看着多余但其实绝不是多余。李佑死灰复燃是无数有前科和教训在前的,吃过亏的人都会牢记在心。
虽然尤大人之前没有料到李佑居然主动另起炉灶,甩开国子监单干,袁阁老也没有指示这种时候怎么办。但是本着无论如何不能让李佑办报的精神,阻止他利用国子监的资源总是没错的。
李佑没有表示什么,沉吟片刻又道:“本官欲用监生六十人,还请石大人予以放行,这是有关文书。”
“不可!”抢先说话的又是尤和尤大人。
李佑猛然侧头,狠狠盯着尤和,面有怒色。尤大人当然知道李佑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袁阁老有过指示,他无法违背,也只能身不由己的硬着头皮顶在这里。
“一个不上台面的鸿胪寺少卿,也能管得到国子监监生?尤大人的狗爪伸得也太长了,真以为本官砍不了你的手?”李佑厉声斥骂道。
这时另一个新任副总裁孙一江对石祭酒道:“石大人,朝廷有令,今后办报之事由我三人共议而后行,还请三思。”
两个副总裁虎视眈眈,石祭酒心头隐隐有几分后悔,感到自己有可能犯错了。
当初李佑反对自己上奏,坚持要自行办报,看似是有私心,但有可能是正确的。而自己出自公心,却还是奏报了朝廷,不然也不至于面临目前这个局面。常言说得好,闷声发大财啊。
心里权衡过,石祭酒无奈对李佑道:“监生是国家养士读书,不便为私人所用。”
“看来你们这是铁心拒绝了。”李佑仿佛自言自语道,忽然他扬起手,狠狠将手里的文书扔到了尤大人的脸上。
这样做法是赤裸裸的羞辱,尤和地位和官职含金量虽然比李佑差一截,但好歹也是五品,怎能容忍如此打脸?他下意识将纸片抓住,顺手揉成一团,扔到地上,咆哮道:“李佑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佑仰天大笑几声,抬手对石祭酒说:“告辞!”
望着李佑的背影,石祭酒疑惑不定。他和李佑打交道的经验可谓是丰富,凭直觉也感到有不妙之处。
想来想去,石大人的视线落在地上的纸团。他弯腰去捡了起来,展开看去,却见这文书分明是一封衙门揭帖,落款赫然是吏部。
再看内容,却是吏部以试行名义,批准给李佑一百个监生历事名额用来办报。也就是说,这是正式的吏部公文,而不是李佑自己的私自请托要借用监生。
他刚才怎么不说清楚?石大人万般同情的将这封揭帖递给尤和尤大人,诚恳的劝道:“阁下还是立刻去吏部,向赵天官解释明白罢。”
解释什么?一是在权力榜排不上号的鸿胪寺少卿为什么敢拒绝吏部对人事工作的安排;二是鸿胪寺少卿为什么敢揉烂吏部公文扔在地上。
福建道监察御史、另一个副总裁官孙一江有种窃喜感觉,如果两个副总裁变成他一个,那可真是好事。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607章 活字风波
按国朝制度,监生经过在衙门历事,才能正式获得出身,具备选官资格。历事事务,自然是由吏部负责。
虽然历事按惯例是在两京衙门里,但如果吏部以衙门满额为理由,分发若干监生去李佑这个私人办的报纸历事,也勉强能说得通。只要吏部承认这种出身,别人也没什么插嘴的余地。
尤少卿捏着皱巴巴的纸张,这可是吏部的传告揭帖。在石祭酒和孙御史的注目下发呆半晌,他才颤声道:“这,这绝非我之本意。”
六部之首吏部的脸,阁老都不敢轻易去打。一个鸿胪寺少卿这样罪证确凿的、在公事程序上打吏部的脸,特别是这吏部号称李佑娘家,其后果可想而知。无论本心如何,吏部公文确实被揉碎了扔在地上。
又是一出活生生被李佑坑害的惨剧啊,石祭酒暗中摇摇头。
本来他对朝廷硬行安插进来两个副总裁官很不待见,但现在反而对尤少卿产生了些许同情。尤大人等于是替他吸引了李佑的攻击,应该同情一下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两个副总裁官确实有作用……
故而石大人不由得为尤少卿感到惋惜和着急。这李佑前脚扬长而去,少不得添油加醋的向吏部传话,你尤大人还不迅速跟上去吏部救场,只在这里说废话有什么用?脑子这般不灵光,袁阁老是怎么挑的人?
殊不知就因为尤大人做事死脑筋,才来了这里。国子监是什么地方?是直面怒火状态李佑的第一线,还非得脑子不灵光之人才能来。何况脑子太灵光的人,袁阁老也不放心派来。
总裁官石祭酒是四品,那副总裁必须要四品以下,但四品以下里,敢与李佑直接对抗的人屈指可数。看来看去,袁阁老也就觉得鸿胪寺尤少卿有这个蛮劲,不求他能压过李佑,只求他能死死顶着李佑守住位置。
尤少卿最终还是匆匆忙忙出了国子监,上轿朝南而去。国子监距离官衙密布的内城南部实在太远,走在路上时尤少卿算算时辰,发现到吏部的时间可能是黄昏左右,那时候吏部就该散衙了,自己不见得能见到什么人。
想至此,尤少卿发了狠,不去管吏部如何了,先去见袁阁老!今天他在国子监与李佑接触,获得很多新消息,应当以最快速度向袁阁老禀报,这才不辜负阁老的重托!
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到达西城袁府,尤少卿求见后,在门房等候了一刻钟功夫,才被引进去。
袁阁老在书房接见了尤少卿,“方才老夫正在用膳,所以叫你多等了一会儿。你今夜前来,大概是因为见到了李佑罢。”
尤少卿哪敢抱怨,连忙原原本本、没有丝毫隐瞒的将今日之事述说出来,包括自己被李佑坑了一把的丑事。
对李佑私人办报,袁阁老同样感到惊诧,他派人去当副总裁,就是为了严防死守李佑复辟,没料到这李佑直接不在国子监玩了。便追问道:“李佑真自称要办报?”
尤少卿答道:“听他所说是确属无疑的。他在朝阳门内大街与崇文门内大街交口处购买了大片屋舍,这个瞒不住人,稍稍一查便可以得知。”
袁阁老微微颌首,“李佑去岁岁末做生意,仿佛赚了一大笔银子,所以投钱办报的财力还是有的,这不奇怪。”
尤少卿提出自己的看法道:“办报不是有钱就行,还得有人有工艺,下官看他是办不成的。”
“话是这么说,但李佑做事只要敢动手,必然就有把握做得成。坐等他办不成报纸的想法不可取,那样只能坐视他成事。”袁阁老捻须细想,忽的发现一个关键细节,李佑去国子监索要字盘?
雕版印刷是不用字盘的,都是直接刻版,只有活字印刷才会用到字盘。李佑索要字盘,说明他肯定是用活字印刷,他的活字又是从哪里来?
在整个京城大大小小书坊不少,成套的活字却不多,但毕竟还是有。而李佑不可能凭空变出活字来,为了抢时间必然是直接收购活字!
想至此,袁阁老胸有成竹,对尤少卿道:“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李佑总能找到人手,从这方面拦不住他。但活字却是至关紧要,又为数不多,只要截住活字,李佑便至少落一个后手。
那李佑昨日刚刚购得房舍,一应器具必定没有搬进去,包括活字,所以现在还来得及,这其中老夫自有主意。”
尤少卿又说起自己得罪吏部的事情,袁阁老点点头道:“老夫知晓了。”
次日,京城大大小小书坊都收到了宛平、大兴两个京县衙门的告知,道是朝廷近日可能要征用活字,故而所有书坊现存活字一概不得外售和外移。
这道命令让各大书商莫名其妙,不明白朝廷意欲何为,但随后也抛之脑后了。不是他们胆敢忽视官府法令,实在是因为这个命令对绝大多数人都毫无影响。
大部分书坊没有活字,自然与这道命令没有关系。少部分用活字印刷的,受到影响也不大,只是禁止售卖活字和随便移动到别处而已,又不是禁止用来印刷。
尤少卿受了袁阁老嘱咐,坐镇国子监时顾不得别人惊诧的目光,亲自像个士兵一样守在典籍厅工坊,看管那二十万个铜活字。一切都是为了避免被人钻空子,让铜活字流落出去到某些人手中。
以上就是袁阁老的计划,只要确保没有活字落入李佑手里,他拿什么来印报纸?靠着请上百工匠进行高密度高强度的雕版?
不过李佑仿佛对袁阁老的布置毫无觉察。他到典籍厅工坊中取走字盘,并打算挖几个熟练工匠时,看见尤少卿坐在太师椅上,威风凛凛的堵着字库大门,鹰一般的眼神来回横扫任何可疑分子,便感到很疑惑。
“尤大人这是作甚?”李佑指着字库大门,问起身边老工匠。
老工匠也很纳闷,“今日一大早,尤大人就说要亲自把守字库,以防宵小。”
“脑子有病罢,怎么做到鸿胪寺少卿的?”李佑摇摇头道。
气得尤大人险些站起来找李佑去理论,但是刚起身时,便记起了自己的职责,又重新坐下,心里默念万万不可因小失大,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李佑又看了一眼尤少卿,对老工匠道:“今日傍晚左右,将有一批活字运到我那报坊。如果老人家今夜有空,烦请去看看,酬劳不会少的。”
只是晚上看看去,这不算正式被聘请,只是业余时间捞外快而已,老工匠没有多想,便很痛快的答应了。
言者“无”心,闻者有意,李佑与老工匠的对答,一字不差的听在了尤大人耳朵中。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信息,若李佑能搞到活字,说明袁阁老的封锁措施彻底失败了!
想到这里,尤少卿将长随叫来,悄悄吩咐了几句,之后那长随便拔腿飞快的走了。
天色将近傍晚时,在朝阳门内大街与崇文门内大街交叉路口附近,出现了十几个衙役,分头在四周来回巡视,不知寻找些什么。
又没过多久,从北边出现几辆马车。车辆不大,但目测货物却很沉重,压得马匹极其吃力。
带队的班头拦住首辆马车,探头朝车上检查了几眼,对车夫喝问道:“你运的是活字?”
车夫惴惴的答道:“正是,我们这几辆都是铜活字。”
见他示弱,班头大喝道:“你不知道今日起,京城内各大书坊禁止售卖、移动活字吗!你们是哪家书坊的?应该收到了官府法令,但你们竟敢违抗禁令!”
那车夫大呼小叫道:“冤枉!小的也是受雇于人!请差爷明察。”
放在地方,衙役办这事肯定连人带车先扣住,再审理情况。但此处是京城,水太深了,所以衙役班头没有动粗,只问道:“你们是受雇于哪家书坊的?”
“雇主不许小的说。”车夫答道。
“不许说?那就是企图打马虎眼,逃过禁令?”班头听到这里就断定没什么背景。若有背景,这时候就该报上名号了,这是京城的惯例,遇事先报背景,然后再“讲道理”。
既然不肯说出来历,那就可以开始处置了,无论对方是不是扮猪吃虎。就算真是扮猪吃虎,对方不自报家门,吃了亏也怪不得别人。
那班头便对着手下发令道:“连人带车押走并送到县衙!”
“慢!”忽然有人喝道,从后面马车上跳下来一位中年男子,面白无须,神态傲慢的对着班头道:“这些活字是有来历的,你动它不得。”
班头笑了几声,“在下倒要听听,是什么来历敢公然违抗官府禁令?”
“这些活字,来自于大内经厂。”押运的中年男子淡淡的说。
听到这个地方,班头笑容戛然而止。脸色彻底僵住了。大内经厂隶属于内宦二十四衙门里的司礼监,主要职责就是为皇宫印书……
第六集 名震京师 第608章 这里面水很深
负责押送活字的公公吐出大内经厂的来头后,便不再说话,这就已经够了。
在国朝,若论大内最有权势的衙门,司礼监当之无愧入选。但在起初,司礼监尚没有变为内相时,在理论上只是个掌管宫中文书、图书、礼仪的机构,下面设有经厂负责大内印刷书籍的事务。
所以这经厂就相当于皇家印刷厂,设在皇城东北角,但是与它的主管衙门司礼监比起来,显得十分默默无闻,与司礼监另一个内设机构文书房比较起来更是天上地下。
拦住运送活字车队的大兴县衙役班头虽然不见得清楚经厂是什么玩意,但有三点是明白的。
其一,那面白无须中年人说的是“大内”经厂,挂了大内两个字,就不是他这个小小衙役班头能招惹的;其二,在京城被称为某厂的地方,往往都是隶属宫中,什么东厂西厂王恭厂之类的;其三,这个中年人面白无须,明显是个公公。
竟然拦住了宫中的物品?该班头当即吓出一身冷汗。有人说傍晚有活字运到这里,知县便派自己来查禁,查来查去没料到是宫中物品,这简直夭寿啊!
一方要运活字过去,一方要查禁活字,这定然是朝廷里发生了传说中的高层斗争,而且还涉及到人命如纸的宫中,自己这小鱼小虾无辜可怜的被牵扯进来了!只怕连匆匆发布了禁令的自家县尊大老爷也是牺牲品!班头惶恐不安的想道。
这里面水很深!面临这个紧要关头,自己该如何抉择?大兴县衙役某班头陷入了深深的痛苦纠结中。
是毅然严格执法,一条道走到黑,力争越是危险反而越是安全,博得己方大佬们的青睐和奖励?还是在这位相貌很冷酷的公公面前见风使舵,揭穿自家知县受了别人指使发布禁令的事实?
两种选择,都有可能获得好处,但也都有可能要人命,实在令人难以决定。班头不由得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只过了半晌还是犹豫不决。
旁边有个小衙役扯了扯班头的袖子,轻声唤道:“舅舅?舅舅?”
“叫什么叫!事关重大,没见我正在沉思么!”班头回头呵斥道。
小衙役指着远处道:“可那些马车已经走远了啊,舅舅你还发呆作甚?”
班头抬头四望,果然那几辆马车已经离开路口,走到了几十丈外地方。为了重大决策费尽思量的他居然完全被无视了!那公公心里根本没有他这等角色!
班头感到耻辱之余,却又有几分庆幸,心里反复默念几句“阿弥陀佛被无视也好,这条命算是保住了”。此后便对腿脚最快的一个手下吩咐道;“速速去衙门报信!”
京师东城的大兴县知县听到报信,出离的愤怒和惊恐!他算是袁阁老的门生故旧,所以才会如此卖力气,拿自己当枪使也就罢了,谁叫在权贵密布的京城中,就他这京县知县最芝麻。但也不能如此坑人,居然唆使他无缘无故的去拦截宫中物品!
但愤怒归愤怒,现实归现实,怒气可以冲天,但总要降回地面……大兴知县仍旧迅速将这个消息转告给袁阁老,要看看阁老如何处理。
消息送到袁府时,袁阁老正受人所托,泼墨挥毫题写匾额。耳朵里听到禀报,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愕然之下,他手里的笔悄然掉落而没有觉察。
别家阁老遇到类似情况或许不会如此惊慌,稍微冒犯一下宫中而已,动摇不了宰辅大臣的根本。
但袁阁老不同,他不是靠着众望所归的廷推,而是靠着天子简拔升上来的,是大学士中最亲近天子的一个,公认的皇帝党,暗中常有“逢迎天子”之讥。
所以天子的信重就是袁阁老的生命线,就是他手中权力的来源,任何可能导致失宠的事,都是足以让他心惊的。比如这次他撒出去的大网,险些将宫中物品拦截住……
他终于想起来了,几十年前高宗皇帝造了三四十万个铜活字,一部分赐给了国子监,一部分却留在了经厂。
这桩轶闻他是知道的,可是先前没有往这边想过。他只猜测李佑可能是在市面上收购活字或者去国子监偷运活字,万万没有想到李佑所用的活字是从宫中运出来的!即便现在得知了,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又如何?这次李佑偏偏用的就是宫中所储存的活字!其中仿佛透露着什么……
虽然天子没有大张旗鼓的公然下诏书说将内字库所存活字赐予李佑使用,好像只是低调的运出来,如果不是自己派人误打误撞的碰上,只怕也被瞒在鼓中。
但若无没有天子亲自点头同意,那些公公也没有胆量将活字运走,送给李佑使用罢?若无天子亲自同意,那李佑也不敢明知是宫中用物,还敢接收使用罢?
所以从种种迹象里袁阁老得出一个结论,李佑这次名为私人办报,背后必然有皇家的授意,只是不公开说而已,这就是李佑最大的底气!
从上面结论袁阁老又得出一个推论,这次只能忍了,惹得起李佑惹不起天子啊。大佬们对报纸你争我夺,难说不会也引起天子重视,说不定李佑就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硬顶着作对,倒霉的还是自己。
还让袁阁老略略纠结的是,这样的事天子居然不与他说,宁可去信任李佑,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和忧伤。难道自己太人老珠黄,而天子喜欢年轻人了吗?
正当袁阁老静坐书房,反复琢磨帝王心思时,有下人打断了他的沉思,禀报道:“鸿胪寺尤大人又来求见,看着神情很焦急。”
袁阁老心疑道,他又有什么事情?难道他从别的渠道也知晓了李佑用宫中存字的事情?若如此他也该焦急,毕竟是他亲自揭发检举,导致大兴县派出衙役去拦截,追究其责任,他是首当其冲的。
为了安抚人心,袁阁老便只好打起精神,将尤少卿请了进来,并赐座上茶。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注重礼数,只怕稍有不周,就会被对方过度解读,引起无数胡思乱想。
尤少卿没心思品茶,浅浅的啜了一口,便放下茶盅,对阁老禀道:“下官在吏部里有个同年,今日给下官传了消息。道是如今广西桂林府知府吴盛任满入京朝参并考核,所以这桂林府就空缺了。而到了下次大选,吏部文选司拟定名单时,要将下官升为桂林府知府。”
鸿胪寺少卿是正五品,桂林府知府是正四品,五品变四品,字面意义上还真是“升”。但尤少卿说起这个“升”字时,满脸苦涩,毫无喜意。
对他的神情,袁阁老非常理解。
且不说京官和外官之间的差别、以及京官到了地方加一品算不算升官这个学术问题,前文中已经详细介绍过。
就说广西这个地方,那是与云南贵州差不多等级的边荒之地(不过也要承认广西比云贵稍好一点),而且瑶民作乱很多,实在不是做太平官的好地方。
国朝也有个奇特传统,选官去向省份中只要带了“西”字的,大都是苦地方,广西就是其中之一。
换句话说,五品京官去广西,按照规矩至少该给个从三品参政才能勉强弥补远赴边荒的创伤,给四品知府名为升官其实和贬谪差不多。
当然,吏部给出的理由绝对是冠冕堂皇的,比如尤某人忠于职守、做事勤谨、多有建树,此等能臣今宜加官外派牧民,彰显陛下抚恤百姓之恩德,想必此乃桂林之福也……
明眼人都看得出,尤大人的遭遇轻易地就能和昨天他揉碎吏部公文的事情联系起来,有点咎由自取的意味啊。
公事程序和私底下操作还是不同的,私底下操作尽管吵闹撒泼都可以原谅,也是官场中可以接受的,暗箱操作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有点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正常。
但进入了公事公办的程序,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代表着官僚机器的运转,任何人也要公事公办的按照既有程序应对,除非你的权势足以大到摆脱程序的束缚。
像尤大人这样当着同僚的面,以五品身份把吏部公文揉烂了踩脚底下的行为,可谓是形同脑残,怎么被报复都不过分,也不会有人同情。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犯了错就是错,程序不会与你讲理。
当年李佑初入宫廷当分票中书时,年少轻狂的信手将都察院传贴扔进了金水河里,闹出好大一场风波,成了一次朝争的导火索,也是有这种因素在内。
听到尤少卿的遭遇,袁阁老口中先说着:“那吴盛我有所耳闻。昔年他得罪了权贵,便被打发到广西,如今任满……”
但他脑中却不停左右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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