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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随轻)-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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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佑凑上去,不过看不懂,只好当观棋不语的君子。忍到一盘终局,两人拣点棋子时,李佑开口道:“县尊为政似乎忘了一件事情,虚河水利功在百年,却没有立起功德碑供后人瞻仰铭记,县尊的美名如何流传后世?”
  陈知县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吾岂为……”
  看李佑两眼望天的神态,陈大老爷忽然有点说不下去的感觉。
  黄师爷笑道:“该立该立,虽然如今刚开工不过二三月,但也只有县尊办得成此事,应当铭石记之!”
  李佑也道:“是极!县尊不知什么时候就离任高升,后面这任怕是没有兴趣给前任立碑,说不定要贪功为己有,县尊的筹划岂不都给他人作嫁衣裳?”
  被李佑这样一说,陈知县便道:“此事可尽早办理。本县捐银的大户都要刻名于上,你二人也该列名于吾后。”
  李佑喜道:“多谢县尊。”心里却暗道,看来陈知县果然快走人了,不然他何至于心急。
  三人正说话时,忽然有门子来报:“有府衙人到此,说是有急事寻李大人。”
  来者居然是洪巡捕,只见他气喘吁吁巾帽不整衣衫凌乱,让李佑很奇怪,跑腿报信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这衙役首领来作罢?问道:“你来做甚?”
  洪巡捕见了李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高喊:“大喜!大喜!李大人高升了!”
  李佑闻言心内激荡不停,追问道:“什么情形?”
  “朝廷敕命上午到了府衙,大人就地提拔,接任七品推官!小的快马加鞭来虚江报喜!”
  七!品!推!官!
  李佑只觉一股热血上头,兴奋的不能自己,双手握拳,仰天大笑,声震于外。
  黄师爷艳羡的看着李佑,又偏头问洪巡捕道:“可还有别的任命?例如知府?”
  “此外尚未有。”因为飞驰百里来报信而形状狼狈的洪巡捕答道。推官是干啥的?那就是管刑名的,是他这巡捕的直接上司,他当然要卖力表现,别说一百里,就是三百里也得玩命来报喜。
  “你真走运。”黄师爷对李佑说:“以在下看来,大概是三四品高官让朝中诸公斟酌不定,难以出台,倒是你这种底下位置能早早定局。”
  陈知县重重咳嗽一声,沉声道:“李大人你失态了!”
  李佑好不容易克制住狂喜,用已经变了形的嗓音对还在地上跪着的洪巡捕道:“起来罢!”
  陈知县移动脚步,慢慢走到李佑右边,抬手拜道:“虚江知县陈英祯恭喜李大人高升。”
  李佑知道,陈知县这是平级相见的对拜之礼,连忙还礼道:“不敢当。”
  他心里不禁微微几分感慨,如今也能与当初那个高不可攀的县尊大老爷平起平坐了。虽然陈知县的潜力和他比起来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将来几乎注定要比他前程大,但至少在这一刻,自己与他平级了,值得骄傲和回念的。还有,十八岁的七品官,国朝也没几个罢?
  但李佑的骄傲仅仅维持了片刻便被粉碎了。
  又有人冲进县衙,同样是带着朝廷敕命——虚江县知县陈英祯被提拔为浙江按察使司按察佥事分巡苏松道,即刻上任!
  刚还与陈大人平起平坐的李佑被这个提拔雷的里焦外嫩。按察佥事是五品官,敢从七品直接跳级升到五品?二十五岁的五品官,这还有没有天理?这中间有多少黑幕?就不能让他多骄傲几天么?谁才是本书主角?
  陈大人不动声色的再次移动脚步,从李佑身边又挪回李佑的上首位置,用眼神示意某人不要失礼,速速来参拜新鲜出炉的顶头上官。


第三集 府城风波 第138章 推官的内涵
  估计有看官要奇怪的问,朝廷敕书也能写错?苏松道分明属于南直隶江南地区,但陈大人的巡道官衔怎么会是浙江按察使司的?
  这并没有错。以国朝官制,南北直隶不设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这两司,需要派遣本该属于两司下属的守道官和巡道官时,采取寄衔邻省制度。北直隶寄衔于山东,江南寄衔于浙江,所以陈大人官衔才会是浙江按察使司按察佥事,并非敕书写错别字。
  也有另外一种情况,若像赵良义这样的,在南京部院挂了职,就不用再去浙江寄衔了。
  为何说陈大人又成了李佑的顶头上司?这要从他的官位说起。提刑按察使司负责刑名按劾,三品主官按察使之下有四品按察副使和五品按察佥事,都可以出任巡道官,负责某一地区相关事务。
  而李佑任职的苏州府推官也是负责本府刑名狱案的,与按察使司的业务正对口,上面恰好是巡道官。所以陈大人才会摆出上官架子,等李推官来参拜。
  这个时候,李佑心中的震惊难以用言语形容,陈大人这官升的有点夸张了。他自己从九品到七品,表面看升了两级,其实不算什么。低品官职的升迁本来随意性就大,在很多人初授便是七品的情况下,从九品杂职升到七品佐贰官还不是那么扎眼,可以算抬举李佑入了真正官场的门槛而已。
  但从七品开始,程序和规矩就十分严格了,越级升官很是罕见。你就算是状元文曲星,一般情况下也得自从六品开始一级一级的向上爬。记得国朝初年有几位牛叉县令直接升为知府,但在如今这文官治国体系十分成熟的年头绝对不可能。
  而陈某人居然一下从七品跳到了五品,简直是少奋斗了十年……与他同科的状元公现在还只在翰林院当个六品修撰熬资历罢。
  李佑感到人比人气死人,难道这就是一位望重誉隆的吏部天官的威力?可就算理论上吏部许尚书可以自行决定外地四品以下官员的升迁去留,但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越级提拔陈英祯?朝廷上下都瞎了眼装作看不到?
  真是疑云重重,李佑想来想去,还是那句话,不知这背后有多少黑幕……不过无论怎样,对他总不是坏事。如果赵良义再当了分守道,那他李推官在苏州府就是“腿”大气粗了。
  黄师爷上前对陈大人说:“恭贺东主高升了。”
  李佑便停了胡思乱想,也上前参拜兼道喜,他一拱手要张嘴时却卡了壳。
  前面说到过,官场上称呼上司多用别称、尊称,什么府尊太守中丞之类的,很少用本官名的。
  但按察佥事分巡道该怎么称呼?书本上没有这些知识的,这方面比较菜鸟的李佑还真不晓得,他总不能跟黄师爷学着叫东主……
  李佑不由得以目示意,向黄师爷求助。
  那边黄师爷比划了一个嘴型,看在李佑眼中似乎是眼屎的发音……
  正为难之际,此时有人在李佑身边低声说“廉使”,却是前来报喜的洪巡捕。
  “下官参见廉使。”李佑总算完成了参拜礼仪。
  出得县衙,没了陈巡道当对比,李佑重新陷入自己升任推官的喜悦之中,这可是实权七品,和县太爷一样等级,以后李家在虚江县也算得上乡宦人家了。
  之所以李佑极其中意推官这个职位以至于人前失态,不仅仅是因为品流升格的原因,还有其它缘故。
  推官这个位置,有一层特殊的光环,它和知县、主事、御史、给事中、中书舍人等一样,是朝廷规定的新科进士初授官职之一。也就是说推官具有进士光环,所以和其他佐杂官相比是比较特殊的一个。
  话说这么多年科举考下来,每科进士都要安排成京官不可能的,没有那么多坑;若都任命为知县,也没有那么多好地方可供选官,偏远穷荒的县进士们又不愿去,不然辛辛苦苦考进士干什么。后来朝廷就出了新政策,名次不靠前的三甲进士,可以打发去担任府推官,以临事亲民。
  虽然李佑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进士出身,但不妨碍他因为能和进士一样当推官而沾沾自喜的意淫。
  以后若有人看本官年轻有为,误会是进士问起年序,该怎么解释?李佑不禁产生了这种幸福的烦恼。心情大好之下他倒也没忘了洪巡捕,赞许道:“多谢洪差役提醒了。”
  “都是小的分内之事,大人无须在意。”洪巡捕讨好说。
  其实在府衙的权力架构中,推官的主要任务说白了就是审案子,虽然也能指挥巡捕去抓人,但毕竟正式分管巡捕治安之事的一般是通判,通判没分量时还有知府。用二十一世纪的状况类比,推官更像是个法院院长角色,不是警察的局长。
  那为什么洪巡捕驱驰百里死命巴结李佑?
  一来李佑是本土官,其他的官员干几年就人走茶凉了,只有李佑有能力可以一直保持影响力,值得投效。
  二来他听见王同知在府衙说,现在署里缺官缺的厉害,打算叫李佑这个推官分理巡捕之事。还用二十一世纪情况比喻,这样的推官就成了公检法大权集于一身的政法委书记角色,因而类似于大队长的洪巡捕敢不巴结?
  李佑回家一路无话,到了巷口,却见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将自家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看见李佑,人群里有人高呼,“推官老爷回来了!”
  洪巡捕主动为前导,大声呵斥着从人堆里开出一条路。
  李佑走近大门,却见张挂着喜报,上书大字“飞报:贵府老爷李高升府推官命下!”
  原来这才是报人来正式报信了,洪巡捕向李佑报喜纯粹是私下里通风报信拍马屁来的。
  又见李父指挥仆役抬着筐子,里头装满了不知道从哪换来的铜钱。等到放下筐子,仆役大把大把抓起铜钱向人堆里撒去,引得众人哄抢喜钱,一派热闹景象。
  整一下午,李家人流不息,访客络绎不绝,把下人们累的叫苦连天。大堂挤得进不去,便在院中立着,院中满了,又在大门扎堆。
  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是自认为够资格的,都来到李宅拜访道贺,连几个致仕隐居在家的官场老前辈都过来向李推官致意。
  李佑这里,甚至比陈巡道那儿热闹多了。毕竟陈大人在虚江县人眼中是外来户,李佑才是自己人。
  寻个空子李父对李佑叹道:“如梦如幻,为父此生无憾矣!”
  李佑被父亲异常的口气吓了一大跳,急道:“为了儿子名声,父亲千万不要也出家!”
  在旁边帮忙招待宾客的洪巡捕心里疑惑,为何说“也”出家?
  到了晚上,李佑没在家睡。他上了夜航船,连夜赶往府城,赶紧接了敕命正式上任才是正经。


第三集 府城风波 第139章 刚上任就开张了
  一夜船上无话,第二日上午李佑进了府衙,先去拜见上官。那王同知戏道:“老夫听说李大人要过了元宵才到衙视事,可今日便来了。”
  “闻有浩荡天恩,下官敢不应召!岂能在家安稳于席,置皇封于不顾乎!”李佑答道。
  王同知说:“老夫猜想李大人在家坐不住,今日必会赶到,一应事项都已备好。”
  李佑先回了后衙住所,沐浴更衣。然后在同知厅内置案焚香,正式接了敕书,随即换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七品青色官袍。原来那九品嫩草绿色官袍实在太刺眼难看了,还是青色袍子典雅大方,是李佑的次爱。最爱当然和天下所有官员一样,是赤衣朱袍,最好还能绣个蟒啊,斗牛啊……
  李佑把敕书看了又看,心里的爽气直从十万八千个毛孔里往外冒,浑身轻飘飘的。他想道,从杂职变成佐贰官,用上辈子的概念,算是成了人民公仆罢。也不对,在这时代直接称为父母官才是政治正确的叫法,谁要敢说自己是人民的公仆,肯定要被弹劾一个有辱官箴。
  想至此,李佑脑海里情不自禁把敕书内容翻译成上辈子在人事新闻中常见的八股体——
  “李佑同志自从参加工作以来,爱岗敬业,具有较强的责任心和事业心,在工作中积极主动,勇挑重担,出色的完成了各项任务。
  李佑同志品行廉洁,诚恳勤勉,顾全大局,服从上级,乐于奉献,在人民群众中具有较高的威望。
  李佑同志在任苏州府经历司知事期间,一身正气,勇于与腐败分子作斗争。受到排挤打击时仍然坚持真理,为将腐败分子绳之于法做出巨大贡献,赢得人民群众的普遍拥戴,用自身行为维护了圣皇和官府的形象。
  李佑同志具有较为丰富的基层政法工作经验,在景和六年考核中得到卓异的考语。朝廷认为,李佑同志担任苏州府推官是合适的,相信李佑同志能够开拓创新,把苏州府刑名工作推到一个新的高度,希望大家将思想统一到朝廷的决定上来,以高度的责任感支持李佑同志的工作,为建设和谐稳定的大明朝而奋斗。”
  八股公文虽然是八股公文,似乎很乏味的样子,但懂行的自然能看出门道,不懂的就只能看个热闹。
  例如年轻的李佑就正在美滋滋的看热闹,而王同知就看出了门道——这个任职敕书里缺少两条极为常见通用的模板式语句:作风正派和善于团结同事……
  王同知心里对此评论道:“朝廷里也不乏明白人。”
  其实这是因为陈大人给老师写信推荐李佑时,觉得李佑生活作风实在不检点,时常搅得满城风雨,风流好色的名头怎么都盖不住,还有那媚上傲下的嘴脸。所以陈大人提醒老师在任职公文上不要写作风正派团结同事之类的评语,以免当了靶子免落人口实,被攻击成昏庸盲聩。
  自今日始,李佑的办公地点转移到了府衙大堂右侧的推官厅,从这个位置也可以看出推官的特殊性。同知、通判二厅都建在单独院落,有的地方甚至出府衙建分署,而推官厅却必须和经历司厅一左一右紧邻府衙大堂。
  虽然推官和同知、通判同为府署佐贰官,而且推官是品级最低的一个,但在三种官职中,同知、通判的人数和职掌皆无定规,视各地情况而定,总之都是钱粮赋税农田水利马政军纪之类的,也有同知出去署理地区的现象。
  可以说同知和通判两个官除了品级差一级没什么大区别,但推官就不同。只有推官被明文条例规定的很死板具体:人数一名,职责为“掌刑名、赞计典”。地方公务与考核中,最紧要的两项就是钱粮与刑名,由此可见推官的重要性。而且赞计典这个职责也很值得玩味,赞就是协助,但这个“计”字,可以看作是计划、统计、会计、审计……
  王同知昨日已经使人打扫过推官厅,李佑步入自己的新官房,坐在公案后的官位上,环视周围。这推官厅内部格局与县衙公堂有些相像,毕竟推官老爷主要公务就是审理案子,少不得要常常提取人犯,办公场所和县衙公堂格局类似也是应该的。只是推官厅规格更小,装饰更简单。
  几名隶属本厅的书吏杂役分列两旁,静候新任推官老爷训话。
  李佑咳嗽一声,正要开口问问以前的积案情况,忽然从府衙大门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鼓声,打断了李佑的发言。
  这大概是击鼓鸣冤了……李佑想道,便指示一名手下道:“你去查看,是何人胆敢擅自击鼓!”
  不多时,那人回来,禀告道:“回老爷,外面是名三十余年纪妇人,本城人士,因今日正逢十三却不见放告牌,情急之下击鼓告状了。”
  李佑挥挥手道:“叫她去县里告。”推官不是随随便便什么案子都要审的。
  “吴江、长洲知县都正缺着……”一名书吏小心翼翼提醒道。
  李佑这才想起,这俩附郭县的知县作为姑苏仓案的同案犯都被押去京师了。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国朝司法程序。首先,县里只有最高到一百杖的判刑权限,徒刑以上的案子必须报与上司,也就是推官这里进行复核,这是推官在大明司法程序的主要职责。当然,推官审过了还需要知府来签押。
  有人肯定要问,本书开篇陈知县就打死了个田尼姑,这算什么?只能说实际操作各有奥妙,没见打死田尼姑写的是杖毙么,从理论上讲情况是田尼姑熬不住刑罚挂掉,并非陈知县判了死刑处决她,既合情又合理。
  其次,国朝禁止越级上告,告状必须去所属县衙告。所以刚才李推官说让那妇人去县里,他这儿不受理。当然,遇到县里不接状子、或者原告不服县里判决,再或者县里管不了被告时,才可以去府衙告状。
  第三,向衙门递状子也并非像肥皂剧那样随随便便的,拿张纸就敢上大堂塞给官老爷。按照真正规矩,每逢三、六、九日,衙门会放告牌,有专门小吏在大门告牌处收状子。
  还有一种是,衙署大门处有鼓,原告有胆的也可以击鼓告状。但之前要想好了,一旦击了鼓,事情就严重了,如果所告不实或稍有什么差错,击鼓的人将会遭到重罚。今天是正月十三,该放告牌的,但实际上没放出去,那妇人递状无门,于是击鼓。
  大过年的也不消停,众目睽睽之下,职责所在的李佑只好接了状子看,写道:“状告为孽子不孝事。妾身阮氏不幸,早岁丧夫。彼时小儿杨鉴年方六岁,历时十载,抚养成人,供其进学,辛苦万状不可言尽。谁知逆子为恶,平日骂母如奴婢。今月年节,因礼庆事触怒,惹其行凶殴打。孀守半生,博此逆报。天理孝治,乞除恶逆,以正伦常。叩告。”
  阅毕,李佑心里嘀咕道,老爷我刚刚上任半日不到,就撞到这般大一个彩。母告子案,在这父母为天、礼法纲常森然的时代,堪称大案重案了。忤逆那可是死罪,和造反一样属于十恶不赦的范畴。
  李推官又细细看了一遍状子,注意到进学二字,这个被告的儿子居然还是个十六岁的秀才相公,牵扯到马蜂一样的读书人,更不能轻忽。不过反过来要是办得出彩了,也更容易传扬名声。
  “将原告带来。”李佑吩咐道。
  却见两个衙役押着位妇人上堂跪地。这阮娘子年纪三十四五,虽然不是十分美貌,倒也有肤白唇红细眉杏眼的几分姿色,厚厚冬衣亦遮不住窈窕体态。
  李推官喝道:“大胆妇人,敢击鼓告状,是哪个指使的你!”
  阮娘子这妇道人家被李佑一吓,有些慌道:“听说推官老爷上任,府衙有了理刑官,妾身便前来告状,不想击鼓冒犯了老爷。”
  “本官上任之事是谁告知的你?”李佑逼问道。倒不是他东拉西扯,因为这案子很棘手,李佑想要多掌握些情况。
  阮娘子哆嗦说:“老爷威名素著,充了府衙刑官,街头巷尾皆有耳闻,妾身如何不得知。”
  李佑乃是心细之人,看这阮氏畏畏缩缩似乎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说出的话却条理分明,猜测是有人教过的。
  难道是别人唆她来的?若能就此化解,也不失为办法,想到这点李推官又道:“母告子死,无有不死。然而母子间自有天性,你寡居十年,只有这一子,今天告死他,将来难免要后悔,不如本官为你和解了,你道如何?”
  阮氏答道:“无赖儿子不孝敬母亲,告死有何可惜。”
  见此李佑收起状子说:“被告未至,明日复审,你且再来。”
  按说阮娘子击了鼓便有重责,即使是原告也该押在监里等候判案。但李佑一想牢狱的黑暗无耻,若将这样一个有点姿色的娘子送进去,名节就全毁了,弄不好他自己徒惹一个昏庸名声。于是法外开恩,放了阮娘子回家。此外又发下牌票,令当值衙役去拿被告,务必要在明日到堂。


第三集 府城风波 第140章 立名第一案
  放了阮氏娘子回家,李佑想道,这背后大约存着两种可能,一是她儿子真干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二是阮氏和别人恋奸情热,要除掉碍事的儿子。
  当即李推官手指厅中某杂役道:“你速速跟随原告,看她出了衙门在路上与谁说话。”
  随后李佑便散了衙,起身去赵家拜访赵良义表达感激,他如今也算有主动拜访的资格了。还请赵二老爷题写了一付楹联,准备挂在推官厅内。
  到了第二日,府衙里的小吏衙役知道李佑今日审案,便蜂拥而至。这并非正月里公务少众人都闲的无聊,主要原因是李推官新上任,他们对这位老爷的判案风格不甚明了,所以今日都来围观审案。
  用行话叫观风,是身为小吏衙役的必修课。只有摸清了官老爷的秉性,胥吏才能对症下药浑水摸鱼,才能投其所好避其忌讳,才能瞒上欺下操权弄事。何况是李佑这种理刑官,更需要把品性摸清楚,他一念之间能叫人犯的际遇天上地下,在其中很容易找到运作转圜赚油水的机会。
  但愿新推官是个生手,这就是厅内所有胥吏的共同心声。
  李佑进了公堂坐好,看到许多旁观的人,微微一笑,并没有驱散众人。作为从衙役小吏出身的官员,李推官对此很理解,而且他也需要在人前亮相。
  原告阮氏上了堂,她那秀才儿子杨鉴也被从县学里带过来,还有几个同学跟着,这读书人果然是属马蜂的。另外有杨鉴的叔叔堂兄也到场作证。
  案子开审了,李佑先将阮氏押在一边,细看那杨秀才,不过十五六年纪,拍案喝道:“尔既为读书人,怎可不明理,何故不孝?”
  杨秀才的身份可以不用磕头下跪,只拱手道:“学生读圣贤书,道理如何不知。如今被告忤逆,自是得罪母亲。母要子死,不敢不从,虽死无恨。”
  李佑倒奇怪了,这杨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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