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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随轻)-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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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镇抚民变,向是大功,今年考计少不得浓墨重彩一笔了,下官先给沈大人道喜了。”李佑由衷的恭喜道。
话说,府署佐贰官的考计是要上报到分守道的,很难想象,石大参看到沈大人功劳薄有这么一条后是个什么心情。
沈同知被气得要吐血,也不和李佑继续搭话了。匆匆见过知府后,回到同知厅,再次闭关不出。
他反思道,龟缩了一个多月都没有犯错,今天应继续坚忍不出的,不该急于表现而出动。于是默念了几十遍“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法诀。
他又翻出三国志通俗演义一部,看诸葛亮六出祁山故事。别人看三国,都是代入诸葛武侯,沈同知爱好比较特殊,喜欢代入忍者司马懿。
忍,忍,忍。
李佑目送沈同知离开,略略问了几句同行衙役,便去见王知府。
“下官给府尊道喜了!”李佑今天第二次由衷的恭喜道。
王知府看完手中公文,抬头道:“喜从何来?”
李佑笑道:“石大参怕是不会去监临院试了。府尊体面失而复得,岂不值得一喜?”他嘴里说的失而复得自然不是位子,而是脸面。
王知府略一沉思,便知道李佑说的有道理,到了这个份上,石大参怕是也没脸面去监临院试了,何况对他来说还有十分不可测的风险,谁知道考场上会不会闹起来。
不过王知府对此不以为然,这也没什么可喜罢,毕竟他是直管你的上官。
“石大参强要监临,如今惹得舆情不平,势如火山。若欲还位于府尊,府尊可以坚拒不受!”李佑进言道。
王知府闻言却感到浑身惊悚,李佑这简直是毒到极点的绝户计,要把石参政逼到在苏州府无处容身了。
设想一下,若石参政去监临院试,那与踩地雷阵差不多;不去监临,那就是公然渎职;还给苏州府,府衙也可以不接。
分守道说白了是个督导政务的机构,不是省府州县这样的行政体系,乱命插手府务在先,又出尔反尔在后,府衙自然可以有所不受,事情摆在明面上,官司打到御前也是占理的。
似乎石参政只有一条路了,李推官二月底闹米荒时也走过这条路的,你懂得。石大人当初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件立威公事,以科举功名和上司的大势压人,应该无往不利,结果最后被李佑折腾到这个程度。
王知府想来想去,摇头道:“这般未见得好。”
下克上的忌讳李佑岂能不知?但他也是没办法,他和石参政之间虽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但就算是意气之争,互相“啪啪”的打脸打到了如此地步,那也是不可调和的了。
在这中间,承上启下的王老知府就很关键了。这个老头比较软,又喜欢回避问题,所以李佑要拼命鼓动王知府与石参政的对立。
“等正式移文过来再议。”王知府最后道。
然而李佑和王知府快等成望夫石了也没等到石大人辞掉监临官的消息。顿时李佑有些惊疑不定,难道自己判断错了?石参政真会脑子一根筋的去监临院试?
其实李佑没有判断错,石大参确实交出了监临官位子,不过却交给了按察分司陈巡道……李大人在府衙等公文,那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等不到。
却说分守道署紧急移文到按察分司,要移交监临官位置。陈巡道看了后感到事关重大,又将黄师爷找来商议。
黄师爷分析道:“听闻午后时分,数百童生在分守道署聚集鼓噪,石大参显是害怕乱事蔓延至明日,故去职自清尔。”
陈巡道没去想院试之事,却若有所思的跑了题,“以你看来,今日之事是不是李佑所为?”
“要说有干系,肯定不是他指使鼓动的,他不会落下这些把柄;但要说没干系,也不全是,一言难尽也,其中关窍我看见了却看不清。”
“若是他引发的,未免不合君子之义。”陈大人叹道。
这句与其说叹的是李佑,不如叹的是他自己。大家都是混官场的,基本一帆风顺的陈大人忽然考虑起,如果自己遇到类似的事又该如何是好?四书五经和他那老师也不是万年管用的,有时候还真羡慕李佑敢作敢为。
对此黄师爷答的云山雾罩,“既非君子,也非小人。圣人之道,只有圣人才可行得。可又有谁能说自己是圣人?不是圣人的难道都是小人?圣人和小人之间也有中庸之道。所以圣人之说,且照着讲,圣人之意,且存于心,以此修身。至于经世临事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实效为先。”
陈巡道没有就此继续说下去,只道:“我观李佑,恩仇心太强,报复心太重,有机会要劝劝他修心养性。”
黄师爷灵光闪现,顺手拍出一记飘飘欲仙掌恭维道:“李大人当初在东主属下,尚能加以管制。如今那府衙里山中无老虎,叫他愈加无法无天了。以想来满城文武,也只有东主有本事能管住他了。”
陈巡道哂笑道:“不说这些了,这次监临院试的差事是个烫手山芋,接还是不接?”
的确烫手,如今流言肆虐,诸生不稳,连闹衙的事都出了。谁能保证考试时候一定不会出乱子?真要闹了场,谁接手谁倒霉。
黄师爷皱眉思量再三,才道:“还是接得好。区区院试,本当不得什么,今年下半年的乡试才是重头。外省惯例是知府监临院试,巡抚监临乡试。但我江南没有巡抚,以品位论,贡院所在的苏松分守道监临乡试最适宜。可如今石大参被李佑搅缠的章法大乱,堪称因小失大,看现在这模样,下半年他有何脸面去监临乡试?”
听到这里,陈巡道双眼一亮,他显然明白黄师爷的意思了。分守道、分巡道是两道并立的,如果他这苏松分巡道能成功监临院试,那到了下半年,乡试便该顺理成章的由他继续上了,估计到时石大参也没脸出来再争夺监临官。
监临乡试在外省是巡抚的特权,如果他陈英祯能监临一次乡试,从某种意义上说,岂不相当于有了巡抚之望?
想至此,陈巡道喜从心生,对黄师爷道:“气运之事真是奇妙难测。李佑与石大参胡搅蛮缠,倒叫本官小有得利了。”
黄师爷提醒道,一切的前提是这次院试考务别搞砸了,这责任还得压给李佑,解铃还需系铃人么。
陈大人并不知道,以李佑的算计本来是可以得利的……还是暴利。
话说回来,石大参并没看透李佑的诡谋。但出于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心思,仍不肯将监临官位置还给府衙,却误打误撞的逃过一劫,也算他到苏州府来的唯一幸事。比起被刁民围攻,这才算真正逃过一劫。
待李佑知道了消息后,几乎以头抢地,他怎么就没想到府城中还有和分守道并列的分巡道衙门!处于惯性思维,只想着府衙了。
千算万算不如一个漏算!陈大人您到了府城后也太低调了罢,低调的下官都差点把你忘记了。
第三集 府城风波 第169章 内幕之中还有内幕
有看官问道,国朝院试里,结果皆操于主考官一念之间,监临官不过是监试,最多算个提调主官,查奸防弊而已,哪有本事决定诸童生录取与否?众考生去疑心石大人岂不本末倒置南辕北辙?
这就有所不知了,本朝二三十年前,科场曾出过一则大笑话。有位仅会识字写字的商贾子弟,疑似穿越者,有逆天运气,先使了钱财混得生员身份,随后居然靠押题和抄袭范文连闯乡试、会试两关,最后在御前殿试露了马脚。
当时龙颜大怒,定下科场新规,凡科试有监临官者,试后要磨勘试卷,再对中式士子进行复试。
也就是说,如今的监临官拥有对考试结果的复查权。当然,监临官的复试在形式上简单的多,并不以淘汰为目的。只是当堂出个题让中式者随便写写诗文,面对面核实中式者是否文字通顺,避免有文理不通者侥幸过关,虽然很多时候复试都是走过场。
所以说,石大人有一定黜落权力的,这是谣言能够风生水起的必要条件。
闲话不提,镜头转到苏州府后衙,推官住所。今晚发生了按察分司黄师爷乘月夜访李推官的事情,时值暮春气暖,二人坐于院中,摆茶闲谈。
“事情就是这般,托你的福气,陈巡道要监临院试,顺便要图谋八月乡试。”黄师爷道。
残阳如血霜满地……不对,已经是晚上了,应该是寂寞梧桐月如勾……李佑闻言怅然,目光哀怨,就这样放过在他心里已经是瓮中之鳖的石参政?
有陈巡道陈老大的野望在前,他没法去劝陈巡道也拒接监临官位置,所余唯有被顾全大局的哀怨了。
这次是石参政大意轻敌冒进,才中了他的埋伏,下次还会有机会让七品小官僚去捕猎三品参政这个庞然大物吗?
黄师爷对李大人的神情莫名其妙。虽然他对李佑整治石参政的谋划有所觉察,但终究不知李佑要将石参政逼到去职的最终想法,所以不懂李佑为何一改戏路成了苦情派,当下询之。
“如果陈巡道不接,府衙也不接,只有明日白昼一天时间,石参政还能找得到别人来代替监临么?”
“原来如此!”黄师爷拍腿赞道:“我竟没有想到这点,李大人不愧是公门胥吏出身,深得其中三味,够阴狠!”
胥吏出身这是称赞?谈出身已成忌讳的李佑登时拉黑了脸。
黄师爷连忙道:“但你不用担忧,陈巡道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只要他主政按察分司,不会让石大参劾察你。论岁数,石大参也熬不过陈巡道。”
又塞给李佑纸单一张,转了话头道:“陈巡道也怕你有所误解,特意委托我前来讲明情状,此乃初定的提调名单,明日清晨张榜公布。”
贵衙门做事还是离不得本官哪……李佑按下微微冒头的自得心情,展开看去这张名单果然有他的大名。不禁叹道:“后日凌晨二更点炮唱名,明晚睡不安席矣!但为国效力,为陈巡道分忧,本官责无旁贷,肝脑涂地!”
“这个……”黄师爷斟字酌句道:“你还是找个美人滚作一团安稳的睡罢,名单公布后陈巡道会将你名字又划去。”
“为何?”李佑惊奇的问道。
“吾献计与陈巡道,借汝名头一用,以示公正无私!”黄师爷解释道,见李佑不语,又开口道:“众人皆知你与陈巡道人情密切,连你都不用,岂不显得公正?再看看你大张声势选出的花榜,简直黑白颠倒,虽然有隐喻,但人人……”
如果一开始名单上没李佑的名字,估计也没人注意什么。但如果一开始有李佑的大名,其后又陈巡道被去掉,这样的前后变化才会让大家感觉到陈巡道确实公正无私。本质上还是“坏事变好事”的把戏。
李佑很有觉悟的抬手阻止黄先生继续说下去,“本官晓得了!不会心生怨意!”
随即也掏出一张名单道:“这里有几个人名,还望放行,叫他们夹带小抄本入场,考场上也多加看顾。”
黄师爷看完后,却起身立正,深腰行了一个长揖道:“院试年年均有,此事放到明年如何?今年陈巡道首次监临,意在八月,清名为重。务必不可有丝毫风声,务必不可给人口实,所有提调关口务必严谨,在下代陈巡道给李大人赔罪了。”
黄师爷真是担心李佑有异想,一是怕李佑自作聪明,他对李大人的破坏力很了解;二是怕李佑心生不满。
又是一个大礼道:“陈巡道晓得今次是委屈了李大人,若非身份不便,定然亲自前来致歉。在此还请李大人体谅,山高水长,不在一时,此时万万不可另生事端!”
见有举人功名的黄师爷连连折节大礼,李佑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长叹一声道:“陈巡道对在下恩重如山,又有黄先生亲来,在下岂能一味自私而不顾恩主耶。”
黄先生稍稍放心,给了李佑一个“汝以大局为重,组织上不会忘记你的”眼神,好言好语的再三叮嘱,再三安抚。
总而言之,李佑送走了深夜来访的黄师爷后,负手立于中庭,若有所思。
抽象的说起来,石参政和李佑之间,对石大人来说,是个意识形态问题,可对于李推官,是涉及到实际利益的问题。有石参政在苏州府坐镇,李佑便像戴了紧箍咒的孙猴子,贪赃枉法的事情都不敢轻易去做。
这李大人又造势又借势,花费了大半个月的精力,眼看计划一步一步实现,石参政也如同所想一步一步被逼到死角,待要收网了却是这个结局。
如果中途夭折也就不可惜了,哪有计划都会成功的道理,他也不是没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但明明已到最后时刻,失败之女触手可及,结果成功之母跳了出来,将李氏咸猪手挡回去,委实令人扼腕而叹。
算了,能为陈大腿开山辟路、保驾护航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收获……
李推官点计本次战果,最高目标没有达到,石参政还是那个石参政,仍然稳居分守道衙门。
但最低目标却是完成了。虽然没能赶石参政去职,但至少让他不能监临院试和八月乡试了,也算不负重托,有所交代了。
此外比较令李推官不爽的是,别人大都以为石参政出丑是个独立的意外事故,没有大量围观众发现他、欣赏他、赞扬他、佩服他几千字。算无遗策、以弱胜强的得意只能闷在心里无人可倾诉(除了人力有时穷的最后一算)。
院试对李佑来说似乎彻底无关了!这几天府城中新宅整修完毕,李推官回了虚江县,要将全家搬到府城。
话说院试阅卷不像乡试、会试,随意的很,只糊名不誊录(有的地方连名都不糊)。阅卷速度也快,不用写点评,很多水平太差的卷子看个开头就可以扔了。
没几日功夫,景和七年苏州府院试就放了榜。每县大约取了二三十个生员不等,仍是百家欢喜千家愁的局面,没考中的总是大多数。
因为陈巡道是监临官,需要复试新进生员,所以本科院试的题名录(录取名册)早早就送到了按察分司。
却说黄师爷帮助东主安然度过院试,又压住了李推官没有出妖蛾子,他心情不错,信手翻看题名录。
因为黄先生是刚从虚江县衙出来的,所以看虚江县名录时很认真,按着读书人习惯寻找着、评估着可以拉关系的对象,这已经是读书人渗到骨子的本能行为了。不拉帮结社广交朋友的,那还是读书人么?
然而黄师爷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别人不知道只有他明白的异乎寻常之处,李佑那晚偷偷给他的名单上有五个人名,竟然无一例外的全部在题名录里!
这不奇怪吗?要知道,本科虚江童生,共六百五十七人参加,录取生员三十四人,录取率大概是二十取一。
而李佑给他看的五个人名,全部齐齐上榜!五个二十分之一叠加的几率,说是运气,谁信?
或者说都是才华卓异,李推官慧眼识珠,大宗师也奖掖后进,不管别人相不相信,黄师爷肯定是不信的!
黄先生可以确定,监临提调这一部分,绝对没有给任何人包括李佑开后门。即使开后门让抄袭也不敢保证能录取,更别说五个全部录取,阅卷的又不是监临官。
能做到想录谁就录谁的……只有锁在贡院里深藏不露的大宗师提学官老大人。
想至此,向来脾气温和,最多与人玩笑几句的黄师爷忍不住心中怒吼,李佑我顶个你肺啊!
那天晚上,他小心翼翼屈身左一个大礼右一个大礼,唯恐李推官闹情绪,唯恐李大人有想法,谁知李佑居然别有玄机的暗度陈仓而不告诉他!虽然保密精神值得赞扬……
这其中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李佑与石大参难道并不是面上看起来的意气之争?内幕之中还有内幕?
黄师爷觉得自己必须要找出真相,为了自己幕僚职业生涯养成的求知欲,也为了东主的事业。
第三集 府城风波 第170章 又缺钱了
李佑在回虚江县的路上,暂且抛开了杂念,一心一意想起银子。他当初卖了两个吏员位置,得了千把两银子。但在府城买了宅子,又整修一遍,共花费七百多两,此外应酬花销也不小,一来二去的钱袋子又有些见紧。
这回举家迁到府城,今后各种开销更大,丝行没了暴利每月二三十两利润远不敷使用,只够给关姨娘当零花钱的。
衙门里有些灰色收入,过小日子是够了,但满足应酬花费也颇吃力。主要是因为和他来往的都是赵大官人这样门第的,钱不当钱,家世浅薄的李佑又不肯在这上头丢面子。
别的名士,泼墨写字作画都可以当做礼物,省了多少银子,这点一笔烂字的李探花可学不了,念首诗也得有载体啊。
要说李推官在府衙威风八面,豁出身段贪赃枉法起来岂不财源滚滚?其实说起这个,那都是眼泪。
一来有个石参政压在上头,小偷小摸还好,大打大闹便不好遮掩了。
二来受名声所累。如今李佑在苏州府背着一个本地名流的旗号,乃是明星官员,一举一动颇受人关注,好事坏事都传千里,极其加大了赚取黑色收入的难度。
名士不做官,那叫山人隐士;名士做官,那叫红尘历练;名士懒于事务,那叫旷达通脱;名士勇于任事,那叫勤于王事;名士温和,那叫君子之风;名士苛急,那叫严正刚毅……
总而言之,在这年头只要挂着名士的牌子,好色轻佻狂傲跋扈打架骂街搞基收礼都不是错,算作个性,或者说不俗。但公开贪赃枉法似乎不在此范围内。
可叹李佑的权力貌似不小,一手把银库一手掌刑名,但一来不是正印官,二来两个职责都不太适合搞不惊动别人的暗箱交易,比如你偷偷给我一百两我点你个童生之类的活计。
打银库的主意就是贪赃,被查出来的后果太严重;打刑名的主意就是枉法,涉及人员太多,是非曲直太明显,吴人又喜欢上告闹腾,干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不容易。
若事情不大,不传出去还好,但真不大的事情才能收多少银子?
别人可以不用太在乎官声,因为有功名就有进身之阶,名声只是个点缀。而没有功名出身的李佑却很在意官声,这才是李佑做官最吃亏的地方。灰色收入可以有,但不够花用,想要黑色收入若可能会传出风声就不行。
黄师爷说的没错,李佑原来是不要脸的,现在开始进化为要脸了,有时反而不如当小吏时肆无忌惮。文雅的说法是,衣食足而知荣辱。
其实黄师爷还有个感受没说出来,他觉得李佑做官的派头有点模仿陈巡道的痕迹……
于是李佑再次遇到了赚钱速度跟不上地位提升速度的难题。
闲话不提,却说李佑乘船到达县里北关水驿,从驿站调了轿子仪仗,一路伞盖打起、回避肃静、鸣锣开路回了家。
懂行的一瞧这类似于知县却又比知县差一筹的仪仗,便知道是本县出去的李推官回家了。
李推官在达官贵人满地走、豪商名士多如狗的府城不会这样张扬,但今次回了县里,驿站来巴结,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待李老爷进了家门,各房妻妾一起来拜见。其中关绣绣屈身行礼时,一不留神从袖里掉出本书。
李佑眼尖,瞅见封面上写着《素女九势》,好奇捡来翻看,赫然是阴阳交合龙飞势、虎步势、猿搏势等等,另配有精美插图。
书有趣,看书的人更有趣……李老爷再抬眼,却见关姨娘红袖半掩,侧头含羞,欲拒还迎。想她向来端庄矜持,却藏了这么一本技术指南,反差之下不由得色心大动。今夜就和她深入研究研究?
真是眼瞎心瞎的蠢老爷,如此简单的把戏都上了当,梅枝恨恨想道,早知道也藏几幅春宫画儿了,很稀罕么。
“啊,这个东西,岂是人看的!”在一旁偷觑到插画的小竹尖叫。
李佑哈哈大笑,“不是人看的,是神仙干的,今晚老爷就做一回神仙。”
又和妻妾们调笑几句,就见有下人持贴在门外道:“薛举人薛老爷来访。”
李推官县城中一路招摇过市,就和那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想不被有心人注意都难。
李佑离了后院,来到前堂,拱手道:“薛老兄,多日不见了,我正有心寻你,你倒自投罗网。”
薛举人见李佑有事,也不说自己来意,先问道:“李大人有何贵干?”
“薛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请教这世道可有什么轻省生意值得我这小小推官一试么?”李佑咨询道。
前文说过,这薛举人两次进京没中进士,便从商做起买卖,是虚江县有名的大儒商,家资少说数万。所以李佑才会想起咨询他。
薛举人不假思索道:“有一种,但李大人身份做不得。”
“哪个?”
“典当铺生意。”薛举人道:“坐地收息,无远涉之险苦。可惜朝廷有令,严禁官吏开典当铺盘剥民众,李大人的身份去南京户部申请当贴是领不下来的。”
李佑心头一亮,这个生意委实不错,收质放债而已,其实就是短期高利贷。虽然纠纷多,但他这理刑官会害怕经济纠纷吗?只要能开张,包赚不赔。
但也有困难。一是本钱不足,几百两小打小闹的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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